《剧情和我想的不一样[快穿]》作者:Paz 文案 ——“欢迎来到天选之子的世界,您将成为又蠢又毒又作的配角,成为天选之子的垫脚石,为他的光辉未来添砖加瓦,而您做的一切都是白费心血,只会让您下场凄惨。” ——“穿到配角身上的您,甘愿向命运屈服吗?” ——“如果您不肯屈服,请您完成配角的野心,干翻天选之子,将主角践踏在脚底。” 周齐[点烟]:所以……你让我完成的配角野心,是刷完《五三》《王后雄》《高中题库金考卷》,考到年级第一?” 【冷淡/黏人/记仇攻X狗东西受】 【注】: 1.男主刚、骚、小学鸡。 2.校园、娱乐圈、豪门,慢节奏,非独立攻略世界,是连贯的恋爱过程。 3.轻松向恋爱文,主受,HE 内容标签:系统 快穿 搜索关键字:主角:周齐 ┃ 配角:傅明贽 ┃ 其它:快穿、系统 第1章 优等生(1) 四个半旧的电风扇吊在教室天花板上,吱呀吱呀地转着圈吹风,学生们在暑热里昏昏欲睡,拿练习本人工扇风,学校的中央空调坏了,他们也跟着一起坏了。 高二二十一班,教室前门被推开了。 走进一个个高中等、虎背熊腰的男人,戴着副老式黑框眼镜,三十多岁提前发福,脑门儿油光锃亮,像快五十岁的油腻小老头。 眼镜框底下的两只眼眯成一条缝,精光乍现,把底下不省心的瘪犊子们都扫了一遍。 昏昏欲睡的学生一下子醒了,挺直腰抽出书来装作在复习的假样子。 亮脑门儿一进来,教室里安静得掉根针都能听见,前前后后只有风扇吱呀吱呀地转。 他走上讲台,咳了一声,绷着脸说:“大家停一停手里的作业,我们来开个班会。文理分班后,咱们进入高二阶段的学习到现在已经一个月了,前几天刚月考完,今天各科的月考成绩已经汇总到了我手里,咱们来具体说说这次考试成绩。” 二十一班四十多双眼睛齐刷刷地向讲台上看过去。 空气安静得有点紧张。 ——今天九月二十,从高二开学开始算,正好一个月的时间,前几天新高二的理科班文科班都考了一次六学科的“月末总结”。 新分班刚一个月的时间,大家都还不熟悉,这次月考成绩一出来,班里的学生就大致分了层,谁谁谁成绩好,谁谁谁成绩差,就都有了个底。 无论成绩好的成绩次的,都多多少少摆出了点认真聆听班主任圣言的积极态度。 唯独除了最后一排有个烂泥扶不上墙的。 校服衬衫的扣子都没扣好,像一晚上没睡觉似的瘫在最后一排,倚在墙上,懒懒散散,比急救病房进气少出气多、离去世只有一步之遥的病人还颓废。 班主任张峰白了最后一排的烂泥一眼,开始发言:“这次月考,班级成绩很理想,在十五个理科班里咱们班的总分平均分可以排进前三。” “这次月考,咱们班里的尖子生的成绩也十分理想,最高分705分,也是咱们级部的年级第一……” 教室里响起成片的惊呼: “705???谁啊??” “我们做的不是同一套卷子吧?” “卧槽真牛逼!” 张峰还没说这位能在年级平均分不到五百的月考里考到七百多分的学神是谁,大多数同学就基本猜了个十之八九—— 肯定是傅明贽,当了高一一整年年级第一的大神。 能跟这尊神分到同一个班里,大家都与有荣焉。 像这种人与人之间差距过大的情况里,连丁点儿嫉妒的心思都没了。 张峰看了一眼嘁嘁喳喳的学生们,清了两下嗓子:“安静,这次咱们班里尖子生好几个都能从年级正数数得着,可最低分也能从年级倒数数得着了!六科满分七百五十分,有位同学考了不到一百五十分。” 六科一百五是什么水平? 每科平均二十几,还包括了满分一百五的语数英。 张峰恨铁不成钢,句句戳最低分的脊梁骨:“数学才三十分!怎么考的?大题一个没做上!是故意交白卷吗?!” 他本来是不想直接点出最低分是谁的,好给这个最低分再留点最后的颜面。 可张峰一抬眼,看见坐最后一排的那个最低分都快靠墙上睡着了,当即怒火攻心,厉声呵斥:“还不听呢!周齐,站起来,说得就是你!” 最低分,扶不上墙的烂泥,周齐被猝不及防吓得一个哆嗦,茫然了半天,才慢腾腾站起来。 同学们纷纷推浪似的一排排回过头去看最后一排的周齐。 新分班一个月了,同学们大致也对同班同学有了个大致印象——可周齐这人,不少同学在分班之前就眼熟了。 一是因为周齐长得真好,个高挺拔,宽肩长腿,学校校服穿在他身上像穿在模特身上似的,皮肤白皙,鼻梁又高又窄,瞳仁黑黑亮亮,眼神总带着几分痞意。 另一是周齐在学校人缘很差,鼻孔比眼睛还高,天天一副仗着家里有钱不可一世的样子,没钱的看不起,比他有钱的,又腆着脸去舔人家,这种作态在大多数同学眼里简直恶心透了。 不少不喜欢周齐的同学小声啧啧感叹起来。 就周齐这副德性,以前成绩肯定好不了——但没想到这么差,六科才考一百多分,艺术生都比他考得多。 张峰在讲台上看见周齐一副夏日梦醒的样子,气极反笑:“醒醒!还做梦呢?!我问你话,你成绩是怎么回事,总成绩还没人家单科分数高?” 周齐高一的成绩档案张峰看过,是不好,但好歹也能考到三百多分,不至于直接跌到一百多。 周齐昨晚一晚上没睡,大脑昏昏沉沉,他撑着桌子,想他总不能把实话说出来—— 考月考那几天,他正好穿在考场上,能做个屁卷子。 何况以前上高中学的那些东西早忘了个干净,他拿什么答题? 于是从桌子上捞了瓶矿泉水,扭开喝一了口,在张峰眼里就是可恨的吊儿郎当、态度不端正。周齐弯起一个笑,说:“老师,我想当艺术生,最近练艺术,月考没考好。” 艺术生? 周齐是要当艺术生? 以前怎么没提起过? 张峰一愣,问:“你要当艺术生?你学的哪门艺术?” 周齐揉了揉手腕,笑嘻嘻地:“电竞。”他说,“前几天我一直在通宵训练,所以考试的时候精神状态不好,老师你别生气。” 教室里短暂的沉默后爆发出哄然大笑——哈哈哈哈哈,是个人才,还通宵练艺术,这不就是通宵打游戏吗? 整间教室里一下子喧闹起来,张班主任一张脸黑成了锅底灰,拿起一个黑板擦就扔了过去:“打游戏耽误考试你还有脸了???下课去办公室找我!” 周齐坐最后一排,饱含张班主任怒火的黑板擦中道崩殂,砸在一个小姑娘桌子上,把人吓了一跳,还让张班主任更气了,怒道:“现在滚出教室去走廊上站着去!下课直接去办公室等着!” “嗳,好嘞。” 周齐拎起他的矿泉水瓶,在全教室的注目下,慢悠悠地出了教室,典型的不怕开水烫的校园死猪做派。 这个星期基本都在通宵,周齐是真困。 但想想他现在的身份,和他要做的事,周齐又一下子清醒了。 他现在在一本校园耽美文里,具体内容—— 周齐看了四遍没看下来。 他对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一点兴趣都没有,到现在要问周齐这篇校园耽美文讲了个什么故事,周齐只能勉强概括成年级第一和年级第二俩人王八看绿豆看对了眼。 现在,他是书里一个和他本人同名同姓同张脸的傻b配角。 欺软怕硬还心理变态,看上了那个年级第二的绿豆受许文文,可死鸭子嘴硬,到书里最后一页都没承认过,就会天天跟踪许文文,把人堵厕所里、堵天台上、堵教室门口往死里欺负,动手倒没动过手,就是神经病似的侮辱许文文。 这本书周齐看四遍没看下来,所以周齐倒也不清楚中间发生过什么事,只恰好翻到书里的周齐的结局——被下了套去酒吧打架,被人刺瞎了眼,腿也断了,终身残废。 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完成这个傻b配角的野心。 如果他完成了这些耽美文里配角的野心,回到现实世界后,一个类似于游戏系统的存在许诺他恢复健康。 刚才周齐没在跟张班主任开玩笑。 他真打电竞的。 职业选手。 可半年前出了意外,周齐左手手速一加快就会控制不住地发抖——他能强撑着训练,但比赛很难继续下去。 他二十一岁,但必须得退役了。 这是一次系统向他提出来的交易。 周齐完成配角的想法,系统还给他左手的康健。 完成配角的一条野心计分十五点,当完成的野心累计积累到一百点的时候,周齐可以回到现实世界。 系统提出来的交易周齐没办法拒绝,就是配角的野心是让他为爱跳楼,他也能让自己跳下去。 但要能跳楼,可能倒更好了。 系统把这本校园耽美文给周齐看的时候,说的原话如下: “欢迎来到天选之子的世界,您将成为又蠢又毒又作的配角,成为天选之子的垫脚石,为他的光辉未来添砖加瓦,而您做的一切都是白费心血,只会让您下场凄惨。 “穿到配角身上的您,甘愿向命运屈服吗? “如果您不肯屈服,请您完成配角的野心,干翻天选之子,将主角践踏在脚底。” 这话说得周齐兴致勃勃地去看了两眼书里周齐的野心是什么。 第一条就晃了周齐的眼。 ——考过傅明贽。 傅明贽谁? 这本书里那个跟绿豆看对眼的王八攻,从高一到高三毕业没掉过全年级前一的位置,高考市理科状元。 周齐琢磨着要是高考政策不因为他出色的电竞天赋给他加个四五百分,考过傅明贽,稍显困难。 周齐只能去看第二条野心,第二条野心和第三条野心是并列的,像是考卷的选做题,选一个完成,俩都完成也只计作一条的分数。 第二条:让许文文为了我为爱发疯。 第三条:把傅明贽堵在厕所里、天台上、教室门口,按在墙上羞辱他。 看完这两条,周齐突然觉得还是第一条好。 第2章 优等生(2) 社会的文明还需要进步—— 世界青少年奥林匹克知识竞赛里面没有电竞这一学科绝对是竞赛委员会的严重失误。 结果就是造成他这样的优秀人才的严重流失。 周齐倚在走廊上的窗户边上,一边感慨一边喝水,一边想着怎么能让这三个任务变得稍微靠谱一点。 第一条是考过傅明贽。 傅明贽是年级第一,到这书结尾了还是年级第一,考过傅明贽等于成为年级第一。 但这不难—— 不就是考到年级第一吗?不就是高考分数是平城的市理科状元吗? 这难吗? 哪怕周齐十五岁就进了青训队,高中毕业证还是家里拖关系混出来的,但他觉得,人要有梦想。 他十五岁的梦想是拿世界冠军,十九岁实现了。 十九岁的梦想是拿第二次世界冠军,还没来得及实现。 但他可以现在把梦想先换成考到年级第一。 周齐灌了口水,下决心他今天晚上就回去通宵刷题去。 前两天通宵打游戏是他没忍住,到这本校园耽美文的世界里,虽然他还是和原来一张脸,除了稚嫩了一点儿别的没什么变化,但他左手是完好的,他不会情绪稍微亢奋一点就开始发抖。 他现在是健康的,即使他换一款要手速的游戏把手速提到最快,他仍不会发抖。 这种感觉很好。 但从今天晚上开始,他一定晚上回去做题,做到天亮。 在此立誓。 立誓完,下课铃响了。 周齐决定先回教室补个觉,养精蓄锐,今晚刷题。 这一觉从第二节 课下课睡到第四节课上课,睡到发现周齐根本没去办公室,大课间也没去操场上操的张班主任怒发冲冠地冲到第四节课英语课的课堂上,把周齐从课桌上揪回了办公室。 “背挺直了!歪歪扭扭成什么样子!”还没进办公室,张班主任一巴掌拍在周齐的脊梁骨上。 张班主任是数学老师,到了第四节 课办公室里人不多,周齐扫了一圈,看见一个男同学,站在张峰办公桌前,背对着周齐,只看背影的话,个子挺高,衬衫裤子都很整齐,连应该有的褶皱都很少,白衬衫干净得像学校刚发下来似的。 张班主任气哼哼地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咕噜噜喝茶压火。 周齐跟了过来,站在那个男同学身边,顺便瞧了眼跟他同时在场,说不准是要和他一起吸引张峰火力的小同学—— 有点眼熟。 好像是一个班上的。 周齐来这里还不到三天,班上的人四舍五入等于一个不认识。 小同学长得清风霁月,斯斯文文,微垂着眼,睫毛落下一层浅浅的影子,难得有的好相貌,只是神态很疏远人。 但还是一副好学生的样子。 周齐暗想:哟,估计这小子和他一起分担张峰火力是够呛了,好学生被叫来办公室都是挨夸的,顶多张峰夸好学生夸开心了,也连着一块看他稍微顺眼点儿。 张班主任喝完茶,把夏天用的玻璃保温杯往办公桌上重重一拍:“周齐我让你下了第二节 课去找我你是当耳旁风了吗?!” 周齐如实回答:“没,我睡过了。” “你还敢说你睡过了!?”张班主任怒不可遏,“高二的学习任务有多重要你不知道吗?!整天在学校里不是打架惹祸就是上课睡觉,回家就是通宵打游戏,你、你……”张班主任一句话说下来说得岔气了,气得又拍了一下桌子,“你能不能向人家傅明贽学学?!” 周齐忖度着道:“我以后会好好学习的,张老师。” 这话说得张班主任倒愣了一下——周齐是出了名的不听管理,倒也不至于和学校老师硬抬杠,但就是油盐不进,说什么都不顶用,没想到今天竟然换态度换得这么快。 不管真话假话好歹态度端正,张班主任火气降下一半,哼道:“你嘴上答应,上课睡觉,睡了一上午觉你这叫好好学习?” “前几天通宵,困,”周齐说,“没忍住,以后我不通宵打游戏了,我以后要通宵刷题。” 给人承诺的时候就体现出周齐这小子的相貌优势来了。 除了他跪舔的那几个家大业大的同学,从前周齐不论对谁,都是一副鼻孔高上天的样子,同学瞧不起,老师瞧不起,一言不合就动手,长得再好也是白瞎。 可要周齐收敛起了那些让人烦的作态,乖乖地站在这里认错保证,像狂犬病好利索了似的,就能让人忍不住对他心软。 张班主任的火气又降了一半,语气好起来:“不用你通宵刷题,你上课好好听课别再整天弄些幺蛾子,比什么都强。” “好,我肯定会好好上课的,”张班主任说什么周齐应什么,痛改前非了似的,他说完顿了一下,又问,“我以后是真想好好学习,张老师你有什么学习上的技巧建议吗?” 周齐问起学习技巧来了?? 今天太阳西边出? 就算说好听话来应付他这个老师也不至于这么问吧?? 张峰高一就是周齐的班主任,周齐什么德性他一清二楚。 周齐就是到庙里许愿他要好好学习,这话张峰也顶多信一分。 张班主任喝了口茶,疑惑道:“周齐,你真要好好学习?” “是啊,”周齐点头,“我今天刚立志,立志考过傅明贽。” 话刚落,张班主任看了一眼周齐旁边的少年。 周齐敏锐地察觉到张峰的视线,也扭头看了一眼他旁边一直当背景板看他立豪言壮语的小同学。 小同学面色淡淡的,好像什么都没听见。 “咳,”张班主任咳了一声,绷住脸,视线在周齐和周齐身边的少年之间扫了一眼,“周齐你要想好好学习的话,让傅明贽帮帮你也行,大家都是同学。如果你要保证不打扰别人学习,我可以把你调到第一排和傅明贽当同桌……” “把你放第一排也挺好,”张班主任严肃下来,“周围都是好同学,你就是想捣乱也没人搭理你。” 和王八攻当同桌? 周齐还没想过来,猝不及防听见张峰看着他身边的小同学问:“傅明贽,你愿意跟周齐同桌吗?” 周齐:“……” 操了。 什么? 小同学就是那个王八攻???? 那他刚刚岂不是当着王八攻的面说要考过他? 这要到了最后他都没考过,那岂不是说明他立志的重量和放屁已经没有区别了? 周齐慢慢转过头,看了王八攻一眼。 傅明贽自始至终没有表露什么情绪,只说:“可以。” 那种面无表情在周齐眼里已经变了味。 那是王的蔑视。 “好了,”张班主任赶苍蝇似的向周齐挥了挥手,“傅明贽也同意了,你就回去收拾收拾东西搬到傅明贽身边的空位吧,出去吧。” 周齐吸了口气,说:“好。” 临出办公室前,周齐听见张峰跟傅明贽说的半截话:“明贽啊,下周周一升旗仪式的学生演讲是你来准备,主题呢就是新高二新征程……” 啧。 叫年级第一叫明贽,叫他叫周齐。 人间真实。 * 回到教师的时候英语课已经上了半截,周齐听了两句又趴桌子上开始睡觉了。 理科一共六门课,语数英物化生,这六门里周齐唯一不需要费功夫的只有英语了。 他打美服,也去欧洲北美参加过比赛,阅读、听力、口语都不需要担心。 唯一不太对的地方就是高中必备词汇对他常用词汇的覆盖率不是很高。 像他打美服,还是fxxk、axxhole用得多,而不是firework、assistance这种高中三千五。 所以英语课就不听了。 但周齐上午睡得脖子疼,这会儿没睡着。 他只能从桌子上爬起来,倚在后墙上,从抽屉里掏出一罐口香糖扔进嘴里,顺手把身边的窗户也打开了。 他是最后一排,待遇优渥,最后一排一共坐了四位小同学,每位小同学都是单人单桌单列没有同桌的VIP待遇。 不过到下午,他就得搬去第一排了,和其他三位VIP用户分道扬镳。 去和年级第一做同桌。 去跟那王八攻做同桌完全是个意外,周齐其实不是很想跟王八攻做同桌——尽管人要有梦想,他相信只要有梦,他肯定有朝一日能从一百多考到七百多。 但在实现梦想的过程中,万一傅明贽做题太快、背书太快,他受了挫折一蹶不振怎么办? 那他不是血亏? 周齐正想着这些有的没的,抬眼正好瞧见办公室里跟张班主任谈话的小同学回来了。 周齐从前门进来的时候,台上讲课的英语老师连看都没看他一眼,傅明贽从前门进来,英语老师居然冲他笑了笑。 年级第一倒很有年级第一的做派,正正经经地坐回座位上开始听课。 周齐看得没趣,又倒头睡觉去了。 这次倒睡着了,睡到下课,一共不到二十分钟,但周齐做了个梦,或许是他潜意识里觉得考到年级第一太难,所以梦见了他实现了配角第二条野心的场景。 第二条原话:让许文文为了我为爱发疯。 于是周齐梦见了那个绿豆受,他也没见过许文文,所以梦里许文文是一团糊在天台栏杆上的瘦巴巴白生生的不明人体,扒在栏杆上,穿着高跟鞋,脖子上围着一条红围巾,大腿横在栏杆上凄苦地向他喊:“你不要过来,你不要过来啊!” 他也配合,周齐梦醒了还记得自己撕心裂肺地喊:“你不要跳下去!我扶你下来!” 许文文抱头摇摆,红巾飘飘:“我在找东西,我丢了它,我要找它回来!” 于是他急切说:“你丢了什么?我帮你找!文文,我帮你找回来!” 文文大喊:“我丢了我的刺,丢了我的爱,周齐,我是一只爱你的刺猬!” 然后绿豆受麻溜地跳了天台。 吓得周齐一下子醒了,后背上冒冷汗。 已经下课了,同学们正在结伴向教室外走,周齐发懵地坐在座位上,想:这许文文为爱发疯真他妈带劲。 要这有天能成真,那让许文文为了他为爱发疯还不如让他去考年级第一。 另外这梦还有点眼熟。 像《情深深雨蒙蒙》里依萍跳河的那集。 第3章 优等生(3) 下课了,第四节 课,到了午休吃饭的时间。 按理来说,一个班上十分之九的学生到了这个时候都有朋友来找他结伴吃饭。 但可惜周齐是不受人待见的那十分之一。 但还不是别人校园霸凌周齐,是周齐实在人嫌狗憎,其他十分之九那样“普普通通”、“没权没势”的同学们根本不会到周齐面前自讨没趣。 尽管这本校园耽美文周齐看了四遍没看下来,但原书里的周齐什么德性他倒也清楚一些。 一个人孤孤单单,周齐下了课也没急着去吃饭,把课本塞书包里准备搬座位。 他要离开单人单桌单列的VIP尊享座位搬到王八攻旁边去。 下课铃响了不到十分钟,班里的同学就都蜂拥似的冲出了教室去,教室里很快空空荡荡下来,周齐慢腾腾地数清楚了六本课本装进书包里,抬脸朝第一排看了一眼。 出乎意料地,傅明贽还没去吃饭。 整间教室里只剩下第一排的年级第一和最后一排的周齐。 在处于青春期的男孩子里,很少能找见像傅明贽那样干净的——不单指今天新换了洗干净的衣服的那种“干净”而是他整个人都是与“凌乱”相悖的。 似乎傅明贽也不喜欢亲近人。 周齐一手拎着书包,一手拎着矿泉水瓶,挪到了第一排。 他的位置在内靠窗,傅明贽在外靠着走廊。 “老弟,让让。”周齐懒懒散散地停住。 他看见傅明贽正在A4纸上写字,他瞄了两行,似乎是下周周一的升旗演讲稿。 傅明贽听见他的声音,将笔放下,扣上笔帽,慢条斯理地起身给周齐让位置。 他礼貌很好,走到走廊上前还记得把凳子推到了课桌下面不妨碍进来的人。 但傅明贽自始至终都没看过周齐一眼,等周齐进去了,他便又坐回来打开笔帽继续写他的演讲稿。 年级第一的字相当漂亮,笔锋有度,端正的楷体。 不像周齐,书里的和现在的,丑得不分彼此。 周齐没忍住看傅明贽写的字看了好一会儿,傅明贽也是真从头到尾没搭理他。 这让周齐很不舒服—— 看不起要干翻你的日后年级第一? 看不起对手,就是看不起自己。 王八攻可不能看不起自己。 周齐惯是个喜欢撩拨事儿的,他屈起中指在傅明贽课桌上敲了敲:“嗳,你怎么这么闷啊?” 但好像在傅明贽眼里,周齐此人不在服务区,还没搭理他。 这么闷吗? 周齐试图回想起他看了四遍开头跟结局的校园耽美文的内容:这文里的王八攻难不成全文没说过话? 没啊。 说过啊。 周齐记得结局前有一段,许文文站在学校门对王八攻许愿似的说:“我喜欢你,傅明贽,我高中最幸运的事情就是遇见你,我们以后相守一生好吗?” 王八攻说话了。 他回复了一个“可以”。 之前看的时候没经历过什么,今天突然再想起来,周齐突然觉得这句“可以”有点眼熟。 好像张班主任给年级第一安排了一个垃圾同桌的时候,傅明贽也回答了一个“可以”。 这有区别吗? 不会傅明贽就会说个“可以”吧? 那不行。 他以后还得考过傅明贽呢,傅明贽要是只会说个“可以”等到他成了年级第一,怎么让傅明贽发表失败感言? 周齐屈起手肘捣了捣傅明贽侧腰:“新同桌,你说两句话呗。” 他一碰到傅明贽,傅明贽手里的笔一下子停滞下来,在A4纸上晕了一个中性笔的黑墨点。他扣上了笔帽,将已经写了七八行的演讲稿揉成纸团,扔进了前面的垃圾桶里。 那么好看的字,手写的演讲稿被扔进垃圾桶里,周齐倒吓了一跳。 傅明贽终于将脸侧过来,望着他说:“不要碰我。” 作为校园耽美文的主角,傅明贽的确长得好,瞳仁黑白分明,鼻梁立挺,还带着少年的瘦削,倘若不是他太疏离人,应该是很斯文的样子。 周齐挑了一下眉毛:“这么不友好吗?” 傅明贽已经抽出另外一张A4纸,说:“我不习惯别人碰我。” 傅明贽桌面很整齐,桌子也干干净净没有灰尘。 周齐好像隐约懂了点什么:“你有洁癖?” 傅明贽拿笔的手一顿,没有说话,又开始写第二遍演讲稿。 周齐看了眼表,下课都十好几分钟了,他问:“早下课了,你去吃饭吗?” 大抵傅明贽也明白了如果他不搭理周齐,周齐就会一直骚扰他,于是说:“不去。” 周齐习惯跟人一块,让他一个人孤零零地吃饭心里怪别扭。 像前两天,是他忙着“复健”才没在意这么多。 可现在不一样了,他是个正经学生,得找人跟他一起吃饭。 于是周齐说:“那你什么时候去吃饭啊?我等你。” 傅明贽停下笔来看了周齐一眼。 他听说过周齐这个人,所有同学对周齐这个人的评价都很一致:欺软怕硬的势利眼,白瞎一张好脸。 可他现在倒没看出来势利眼,也没看出来欺软怕硬,只看出来周齐话多。 早上傅明贽只喝了一点稀粥,他不是不饿,但他没办法去吃饭。傅明贽说:“我不吃午饭。” “为什么?”周齐挑眉,“你还是长脑子的年龄,你要不吃饭,营养跟不上脑子不好使,那我不就顺理成章成年级第一了?” 傅明贽不知道周齐哪来这么多乱七八糟的话,面无表情道:“你想太多了。” 周齐不知道傅明贽饿不饿,反正他饿。 食堂比校门口还远。 于是周齐问:“你是嫌弃食堂饭不好吃吗?要不我点个外卖,到时候咱俩一块去拿?” 可年级第一比周齐想得还高冷,说了一句“不用了”就又低头回去开始写演讲稿。 这人真不吃饭? 喝花露水的神仙? 这么厉害? 这该不是个修仙文吧? 周齐对目前的世界产生了怀疑,摸出校园违禁品打开了外卖APP,问:“你有什么忌口吗?我点个外卖。” 傅明贽冷淡道:“不用。” “没事,我先点了,等到了以后有食欲你就吃点。”周齐边下单边说。 可好像“午饭”这个词儿跟傅明贽犯冲,或者刺到了他哪根神经,忽地站了起来,收好桌面上的东西:“我不需要。” 说完王八攻就出教室去了。 留周齐一个人拿着停留在付款页面的手机,还摸不着头脑地盯着那小子的背影看——生气了?不能吧?刚刚不还好好的? 吃饭这俩字是侮辱了年级第一这样的“小仙女”了吗? 那这真是…… 真是让周齐想把把王八攻摁厕所里、天台上、教室门口羞辱,把他欺负哭,实现配角的第三条野心去拿这本校园文的十五个点。 一开始周齐选择好好学习、通宵刷题,或者当名电竞生高考加上个三四五百分去完成第一条野望的原因是周齐不愿意欺负小孩。 王八攻才十七,未成年,欺负一小孩多没成就感。 但现在想想吧,周齐琢磨着刚刚王八攻那张死人脸,又觉得要能狠狠欺负几次王八攻,让他露出委屈、可怜、无助得快哭了的样子还挺带劲。 谁让他一点儿都不像个十七岁的未成年人。 教室里没人了,周齐也只能收拾收拾书包去食堂吃饭去了。 等他到食堂,估计食堂里七八成的同学都吃完饭走了,他一个人形单影只也不算太不自在。 但吃完饭,周齐还得回教室,因为他不住宿,不回家的话只能中午在教室呆着。 平城一中,也就是周齐现在在的学校硬件条件还不错,尤其是住宿条件,虽然住宿费贵,但从高一到高三都是双人间,双床双桌有空调独立卫浴。 大部分学生都选择住宿,只有少部分学生会选择走读,也就是不住学校住家里。 走读的学生分两种,一种是家里条件不允许交住宿费的——一中是公立学校,学费不贵,唯独住宿费高,一年单住宿费三万,所以部分学生家庭会选择走读。 另一种就纯粹是家里近或者不愿意住宿,像周齐属于第二种,他跟同学合不来,还经常性地翘晚自习去夜店,所以不住校,住在家里。 周齐家也不算远,在附近的富人区,家里除了周齐,只有一个打扫卫生做饭的阿姨。 前两天周齐跟阿姨聊了聊,得知周父周母从周齐上小学的时候就离开平城了,在外地做生意。听阿姨话里意思,似乎周齐父母两个人貌合神离,即使到了过年也不过是分别给周齐打个电话。 所以总的来说,周齐属于有钱的留守少年,还是和父母关系不融洽的那种。 不过这对于现在的周齐来说倒挺方便,家里一父一母天天盯着他,要哪天发现他们儿子不太对劲,那他还得找借口应付过去。 一中食堂建设得不错,菜式很多,炒菜面食、炸鸡清粥都有。 周齐到了一楼,随便挑了个窗口刷卡点了两份炒菜一份米饭,时间不早了,偌大的食堂里只稀稀拉拉地剩下了几桌学生。 周齐把食堂大致扫了一眼,在很偏僻的一个角落里看见了一位小同学。 背对着他,看背影……有点像那位信誓旦旦说自己不吃午饭的年级第一。 周齐笑了声,端着餐盘往那个角落走。 “周齐?” 突然背后有人叫了他一声,男的。 周齐回头,叫他那个男的,寸头,一米七五上下,体格结实,没穿校服,但看脸的年纪应该是学生。 刚回头,那男学生咧开嘴:“操,你他妈还敢来学校?” 他身旁跟着两个男学生,也都没穿校服,一个黄发一个卷毛,冷眼旁观。 周齐端着餐盘,笑:“你谁?” 寸头往地上吐了口唾沫,冷笑:“小崽种在这里跟我装起来了是吧?你跪厕所里喊我爸爸的时候怎么没见你问我是谁?” 百分百是原主得罪的人。 但周齐真不认识。 在还上中学的年纪的时候,要有人敢在周齐面前这么蹦,周齐肯定让这小子知道谁是儿子谁是爹。 但现在,就算原主还十几岁,他本人总归二十多了,不至于跟十几岁的小孩在这里打起来——至少现在周齐这么想的。 周齐看了一眼远处角落里的年级第一,没心思跟一群小孩争论谁比谁辈分高的这种问题,说:“你先让开,有事以后说。” 但这种息事宁人的态度让寸头看,就是不把他放在眼里。 寸头当即就搡翻了周齐手里的餐盘,饭菜汁水淅淅沥沥刮了周齐一身,寸头夺步上来揪住周齐的衬衫领子,额角青筋暴突:“给人舔脚的废物,你妈的再给我装一个试试?!” 周齐以前脾气真不好。 属于天天惹事那种。 不过自从青训队的教练跟周齐说你再惹事就滚蛋以后,周齐为爱升华,再没打过架。 但现在呢? 周齐盯了寸头一会儿,笑了,抓住了寸头揪他衣领的手,寸头刚说完话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周齐屈腿发力猛地顶开,又被狠狠踹在大腿外侧,一个不稳,屁股着地跌在地上。 他刚打翻了餐盘,溅了一地的菜汤,寸头正好手掌屁股糊在菜汤上。 刚刚冷眼旁观的黄毛卷毛吓了一跳,连忙去扶寸头,被寸头打开了:“旭哥,你……” 寸头眼睛都瞪红了,拿沾着菜汤的指头指着周齐:“周齐,好,今天我记住了,没爹没妈的东西,你给我等着!” 周齐蹲下来,从衬衫上抹了一把红烧酱汁擦在寸头脸上,笑嘻嘻地:“死鬼,我哪里对你不好,你骂人干嘛?今晚别到床上睡了。” 黄毛:“……” 卷毛:“……” 寸头:“?!” 第4章 优等生(4) 寸头愣了一会儿,红烧酱汁从他脸上滴滴答答地滴下来的时候,寸头整张脸都扭曲了,涨得通红,抓住周齐手臂快疯了:“我杀了你!周齐我操你妈!” 他这一喊,整个食堂里都扩散着“周齐我操你妈——我操你妈——操你妈——你妈——妈”食堂的后勤人员连忙往这里赶好查看情况。 黄毛卷毛一看食堂的老师都来了,连忙去拉寸头:“旭哥……旭哥,这里不是地方,咱先走……” 周齐听见食堂里寸头的扩散音没忍住笑出了声,一时大意,卷毛黄毛俩瘦猴也没拉住寸头,寸头从地上疯狗似的向周齐扑过去,周齐被他扑了个正着,后脑勺朝下被寸头压在身下,他有意翻身把寸头压回去,寸头就不让他压回去,还想提拳头打他脸—— 于是两个人在洒满菜汤的地砖上原地反复翻滚,直到周齐身上那件校服白衬衫前襟后襟全沾满了酱汁,他才好不容易把寸头给制住了。 寸头手腕被周齐攥在头顶,膝盖被周齐顶住,一动动不得,在下面破口大骂。 周齐被他喊得耳朵疼,余光看见食堂的工作人员估计还有四五秒就能小跑过来,当即捂死了寸头的嘴,说:“你叫唤什么?嫌事不够麻烦是吗?你谁啊你,我都不认识你你到这里来瞎找我麻烦?” 寸头气得眼睛都红了,呜呜直叫。 几个穿着食堂白褂子的中年男人终于小跑了过来,去拉周齐和寸头,厉声道:“别打了!要打去你们老师办公室打!看看你们的样子,都起来,说你们哪个年级哪个班的?把校园卡拿出来!” 周齐撤了压寸头的劲,寸头想反扑过来打他,被几个男人给拉死了。 “老师好。”寸头气红了眼,被两个成年男人拉着胳膊死死瞪着周齐,像只被兜头浇了一勺酱汁的炸鸡,周齐没事人似的从地上爬起来,向食堂的后勤人员问了声好。 其余吵架插不上嘴,拉架拉不住的黄毛卷毛站在旁边,乖得像是年级第一。 一个矮矮的男中老年嫌弃地在寸头和周齐之间看了一眼:“看看你们现在什么样,身上都是菜汁,你们还是小学没毕业的小孩子吗?!” 周齐琢磨了一下,说:“我毕了,他没毕。” 寸头大怒:“周齐!你……” 话没说完,被食堂老师打断:“省省吧,就打架惹事有力气,你们两个现在把校园卡拿出来,把名字班级年级都报上来,我下午发给你们年级主任。” 报给年级主任? 那不等于让年级主任找张峰? 那这不行。 上午刚信誓旦旦说好好学习,张峰还把年级第一舍给他当同桌了,下午就被主任叫过去说他打架——这怎么行? 周齐带着点笑,向寸头抬了抬下巴:“老师,不行,你们这是棒打鸳鸯。” “你说什么?” 寸头突然瞪圆了眼,从老师手里抽出手来指着周齐,慌了:“周齐你再继续瞎比比一句试试??” 周齐走过来,寸头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拉走了。周齐哥俩好的搂住他肩膀:“老师,我们俩两情相悦,没事滚个地板,您跟年级主任说什么啊?” 寸头要挣开他,周齐拧了他肩膀一下,寸头倒吸一口气,听见周齐这犊子在他耳边说:“嗳老弟,跟我同归于尽对你有好处?待会儿趁那几个老头不注意赶紧跑,一群快退休的老头追不上的。” 食堂老师又去拉两个人:“你们嘀咕什么?把校园卡交出来,我们要记下来你们的名字年级,听不懂吗?” 寸头没回话,但周齐根据他没有大喊大叫的举止就揣测出他心动了。 周齐乖乖地被拉到一边,假模假样地从裤兜里去掏校园卡,可还没有掏出来,就听见了背后又有一个男的叫他,嗓音发沉,听上去有点耳熟:“周齐?” 这一声“周齐”叫得周齐一个激灵,利索地回了个头:“你叫谁?” 少年站在周齐身后,淡淡地瞧着他,只是视线落在周齐身上的污秽的时候露出一丝嫌弃。 是周齐还没来得去找的年级第一。 这王八攻。 来得真及时。 * 周齐的名声很差劲,傅明贽有所耳闻,但他不太会以旁人的看法来看待一个人——他与周齐毫无交集,周齐人品是否像传闻里那么差劲,与他没有关系。 傅明贽不是一个习惯与旁人产生太多交集的人。 坐在他身边的到底是空气还是周齐,对于他来说区别不大。 只是向食堂外走的时候,傅明贽看见周齐的背影,他不自主顿下了脚。 周齐跟人打架是件理所当然的事。 在别人眼里周齐人嫌狗憎,每天在学校无所事事,不是贬低别人,就是可笑地倒贴别人,恃强凌弱又心胸狭隘,只容得下自己容不下别人。 但这样一个心胸狭隘的学生,会像兄弟似的搂住上一秒还在和他打架的男同学亲密地贴一块窃窃私语,会嬉皮笑脸得看不见一点生气的痕迹。 周齐似乎并不是别人偏见里的那副嘴脸。 被人误解了吗? 傅明贽最恨的,就是“误解”两个字。 让人高高在上,以“道德”、“正义”的高冠来掩盖轻蔑和侮辱。 傅明贽偏离了向食堂门口走的方向,转而向周齐走过去,叫了他一声:“周齐。” 刚才在远处,周齐跟和他打架的同学、跟食堂后勤人员都说了些什么傅明贽没听见,只是他刚刚叫了周齐一声,周齐骤地转过脸拉住了他手腕,周齐脸上脏兮兮的看不出好看来,只有一双眼亮得惊人:“王八攻,跟我跑。” 他嗓音懒散,话却短促而有力。 傅明贽听见这话只来得及蹙了下眉,就看见周齐疯了似的向食堂大门跑——拉着他一起,食堂里还没有人反应过来。 傅明贽也不知道为什么没去挣开周齐那只和他一样脏兮兮的手。 周齐猝不及防地跑了,寸头骂了声“操”搡了身后的兄弟两把:“看屁看,赶紧跑啊!” 食堂南北两扇门,周齐向南跑,寸头向北跑。 半大的少年正在最能跑的年纪上,两三秒时间食堂老头们刚刚反应过来这群打架的瘪犊子跑了,可那几个瘪犊子都各往南北跑了十几米了,他们就是回去骑电驴都撵不上。 周齐一路跑出去一千多米,到了教学楼底下才停下来,气喘吁吁地扶着树:“到教学楼了,那群老头应该不至于一路追到这里来。” 撒丫子跑一千多米就是周齐的体力也撑不太住,可回头看那个应该天天坐教室里念书的年级第一竟然比他还轻松,脸不红心不跳地站在他后面,目光不善地看着他上气不接下气。 周齐喘着气道:“刚才对不住了,那几个老头非要我交校园卡……把我班级名字记下来,你还过来叫我名字一副跟我认识的样子,我要跑就只能拉你一起跑了。” 傅明贽没说话,只蹙紧眉看了看自己的手腕——被周齐拉过,也沾满了红烧酱汁,已经半发干,黏糊糊得怪恶心。 他想问周齐刚才叫他的“王八公”是什么意思,但看见脏兮兮的周齐和脏兮兮的手臂,面无表情道:“先去厕所洗干净。” “行。” 周齐应了下来,跟在傅明贽后面上了楼,一边上一边想:王八攻好像还没有那么难相处? 至少心胸挺大,这都没发火。 被寸头拽着在地上滚了一遭,周齐衣服裤子上都快被汤汤水水浸透了。一中夏季男式校服是短袖白衬衫配藏青色长裤,周齐嫌校服裤子松松垮垮换的运动裤,现在跟衬衫一起脏得往下滴菜汤,头发梢也是湿的。 周齐被自己恶心得不行,先打开水龙头把头埋了进去冲头发。 他被凉水激得一哆嗦,余光看见傅明贽还在洗手——傅明贽跟他不一样,就手腕沾了一点脏东西,可他洗了好半天。 王八攻肯定有洁癖吧? 周齐洗个头的功夫,看见他洗了四次手,还在冲手腕。 周齐关了水龙头,头发湿嗒嗒地贴在额前滴水:“问你个事,我不住校,学校没衣服,你有干净的衣服吗?我想借件衣服穿。” 傅明贽看了他一眼,周齐像被兜头浇了一桶水似的,哪儿都是湿的,发梢的水珠沿着他面颊向下淌,让他眼睛显得湿而亮,看见傅明贽看过来,周齐还露出一口白牙笑了笑。 “在我柜子里,”傅明贽移开视线,继续冲洗着手腕,不冷不淡道,“没上锁,你自己去拿吧,不用还给我了。” “行,下午我再给你买套新校服还你。”周齐已经转身向洗手池外的柜子那里走了,他边走边说话,“你多大号?XL?” 傅明贽没回答,只有哗啦啦的水声。 周齐拿着衣服回来了,虽然傅明贽没回答,但应该是XL——傅明贽和他穿一个号的。 他前两天量了量自己的身高,比起二十一岁,他就矮了一厘米,现在一米八二。 傅明贽跟他差不多高,或者还比他高两三厘米。 还在午休的时候,教学楼里空荡荡的,说话声音大一点都能听见回声,于是周齐也懒得进厕所了,直接在男女厕外面的洗手台前脱衣服:“你待会儿回教室还是回宿舍?你午休吗?” 傅明贽关了水龙头,他习惯性地向镜子里看了一眼,却看见周齐赤裸着上身,少年的肩膀仍有几分单薄,但显然锻炼良好,薄薄的肌肉覆盖在线条流畅的躯体上,在暗淡的洗手台前白皙得刺眼。 周齐还在解裤子。 傅明贽迅速偏开了视线,不去看镜子里的周齐也不去看身边的周齐。他原本没那么多话,但在现在,他没忍住问周齐:“你就在这里换衣服?” 看见周齐在他眼前换衣服,傅明贽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他不想看见。 周齐想了一会儿,从洗手台上抽过衬衫披上,又开始解裤子:“中午没人,厕所也没监控,换个衣服怎么了?” 周齐真把裤子脱下来了。 傅明贽盯了周齐的脸半晌,转头就走:“不可理喻。” 可傅明贽刚刚转过身,猛地看见从女厕所里走出来一个女同学,锅盖头,校服整整齐齐,戴着黑眼镜,呆呆地。 特别是在傅明贽旁边看见衬衫扣子还没扣,裤子没穿,踩在aj上的周齐的时候,更呆了。 周齐感觉不太对,往傅明贽看的方向看了一眼。 空气突然寂静。 傅明贽只觉旁边的人硬生生把他掰了过去,温热的手臂从后面勾在他脖子上,削瘦的胸膛贴着他背脊:“操,我错了,帮我挡挡。” 有什么事是比换衣服被女同学撞见更尴尬的事呢? 女同学认识你。 以周齐的眼熟程度——黑眼镜十有八九是同班同学。 黑眼镜这才如梦初醒,比周齐还慌张,匆匆地往厕所门口跑,只在傅明贽面前顿了一秒钟,连头都没敢抬:“对、对不起,打扰了,你们……你们继续。” 傅明贽很讨厌别人碰他。 包括周齐。 但除了厌恶,似乎还多出些陌生的什么——皮肤忽然变得敏感,每一寸与周齐碰触到的皮肤触觉都清晰地让傅明贽感受到另一个人的存在感——这个人是周齐。 傅明贽几乎不假思索地将周齐勾在他肩膀上的手臂推了下去:“不要乱碰我。” ——这句话像在故作掩饰。 傅明贽在说这句话的时候突然就有了这样一个糟糕、荒唐的念头。 不过所有的心思变化都是傅明贽一个人的。 周齐麻溜地套上了裤子,扣子就系了两颗,已经开始蹲地系鞋带,一边系鞋带一边不忘说话:“年级第一,你是男德班应届毕业生吗?” 傅明贽皱眉:“什么意思?” 周齐系好鞋带,开始慢条斯理地系扣子,他那双亮得让人心悸的眼睛瞧着傅明贽,嘴角带笑:“那你怎么比我奶奶还封建啊?” 第5章 优等生(5) 把衣服穿好,周齐跟在傅明贽后面磨磨蹭蹭地进了教室。 黑眼镜应该是同班同学,但周齐进教室拿眼逡巡了一圈,没在教室里看见黑眼镜。教室空空荡荡,中央空调已经关了,窗户大开透着热风,只有天花板上的四个电风扇还挂在一档上转转悠悠。 周齐回座位上坐好,瞧了一眼他的新同桌,新同桌是个正经学生,一坐下来又拿出演讲稿来写稿子。周齐一边看同桌写的楷体,一边问他:“你也不住宿吗?” 虽然时间不早了,但离下午上课还有一个多小时,现在回宿舍也来得及。 “不住。” 周齐猜他也不住校,因为要是住校也不会把备用校服放在教室外面的柜子里。 家里住得近吗? 周齐没多想,前几天没休息好,这两天就格外困,他趴在桌子上两三分钟就要睁不开眼睛了。 傅明贽借他的校服很干净,有很淡的柠檬香气,应该是手洗的。 周齐闻着衣服上的柠檬香气,昏昏欲睡,眼皮都耷拉着却还把脑袋凑了过去,小狗似的嗅了嗅傅明贽。 傅明贽写字的手一顿,眉蹙起来,却没把周齐推开:“你在做什么?” “没,”周齐又趴回了桌子上,眼睛完全闭上了,“就是我身上现在和你一个味道。” 不到两分钟,周齐就睡着了。 傅明贽眉毛皱得越来越紧,过了好久,他才恍然发现笔又在演讲稿上晕上了一个意外的黑墨点。不知道是演讲稿上的黑墨点,还是别的什么,傅明贽心烦意乱起来,抽出演讲稿要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 A4纸发皱发出刺耳的声响,傅明贽揉纸的手一停,有些恼怒地将纸无声地折了起来,才丢进了垃圾桶。 他面无表情地抽出空白的A4纸,开始写第三遍演讲稿了。 * 周齐怎么醒的呢? 张班主任亲自把他叫醒的。 周齐还在做乱七八糟的梦——这回没有梦见许文文为了他为爱发疯。还在梦里,耳朵底下的桌面陡然一声振响,捣进周齐四肢百骸,一下子把他吓醒了。 周齐睁开眼从桌子上爬起来的时候,张班主任正站在他桌前,冷笑着看他:“周齐,我让你搬来第一排就是来睡觉的?” 周齐抬眼一看表,两点,都上课了。 他下意识地就扭头看了眼傅明贽——这王八攻,上课都不叫叫他的吗? 傅明贽没看他,斯斯文文地正在翻这次月考的数学试卷。 下午第一二节 课都是数学,张峰的数学课。 张班主任又猛地拍了一下周齐的小课桌,厉声斥责:“看什么看!你看人家傅明贽干嘛?都上课了,你书呢?你卷子呢?什么都没拿出来,你知不知道已经上课了?!” 班里稀稀拉拉地偷笑起来。 周齐心力交瘁,梦还没醒,蔫吧道:“好,我找找,老师你别生气。” 张班主任气得脑门儿冒油,冷哼了一声,转头回了讲台。 周齐一边慢吞吞地翻自己的数学卷子,一边斜眼瞄了眼傅明贽的数学卷子——答题卡一百分,选择题没错,一百分加五十分等于一百五十分。 周齐突然就觉得他手里29分的数学卷子烫手。 数学课前半节课让同桌之间自由讨论。 周齐趴在桌子上,转着红笔,问:“讨论什么呀?” 傅明贽还没回答,周齐倏地诈尸似的从桌面上坐直,往傅明贽那里倾侧:“对,你跟我说说你都买了哪些课外练习题呗?” 傅明贽握紧笔:“上课,无关的事下课再说。” 周齐说,他身上和自己一个味道——可周齐体温更烫,让人发热。 傅明贽稍稍向走廊偏了偏,皱眉道:“你不要离我太近。” “哦,我忘了这茬了。”周齐自觉往后退了退。 像王八攻这样跟个小姑娘似的男的周齐真没见过,他规规矩矩地坐好,问:“那我们现在应该讨论什么?” “我可以给你讲题。”傅明贽简洁道。 周齐大喇喇地把他29分的卷子铺在桌子上,丝毫不为自己这点分数感到羞愧,哪怕他卷子旁边还有一张150的。 今天的失败是明天的成功,他能爬起来。 “嘶……”周齐打量了一遍自己的卷子,“你挑一道?” 傅明贽拿过来周齐的卷子。 即使他早知道周齐只有29分,但看过周齐卷子后还是怔了一会儿——二卷里所有大题,周齐只有一道题光秃秃地写了个答案,得了四分。 “你……哪道不会?”傅明贽问他。 “都不会,”周齐笑眯眯地,“你要不挨个给我讲一遍?” 这话周齐开玩笑的。 他高中没认真上,但不代表他什么都不会。 他是不想让王八攻给他讲题—— 傅明贽尽心尽力帮他学习,万一哪天他考过了傅明贽,这多不好意思? 好好学习也得讲义气。 但出乎周齐意料。 傅明贽的红笔在周齐卷子上顿了一下,淡淡道:“那就从头开始讲。先从第一道选择题开始,这道题你做对了,有不懂的地方吗?” 周齐愣了一下,问:“你认真的?一道道给我讲?” 傅明贽抿了抿唇:“你说你都不会,我会给你讲你不会的地方。” 王八攻这人真怪。 又疏远人,又待人好。 这倒让周齐很不好意思:“算了算了,我骗你的,我不是全都不会,你忙自己的吧,不用帮我。” “这是班主任给我的任务,”傅明贽冷冷淡淡地,“你不用推脱。” 他撒谎了。 张峰没有给他这个“任务”。 在办公室里,周齐走后,张峰和他说的是:“如果周齐那小子不思上进,打扰你们学习,跟我说就行,我再把他调回去。” 周齐不疑有假,可他还是不好意思:“那也不行,你看,如果你把我教会了,我到时候把你考下去,那我多不好意思啊?” 傅明贽圈出了周齐二卷答题卡上二卷总分数栏里的红数字“9”瞥了他一眼:“所以?” 周齐:“……” 此一时彼一时,山不转水转,今晚他就回去做《五三》。 讨论的时间只有半节课,到讨论快结束了,傅明贽才讲了一半。 傅明贽皱了皱眉:“你其他学科的卷子也需要讲吗?” “对啊,怎么,”周齐抬眼看他,笑问,“你还准备给我讲别的卷子?” 傅明贽沉默了一会儿,说:“先上课。” 今天周五,上完第四节 课放学。 一中每两个星期放一次周末,高二的话,双周周五放学,下个单周周一上课。 周五最后一节课安排成了音乐课,刚刚开学各科老师对音乐课美术课这种夹缝生存的学科还没想法,教室关了灯拉上窗帘,在放音乐电影。 周齐在第一节 数学下课的时候,发现一件特别尴尬的事。 中午女厕所碰见的那个黑眼镜女同学,竟然坐他后桌。 出于友好交流,周齐佯装无事地问了问黑眼镜的名字。 黑眼镜畏手畏脚,显然对周齐这个人很抵触,声如蚊蚋地说了自己的名字:杨青青。 音乐课上放的电影是上世界八十年代的美国老电影,周齐看了小半节课又想睡觉了,他撑着瞌睡去骚扰年级第一,也没有特别原因,就是闲的。 毕竟他在一本校园耽美文里,主角是俩Gay。 但这本校园文周齐是真看不下来,连俩主角是什么性格周齐都没看出来,光在结局那里看见了两次许文文的激情示爱。 周齐压低声音,往傅明贽那里凑近了一点点,问他:“你认识许文文吗?” 周齐记得许文文在隔壁班,不知道现在两个人见没见过面。 “不认识。”傅明贽说。 于是周齐又问:“那你听说过许文文没有?” “没有。” 傅明贽冷淡得像周齐和他说的是个陌生人一样。 真还是陌生人? 剧情没开始吗? 开没开始,周齐不怎么关心——没开始也行,好好学习不行吗?谈什么恋爱,难道数学考一百五就能谈恋爱了吗? 周齐觉得不行。 他拧开矿泉水瓶喝了口水问:“那你喜欢什么样的……人?”周齐斟酌着用词,一边回忆着许文文的性格特征,他现在想起许文文就想起跳河的依萍,艰难地对比着依萍为那绿豆受总结特征,“长得瘦,长得白,眼睛好看,不戴眼镜的吗?” 这是傅明贽第一次在上课的时候跟人聊天。 听见周齐的话,他皱了皱眉,倏地脑海中出现中午在他面前脱掉衣服的少年。傅明贽抿紧了唇,没搭理周齐。 这边周齐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个一二三,只能想起来许文文是年级第二。 他喝了口水:“你喜欢学习好的?” 一股燥火在傅明贽心里烧起来,他握了握手里的中性笔,盯着男男女女唱着歌的投影屏,却看不进去投影屏里演的是什么。 他想回答“不是”但沉默了许久,只说了句:“上课不要说话。” 上课不要说话? 那还和他说了这么长时间。 周齐没来得及揶揄傅明贽什么,忽地看见前门推开,冒进来一个圆溜溜的寸头,眼神在教室里四处乱瞟,语气不善:“同学,麻烦叫周齐出来一下。” 教室门口。 周齐刚刚拎着矿泉水瓶懒洋洋地出来,寸头猛地把他按在教室门外的墙上给他来了一拳,打在周齐嘴角上。 火辣辣地疼,破皮了在流血。 周齐一手拎着矿泉水瓶,一手扳着寸头肩膀,屈起膝盖往斜里一顶,正顶在寸头胃上:“上学上傻了吗傻弟弟?以为自己是闰土呢,天天到别人这里来找茬?” 亏他拿了瓶水出来准备讲道理。 用爱感化傻b。 寸头被顶得脸发白,躬身往后退了两步:“长志气了周齐,你在这里跟我装什么装?!” 周齐拉着寸头衣领把他向走廊另一边拽,把他顶在窗户旁边,说:“停,别说没用的。你的名字,我以前怎么得罪你了,你在这里,现在,跟我再说一遍行吗?教室外面有监控,你敢打架两分钟后年级主任就来抓你,谁先动的手监控里清清楚楚。” 寸头当然一清二楚。 但他就是熬不过中午那口气才来找周齐。 真是见鬼了,周齐现在还在装有骨气? 谁不知道周齐这人跟癞皮狗似的,就是一个星期前周齐在厕所里给他下跪的时候,周齐都没那里跟他装有骨气。 “你装什么?放开我!”寸头去搡周齐。 “放屁,”周齐把人摁牢了,“我前段时间受刺激了,好多事都记不清楚,你把你叫什么,你为什么过来找我事的原因都再跟我说一遍,别动!”周齐警告他,“有本事就别跑,在这里跟我把事说清楚。” 寸头猛地推开了周齐,嫌弃道:“谁跑了?老子难不成还怕你?”他冷笑,“不装骨气装失忆呢?不记得我名字了?不记得我叫黄旭,难道记得我是你爹吗?” 周齐打量他:“黄旭?我得罪过你?” 黄旭嗤笑:“你是一起把你以前怎么纠缠许文文的事都一起忘了吗?你骗鬼呢?” “许文文?”周齐挑眉,“我纠缠许文文了?” 纠缠那绿豆受? 原本校园文里的剧情就是周齐看上许文文,又把许文文按着欺负,天天羞辱他。 但现在剧情不还没开始吗? 原身已经看上许文文了? 黄旭朝地上“呸”了一口:“敢做不敢认?你忘了你怎么扇许文文耳光,去威胁跟许文文走得近的同学了?” 真忘了。 一件不记得。 周齐靠在窗边慢腾腾地喝了口水,没有正面回答黄旭的话:“那许文文又跟你有什么关系呢?” “我妹妹是许文文女朋友你说有没有关系?!”黄旭说气了,一脚踹向周齐膝盖,周齐敏捷,才躲了过去。黄旭气又上来了:“你扇我妹妹男朋友耳光,还威胁我妹妹跟许文文分手,你说有没有关系?周齐你真他妈是条臭水沟里的癞皮狗!” 拧开的矿泉水瓶洒出的水打湿了周齐衣领,他擦了擦衣服,问:“你说的是真的?” 黄旭皮笑肉不笑:“我骗你?你够脸吗?” 不对啊。 许文文哪来的女朋友? 许文文不是gay吗? 第6章 优等生(6) 许文文,绿豆受,gay,校园耽美文主角—— 哪来的前女友? 在快结局的一段剧情里,许文文不还哭着跟王八攻说,王八攻是他的心他的命,他的初恋他的最后一个恋人,要王八攻好好对他吗? 难不成周齐记错了? 不能吧?中间恶心巴拉的剧情周齐看不进去,可他把开头结局看了四遍。 周齐一时没想明白是许文文骗了黄旭妹妹,还是黄旭妹妹骗了黄旭,还是黄旭在这里骗他,不过他想不明白的事也不能在这里跟黄旭提出来—— 直接说许文文是gay,不太好。 周齐喝了口水想了想,跟黄旭说:“这件事的真实情况未必是你想的那样,我觉得这件事不对劲。” 黄旭一听周齐的话就来气:“你做过什么你自己没点b数?你有本事去医院做检查说你失忆了啊,在这里揣着明白装糊涂,你打没打过许文文,威胁没威胁过我妹妹,你自己不清楚吗?!” “弟弟别着急,”周齐慢悠悠地,在黄旭眼前竖起一根食指,指了指他眼睛,“我猜得没错的话,这两件事应该没有一件是你亲眼看见的,都是别人跟你说的。对吧?” 一句话不合黄旭火气就上来了:“我是没看见。你是认为眼不见不为实,认为这些事都是假的,都是我妹妹骗我的,我妹妹谎话连篇故意陷害你是吗?” “嗳,怎么又急起来了?”周齐笑眯眯地,“那我现在就把话在这里和你说清楚,许文文我没打过,你妹妹我也从来没有威胁过,就是你妹妹骗了你。” 听见周齐这话,黄旭真想跟周齐打一架。 这犊子不要脸到除了把他狠狠揍一顿以外,没有方法能让黄旭解气的,哪怕挨处分黄旭也认。 但主要是黄旭清楚他打不过周齐。 中午下午试了两遭,都没讨着好。 也是见了鬼了,周齐什么时候变成……这副模样了? 以前周齐欺软怕硬、到处惹事不假,但怂得一批,从来不敢跟人硬碰硬地打架,最多也就是插一手凑个热闹,遇见事第一个跑的准是他。 可周齐打架这么厉害,他以前怕个屁啊? 以前怕现在突然不怕了? 黄旭没想明白也懒得多想,他对周齐的所有注意力集中在警告周齐离他妹妹远点和怎么揍周齐一顿上。 黄旭冷笑了一声:“你认为比起我妹妹,我更相信你的鬼话?” 周齐笑道:“你要真的想把这件事弄清楚,就回去再问你妹妹一遍。你妹妹的确没必要因为讨厌我去骗你,但如果许文文让她这么做呢?” 走廊上空荡荡的,周齐还听得见班里放的音乐电影的声音。 他拍了拍寸头肩膀:“你对我也做不了什么,与其担心我去找你妹妹麻烦来天天警告我,倒不如多问你妹妹几遍到底怎么回事。” 寸头表情半信半疑——他信不过周齐,但又没别的办法。 “行,我去上个厕所,你自便。” 周齐往厕所走,但走了两步顿下脚,周齐回头看着黄旭道:“对了,无论事实到底什么样,许文文作为你妹妹的前男友,十有八九是在耍你妹妹。” “周齐,你!”黄旭瞪眼,可还没说什么周齐就溜进厕所去了。 在洗手台前,周齐洗了洗手,又洗了洗嘴,黄旭下手没轻没重的,就是自己难受也得拉着别人跟他一块难受。 镜子里映出的嘴角破了皮正在流血,一小片嘴角都发红了。 周齐捧了点清水冲在嘴角上,凉丝丝地发疼。 他一边瞧着嘴角一边瞧着自己那张脸,觉得自己长得真顺眼。 这么顺眼的一张脸,怎么在这本校园文里这么招人烦呢? 太可惜了。 刚刚跟黄旭说的话——没扇过许文文耳光,没有威胁黄旭妹妹跟许文文分手——都是周齐为了安抚黄旭现场编的。他没有记忆,怎么会知道这些事到底发没发生过? 只是周齐觉得这两件事蹊跷。 先是扇许文文耳光这件事,现在剧情没开始,以前发生过的事,也就是剧情开始前发生的事情周齐不清楚,但周齐还算记得剧情后的事: 在全书里,原主是把许文文按在厕所、天台、教室欺辱,但没真动手打过许文文。 在这本校园文里的前三分之一剧情里,周齐就因为残疾转校了。 好歹是暗恋的人,还不至于打人吧? 另外第二条,威胁黄旭妹妹的事,这也是周齐猜的。 今天他跟后桌那个黑眼镜,叫杨青青的女同学聊了会儿天,虽然杨青青显而易见地对他这个人很抵触,但也算周齐说什么她应什么。 周齐开玩笑问她:“你不怕我欺负你?” 杨青青呆呆地看着他:“你还欺负女生吗?” 周齐挑眉:“我不欺负女生?” 杨青青嗫嚅着,脸有点红:“没、没有听说过,高一的时候没有看见过你欺负女生。” 跟女生聊天,周齐一向是能把天聊死的那种。他很惊奇:“你是我高一同学?” 杨青青看了周齐一眼,然后没再搭理过周齐。下个课间周齐还想没话找话说,杨青青站起身来就出去倒水了,连看都没看周齐一眼。 由此,周齐猜,原主应该不太会对一个女生做这么没意思的事。 但这也是猜的,事实只有黄旭妹妹和许文文清楚。 如果就是真的,原主为了许文文为爱发疯,去欺负一个小姑娘,周齐也没辙,只能认了。 不过从现在来看,许文文是已经知道原主对他的心思了? 周齐一边胡思乱想一边给自己洗嘴,直到把嘴角洗得伤口发白、皮肤发红才关了水龙头。 他听见脚步声,往门口看了眼—— 年级第一进来了。 周齐坐在他身边,傅明贽看不进去投影屏上的电影,可周齐被中午和他打架又和好的那个男生叫出了,傅明贽仍没把播放的音乐电影看进去。 看不进去,那他在想什么? 傅明贽不清楚,只是大脑乱糟糟的,心烦意乱,像是什么事都吸引不了他的注意力。 他抽出一张试卷尝试做两道题让思维清晰下来。 可傅明贽看着卷面,看着最顶上的第一道题,想着的却是周齐——那个叫周齐出去的同学,是来找周齐打架的吗? 傅明贽的笔尖在第一道选择题的答题框里顿了很久。 最后没落在卷子上。 他不紧不慢地收起卷子,盖上笔帽,出了教室。 走廊上已经看不见周齐的踪影,傅明贽向走廊两头去看,在一头的末端看见了那个把周齐叫出来的同学的背影。 周齐呢? 叫周齐出来的同学刚刚离开,周齐也应该在附近。 教室门口没有。 周齐在厕所,或者在走廊的末端。 洗手台前,傅明贽看见了周齐,整整齐齐穿着校服的少年嘴角发红,清水滴滴答答地从他瘦削的下颌向下淌,衬衫前襟也是湿的,半透着。 周齐在镜子里跟他对视了一眼,扭头看他:“傅明贽?” 年级第一看见周齐,蹙了蹙眉:“你打架了?” 打了也不能说。 年级第一是张峰派来盯他的,承认了万一傅明贽再跟张峰说一遍,这不行。 周齐摇头:“哪有,我是好学生,不打架。教学楼里打架,影响也不好。” 傅明贽问:“你嘴唇是怎么回事?” 周齐屈起指节摸了摸,说:“咬的。刚才太难过了,没注意把嘴咬破了。”他没给傅明贽留出回答的时间就跟上问,“你来厕所不是上厕所吗?问我这么多干嘛?” 傅明贽不易察觉地僵了一下,神态自然:“只是看见你流血了,我是来上厕所的。” “哦,”周齐点点头,向左手边指了指,“尿尿吗?小便池在这里,不在门口。” 傅明贽:“……” 说了两句话,伤口又渗出几滴血,周齐打开水龙头继续冲,傅明贽慢慢走到了小便池前,站了一会儿,等周齐冲完。 周齐重新关上水龙头,斜眼瞧着年级第一:“你站着干嘛?用意念尿尿?” 傅明贽没搭理周齐和周齐的粗俗言语,面无表情地解开腰带,但解开腰带他就不动了,顿了好一会儿才无法忍耐地转头看向一直盯着他的周齐:“你不出去吗?” “我在这里影响你尿尿吗?”周齐理所当然,“男厕所哪还有尿尿要别人回避的道理?” 他走到傅明贽身边,作势去解自己腰带:“要不我和你一起,顺便比比大小?” “周齐,”傅明贽冷冷地盯着他,“别太过分。” “嗳,你知道你现在是什么表情吗?”周齐笑嘻嘻地摸了摸年级第一俊气的小脸,“像是一个小姑娘进了男厕所还遇见了流氓……逗你的,别生气,我先走了,你慢慢尿就成。” 说完周齐就窜出了厕所。 他本来就没解腰带,年级第一裤子还开着,他倒不担心年级第一气得追出来打他。 这王八攻跟他以为的样子真不像。 好歹是恋爱校园文男主角,周齐还以为王八攻会是那种包换坏手机、包充游戏币、包五险一金出国旅游的霸总式人物,没想到真人脸皮比小姑娘还薄,还爱干净,说翻脸就翻脸。 这样的好苗子,就适合学习。 谈什么恋爱? 周齐从后门偷偷溜回了教室第一排,还有十几分钟放学。 一中是市重点高中,虽然是音乐课看电影,还关着灯拉着窗帘,教室里黑漆漆一片,可仔细看,还有不少同学在看教科书写作业。 周齐往后面的同学们扫了两眼,看见大片大片做卷子的同学,稍感一丝学习的压力——大家都这么爱学习,要考到年级第一,他只能熬夜刷题了。 考到年级第一,至少得考到七百分以上。像这次月考,学校老师出的卷子难,所以最高分只有705,但要是到了期中期末这样的市统考,卷子简单,年级第一至少要在730以上。 周齐有点回到青训队里的感觉,一群十几岁的小孩没日没夜地训练,一遍遍地看复盘找问题。只有最有天分又肯努力的那几个人才能留到最后,再一层层上去,从二队到一队,从替补到正式队员。 周齐从没质疑过自己的天分,从他进青训队,在同一个位置上他永远是最有天分的那个。 所以努力就好了。 周齐认为,他努力可以获得一切——学习也是。 年级第一回 来了,周齐瞄了他一眼,凑过去点:“没生气吧?” 年级第一面无表情:“没有。” 周齐得寸进尺:“真没?那你给我笑一个看看?” 年级第一冷飕飕地看了周齐一眼:“你很闲?” 周齐笑:“没有,我这是看你好,所以跟你话特别多。” 傅明贽稍稍僵了下,不动声色地偏过视线盯着投影屏。他不知道回答什么,第一次会感到窘迫,而他又为自己的窘迫对自己感到恼怒,只能硬梆梆地“哦”了一声。 周齐看傅明贽皱着眉,有点惊奇:“你真不高兴了?是我话太多了吗?” 年级第一恼怒地攥紧了笔,生硬道:“你周末什么时候有空?到学校来我给你讲剩下的卷子,如果你作业不会的地方也可以问我,我给你讲。” 周齐挑眉:“周末你要给我讲卷子?” 傅明贽:“嗯。” 周齐想了想:“行啊,时间的话我什么时候都可以,不过要来学校的话……今天下午放学你方便吗?” 听见“今天下午”傅明贽短暂地怔了一下,但神态如常:“可以。” “不会太晚,”周齐看着表说,“五点半放学,需要给你家里打个电话吗?可能六点半离校?” 傅明贽语气淡淡地:“我家里未必有人,不用打了。” * 王八攻这个人是真的挺好,周齐在办公室看见他的第一眼,还以为这小同学特别难相处,一副不冷不热、油盐不进的样儿。 到了六点二十多,教室里早只剩下了周齐跟傅明贽两个人,周齐转着笔说:“你挺乐于助人啊,三好少年,谢谢你了。” 傅明贽掀起眼帘瞧他,问:“这道题听懂了?” 周齐笑着:“懂了……你这么乐于助人,应该有不少朋友吧?” 傅明贽垂下眼去写下一道题的解题步骤,嗓音冷冷淡淡:“没有。” 周齐问:“怎么会,为什么啊?” 笔尖顿了顿,傅明贽没说话,又继续写答题步骤去了。 因为他不乐于助人,他不喜欢与人交际。 只有周齐这么看他。 因为他只“助”过周齐一个。 但这些事傅明贽不想说出来,既然周齐认为他乐于助人,就让周齐那么认为吧。 除此之外,他也给不出给周齐讲题的合理解释。 周齐等着年级第一给他写答题步骤,一边夸他:“你写字真好看。” 他嘴里在夸傅明贽,眼睛却在看靠近教室外走廊那面墙上的窗户。 窗外有人走过,停顿,折返,停顿,走过。 已经将近六点半了。 那个人在等谁? 等班里的谁? 因为傅明贽向他这边微微侧着身,所以背对着窗户,对窗外无所察。 周齐说的话听不出异常:“等一下,我出去上个厕所,你先写着,我马上回来。” 年级第一仍然没回话,周齐出了教室。 教室外的墙上倚着一个少年,规矩地穿着校服,瘦瘦的,但不高,比周齐矮小半头,唇红齿白,花似的能掐出水来。 周齐故意向厕所走,少年果然跟了上来,一把拉住周齐,盯着他,仰起纤细的脖颈,恨恨道:“周齐,你是存心来恶心我吗?你得不到我,就缠着我喜欢的人?!你还有没有羞耻心??” 这小同学长得有点女气。 周齐顿在厕所门口,恶劣道:“小姐姐,这是男厕,女厕在对面。” 第7章 优等生(7) 小同学愣了一下,随即回过神来,不敢置信:“周齐,你在说什么?你骂我?!” 周齐懒洋洋地把这小同学从头到脚扫了一遍,说:“谁骂你了?叫小姐姐是骂人,那要不我叫你大妈?” 这人谁啊? 不是班上的人,还认识他。 听这话,还被原主表白过。 许文文? 许文文的可能性最大,但也保不准原主还向别人表白过,反正在他来之前的事周齐都没印象。 “周齐你有病吗?”小同学脸色一下子难看下来,“以前缠着我,现在来侮辱我?你这样的人我一辈子都不可能喜欢你。” 周齐笑了声:“许文文?你睡着了?” 先猜一个,看看这人怎么应。 毕竟是许文文的概率最高。 小同学警惕地看着周齐:“你还想耍什么花样?我哪里睡着了?” 默认了,就是许文文。 周齐拍了拍许文文的小脸蛋:“你没睡着你在这里做什么梦呢?” 这绿豆受傻傻的。 这都能是年级第二? 开挂了? 许文文脸色越来越难看,打开了周齐的手:“你说我做梦?是你做梦还是我做梦?话我早已经说明白了,我不喜欢你,你也别膈应我,去缠着傅明贽,你看你配吗?” 许文文应该为了年级第一才来找他的。 可年级第一说不认识许文文。 暗恋傅明贽? 什么时候的事? 最主要的是,这绿豆受不刚刚迫于“周齐”的胁迫和前女友分手吗? 难不成还没分手的时候就暗恋傅明贽? 那黄旭妹妹这是被gay骗了感情? 周齐垂下眼皮瞧着许文文,笑问:“你看上他了?” 许文文讥讽:“和你有关系吗?” “早恋不好,”周齐抓住了许文文的手腕,许文文要挣开,但根本挣不开,“而且你来都来了,要不顺便和我说说黄旭的事?” 许文文一僵,神色不自然起来,拼命去挣周齐的手:“放开我,别用你的手碰我!我不认识黄旭!” 周齐笑了:“编你妈呢,你前女友哥哥就是黄旭,你不认识黄旭?” “我和她已经分手了,我为什么要认识她哥哥?!”许文文脸色涨得通红,“你放开我,你恶心不恶心?” 周齐就是不放,他打定放了许文文肯定要跑:“你不是gay吗,你不是喜欢男的吗,许文文,你哪来的女朋友?” 许文文怒目而视:“和你有什么关系?!我做什么事和你有关系吗?” 周齐舔了舔被黄旭打破的嘴角,笑道:“你教唆女朋友让她去骗她哥哥来跟我打架,你他妈说和我有没有关系?许文文,你脸挺大啊。” 如果说之前周齐还不能百分百确定原主有没有打过许文文,有没有威胁过黄旭他妹,现在周齐能确定下来一半。 黄旭说的第一件,打许文文—— 根本不可能。 要是原主打过许文文,许文文还敢放了学过来在周齐面前横鼻子竖眼地发脾气?就许文文那个小胳膊小腿,过来找打吗? 许文文一直挣不开周齐,急了,口不择言:“那黄旭怎么没打死你?!今天你要是敢对我做什么,黄旭还来找你!” 周齐皱眉:“你让黄旭来找的我?” “他妹妹找的,跟我没关系,你放开我!” 许文文有点慌,今天周齐跟以前不太一样。 许文文知道周齐喜欢自己,高一下学期的时候周齐就向他表白过,他拒绝了。 因为他看不上周齐——除了脸找不出点优点,谁见谁烦。 可拒绝了周齐以后,周齐还是缠着他,给他送饭、送卷子,在学校里碰见他就偷偷跟着他,还以为他发现不了。他是真的烦透周齐了。 原本以为用点伎俩,骗黄旭去把周齐打一顿就能让周齐滚蛋了,可没想到,黄旭和周齐架打没打不知道,现在周齐倒像是要打他。 许文文突然害怕了——要是周齐发了疯跟他打起来,他打不过周齐,就算以后学校处分,现在吃亏的也是他。 “你放不放?”许文文色厉内荏,“别找我的事,跟条疯狗一样,滚开!” 周齐按着他,被张牙舞爪的绿豆受逗笑了:“你不是和黄旭他妹分手了吗,怎么你俩姐妹情未断,我要是欺负你了,你还去找前女友哭一场求她来给你复仇吗?文文你窝不窝囊啊?” “去你妈的姐妹情!”周齐说话真是贱透了,每个字都在拉仇恨,许文文原本还在害怕,听了周齐的话又窝火起来,顾不得自己在说什么,“黄萱喜欢我,我肯让她当我女朋友,那我让她做什么她就愿意就做什么,你才窝囊,你是最窝囊的那个!” “你说黄萱喜欢你……”周齐松了手,笑了,“你让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所以是你俩一起去糊弄黄旭来找我麻烦的?” 黄萱不认识。 但周齐猜黄萱应该就是黄旭他妹。 许文文有片刻僵硬,强撑着冷笑:“这是你说的,不是我说的,没有人会听你的鬼话。我走了,你自己在这里自娱自乐吧。” 周齐倚在墙外角上,笑嘻嘻地没回许文文话。 现在看见周齐笑,许文文就浑身发毛,转身准备走人—— 刚转过身,许文文愣在了原地。 他身后有个人。 是傅明贽。 少年安安静静地在那里站着,不知道已经站了多久。 许文文愣愣地站着,看见傅明贽从他身边经过,连看都没看他一眼,走到周齐身边,说:“你上完厕所了吗?” 年级第一在许文文背后站了一分钟左右,周齐想先把话从许文文嘴里套出来,就没来得及顾上许文文背后的傅明贽。 不过算算,这是这本校园文两个主角的第一次见面? 那时机不对啊。 以后早恋不起来怎么办? 周齐想了想,觉得这不该是他操心的事。 他每天应该想的事只有一件——考到年级第一。 年级第一的神情仍是毫无变化的面无表情,一直盯着他,周齐把手贴在年级第一的脸上摸了摸:“刚上完,还没洗手,我先摸摸你。” 傅明贽冷冷地看了周齐一眼,掉头就回了教室。 周齐瞧着绿豆受,故意气他:“弟弟,我学习去了,你也要好好加油呢。” 进了教室,周齐看见傅明贽已经开始收拾东西。 从桌面上直接翻进座位上,周齐看着傅明贽:“你要回家了?” “这是物理卷子第七道和第十二道选择题的解题步骤,”傅明贽递给他两张纸,淡淡道,“你自己回去看看。” 周齐看了眼表,已经六点半多了。 他接过纸:“行,谢了,”他咧开嘴露出一个真诚的笑容,夸傅明贽,“你真是一个好同学。” 年级第一东西很整齐,一两分钟就收拾好了东西,看着慢吞吞的周齐,问他:“你周末有学习计划吗?” 学习计划? 通宵刷题算吗? 周齐踟蹰了一会儿,说:“没有。” 傅明贽放在桌面下的手紧了紧,神态如常:“去图书馆吗?校图书馆周末开放。” “行”周齐说,“明天吗,几点?” 傅明贽:“早八点。” 周齐拧开瓶子喝了口水,佯装高兴——跟年级第一相约图书馆等于要学习一天了。 他其实……还想打游戏。 周齐一脸开心:“明天图书馆见?” 傅明贽:“嗯。” 出了校门,一个向东,一个向西,分道扬镳。 今天在教室门口和周齐说话的就是许文文吗? 傅明贽不认识他,只是听过许文文的名字,在年级表彰、校活动总结里都经常能听得见许文文的名字。另外在高一的时候,傅明贽撞见了周齐的表白,对象是许文文。 周齐是傅明贽高一班级隔壁班的学生,傅明贽对周齐有很浅的印象。 那次表白……似乎周齐被拒绝了。 周齐现在还喜欢许文文吗? 傅明贽不知道,在出校门前他想问周齐,但他不想从周齐嘴里听到他不想听到的答案:周齐承认自己喜欢许文文。 说着要好好学习,为什么还要把心思分在这些谈情说爱的事情上? 对此傅明贽有一丝恼怒。 感觉像是被欺骗了一样,他不想周齐去和许文文纠缠在一起,所以傅明贽才主动提周末去图书馆学习。 傅明贽推开家里的门。 家里的灯是亮的,现在是九月下旬,今天是九月里的第一天,第一天傅明贽回到家的时候家里亮着灯。 他沉默地放下了书包,换下鞋子,走向客厅中坐在沙发上的女人,叫了她一声:“妈。” 女人穿着丝绸的白色长裙,皮肤白皙,但已经松弛下来,再浓艳的妆容也没办法掩盖住她衰老的颈纹。她涂着红唇,红指甲,身材纤细,依稀还看得出年轻时的美貌。 吴岚是傅明贽的母亲。 吴岚掀唇:“过来。” 傅明贽静默地走过去。 吴岚起身,扬手“啪”地狠狠扇在傅明贽左脸上,尖利的指甲刮破了脸,傅明贽左耳嗡嗡作响,但他动也没动,只是被扇得偏过头,不说话地站在原地。 “七点了,”吴岚用力地推搡着他,“你去哪了?你告诉我你去哪了?!”女人的声线尖利,几乎在疯了一样地尖叫,“小畜生,你跟我说清楚,你去哪了?!你是不是去傅家了?” 傅明贽自始至终连手都没抬,被母亲搡在地上,后腰磕在桌角上,声音疼得有点抖,脸上却没有表情:“我没有。” 可吴岚像根本没听见,沉浸在她的愤怒、怨恨,像索命的女鬼,抓着傅明贽的衣领:“你骗我,你一定是去傅家找姓傅的畜生了!我把你辛辛苦苦地养大,你就是这么对我的吗?白眼狼,你还活着干嘛,你为什么不去死?!” 傅明贽还是那句话:“我没有去那里。” “啪!” 吴岚扬手又是一巴掌:“你出息了,你敢骗我了!”她尖声道,“你一分钱都没有,我一个月没有给过你一分钱,你没有去傅家你怎么现在还活着?!你以为你能骗得了我吗?” 傅明贽屈起手指碰了碰脸,淡淡道:“学校里有免费的粥汤。” 吴岚已经没有理智,她死命地抓挠傅明贽的脸、手臂、脖子:“不,你肯定去傅家了,傅家有钱,我没有钱,你肯定去傅家了!你为什么要骗我?傅安骗我,他的儿子长大了也来骗我,你们父子两个为什么不去死?!” 傅明贽漠然道:“我从来没骗过你,信不信是你的事。”他任母亲发泄了很久,到母亲无力地坐在地上放声大哭时才推开了她,“我回屋写作业了。” 卧室的门将母亲的嚎啕大哭隔在门外。 傅明贽靠着门坐在了地上,疲倦地捂上了眼,好像只要看不见、听不见,让他难受的事情就会离他远去。 第8章 优等生(8) 六点半,傅明贽起床,洗漱,剃掉冒头的胡茬。 他看着镜子,左脸有一道细细的、半指长的划痕,微微发红,沿下颌向下,靠近锁骨的地方上同样留着女人的抓痕,手臂上也一样,抓痕重的地方因为洗漱沾水又有了裂开的趋势。 看着这些伤痕,傅明贽没什么表情,只是在洗手间脱了身上的短袖校服。 傅明贽晚上睡觉习惯不换衣服,白天穿哪件衣服就穿哪件衣服睡觉,没有睡衣,等到第二天洗漱的时候再换洗干净的衣服。 是以前留下来的习惯。 以前吴岚经常喝醉了半夜回家,她心里怨恨,就昏天黑地地哭,颠三倒四地骂,把家里的东西都砸碎,再把傅明贽赶出去。 吴岚拆了家里所有门的锁,从傅明贽上小学的时候就这个样子。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傅明贽初中毕业,等傅明贽上了高中,吴岚就不去买醉了,基本是一次十几天或者几十天不回家。 昨天是九月份里傅明贽第一次见到吴岚。 他不知道吴岚会去哪儿,也从来没有问过,傅明贽对吴岚的话很少。 傅明贽换上秋季的长袖校服,把手臂肩颈上的抓痕都遮住了,才出了卧室。 傅明贽是个很自律的人,无论周末还是上课,他一直六点半起床,洗漱完出卧室的时候也还不到七点。 出乎意料,他在餐厅的桌前看见了吴岚。 每次吴岚回家一定会来找他吵一架,傅明贽已经习惯了,但吴岚从来不会起这么早——一般会在家里昏昏沉沉地睡大半天,指使傅明贽给她做饭,在晚饭之前,吴岚就走了。 吴岚坐在餐桌前,已经化好了妆。 桌上是烤吐司、煎蛋、煎火腿,连夹三明治的酱和酸黄瓜片吴岚也都已经准备好了,像一位正常的母亲,在桌前等着她的孩子吃饭。 她玩着手机,抬眼瞧见卧室的门打开了,便放下手机,挤出笑来:“明贽,起来了啊,来吃饭吧。” 傅明贽向吴岚走过去,吴岚便向他招手:“来来来,坐下吃早饭吧,我给你做了三明治,要不要我去给你热杯牛奶?” 在餐桌前站住,傅明贽却没有要坐下的想法:“不用。” 吴岚的笑容僵硬下来,她盯着傅明贽,说:“坐下,我让你坐下。” 傅明贽偏过眼去,不去看吴岚,没什么表情:“你想和我说什么?” 吴岚不可能会为昨天的任何事道歉。 如果让吴岚说她感到后悔的事,回答永远是那一个:把傅明贽生下来。 所有人都是亏欠她的。 吴岚把烤吐司和煎火腿都推到傅明贽面前,红艳的指甲敲着桌面:“把早饭吃了,这个周末在家里陪我,哪里你都不准去。” “我会在家盯着你,”吴岚冷笑了声,“想回傅家,门都没有!你要敢和傅安见一面,我就死给你看!” 傅明贽沉默了一会儿,说:“我不会去见傅安,也不会去傅家,但我今天要去学校。” 吴岚皮笑肉不笑:“你哪里都别想去,乖乖地在家里呆到周一,我送你去上学。以后你不用在学校上晚自习,五点半放学准时回家,六点前没到家你就试试看。” 傅明贽垂下眼,语气淡淡的:“我和同学约在学校见面,我先走了。” 他转身向公寓门口走过去,吴岚从后面猛地拽住傅明贽的衣服把人向后拉:“你敢走!白眼狼长大了不听话了是吗?!” 傅明贽安静地站在原地,他不想去看母亲狰狞的脸,也无法反驳母亲的话。 吴岚是他的母亲,反驳无用。 但傅明贽不喜欢失约,等吴岚说完,他固执道:“我要去学校。” “你要去学校?”吴岚不松手,“行啊,我跟你一起去,你去哪里我去哪里,我倒要看看你要去学校见谁,你不是要去学校?”吴岚站起身,去推傅明贽,“走,现在我就和你一起去学校,你什么事都别想瞒着我!” 很久没有感受到过的无力和厌倦又涌上来,傅明贽克制着所有情绪,让自己听上去冷静:“你已经疯了,无论我做什么,你都认为和傅安有关系。傅安是我的父亲,我可以不联系他,但即使我与他有交集,这也是再正常不过……” “闭嘴!”吴岚尖叫,“你闭嘴!我把你养这么大,就是让你去找那个姓傅的狗东西的吗?!我为什么没有在你出生的时候就掐死你?!” 她掐上傅明贽的脖子,死命地去扼他:“你还敢在我面前认他当爸,白眼狼,你还有没有良心?!男人没有一个是好东西!” 眼前一阵眩晕,傅明贽搡开了吴岚,吴岚要伸手打他,被傅明贽攥住了手腕。 少年已经一米八几,比吴岚要高一个头,哪怕肩膀尚显单薄,可也相当于一个成年男人了。 傅明贽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像被抽离走了表达喜怒的资格,吴岚被他攥得手腕疼,才陡然一惊,害怕起来:“你要干什么?你敢打我?!” 但傅明贽始终没去看吴岚,只是疲倦再也掩饰不住:“适可而止,我先走了,你在家休息两天。” 他走向门,关上门。 离开了“家”。 像昨晚一样,一扇门,隔绝了门内的嚎啕大哭。 校图书馆门口。 周齐坐在门口阶梯上,他七点四十五来的——其实他不是一个喜欢早到的人,但为了给王八攻留个好印象,让他显得对学习比较积极,周齐就早来了。 虽然是双周周末的放假时间,但也有部分学生会选择留校学习,除了食堂和领导办公室,学校各个地方都开门。 图书馆八点开门,来早蹲开门的学生只有周齐光秃秃一个。 周齐看着手机,从四十五等到了八点整,又从八点整等到了八点十五。 虽然等的半个小时里面还有早到的十五分钟,但周齐也实打实等了半个小时,等得有点生气。 他没有傅明贽电话号码,也没有别的联系方式,在这里干等着,周齐还不能给傅明贽打个电话问问他起床了没有。 还不到十月份,平城的秋凉还没到,早上的日头晒下来,也晒得人后背流汗。 周齐生气地喝了口水,准备进图书馆一个人学习去。 没来就没来吧,现在没来,过会儿来了也别找他,他一个人在图书馆呆一上午,下午回家打游戏去。 正要进图书馆的大门,余光里走过来一个小同学,树上的叶子还没落,小同学却已经穿上了秋季长袖校服,周齐看着都热。 周齐眯着眼看他,似笑非笑:“年级第一来了?刚睡醒?” 走近了周齐眼尖地看见傅明贽脸上有道划痕,像被猫挠了似的,但猫又挠不了那么长——像女人挠的。傅明贽看了他一眼:“抱歉,我来晚了,刚刚去了教室一趟。” 年级第一开口道歉,又说刚才是去了教室,而且还是来和周齐一起学习的,周齐火气散了个差不多,跟傅明贽向图书馆里走:“你穿这么多不热吗?” “图书馆里有空调。”傅明贽简短道。 一个女人挠他—— 什么情况才能和女人挠起来? 傅明贽跟女的打了一架? 周齐凑过去瞧了瞧傅明贽的脸:“你脸怎么回事?” 已经进了图书馆,才八点多,图书馆里没几个人,傅明贽没有回答,压低声音:“在图书馆里少说话。” 两个人靠窗户坐了下来,傅明贽没背书包,他说他去了趟教室,周齐看傅明贽的确是拿了几张作业卷,别着一支笔,像刚从教室拿下来的似的。 来图书馆学习连书包都不背,周齐翻着还没做的作业,心想这也太敷衍了。 英语作业昨晚周齐做完了,周齐抚摸过他的数学作业、物理作业、化学作业、生物作业,在里面挑花了眼。 哪门都不想做。 于是周齐拿笔敲了敲对面的桌子,笑嘻嘻地想骚扰傅明贽学习:“你现在在做哪科作业?我跟你一起做。” “我做完作业了,这是课外的。” 周齐:“……” 傅明贽说:“你先写作业,不会的可以问我,” 周齐搬着作业,从傅明贽对面坐到他旁边,往他卷子上瞧:“你真做完作业了?” 傅明贽僵硬地坐着,周齐不老实地把上身侧到他这边来翻他的练习题,傅明贽只能一动不动地盯着周齐的侧脸。 周齐没有碰到他,只是靠过来翻了翻他的卷子,可是那种强烈的存在感和周齐在厕所从后面抱住他的存在感重合了。 让每一寸皮肤都敏感起来。 傅明贽没说话,只向后倚了倚,想离周齐远一点。 周齐只是简单地看了看就挪回去了,他歪过脸瞧着傅明贽,正想说什么,却看见傅明贽衣领下面,锁骨上的抓痕。 周齐转着笔,笑起来:“你家里养猫了?” 傅明贽:“没有。” 周齐有点稀奇:“昨天你皮肤过敏?” 傅明贽垂下眼:“没。” “那你这是……”周齐惊奇起来,把声音压得不能再低,仿佛在说机密大事,“我保证不跟别人说,你抢哪个女的男朋友了?” “……”傅明贽沉默了一会儿,言简意赅,“你脑子里在想什么?” 周齐转着的笔尖指了指他:“我在想你是抢了哪个女同学的男朋友,被人打成这个样子。” 傅明贽的嗓音凉下来:“你作业写多少了?” “没写多少,”但周齐理直气壮,“你被揍了,看在你帮助我学习的份上,你要有什么麻烦我可以帮你想办法。” 周齐倒不担心傅明贽有女朋友。 这是本校园耽美文,总不能在许文文冒出来一个前女友以后,傅明贽再找一个吧? 傅明贽简短道:“不用,你写作业吧。” 周齐还想再问候年级第一、级部之光的人身安全两句话,年级第一站起身,低声道:“我去洗个手,你先写作业。” 傅明贽进了洗手间。 图书馆的洗手间里一个人都没有,开着暖黄的灯,地板洁净,洗手台、镜子一样很干净,单间马桶的门都虚掩着。 他在洗手台前站了好半天,才细致地卷上袖子,在自动感应的水龙头下一遍遍洗手。 傅明贽不想让母亲留下的抓痕被周齐看见。他已经尽量遮掩了,但没办法把脸上的也遮住,那些抓痕像早就溃烂掉的伤口,流着让人作呕的脓水。 他不想让周齐知道他家里的事。 无论是周齐的怜悯、嘲笑、讨厌,还是不可思议,傅明贽都不想要。 他和周齐是同学,他不需要周齐同情他什么,也不想让周齐认为他恶心。 水声哗啦啦地不知道响了多久,厕所门被推开了。 “老弟,你怎么还在这里洗手?” 周齐推门进来,正好看见年级第一还在洗手,惊讶道:“半个小时了吧?你不会在这里洗了半个小时的手吧……” 话没说完,周齐一顿:“等一下,你胳膊上怎么也有划痕?” 第9章 优等生(9) 傅明贽垂下手,把洗手时卷起来的袖子解了下来,清水沿着指尖滴在地上。 “没事,走吧。” 手臂上的抓痕比脸上的严重多了,橫一道竖一道,还没来得及结好痂,看上去有点吓人。 周齐没动,傅明贽要往洗手间外走,他给用肩膀拦住了:“到底怎么回事?” 傅明贽神色淡淡:“不小心划的,没什么事。” 拉倒吧。 什么样的傻X能把自己划成这样?有自残倾向? 但傅明贽不想让他管,周齐也没办法,皱着眉把傅明贽手抬了起来,把袖子挽上去看了看:“去买点创可贴贴上吧。” 傅明贽垂着眼没说话,从周齐手里抽出了胳膊,固执地重新把袖子放下去了。 周齐已经习惯年级第一这副德性了,他不是特别喜欢管闲事,只是傅明贽人还不错,又指导他作业又给他讲卷子,所以他不是很想看见年级第一这个好学生挨人欺负。 “你要是真遇见什么麻烦,别憋着不说,听见没有?” 傅明贽“嗯”了声,他似乎对于继续谈论这件事很抵触,说:“我先出去了。” 周齐刚点了下头,听见几声震动响:“你手机?我手机在图书馆桌子上。”他看见傅明贽眉心蹙了下,“对了,你待会儿把你手机号码给我。” 的确是傅明贽手机,周齐瞥见来电显示是陌生号码。 他站了好一会儿,却只看见傅明贽拿着手机站着不动,也不接电话也不挂掉,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等到周齐问:“你怎么不接?” “你可以出去一下吗?”傅明贽才说。 要他出去,谁打的? 陌生号码……通讯录里没有的号码傅明贽还能记住是谁? 周齐点点头:“行,我回座位上等你。” 他推门出去,同一刻傅明贽正好接通了电话,在关门的瞬间,安静得只有排风系统的细微声响的洗手间里,周齐听见崩溃的尖叫声,模糊、低微地从傅明贽接通的电话里传出来。 听不清楚,只依稀听见:“……父子……逼死我吗?!” 门被关上。 傅明贽将手机放在洗手台上,面无表情地将手伸在水龙头下,一遍遍洗手。 哗哗的水声把手机声筒传出来的声音都模糊成不清不楚的喊叫。 只有在自动感应的水龙头偶尔停息下来的时候,声音才清晰起来,是个嗓音低沉的男人:“明贽,你在学校吗?我去学校找你,我现在在你妈妈的家里。” 傅明贽没有回答,站在洗手台前,镜子里的少年瘦削、神态压抑,拿着手机的手在滴水,眉眼沉在灯光的阴翳里。 手机听筒里男人的声音始终平稳,无论他那边在发生什么事,他身边的人又如何地撕扯他、怨恨他。傅明贽没见过吴岚有理智的样子,也没见过傅安失去理智的样子。 傅安说:“你始终是我的儿子,和我有一个姓氏,流着我的血,即使你不承认这也是事实,你迟早要接受事实的。如果你在学校,现在就向外走吧,我一会儿就到。” “我的儿子”—— 私生子吗? 傅安婚内出轨的私生子? 吴岚二十岁就生了傅明贽,在她抱着刚出生的儿子去找傅安以前,她都天真地以为傅安说的话都是真的——傅安说爱她,说自己未婚,说以后会娶她。 “我现在出去。”傅明贽没有多余的话说,摁断了电话。 * 周齐磨磨蹭蹭地做了半张卷子,才瞧见年级第一过来了。 周齐自觉地向一边挪了挪屁股给傅明贽让位置。 但傅明贽没坐下来,视线落在周齐的卷子上,没有看他:“我今天有事,要先走了。” 听见这话,周齐撩起眼皮又瞧了傅明贽一眼,年级第一干干净净地,衣服穿得整整齐齐,一点多余的皱褶都没有,斯文俊气的脸上也一点多余的表情都没有,像个假人似的。 的确像个假人一样,找不出一点错处,也似乎总和旁人隔着一层隔阂,疏远所有人。 周齐没说话,傅明贽便补了句:“抱歉。” “没事,”周齐利索地把东西收拾了起来,塞进书包里,几秒钟的时间就站起来把椅子推了进去,“那就一起走吧,我一个呆在图书馆怪无聊的。” 傅明贽一怔,几乎下意识道:“不行。” “不行?”周齐挑眉,“为什么不行?你还有事要办?” 傅明贽僵硬地站着,手心发冷、出汗——他不想让周齐看见什么。 不想让别人看见他的母亲,看见他的父亲,看见一个个夜晚里无停无休的嚎啕大哭、叱骂怨恨,不想让别人知道那些让他难堪的事情。 这是他剩下来的最后一点儿尊严。 尤其这个别人是周齐的时候,更难以让他忍受。 傅明贽说:“因为我不想,”他顿了一下,“校门口有人在等我,我不想让别人看见我和你在一起。” “……”周齐差不多明白了傅明贽的意思,一时无话可说,“你嫌我丢人?” 这王八攻怪不得没朋友。 操他妈。 他一不偷二不抢,顶多是认识他的人都不太喜欢他,怎么跟他走在一起就给王八攻丢人了吗? 周齐只感觉这两天王八攻给他讲题攒下来的一点点好感度又都清零了。 但周齐还不服:“你他妈凭什么嫌我丢人?是你主动约我来图书馆,怎么你还嫌弃我了?”他说着说着就生气了,稍微有点委屈,“我又不是你女朋友,你怎么这么多事?” 傅明贽把所有情绪都压抑下去了:“我确实跟你不熟,约你来学校是班主任给我的任务。” 周齐真不开心了。 这王八攻情商到底是有多低,怎么说话这么难听?哪怕这是事实,就不能稍微委婉一点地表达出来吗? 亏他还以为他和王八攻能发展出来竞争年级第一的竞争友谊。 他想多了。 周齐拍了拍傅明贽的脸,傅明贽眉头微拧,但没打掉周齐的手。周齐笑了声:“行行行,你走吧,是我玷污了你好学生的名声,你快走,咱俩下周再见。” 傅明贽抿了抿唇,垂下眼:“抱歉,我先走了。” 骂完人还给道歉,周齐拧开瓶子喝了口水,想傅明贽是真有校优秀学生的职业素养。 但他也是个讲职业素养的人。 原周齐,暗恋许文文的配角,不知上进、天天想着惹事的学生——周齐想他不给傅明贽找点麻烦,他实在对不起自己的角色人设。 太他妈伤人自尊心了。 * 校门外,一辆黑迈巴赫开过来,停在傅明贽身边。 后车座的车窗滑下来,后座坐着一个男人,西装革履,带着细框眼镜,看上去斯文而温和,和傅明贽有四五分相像。 他保养、锻炼得很好,即使四十多岁看上去仍只有三十多岁的样子。 男人微微一笑:“明贽,上车吧。” 傅明贽自始至终没什么表情,像没看见他:“傅安,我妈在哪里?” 被直呼全名男人也不恼怒,笑道:“你母亲在家里等你,我们一起回家。” “哪个家?”傅明贽终于抬眼盯上傅安,掀唇讥讽,“我有家吗?” 司机下车,为傅明贽打开另一侧的车门。 而傅安没动过,只是坐在车上温和地看着傅明贽笑:“你怎么会没有家呢?你母亲在家里等你,你爷爷奶奶也在等你,我们一起回去,上来吧。” 爷爷奶奶—— 傅明贽攥紧了手,让他快要崩溃的厌恶积郁在胸腔里。他一个字一个字问:“你对我妈说了什么,为什么她会同意去傅家?” 他的“爷爷奶奶”不可能会去吴岚的房子里。 他们看不上吴岚,也看不上吴岚生的孩子。 只是他们没有孙子,所以傅明贽才变成了他们的“孙子”。 傅安双手交叠在膝前,仪态文雅,和声道:“我和你的母亲没有你想象得那样水火不容,我和她这些年来一直有联系。我们走吧,不要让他们等太久。” 傅明贽垂着头,上了车,没有再说话。 车中安静地放着音乐,傅安偶尔会仿佛出于礼节地询问两句话。 不知为什么,傅明贽忽然想起了周齐。 有谁陪陪他就好了。 谁都好。 ——傅明贽小学的时候无数次有这样的念头,不过年纪再大一些,知道“私生子”是恶心的东西,知道父亲家里的人看不上他,知道母亲认为他毁了她一辈子以后,他就没再有过了。 第10章 优等生(10) 高二二十一班。 教室里一个人也没有,一点声响也没有,天花板上的LED灯管关着,乱糟糟堆着书的课桌陈着,清晨的光线穿过窗帘的缝隙,暗淡地照进来。 直到黑板上方的圆表上的时针分针指到“七点十分”第一个学生才推门进来了。 周齐七点半到的教室。 七点半班里同学已经来了一多半,但年级第一的座位上还是空空如也。 今天周一,学生们蔫巴巴地开始上早自习,把还没做完的作业该补补,该抄抄。 周六周天两天,周齐费了好大功夫才把六门学科布置的作业做完,他四五年没正儿八经上过学了,就算他自认天纵奇才,也没有无中生有的本事,看着圆锥曲线的离心率abe怎么看怎么眼生。 好在刚开学一个月,作业大部分都是预习文案,没有太难的部分。 语文除外。 一张卷子破纸,正面问古诗词主旨,反面问现代文主旨,附带一张作文纸,周齐一看,还是让议论现代社会价值观中工匠精神的主旨。 周齐花了一天才把作文写出来,他详尽地用了三张作文纸,论述出了在现代社会价值观下,一个具有工匠精神的职业玩家如何一局29杀,大吉大利,今晚吃鸡。 从理论上可以推知方法是开挂。 把东西收拾好以后,周齐抬眼看了眼表——七点四十五了,还有十几分钟就上课了。 傅明贽还没来。 周齐瞧着年级第一的空座位,稀奇地想:傅明贽这样连被别人看见他跟他走一起都嫌丢人的“三好学生”怎么还能迟到呢? 想着想着,周齐看见课桌前面走过来一个男同学,看着眼生,不像是同班同学,他在傅明贽座位附近犹疑了一下,又到周齐课桌前停下来:“同学……你知道傅明贽去哪了吗?” 周齐笑起来:“他还没来,你有事吗?有事我帮你跟他说?” “啊……好,谢谢,”男同学挠了挠头,“我是学生会□□的,傅明贽今天升旗的时候要演讲,主任让我找傅明贽把他的演讲稿要过来看一遍……等他来了,麻烦你跟他说一下,在第二节 课下课后课间的升旗仪式以前把演讲稿交给我。” 周齐瞥了一眼傅明贽桌上那张整整齐齐折叠起来的A4纸,笑道:“行啊,我跟他说,你叫什么名字,在哪个班,我告诉他让他去找你。” “哦哦,”男同学连忙点头,“我是十三班的,叫王传铭,谢谢你了同学。” 周齐笑嘻嘻地跟王传铭点了点头,在王传铭跟他道歉的空儿,当着他的面把傅明贽桌上的那张对折起来的A4纸又对折了一下,夹进傅明贽课桌上一本外国文学书的内页里,把书挤进了傅明贽课桌最底层。 周齐做得太自然了,王传铭硬是没有把那张A4纸和演讲稿联系到一起去,还很高兴地谢了周齐好几句话,又急匆匆地回班里了。 王传铭刚出去一两分钟,周齐就瞧见年级第一进来了。 周齐抽出英语书来,开始假模假样地看单词。 傅明贽在座位前面稍微停了一会儿,坐下来,套着秋季校服的外套。 他安安静静地把书本卷子整理好,没有找周齐搭话,像又回到了上周周齐拎着书包刚坐过来的时候——不过那个时候周齐主动搭话,现在周齐也不说话了。 这是应该的。 傅明贽没指望周齐不讨厌他。 他不应该指望什么。 傅明贽整理出周末的作业,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 昨晚他没有睡多久,吴岚喝醉酒跑了出去,他找到凌晨两点才接到吴岚朋友的电话,吴岚在她家睡着了。 但他分不清到底生理上的疲倦还是心理上的更让他难受。 “傅明贽,”傅明贽听见周齐叫了他一声,他下意识地转过头去看周齐,周齐嘴角带着点笑,懒懒散散地托腮撑在桌子上,“十三班的王传铭刚刚来找你,要你把今天课间升旗仪式的演讲稿交过去。” 傅明贽说:“好,我知道了。” 周齐笑嘻嘻地回去“背单词”了。 他余光瞧见年级第一翻了翻课桌桌面上的书,拧了下眉头。周齐特贴心地凑回去:“怎么了呀?你不高兴?” 周齐一下子凑过来,傅明贽怔了一下,指尖下意识按紧在桌面上:“没有。” 周齐笑着说:“王传铭说要你在第二节 课下课前把稿子交过去,第一节课上数学,万一班主任拖堂就不好处理了,你最好现在就把演讲稿交过去——”周齐顿了一下,坏心眼问,“你觉得呢?” 周齐不生气了吗? 没有找到稿子,傅明贽在想的却是这件事。 他不动声色地看着周齐,周齐看上去兴致很高,眼睛发亮。 “我没找到。”傅明贽说。 “哦?”周齐挑眉,佯装关切,“那怎么办啊?升旗仪式怎么办?” 傅明贽看上去根本不着急,他不着急,周齐感觉自己有点急。傅明贽说:“我可以再写一份,时间还来得及。” 周齐一想,问:“你是脱稿演讲还是带稿?” “如果我现在重写,需要带演讲稿。”傅明贽拿出一张空白的纸,“我会和王传铭说一声不交演讲稿了。” 演讲稿丢了,不再找找嘛? 直接重写? 周齐原本还想捉弄一下年级第一,看他怎么样手忙脚乱,说不准还会被急哭,要是傅明贽实在哭得可怜,他就稍微提示一下,把演讲稿再还给他。 可这王八攻竟然连找都没找。 周齐有点憋气。 他趴在桌子上,盯着傅明贽写的字问:“你重写一遍不麻烦吗?你就不再找找吗?” 傅明贽摇头:“不用了,半个小时就写好了。” 周齐想了会儿,笑道:“那你写完能给我看看吗?”他有点嘲讽的意思,“我得向你好好学习学习,德智体全面发展,争取有一天够脸跟你走一起。” 他这两句夹枪带刺儿,傅明贽却一直神态寡淡,不生气也不烦。 当初在班主任办公室的时候,周齐就看这小子一脸王的蔑视。 没成想还真是蔑视。 看不起人这件事很不好。 不好到让周齐想给傅明贽天天添堵。 傅明贽只是顿了顿笔,说:“可以。” 第一节 课上数学,不多会儿张班主任顶着一脑门儿油锃光瓦亮地进了教室,眼如闪电,扫过前排后排,扫在周齐身上的时候,张班主任说:“大清早的都坐好了!歪歪扭扭成什么样子!” 扫在低头写演讲稿的傅明贽身上,张班主任不多废话,开始了今天的数学课。 下了数学课,周齐截住了刚走出教室的张班主任,笑嘻嘻道:“老师,我可以到您办公室打印两张纸吗?” 张峰停住脚,打量周齐:“放假作业做了吗?” “做了做了,都完成了。”周齐正儿八经地点了点头,“我已经决定好好学习考第一了,我学习想打印两页资料,我能去您办公室用下打印机吗?” 张峰怀疑的眼神扫过周齐头脚,挥了挥胖手:“去吧去吧,我下节课有课,你自己去打印,会用打印机吗?” * 还差两三分钟上第二节 课的时候,周齐带着他的“学习资料”回来了,他正想找傅明贽要演讲稿,却看见傅明贽数学课写完的稿子就放在他课桌上。 他拿起稿子:“你的演讲稿?……新学期新旅程——是发动同学新学期好好学习的演讲?” 傅明贽:“嗯。” 周齐一边看稿子一边看傅明贽,傅明贽握着笔似乎在心无旁骛地做题。如果傅明贽性格没那么差劲,也没说话那么难听,他还是挺讨人喜欢的——长得好看,嗓音也好听,脑子也聪明。 不过周齐不知道自从他坐到座位上,傅明贽握着笔一个字都没写。 傅明贽有点恼怒——看演讲稿为什么还要时不时看他一眼? 他心里有一种焦躁,搅得他心烦意乱,得不到纾解,在想到周齐不喜欢他的时候,这种焦躁更让他心烦意乱。 周齐把演讲稿扫了一遍,惊讶问:“你演讲的时候后台会放音乐吗?” 傅明贽神态如常:“在宣誓青春理想的时候会放。” 周齐听了脸上露出谜一样的微笑:“哦,那是很有氛围。”他折起A4纸夹在了傅明贽的语文书里,“上课了,先不看了,升旗的时候你好好演讲。” 周齐说的话似乎话外有话。 但已经上课了,傅明贽没有多想。 直到第二节 课的课间升旗仪式,国歌升旗后的校领导学生代表演讲。 写一遍演讲稿,傅明贽基本能背得七七八八,所以那份演讲稿他没再多看。 然而到演讲台上,在上千名学校师生注目下,傅明贽打开演讲稿看见的第一行字是—— “9月27日10时到18时,江南等地的部分地区将有持续性大到暴雨,局地大暴雨,部分地区累计雨量较大。平城预计小雨转大雨,预计气温20°C到25°C,请大家注意做好防雨措施……” 周齐,把他的演讲稿,换成了天气预报。 第11章 优等生(11) 傅明贽面无表情地向演讲台下看了一眼。 高二二十一班的同学的队伍正好在演讲台下面,升旗仪式在操场上,演讲台下隔过一圈塑胶跑道就是站在台下的第一排同学。 傅明贽在第一排看见了周齐,吊儿郎当地站着,眼睛却一直在看他,看见他看过来周齐露出点恶劣的笑,偷偷在侧腰的地方给傅明贽比了个心。 傅明贽低头看了眼第一行字“9月27日10时到18时,江南等地的部分地区将有持续性大到暴雨”又看了眼台下笑嘻嘻的周齐,佯装无事发生的收起了演讲稿。 除了台上台下的受害人和嫌疑人,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上千人注目下,傅明贽神态如常,执起话筒,平和地开了口:“老师同学们,大家上午好。金秋飒飒,炎热的夏季已经到了末尾,我们在九月份又迎来了新的学习征程……” 周齐眉头一凝。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展开来看一边听王八攻演讲一边看纸上的字—— 这是傅明贽今天数学课上刚补出来的演讲稿。 他从演讲稿上发现了一个问题。 傅明贽现在拿着天气预报做的演讲,和他写出来的演讲稿上的内容,一字不差。 “……如歌德所说,‘人不光是靠他生来就拥有一切,而是靠他从学习中所得到的一切来造就自己’,学习使我们成就新的自己,在高中珍贵的三年中,学习是我们未来走向社会的第一步地基……” 傅明贽写了一遍……把演讲稿背下来了。 一字不差。 周齐有点窒息。 不是因为没捉弄到傅明贽的原因,他现在只是,单纯地对自己产生了质疑——一张两三千字的演讲稿写了一遍就背下来了,周齐想他考过傅明贽成为新的年级第一可能稍显困难。 周齐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危机感。 张班主任从队尾巡逻到队头,正看见周齐站在第一排,站在队里最显眼的位置拿着张纸低头看,不知道在看些什么东西。 张班主任一把把周齐那张纸抽了出来:“好好听演讲,把头抬起来!” 说完,张班主任就把那张小破纸揉巴揉巴塞进了裤兜里。 周齐被张峰吓了一跳,下意识向台上去看。 恰巧,周齐看见傅明贽也在看他,带着一点不太明显的笑意——那点微笑似的笑容在台上演讲再正常不过,可周齐从没见过傅明贽笑,还偏偏看着他笑。 这十有八九是在嘲讽他。 但周齐没生气,只是笑嘻嘻地冲台上演讲、威严不可侵犯的年级第一眨了眨眼睛。 傅明贽看见周齐冲他眨眼,直觉周齐给他捣了什么乱,但现在还没出现。 周齐又干什么了? 傅明贽猛地想起来在第二节 课上课前,周齐问他:“你演讲的时候后台会放音乐吗?” 音乐—— 音乐? 十分钟后,傅明贽负责的第一部 分的演讲结束了,到了第二部分,同学宣誓,这是每个学期开学的惯例,把一群对新学期抱有新期望的小同学唬得热血沸腾,恨不得24小时刷题,再趁热打铁,骗高一的小同学们许下到毕业都没完成得了的宏图壮志。 但像高二高三,都蔫了吧唧,懒得动弹,血都凝固在了血管里,只想回教室趴桌子上睡一觉。 所以大家也没什么期盼,懒洋洋地站在队伍里等宣誓结束回教室。 傅明贽皱了皱眉,按照流程来:“新学期伊始,让我们在阳光的照耀下展望未来,让青春热血,让青春沸腾,让青春不朽……” 这不是傅明贽写的宣言,是学校每年都是这几句话,在阳光下许下青春的愿望。 不过今天这个宣言听上去不太合适,因为今天阴天。 后台等着播放音乐的同学打了个哈欠,摁开了音响开关。 “让我们许下青春的诺言——我……” 宣誓戛然而止。 操场一片寂静,只有音响中响起来中央台天气预报背景曲在操场中悠扬。 两秒钟的死寂后,操场上一片哄然—— “哈哈哈哈哈DJ切错歌了!” “卧槽怎么这么耳熟?” “这不是中央台七点半天气预报放的那个音乐吗?我爸妈天天看!” “说起天气预报,我看了昨天的天气预报,说今天全省有雨,平城预计……好像是今天会有大雨?” “嗨,天气预报你都信,这种东西还有准的时候吗?” 周齐听见后面的议论声,突然想起他打印的天气预报是9月27号上午10时有雨—— 那不就是现在吗? 像气象局听见了有人说他们的天气预报不准,忽地天边压过一片沉重的阴云,豆大的雨点猝不及防地劈头盖脸向下落,在夏末秋初让人毫无防备地下了一场酣畅淋漓的大雨。 十几秒钟时间就像有人兜头向周齐身上泼了一盆水,衬衫眨眼间就湿透了。 这场雨来得太急太快,没有人来得及准备,年级主任顶着滴水的秃脑瓢冲上演讲台,从傅明贽手里夺下话筒喊:“各班班长带同学有序回教室,升旗仪式到此为止,各位老师先回教学楼避雨!” 雨声哗啦啦地响亮极了,把年级主任浇得睁不开眼,声音全遮盖在了雨里,至于台下的同学早不听使唤地东跑西窜地抱着头,一边惨叫一边跑都拥挤着跑走了。 周齐刚想跟着人群一块窜走,回眼却看见年级第一还站在演讲台上,旁边要演讲的学生老师领导早都撤干净了,就他一个人孤零零地留在演讲台上,像被雨淋傻了似的。 周齐眯着眼大步走到演讲台上,拿手搭在眉毛前挡雨:“弟弟你还站在这里干嘛?打雷把你吓傻了?” 傅明贽说:“你不是也还没走。” 周齐笑了声:“我是看你没走我才没走,你看看你,都湿透了,天气预报上面明明白白写清楚了今天上午下雨,你还不信,你把天气预报念了,让大家提早回教室避雨,这多好,你糊涂啊弟弟。” 明明是周齐做的“好事”到他嘴里,倒真变成件好事了。 傅明贽面无表情地看着周齐:“所以是我错了?” 说别的都好,一说谁对谁错这件事,周齐心虚。他含混道:“都有错,你伤人自尊总不是我的错……雨下这么大,你到底还走不走了?” “我还有事,你先回教室吧。”傅明贽摇头。 和傅明贽在雨里呆了两三分钟,周齐从头顶毛到运动鞋里的袜子都湿了个透,他感觉自己眼睫毛都在滴水,让他睁不开眼:“还不回去避雨?你有什么事?” 大雨倾盆,两三千名学生几分钟就跑了个干净,短暂的喧哗拥挤之后,操场上空空荡荡除了演讲台上半条人影都看不见了,只听得见鼓点似密集的雨声。 傅明贽到台下的桌前取出一串红绳,每条绳上都穿着一张薄木片,木片上都写着字。他说:“我需要把这些愿望牌挂在学校里的那棵榕树上。” 一中食堂前圈着几株老榕树,是一百多年前建校的时候种下来的。 周齐看了眼那一大串红绳,目测一百多根,不可思议:“你傻了吗现在下大雨你去把这些东西系在树上……下雨站在树底下你不怕被雷劈死?” 傅明贽视线凉凉:“你给的天气预报里说不是雷雨。” 周齐:“……” 不自然地看了傅明贽好一会儿,周齐问:“你是认真的?” 傅明贽:“嗯。” 周齐有点暴躁,粗鲁地拨拉了好几下桌子上的破木片,不小心把木片拨地上去了还得自己蹲下去捡回来。他声音小得快消失在雨声里了:“那我跟你一块吧,要是你真在树底下被雷劈了我还能给你报个警。” 说着说着,周齐不爽地问:“谁他妈给你的任务?就你一个人,非得现在系上去?” 被雨浇习惯了,其实还有点舒服。 周齐洗脸似的抹了把脸,傅明贽突然有了帮周齐擦掉垂在他下巴上的雨水的念头,默不作声地看着周齐。 傅明贽说:“需要今天系上,除了第三节 课体育课我今天没有别的时间。” 周齐冷笑了声,他看见傅明贽耳朵在滴水,就顺手给他抹了一把,顺口嘲讽:“好学生,你可真是听话又水多,走,跟我到榕树底下系牌子去。” 傅明贽:“……” 周齐从傅明贽手里扯过十几根红绳一张张看,大雨未歇,一路上谁都看不见,周齐想这种时候年级第一就不会和他提嫌弃他丢人了。 周齐翻了两张,问:“这里面有你写的没有?” “没有,”傅明贽的视线落在周齐嘴唇上,周齐有点孩子气的唇峰,一说话雨水就斜进他嘴里,周齐还没事似的说了一路,“我还没写。” 周齐随口问:“你准备写的心愿是什么?” 第12章 优等生(12) 心愿? 傅明贽没想过,不过是准备照例写两句冠冕堂皇的话。他不习惯去期盼自己将得到什么,他只会去想他能做到什么。 傅明贽想了一会儿,简单道:“摘星星。” 他没什么好说的。但傅明贽宁愿说一件荒唐幼稚的童年白日梦,也不愿意说几句假大空的套话来敷衍周齐。 摘星星是傅明贽上小学的时候的梦想,那时吴岚常深夜醉酒回来,把他搡到门外去。傅明贽年纪不大,无处可去,无事可做,就坐在楼下的公共座椅上看星星。 夜空广阔而苍凉,将在现实中发生的一切事情都衬托得微不足道。 不过傅明贽预计,以周齐的个性,他说他想“摘星星”肯定要被周齐嘲笑一番。 ——可这也无妨,反正周齐原本就不喜欢他。 果不其然,周齐睁着一双眼惊奇地瞧了傅明贽好一会儿,好一会儿才憋出来一句话,颇难以相信:“你怎么这么幼稚?” 傅明贽没搭理他。 王八攻说他想摘星星,“摘星星”这种事还不真符合傅明贽人模狗样的人设。 以傅明贽的高标准高要求,周齐以为他的愿望必然是宏图壮志、前途光辉,未来他走到哪,哪有人等着舔他。 泼头的大雨下了三五分钟便渐渐弱下来,雨声渐歇,豆大的雨点慢慢成了线似的雨丝,不轻不重地刮在人脸上。 周齐浑身被淋透了,他瞧见傅明贽也没比他好多少。扯了扯湿漉漉地黏在身上的衬衫,周齐一边打量着自己一边去打量傅明贽:“你湿了。” 傅明贽面无表情:“闭嘴。” “不是,你别想别的,”周齐笑嘻嘻地给自己辩解,“我的意思是你衣服湿透了,”他故作嗔羞,无比恶劣地伸出一根食指点在傅明贽胸口,“你看,你身上的衣服都快透明了,小同学,你怎么耍流氓啊?” 周齐戳得不轻不重,没有戳在关键点上,只是在戏弄他——这样的戏弄让傅明贽不自然地僵了一下,冷冷地看了周齐一眼,加快脚步就走到前面去了。 年级第一对此感到恼怒。 但比起被周齐戏弄的恼怒,他更恼怒于自己对于周齐触碰的过度敏感。 到了食堂口的老榕树底下,榕树枝叶茂密浓盛,细细斜斜的雨丝刮进枝叶里被消减了大半,下过一场几分钟的大雨,榕树根还有半干未湿的泥土。 周齐数了数,一共五株榕树。 树干上已经挂了许多往年的心愿牌。 周齐拍了拍结实的树干,踮脚去看往年挂上去的木牌,翻了几张无非都是“祝家人平安喜乐”、“青春不老,我们不散”、“高考顺利,金榜题名”一类心意积极但平平无奇的牌子。 他回头问:“你还没写吧?你要……”周齐笑了,“写张摘星星的牌子挂上去吗?” 傅明贽听见周齐的话有点不自然,“摘星星”这样的话在周齐嘴里是件很幼稚的事情——哪怕事实上也的确很幼稚。 但在傅明贽脸上,看不出他心里那点儿不自然,他冷淡道:“不用了,有多余的空牌,你要写一张吗?” “好啊,”周齐一口应下来,到傅明贽旁边,从他手里扒拉空牌子,“你有笔吗?” 穿过木孔的红绳挂在傅明贽手指上,周齐在傅明贽手指上向左扒拉一下向右扒拉一下,力量很轻,拇指不时划过傅明贽手掌心,像刻意为之的勾弄—— 在心里有隐秘的人眼里,无意的举止也像是刻意的举动。 那种让傅明贽感到恼怒的不自然更严重了。 他扬开手,不让周齐再碰到自己,生硬道:“我来找,你别动了。” 莫名其妙又被嫌弃了一次,周齐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拿看神经病的眼神瞧了年级第一一眼:“行行行,那你给我找……等等,”周齐忽然看见了一张落名熟悉的牌子,“这张我看看。” 周齐拾出来一张牌子。 署名是许文文。 字写得很娟秀,很有年级第二的风范,不过周齐怎么看怎么像个小姑娘写的字。 上面就一行字。 “Laissez les héritiers de la famille Fu tomber amoureux de moi..” 周齐在法国打过比赛,有不到半年时间,尽管大部分交流是由俱乐部雇佣的翻译来帮忙完成的,但周齐也差不多学了个半吊子的法语。 这句话是法文。 具体意思—— “让Fu家的继承人爱上我。” 这是一句相当泡沫剧化的傻子台词。 但周齐第一时间想起了傅明贽。 这本校园耽美文里,姓Fu的就只有傅明贽一个吧? 不过周齐不是很清楚傅家的状况,和所谓的“继承人”问题。周齐已经尽力了,但他是真的看不下去这本全篇除了学习就是腻腻歪歪的耽美文。 周齐只记得王八攻好像是家境不错,在结局的时候许文文去了一次他家,书里描述得挺有钱。 周齐一直盯着一张牌子不说话,傅明贽不动声色地向周齐那里挪了一点点。 他看见了一句法文,但傅明贽没学过法语。 傅明贽只能看懂木牌的署名——许文文。 这是许文文写的心愿。 周齐还没想起结尾具体是怎么描写的王八攻的家庭,手里的文文牌子突然被抽走了,被塞进来一张新的,空的,还有一支马克笔。年级第一的语气听上去心情相当一般:“写吧。” 被抽走文文的牌子,周齐不太高兴,他决定膈应傅明贽一次:“不行,我要跟你一起写,你把你的心愿也写上,我也写上,我要跟你挂一块。” 傅明贽淡淡道:“我没有要写的。” 周齐说:“你不是要摘星星吗?你就写摘星星啊。” 傅明贽面无表情:“你不是说很幼稚吗?” 周齐严肃否认:“我没有,你不要诋毁我。” 说着,周齐把笔递过去,催他:“喏,笔给你,快写,写完我也要写。” 傅明贽被周齐闹得有点头疼,接过笔,笔尖微顿了几秒,才一笔一划写上:“心愿是摘天上的星星——傅明贽。” 写完这张牌子,年级第一原本就冷冰冰的脸更冷了。 这张牌子简直是黑历史。 他把笔递回给周齐,视线落在周齐着笔的牌子上。 他想看看周齐会写什么。 大抵周齐好好写字是没有他平常写字那么丑的,但周齐总不好好写字,把几个字写得和枯黄的杂草一样,又乱又没有光泽。 这次周齐写得慢,所以几个字看上去还算面目端正。 ——周齐是故意写得慢的,他得膈应一下年级第一。 傅明贽怔了一下。 他看见周齐写:“心愿是当天上的星星——周齐。” 那一霎那,连暗恋史都一穷二白的年级第一耳朵着了火似的发烫。 周齐合上笔帽,笑嘻嘻地看着傅明贽:“我得和你挂在一根枝杈上,不然白费了我特地跟你一个格式写心愿。” 傅明贽紧盯着他,语气不善:“你什么意思?” “你这样想,”周齐勾上年级第一的肩膀,开始忽悠,“咱俩是同桌,共同进步共同上进,当然在梦想上也要达成统一的幼稚,这样才是真兄弟,你说呢?” 话是屁话,但周齐是真幼稚。 作为职业打游戏的,周齐良好地秉持住了小学生般的幼稚。 既然年级第一一直嫌弃他,不想在公众场合和他有联系,那他就写张一看就和傅明贽关系匪浅的心愿牌,挂到树上,和傅明贽的系在一起,膈应死他。 周齐已经做好了年级第一恼羞成怒和他吵一架的准备。 但没有如他的意料。 “你想挂在哪儿?”傅明贽语气淡淡地,但只看手里的木牌不看周齐的脸。 周齐强调:“你挂在哪儿,我就挂在哪儿。” 如果周齐有观察入微的本事的话,他可以看见傅明贽稍发红的耳朵——但可惜周齐一向看不见这种细节。 傅明贽神态如常:“随便你。” 同意了? 王八攻怎么又这么好说话了? 周齐凝眉:“真的?” 傅明贽没搭理他,拿着牌子一张张系在老榕树垂弯的枝干上。到许文文的牌子,傅明贽顿了一会儿,恍若无事地将许文文的牌子也系了上去。 周齐把“摘星星”和“当星星”的小学生二连系在了一起,塞进傅明贽手里,有意恶心傅明贽:“给你,你挑个风水宝地,我可是要当你星星的男人。” 第13章 优等生(13) 上周五回家,黄旭又重新问了一遍他妹黄萱周齐的事。 吃完晚饭,黄旭敲门进了黄萱卧室。 黄萱刚刚洗完澡,浴巾搭在头发上,催黄旭出去:“哥你有事吗?我要吹头发,你快出去。” 黄旭站在黄萱床边,插兜问:“在你和许文文分手前,许文文和你说过什么吗?” “你说他和我说过什么?”黄萱警惕起来,“哥你过来想问我什么?” 黄旭不会兜圈子,直接把周齐的话说了:“周齐跟我说,他没打过许文文,也没威胁过你。” 黄萱短暂地愣神了一会儿,随即道:“周齐胡说,他说的话你怎么还信?他这个人恶心透了,天天去骚扰文文,还去烦跟文文走得近的同学,我跟文文在一起,他就来威胁我……哥,他骗人的话你不会信了吧?” 黄萱眼神闪闪躲躲,说完才瞧黄旭一眼,好像是责备一样。 黄旭被黄萱这么一说说得烦躁起来,他不喜欢故弄玄虚去骗人,也分不清哪边在骗他。他说:“当然没信,我怎么可能信周齐那比的话。反正我让周齐离你远点,你以后也别再跟许文文联系了,你俩又不一个班,以后就当不认识,听见没有?” 黄萱扯出一个勉强的笑,把黄旭往门外推:“知道啦知道啦,我都跟许文文分手了,以后当然不会再有什么联系,你赶紧出去吧。” 承诺黄萱是做得很好,但具体怎么做又是另一回事了。 周一第二节 课课间的升旗仪式突然下大雨,第三节课学校安排学生回宿舍洗澡换干衣服。黄萱没带伞,还没回宿舍换衣服黄旭就先给黄萱送伞去了,却在黄萱班里的正好后门看见许文文坐在黄萱同桌座位上。 许文文是20班的,理科班,但他妹妹在7班,文科班。 这显而易见是许文文又来找黄萱了。 说实话,黄旭不喜欢许文文,但他妹妹喜欢,黄旭对许文文有偏见也得忍着。 黄旭跟许文文不熟,不清楚许文文性格,只是许文文这人不太符合黄旭的直男硬汉审美。 如果许文文没有喉结,说他是女扮男装来上学黄旭都信。 许文文跟他妹妹在一起,黄旭一打眼看过去老以为是俩女的在谈恋爱——倒不是许文文真的和女的一模一样,但就是有种黄旭说不上来的微妙气场,让他觉得许文文跟黄萱没有未来。 许文文和黄萱都背对着后门的黄旭,黄旭冷着脸在后门站了一会儿。 他听见许文文可腻乎地叫黄萱:“萱萱,我今天想问你一件事,”黄旭看见许文文的手不老实地握住了黄萱的,听上去好像心里很难受,“你还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听见这话,黄旭差点没忍住当场把伞砸在许文文这臭傻比的后脑勺上。 但他还想听听黄萱怎么回答。 黄萱握了握许文文的手,趴在桌子上,真情实意地难过:“你说呢?分手不是你和我提的吗?” “是我提的分手,”许文文低落道,“可我这不是不想让周齐找你麻烦吗?你不早和你说过,周齐这个变态,威胁我如果我再和你在一起,他就来欺负你,我得保护你啊。” 黄萱有点生气:“可他不还没来找我麻烦吗?你怕什么?” 听到这里,黄旭不太灵光的脑袋里面闪过一道灵光—— 照这么说,周齐还没找黄萱麻烦? 那这不等于什么事都是许文文一张嘴说出来的? “周齐那种垃圾做的出来这种事,”许文文说,“我真的没有办法了。” 黄萱上套,问许文文:“上次我不是和我哥说了这件事了吗?我哥应该已经去找过周齐了,怎么周齐现在还在骚扰你吗?” 文文沉重地点头:“比以前还变本加厉,在学校打架挨处分,他就等着我出校,上周五一直尾随着我出校,还好我家里的司机来接我,不然我也不知道周齐那个变态会做出来什么事。” 黄萱吓了一跳:“那你报警吧!” “周齐还什么都没做呢,也是未成年人,报警管什么用。”许文文叹了口气,“学校外面的事学校也不会多管麻烦——这种情况,估计只有以暴制暴管用。” 黄萱愣了一下:“以暴制暴?” 许文文扣上黄萱的手:“你哥是从十四中转过来的,应该在十四中认识不少人,吓唬周齐一下应该不是问题吧?” 一中是市重点,十四中是考不上高中的学生拿钱上的学校,学校乌烟瘴气。 这原本就是许文文的打算。 他是gay不假,可他学习好,家境好,长得好,喜欢他的女生多得是。 黄萱也不过是其中之一而已。 许文文原本只是讨厌周齐喜欢他缠着他,想利用一下黄萱警告周齐离他远点,可没想到周齐为了恶心他又把心思打到了傅明贽身上。 别的许文文不能忍,傅明贽更不能忍。 无论是利用谁,如果周齐敢打傅明贽的心思,他就一定会把周齐逼到别的学校去。 傅家唯一的继承人,等到傅明贽成年毕业以后,形形色色的人接触得更多,可就没现在这么好钓了。 可许文文还没把计划跟黄萱说清楚,忽地后脑勺一阵剧痛,后衣领被什么给揪住了,屁股底下坐着的凳子一下子被人给踹翻了。 许文文连后面那人是谁都没看清,脸上就挨了一脚,脑子整个都懵掉了,只听见:“我滚你妈的,你还有没有脸?!” 在黄旭眼里,黄萱说话的可信度远大于周齐。 但可惜,周齐说话的可信度大于许文文。 * 明明是周齐看着傅明贽把“摘星星”和“当星星”的二连选了个好地方系上去的,没成想回来以后傅明贽一天没搭理他,好像他又做了什么不可饶恕的错事。 陪傅明贽大雨里面出去一遭,第二天起床周齐还感冒了。 倒没发烧,鼻子也还好,就是嗓子哑了,一说话发肿地疼。 周齐想,这可是他为了王八攻哑的嗓子,必须向傅明贽说出来,不然他血亏。 周齐憋了一个早自习和第一节 英语课,到下课的时候戳了戳傅明贽的桌子,组织了一下用词,沙哑道:“我被雨淋感冒了。” 傅明贽不自然地看了周齐一眼,顿了好半天,才挤出一句话:“吃药了吗?” “我嗓子哑了,”周齐敲桌强调,“我为了你嗓子都哑了,你就问我吃没吃药吗?” 傅明贽面无表情:“那你想怎么样?” 周齐笑起来了:“我不管,你得补偿我。” 在周齐以为傅明贽会问他“你要我怎么补偿你”还准备说“明天穿女装来上学”的时候,傅明贽将桌面整理整齐,不慌不忙道:“十月份我可以每天早上给你带一份天气预报,”他看着周齐,毫不留情,“这样你就不会再感冒了。” 周齐:“……” 这对话不对。 傅明贽一顿,说:“嗓子哑了,比起吃药,少说话更好。” 周齐:“……” 正在周齐艰难地喝了口水,准备反驳傅明贽的时候,听见后桌在讨论:“听说昨天隔壁班有个同学被打了,是谁啊?” 后桌的同桌说:“是那个每次考年级第二的许文文,被一个转校生打了……昨天就去医院了。” “这种恶劣事件学校要通报开除那个转校生的吧?” “……未必,我觉得够呛。” 后桌问:“为什么?这都不开除吗?” 后桌的同桌听上去一言难尽:“那个转校生一口咬定许文文性骚扰女同学,好像是性骚扰他妹妹——这种事情,估计学校也理不清,谁知道结果呢?” 周齐听着,差点呛水,年级第一不冷不热地看了他一眼。 第14章 优等生(14) 周齐把矿泉水瓶放下,兴致勃勃地转过头去,凑到他后桌杨青青桌子前面:“许文文被人揍了?真性骚扰女同学了吗?” 杨青青同桌是班里的数学课代表,男同学,叫严祎,带着方框眼镜,不烫头不纹身,模样看着安安分分的,眼神却很狡黠。 杨青青被周齐吓了一跳,不自在地向后仰了仰,倒是严祎来说:“打人的那个转校生是这么说的,说许文文性骚扰他妹妹,”严祎的眼神颇有世风日下的感慨,“还说许文文是他妹妹前,分手后去找他妹妹复合,结果昨天被拒绝了就不要脸地想猥亵他妹妹,正好被他撞见——这是我去年级主任办公室送文件的时候听见的那个转校生的原话。” 从严祎这两句话里,周齐已经猜出来了打人的那个转校生必然是黄旭。 黄旭有点东西,上个星期还来找他打架,这个星期就打到绿豆受脑袋上了。 效率还挺快。 黄旭这是发现了什么才突然变脸了? 不过周齐不相信许文文那绿豆受会性骚扰女同学——一个瘦巴巴的小gay,比起骚扰黄萱,周齐琢磨许文文骚扰黄旭的可能性更高。 周齐想了想,问:“已经进医院了?” 严祎说:“许文文班里同学说第三节 课后许文文就没回班里上课了。” “哦,”周齐想他作为绿豆受的前任暗恋者,要是绿豆真进了医院,他得请假去医院看看绿豆,好问问文文到底为什么猝不及防挨一顿毒打,“那他们班班主任应该知道文文在哪家医院吧?” 严祎察觉不对的一皱眉毛:“文文?你和许文文……” 在周齐把严祎的话听完前,旁边的年级第一偏过身冷冷道:“你嗓子不疼了?” “……”周齐被他吓了一跳,酝酿了好久,才可怜巴巴开口,“疼。” 听了周齐叭叭叭许文文大半天,傅明贽皮笑肉不笑:“是吗?” 周齐难受地按了按喉结,说:“跟你说话格外疼。” 傅明贽冷笑了声:“那你就闭嘴。” 严祎早听见周齐嗓子哑了,只是没问。这时候傅明贽说到这件事,严祎才问:“周齐你嗓子怎么哑了?” 周齐露出点笑,瞧了傅明贽一眼,吊儿郎当道:“跟傅明贽睡了一觉,叫了一晚上,嗓子就哑了。” 严祎:“?” 一直埋头写作业的杨青青“噌”地抬起头来,震惊的眼神在周齐跟傅明贽之间逡巡了一圈。 周齐摸了摸年级第一冷若冰霜的小脸,笑嘻嘻地去故意恶心傅明贽:“小明,你昨天晚上真厉害。” 傅明贽面无表情地看了周齐好半天,才丢下一句话:“上课了,闭上嘴。” 确实上课了,第一遍上课铃已经响了。 但没看见小明发火,周齐有点失望——那他岂不是白白恶心傅明贽好几遭。 语文老师已经进教室了,杨青青还盯着周齐的后背,和同桌小声道:“这两个人怎么会这么有cp感?是我的错觉吗?” 周齐刚才说的话当然是玩笑话,没有人会当真。 但严祎很惊讶傅明贽竟然接受了周齐的玩笑——他和傅明贽是高一同学,从来没见过傅明贽和谁多说几句话,别人开傅明贽玩笑,傅明贽也从来不会搭理。 于是严祎把声音压得更低,向杨青青说:“我也怀疑这两个人有一腿。” 尽管杨青青也是这么想的,但听见严祎这么说,杨青青还是用看神经病的眼神看了严祎一眼。 在努力学习,考到年级第一的路上,语文是周齐最大的敌人。 没有别的原因,台上那位三十出头的女老师喋喋不休的语调让周齐听得烦躁,注意力不停转移——从许文文住哪家医院,到中午吃什么,再到他想看傅明贽女装上。 终止在女装上。 女装只是周齐随便冒出来的一个想法——但现在仔细想想,周齐感觉自己很兴奋。 怎样才能成功让傅明贽同意穿女装来上学呢? 要实在不同意,穿女装跟他出去玩也行。 再不济,去宾馆开房穿女装看一眼也行,他拍张照片以示留念就行。 这件事周齐想了一整节语文课。 具体实施方法没想出来,但周齐想明白了他想看傅明贽穿哪种女装。 情趣薄纱类他受不住,就中规中矩的就好了。 jk制服就很合适。 周齐把短裙子小领花按在傅明贽身上,想了想什么样子,又看了看坐在他旁边听语文课的年级第一。 周齐觉得颇合适,假发衣服他来买就行,傅明贽只需要穿。 现在没有解决的问题只剩下了一个。 怎么让傅明贽同意穿女装。 这是个大问题,周齐断断续续想了一个上午没想出来。 想到中午放学,他在教室里磨蹭了一会儿,门口冒出来一个寸头,神色很横,横中还带着点不好意思:“周齐,出来,我有事找你。” 黄旭是三百六十五天没有一天穿校服的学生,体格精壮,一头青茬寸头,不至于流里流气像个流氓,但一看也知道是刺头儿学生。 周齐倚在门口,笑道:“小黄啊,你还有什么事?” “叫个屁小黄,”黄旭瞪他一眼,言简意赅,“黄萱把事都跟我说清楚了,黄萱和许文文的事跟你没关系了。” 知道到底怎么回事的只有许文文跟黄萱,或者只有许文文。周齐知道什么都是靠猜,他问:“你把黄萱怎么和你说的,再跟我说一遍呗?” “还说什么,你自己没做过的事你还不清楚吗?”黄旭不满地嘟囔了两句,“黄萱承认你确实没去找过她,是许文文和她说你一直在跟踪威胁许文文,许文文没办法才来求助她,让她撒谎向我说你骚扰她了。” 在这本校园耽美文的剧情开始以后,原主周齐的确天天去骚扰许文文—— 但在高二开学之前,剧情还没开始。剧情之前的事周齐不清楚,只是通过许文文对待他的态度猜测原主还没做过过分的事。 原书里周齐没看到过黄旭和黄萱两个人。 周齐突然想——如果他没来,周齐还是原来的周齐,许文文这么搞周齐,周齐应该会被黄旭“教训”一次吧?或者不止一次,看许文文想要几次? 如果黄旭找周齐打架,黄旭会被开除,而如果在原本的走向中黄旭被开除他没有为自己辩解的任何可信理由。 在现在,黄旭还能瞎说,说许文文性骚扰黄萱把事情搅得一团乱糟,让学校不想把事情闹大,但在原本的走向中,黄旭只能被按照学校条例开除。 原主的结局是在酒吧打架被刺瞎了眼睛,残废转学了。 原本周齐没去想这些事,毕竟他的目标是考到年级第一,也不可能去酒吧打架。 但从现在所知来看,原主的这个结局说不准和许文文有关系。 “你跟许文文怎么样跟我屁点关系没有,”黄旭挠挠头,冷哼一声,“所以你也不用担心以后我再来找你什么事。” 周齐现在倒不担心黄旭找他什么事。他笑起来,问:“先别说这个,我听说你把许文文打了?没事吧?” “操,你他妈可别说这个了,”黄旭一脸晦气,“我踹了他一脚,骨头没断也没流血,在地上哭了半个小时,让人给他叫的120急救车,我他妈是真服了他了。” 周齐一听笑出声了:“不,我没问许文文,我问你没事吧。” 黄旭说:“我当然没事——我能有什么事,许文文那种小娘们我一个打他十个。” “不是,”周齐说,“我说的是学校处分,你平白无故把人家打了,学校要处分你的。” 黄旭哼笑了声,没多说:“这事不用你管了,打许文文怎么了?顶多记个过。”他估摸着周齐也听说了些事,意有所指,“就算黄萱再喜欢那个许文文,我也是黄萱亲哥。” 周齐沉默了好一会儿,突然问:“你妹妹真喜欢过许文文?” 黄旭一听,脸色不太好:“她瞎了眼,你别问我。” “那她觉得许文文喜欢她吗?”周齐又问。 黄旭被周齐问得摸不着头脑:“还是许文文先追的黄萱,你说呢?” “我的意思是你妹妹被骗感情了,”周齐顿了下,还是没把许文文是gay的这件事说出来——不然小绿豆在医院还得挨打,绿豆变红豆,“许文文一直有暗恋的人,不是黄萱。” 黄旭果不其然脸色一下子变了:“你什么意思?你把话说清楚,许文文暗恋谁?他不喜欢黄萱追她干什么?” 第四节 课下课挺长时间了,走廊上同学都走干净了。 下课就出去了的年级第一正好又回来了,傅明贽不冷不热地看了周齐一眼,又看了他身边的黄旭一眼,在门口站了两秒,还是走到周齐面前:“跟我回教室。” 周齐下意识地就脱口而出:“就不。” 然后周齐的手臂被抓住了,拉着周齐向教室里走。 黄旭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连忙拉住周齐另一边手臂:“话没说完你往哪走呢?!” 傅明贽将周齐向他那边拉,手从手臂一点点滑到手腕,又向下滑,握着周齐的手。他顿了顿,看向黄旭:“别来找他麻烦。” 第15章 优等生(15) 左手在傅明贽手里,温温热热,掌心带着一层薄汗。 右手臂被黄旭拧着——当然黄旭不是关键,是傅明贽这么牵着他,周齐一下子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把两边胳膊都抽回来抱在一起,像被逼进墙角欺负的无辜少女:“你们干嘛呀,说话就说话,怎么还对我动手动脚起来了?” 黄旭看见周齐这副故作受害人的样子就想打他,“呸”了声,臭着脸道:“谁他妈对你动手动脚了,你要走也先把话说明白再走——许文文那比到底喜欢谁你说清楚了。” “许文文”三个字一出来,周齐感觉年级第一看他的视线突然刀子似的扎人起来。 周齐瞧了傅明贽一眼,说:“学校里同级的学生,你肯定知道这个人,我能和你说的就是这些,到底是谁你得自己去猜了。”他拿手背拍拍黄旭肩膀,语重心长道,“不过以你的直男思维,应该一辈子都猜不着是谁。” 这么几句话,黄旭反应了好几秒,才找着一个重点,勃然大怒:“你装什么装?知道是谁就是不说?这跟我是直男有什么关系,难道你不是?!” 周齐惯常满嘴跑火车,正想说“我当然不是,我不是喜欢你吗”突然瞥见脸色很冷的年级第一,话说到嘴边一下子改口了:“我当然不是。” 周齐抓住傅明贽手腕,牵上来就在傅明贽手背上亲了一口:“我喜欢他。” 跟周齐还不熟,不清楚周齐德性的黄旭一下子被吓住了,睁大眼睛看看周齐,又看看周齐身边那个少年,不敢相信现实。 “看我干嘛,你……”周齐下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被生拉硬拽着走了。 进了教室,关上门,周齐一路被拉回座位。 中午放学快半个小时了,班里一个同学也没留下,只有周齐跟傅明贽。 周齐被推回座位上,发懵:“你干什么?” 年级第一冷淡地坐着,周齐一句话问完半天才偏过头盯着周齐:“你不是要好好学习吗?” ——这不是傅明贽想问的话。 他想问周齐是不是喜欢许文文,想问周齐和那个寸头又是什么关系,想问周齐……为什么要和他开这样让他心烦意乱的玩笑。 但话一出口,却什么都问不出来了。 手背还保留着那种柔软,带着点湿漉漉意味的触感。 “我是要好好学习,”周齐说,“可现在不下课了吗?”想想刚才干的事,周齐有点惊奇傅明贽居然没生气,又起了撩事的心思,笑嘻嘻道,“我跟你表白,你就和我说一句好好学习?” 傅明贽身体僵硬,脸上却没什么表情,只有喉结动了动:“你想让我和你说什么?” 周齐想了想,他本来就是故意膈应傅明贽的,再怎么说也膈应不到自己——要是傅明贽生气了再说。周齐指指自己,笑出声道:“叫我一声老公?” “……”傅明贽沉默了好半天,才挤出一句话,“不可理喻。” 周齐撇撇嘴,到中午了他还没去吃饭,也懒得继续逗年级第一了:“你让让,我得出去……” 在周齐开口的同时,傅明贽忽然问:“你中午吃药了吗?” 周齐愣了一下,说:“感冒又不严重,不用吃药了。”他拧开瓶子喝了口水,“放心,你不跟我接吻应该传染不到你。” 周齐三句话有两句话让傅明贽恼怒起来,或许恼怒里面还有一点羞赧。他推过一盒感冒药:“医务室开的药,饭前吃,一天三次……”傅明贽顿了一下,声音不自觉地小了一点,“记得按时吃药。” 年级第一下第四节 课就出去了,刚刚才回来,周齐还以为他是去吃饭去了。 周齐接过药盒,在手里转了两下,笑了:“你下课去给我买药了?” 年级第一看上去有点烦他,就吝啬地瞧了周齐一秒钟:“按时吃药,不要再和别人说一些乱七八糟的话。” 周齐已经发现了傅明贽脸皮比纸还薄,有意逗他:“你别诋毁我,我跟别人说过什么乱七八糟的话?” 傅明贽皮笑肉不笑:“你说呢?” 周齐没吭声,先观察了傅明贽一会儿,哑着嗓子突然转移了话题:“你喜欢哪个颜色?还喜欢什么条纹吗?” 傅明贽直觉周齐脑子里又在想一些不太好的事情,只盯着周齐没回答他。 周齐只能自顾自继续说:“你觉得裙子好看吗?女的穿的那种——你觉得哪种款式比较好看?” “有事直说。”傅明贽简短道。 周齐闪烁其词:“不是,我就是想问问你的喜好而已,没别的意思。”他想了想,掩饰道,“你谈过恋爱吗?” 让年级第一穿女装这件事,实在任重道远。 周齐到现在还没找到能让傅明贽答应穿裙子的正当理由。 傅明贽看着周齐不说话,周齐想着穿女装的事,下意识地又问了遍:“你以前找过男朋友吗?” 话一出口,周齐就一下子闭上了嘴,有点尴尬地笑了笑:“不对,是女朋友。” 说错了。 问成男朋友了。 傅明贽喜欢男的还是喜欢女的,周齐不清楚。 在这本校园耽美文里,周齐只知道小绿豆是个纯gay,至于傅明贽到底是同性恋还是双性恋,还是什么直的被掰弯,周齐都不了解。 毕竟在全篇开头和结尾,傅明贽这哥们儿的感情回应冷淡得像个路人。 而且傅明贽和小绿豆这个纯gay给人的感觉很不一样。 周齐一直没把傅明贽当gay看——反正恋爱谈不到他头上,傅明贽到底是直的还是弯的也跟他关系不大,按正常同学处就行。 关系不太好、他生气我开心的那种“正常同学”。 不小心偏到性向这件事,周齐多多少少不太想再继续聊下去了,敲敲桌子:“十二点半了,你让开,我得去……” “没有。”傅明贽说,语气很淡,“我没找过男朋友。” “所以呢?”傅明贽问。 他看着周齐,神态冷淡而斯文,像个正正经经的好学生,也不过在问一句寻常的话。 ——但周齐没察觉傅明贽攥笔的手指尖用力得发白,只是僵坐在位置上而已。 第16章 优等生(16) “所以这样很好。”周齐利索地把话圆了回来,他敲了敲桌子,“早恋不好,学习多快乐,谈什么恋爱啊?” 傅明贽僵硬的躯体稍稍缓解了点。 他不动神色问:“你认为早恋不好?” 周齐托腮看着傅明贽,露出点笑:“当然了。”原书剧情到现在还没开始——周齐把年级第一认识小绿豆当作剧情开始,这段校园早恋说不准要死于摇篮。周齐说:“不过你要是谈女……早恋了,跟我分享一下,我挺好奇你喜欢什么样的。” 傅明贽握紧笔:“不会有的。” 现在看年级第一这副好学生的样子,说他早恋现在看上去不太可能——但无论怎么说,傅明贽好歹是校园耽美文的主角攻,也没什么事是不可能发生的。 周齐屈起手指,拿指关节蹭了蹭傅明贽的脸,恶劣道:“你以为你说没有就不会有吗?” 周齐一遍蹭他脸,一遍想挺有意思的一件事: 刚搬到傅明贽同桌的时候,傅明贽还小姑娘似的跟他划清肢体界线,到现在,也没发生过什么事,傅明贽莫名其妙地就接受他了。 连被他亲了一下都没反应。 这是什么情况? 王八心,海底针? 傅明贽盯着周齐不说话,周齐就又得寸进尺地拍了拍他的脸:“行了,让一下,我得去吃饭去了,和我一起吗?” 在傅明贽说话前,周齐就“哦”了声:“哦,我忘了,食堂是公共场合,你别跟我一起了,我自己去吧。” 周齐站起身来,他也懒得等傅明贽起来给他让位置出来,直接从课桌上面翻了出去。 “周齐,等等。”他刚翻出去,听见傅明贽的声音,“我跟你一起。” 周齐停在课桌前,眯起眼:“别啊,跟我混在一块不利于你年级第一好学生的人设,年级里认识我的同学挺多的。” “抱歉。”傅明贽偏过视线,语气很淡,把那些不自然、难堪都藏了起来,“我校园卡里没钱,我可以向你借一顿饭的钱吗?明天还给你。” 其实傅明贽想说他之前不是那个意思——他没有嫌弃周齐,也从来没有要保持什么“好学生”的人设。 可他也不知道他应该去解释什么。 傅明贽只能这样—— 他宁愿让周齐以为他是为了让周齐给他付钱吃饭才和周齐一起去食堂,也不愿意让周齐认为他讨厌、看轻周齐。 周齐听了,意味不明地笑了声:“也行,那走吧。” * 给王八攻付钱吃饭这件事,周齐愿意给他付钱吃到高三毕业——只要王八攻答应他,穿女装来上学,穿一上午、一节课都可以。 不过这事周齐也就是想想,王八攻家里不差高中两年的食堂钱,也就今天傅明贽卡里没钱了才轮得上他。 不过大概有句话,叫“想什么来什么”周齐苦苦思索了如何让傅明贽答应他穿女装给他看一个中午,下午最后一节课,张峰进来开了个班会。 “大家把手里的事情停一停,我们来说一说国庆假和假后的学校活动。”张班主任登到讲台上,拍了拍讲桌,“今天是九月二十八号,咱们三十号下午放假,放到十月七号上午,放假的具体事宜呢咱们等到三十号再说,今天班会主要讨论的内容是放假回来咱们学校的文化节。” 班里窸窸窣窣了一阵子又安静下来,一双双眼瞧着张班主任。 周齐不关心什么文化节,埋头写作业——周末写的作文发下来了,关于周齐花了一天时间论述的29杀开挂问题,语文老师让他重写。 “学校的文化节的活动不少,到时候班长和宣传委员到级部领活动介绍,大家看情况自己报名参加。”张班主任在讲台上左右踱步,又停在讲台前面,“需要大家集体参加的是学校文化节的合唱比赛,合唱比赛是以班级为单位报名的,每一位同学都要参与。” “之所以我今天就来和大家说合唱比赛,是因为咱们十月七号上午十点返校,比赛下午两点开始,所以大家好好利用一下假期前的这两天,再在国庆假里统一到校排练两次。” 一听放假还要返校,同学们又喧闹起来了,张班主任一拍桌子:“安静!听我说,这次比赛的主题是‘载歌载舞,古典青春’,主题比较怀旧正式,还要唱歌跳舞,咱们班会上讨论一下,把选歌选舞先定下来。” 周齐一心改作文,两耳不闻文外事。 班会不知道讨论到哪了,有同学发言也有班主任发言,只有一句话精确地飘到了周齐耳朵里:“……选几个同学在演唱台前跳舞,我觉得双人华尔兹比较适合咱们班里这次选定的歌曲。” 张班主任认可道:“可以,华尔兹也行。班里有学过跳舞的同学吗?” “老师,我学过交谊舞。”周齐听见有同学起立回答,“华尔兹我可以跳,但是还需要再找几个同学一起跳,最好有两三对。” 是个男同学。 周齐心念一动,扭头看了那个小同学一眼,清清秀秀的——就是他后一排的那个数学课代表严祎。 严祎好像还是班长来着。 张峰眼睛在班里扫了一圈:“那咱们就定下来华尔兹了,有主动报名跳舞的同学吗?” ——没有。 教室突然安静,面面相觑,像在被随机点名上去做题的数学课。 严祎扶了扶眼镜框,说:“咱要定华尔兹的话,最好先定下来愿意跳舞的女同学,男生这边比较好协调。” 理科班男多女少,二十班差不多男比女二比一,四十多个人里只有十三四个女同学。 张峰点点头:“那有女同学愿意跳华尔兹的吗?选三个吧,凑三对跳华尔兹的,其余同学在合唱台上唱歌。” 教室里安静了好久,才慢吞吞站起来一个女同学,她也是看没人站起来才站起来的,一脸为难:“老师,我没学过,如果没人愿意跳的话就算我一个。” 张班主任拿都不好意思的女同学没办法:“还有吗?还差两个,女生们踊跃一点,又不难,大家一起假期学学就会了。” ——命运在这个时候召唤到了周齐。 他看看张班主任,又看看冷冷淡淡、事不关己的小同桌,踊跃举手发言:“老师,男同学可以报名穿裙子跳华尔兹吗?” 同学们一听,又一下子喧闹起来。 张班主任白了周齐一眼:“你要报名吗?” “不,”周齐斩钉截铁,“我有举荐,我举荐傅明贽,他穿裙子跳舞肯定好看。” 傅明贽慢慢地转过头看了周齐一眼:“?” 周齐拿笔戳戳他桌子:“为班级争光,你觉得怎么样?” 主动献身跳华尔兹的严祎也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正直道:“老师,这倒也不是不行,毕竟必须有人跳舞,但又没有女生报名,让男生跳也算是理科班的特色。” 张班主任被气笑了:“行啊,你们的活动你们来安排,让男生跳女步,谁愿意报名?” 周齐见缝插针,积极发言:“老师,投票不行吗?不记名投票,选出两个得票最高的男同学,就这两个同学跳华尔兹女步了,怎么样?” 严祎搭腔:“这倒也行。” 周齐这小子什么时候跟严祎说一块去了——张班主任赶苍蝇似的甩了甩手:“行,你们说了算,反对的举手看一下。”同学们互相看了看,蠢蠢欲动的不少,举手的倒不多。 张班主任说:“那你们自己写张小纸条,写两个你们选出来的男同学,写完后最后一个同学从后排往前收。严祎你最后把票计一下,通知那两个被大家选中的男同学让他们准备跳女步。” 班里大部分同学周齐都不熟,但是周齐肯定,班里所有同学,都对到现在没掉下过年级第一的傅明贽特别熟—— 这种学习好,长得好看的小同学,周齐不信傅明贽会落选。 周齐笑嘻嘻地又去戳了戳年级第一的桌子:“弟弟,准备好穿裙子了吗?” 年级第一倒丝毫不慌,脸上没什么表情,在张峰让反对的举手的时候也没举手。 直到周齐过来撩事,傅明贽才凉凉地看了周齐一眼。 那一眼周齐莫名其妙觉得自己凉了。 然后周齐就看见傅明贽站起来了,不慌不忙道:“老师,我报名。” 张峰第一次见傅明贽主动参加学校集体活动,还是要报名穿裙子跳舞,惊讶道:“你要报名跳女步?” “不是,”傅明贽低头看了周齐一眼,意味不明,“我报名跳男步,投票不用选我了。” 周齐:“???” “哦哦,”张班主任了然地点点头,提高音量向班里说,“停一下,现在跳舞的六个同学里,跳男步的是严祎和傅明贽,所以这两位同学大家在投票的时候就不要写他们了,投他们的票是无效的。” “……” 周齐盯着傅明贽,憋屈得没话说。 教室里一直吵吵闹闹的,张峰话说完,更吵闹了。 周齐隐隐听见后面女同学的声音:“什么情况?傅明贽报名不能投了?那要投谁啊?” “你想看谁穿小裙子就投谁呗。” “那我不能选一个辣眼睛的,咱班里哪个男的腿好看?” 周齐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腿,又看了一眼傅明贽,挤出四个字:“干得漂亮。” “不谢。”傅明贽望着周齐,嘴角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我等你穿裙子来学校。” 周齐斩钉截铁,一个字一个字说:“不,可,能。” 第17章 优等生(17) 对班里到底投票选出来哪两个男同学去跳华尔兹女步,周齐不确定。 但周齐觉着无论投谁,都投不到他头上来。 不喜欢原主的同学多了是了,他来这里时间也不长,能叫得上来名字的同班同学还不到十个——这种事肯定落不到他头上。 当着傅明贽的面,周齐在纸条上写了两遍傅明贽。 傅明贽简短道:“你写我没用。” “呵,”周齐嘲讽他,“你怎么这么聪明?” 傅明贽看上去像是在好心提醒周齐,慢悠悠道:“跳男步的还有一个名额,你要是不想穿裙子,现在报名还来得及。” “又选不着我,我报名干嘛?”周齐冷笑了声,“你别想骗我去跳舞,你自己跟女装大佬跳吧。” 傅明贽将周齐的纸条抽过来仔细叠好,坦坦荡荡地帮周齐递给了收纸条的同学。 交上纸条后,他才望向周齐,问:“是谁让你认为你不会被投到?” ——没有谁。 就是勇气。周齐就是觉着投不着他。 一中有晚自习,高二晚自习从六点半上到八点放学回寝室。 今天晚自习周齐上得很寂寞,年级第一不知道被批准了什么特权,这两天都上完第四节 课就放学回家了,到了晚自习周齐右手边一片空空荡荡。 闲的没事周齐想回头跟严祎说两句话,可严祎跟班委一起去讨论合唱比赛的事了。 顺便计个票。 结果明早班会出。 * 傅明贽在暮色中出了校门,校门口有辆黑色宾利等着。 车在向傅家开,傅安在书房里等他。 傅明贽推开书房的门,傅安正坐在软椅上,叠着腿,翻阅财经杂志。这是傅安家,但傅安仍穿着正装,没有换衣服——因为他不会在这里逗留太久,也不会在这里过夜。 傅安合上杂志,随意地放到一边:“六点半整,你是时候要回到家里来了。” 傅明贽知道傅安说的“回家”指的不仅仅是“放学回家”。 还指让他回到傅家。 傅明贽没有一丝笑容,却笑了一声:“你和我妈说过什么,能让她同意把我送到你家?” “你真的会在意我说过什么吗?”傅安用指节撑着太阳穴,轻笑道,“其实你也不会在意你倒底是在吴岚家还是在这里,这对于你来说没有区别不是吗?” 他站起身,不急不慢地踱步到傅明贽身前,十几年前意外出生的孩子已经长大了,现在比他还高。傅安说:“我不承认你,吴岚也不承认你,所以你在哪对你来说没多大区别。” 傅明贽脸上没有一丝表情,手却无法被控制地气得发抖。 他已经习惯收敛自己的情感、情绪,可是做不到无动于衷。 傅明贽不知道他在生气什么,也不知道他怨恨过谁,只是感到疲累和无能为力。 “或者说,也有一点区别。”傅安带着淡淡的笑,“你在傅家,你是傅家所有产业的继承人,所以你不至于会在还在上学的年纪里紧巴巴地拿不出钱来。” 傅安并不关心吴岚生活得怎么样,但吴岚做过什么只要他想知道他就能知道:“我猜吴岚没有和你说过,你和她将近二十年的生活费都是我来负担的,所以我没想到吴岚作为你的母亲,会对你一连几个月置之不理。” 傅明贽坐到椅子上,垂着眼睑一字不发。 他没有话能对“家人”说出来了。 傅安为自己倒了一杯茶,仪态斯文,像在合情合理地为傅明贽考虑:“假若你的母亲没有做出这么过分的事,我可以让你陪她一直到你高中毕业,但如果吴岚连你的基本生活都不能保障,你现在就要回到家里来了。” “我不阻拦你和谁见面,这是你的自由。”傅安啜了口茶,“在你高中毕业前,我不干涉你的任何决定。我会供给你的生活费,你是愿意住在这里,还是和你爷爷奶奶一起,或者自己出去住别的地方,都由你决定。” “你只需要做一件事,记得你是我的儿子。” 傅安嗓音温文,像他的保证,都是对傅明贽的馈赠。 傅明贽抬了抬眼帘,站起身,吐出一个字:“滚。” 在傅明贽转身要向门口走的时候,傅安在后说:“桌上是信用卡,密码是你的生日,走前记得带走它。但如果你离开这里是为了回去找吴岚,那就不必去了,如果吴岚继续要和你住在一起,我不会再给她生活费。” 傅明贽脚步一顿。 傅安慢条斯理地继续说:“假若你不信,你不妨看看吴岚在金钱和亲情里面选哪个。不过吴岚从大学肄业生了你之后,到现在十七八年没有出去工作过一天,她除了玩乐什么都不会,所以我不建议你拿你母亲的生活保障来开玩笑。” “除非你现在能够负担起自己的生活费,和你母亲吃喝玩乐的花销。” 傅安高高在上,带着点讥诮,将傅明贽的路全都堵死了。 傅明贽没有回头,推门去了。 傅安慢声地提醒他:“卡。” “不用了,”傅明贽语气淡淡的,听不出愤怒,也听不出难堪,“我有兼职。” 不是兼职。 只是暑假帮人设计应用软件,报酬才打过来而已。 在国内从早自习上到晚自习的高中,半工半读是件根本不可能的事。 但即使一分钱都没有,要退学去找工作,傅明贽也不想回傅家。 * 众选之人在早自习公布,顺便公布合唱比赛的班委讨论结果。 周齐昨晚熬夜改作文,早自习趴在桌子上昏昏欲睡,张峰什么时候进来的都不知道,只知道他是被张峰拍后脑勺拍醒的。 周齐懵懵懂懂地坐直身,习惯性地看了小同桌一眼。 他想起来晚自习,就凑了过去,趁张峰回到讲台上讲话的时候窃窃私语:“你为什么不用上晚自习啊?你怎么让老师批准的这件事?” 傅明贽不冷不热地瞥了周齐一眼,没搭理他。 周齐又问:“是年级第一有特权吗?是的话,你就跟我眨眨眼。” 傅明贽瞧着周齐,没眨眼也没说话,周齐跟他凑得近,就能闻见年级第一身上那种干干净净的柠檬味儿。周齐刚嗅了嗅,还想再说什么的时候,忽地听见张班主任叫了他一声:“……和周齐两位同学。” 前面的周齐没听,后面的周齐就听了个“两位同学”。 班里一直有点喧闹,一听到这里,陡地炸了锅似的“哈哈哈”起来。周齐还凑在傅明贽身边,预感不好地向后回了回头—— 他坐第一排,一回头,看见无数双眼睛都在向他脸上扫,一边扫一边“哈哈哈”。 周齐直觉他翻车了:“傅明贽,怎、怎么了?” 傅明贽的回答还没听着,周齐看见最后一排,曾经跟他共享单人单排单桌VIP用户尊享特座的一个哥们儿猛地站起来了。 这哥们儿是个打篮球的体育生,一米九多,人一起来椅子“咣当”一声:“老师,我反对!我才不要穿裙子跳华尔兹,裙子这种东西哪有我能穿的号码啊?” 张班主任腆着肚子,一脸慈祥:“都是大家选出来的,这怎么改?号码肯定是会有的,实在不行定做也来得及——而且你看看,不还有周齐陪着你吗?” 周齐:“???” 第18章 优等生(18) 投票绝对有黑幕。 ——周齐满脑子就剩下这一个想法。 周齐噌地站起来,看看后面那个一米九几的体育生老弟,又看看自己,向张班主任说:“老师,我不信我被投出来了,为什么会是我?” “这个票呢,都是大家投的,昨天班委在我办公室一票一票计出来的,这不会出错。”张班主任很有威严地瞪了周齐一眼,“再说别人不愿意也就算了,你跟着不愿意什么?让男生穿裙子跳舞不是你提出来的?” 班里听见张峰把事实说出来了又乱糟糟地哄笑起来,窃窃私语说个不停。 从后面,周齐竟然还听见一句语重心长的“人在做天在看”。 他做什么了?? 严祎作为计票班委,及时地站出来说:“计票的确没有问题,蒋子方和周齐的确是投票最高的两个,蒋子方计票二十三票,周齐……三十六票。” 班里一共四十三个人,其中周齐还把两票都作废投给了傅明贽。 周齐吸了口冷气,猛地回头盯着严祎:“为什么?!” 严祎扶了扶眼镜,说:“可能大家都认为提出女装建议的同学应该身先士卒,为班级做贡献……反正我投你了。” 杨青青在旁边举起一根手指,小声道:“我也投你了。” 周齐心有不甘,坐下的时候还看见傅明贽在瞧他,嘴角微弯,说:“我昨天提醒过你了,你没有听,现在我也没办法了。” 这话说得像是在为周齐着想似的。 周齐:“呵呵。” 班会开了一个早自习,周齐萎靡了一个早自习。 他提出来的事,票都投到了他头上,他还能说什么? 离国庆假还有两天时间,合唱和跳舞的排练时间就是这两天和国庆假。国庆假班里计划返校排练一下午,所以十月六号下午两点提前返校,为比赛做准备。 排练唱歌和跳舞分开,唱歌副班长来负责,跳舞班长严祎来负责。 下午第一节 课音乐课被占用了用来安排合唱比赛,张班主任和副班长在讲台上跟全班同学安排合唱歌曲的安排,跳华尔兹的这几个受害人凑在教室最后一排,由严祎来安排。 跳华尔兹的六个,三对,就一个女的。 周齐瞧了眼左手边格外拘束的唯一女同学,又看了看坐在自己右手边的傅明贽,嫌弃地拉着小板凳向左边凑了凑。 严祎站着在周齐前面,说:“这次跳舞的内容,我已经找好教学视频了,不难,大家一起排练两次应该就差不多了。排练时间的话就是今天的音乐课,和明天的一节体育课和数学课,是连着两节课,还有十月六号下午。” “华尔兹的难度,排练时间地点这些都不是问题。”严祎一顿,看了眼周齐,颇有兴致,“问题是谁和谁跳,还有比赛的时候穿什么跳。男生着装好安排,女生也好,主要是周齐和蒋子方要穿什么跳。” 跳舞的六个人,除了自愿跳男步的傅明贽、严祎,被迫跳女步的蒋子方、周齐,还有一个填充进来的男同学张景和唯一的女同学阮依。 阮依很拘谨地也看了看周齐,说:“不是穿裙子吗?”她迟疑了一下,又说,“跳交谊舞的话穿高跟鞋比较合适……另外他俩头发太短了,最好是再戴上假发,画个妆之类的。” 周齐听了沉默地又把小板凳拉到了傅明贽旁边,离阮依远了点。 “我一米九七,你要我穿高跟鞋吗?”蒋子方一脸不可思议,“而且我去哪买我能穿得上的高跟鞋?你开玩笑呢吧?” “好了,着装不急,在十月六号排练之前买好就行。”严祎和稀泥,“今明两天我们穿校服排练,不说着装了,先把舞伴分出来,好待会儿去楼下试一试。” 上一句话刚说完,严祎立刻补下一句:“我想跟阮依一起跳,阮依,你同意吗?” “啊?”阮依有点懵,“我都可以,就是我不会跳舞。” 严祎立马敲定:“好了,我跟阮依一起,你们四个选。傅明贽,除了阮依,你想跟谁跳?” 严祎故意这么问的。 他想看看傅明贽会不会选周齐——傅明贽会把周齐当朋友,这倒是一件稀奇的事。 傅明贽回答前,那个昨天就被抓来充数的男步同学张景叫起来:“严祎你怎么不先问我?我先选可以吗?”张景看看周齐,犹豫了一两秒,“我想和周齐跳。” 周齐一愣,挑眉问:“为什么?” 张景说:“蒋子方太高了,我到他肩膀,不好跳,傅明贽比我高点,跟蒋子方跳比我合适。” 严祎看着傅明贽对周齐说:“周齐同意吗?” 蒋子方是真的高,张景也是真的矮。 一个一米九多,一个目测一米六多。 傅明贽一米八几,比这个体育生矮半头。周齐笑了:“这有什么不行,其实我也觉得小明跟蒋子方……” “不行。”傅明贽不冷不热地看着周齐。 周齐斜眼看他:“什么不行?” 傅明贽说:“你说的不行。” “凭什么啊?”周齐瞧着他,“你不愿意跟我一块,除了蒋子方你还有别的选?” 傅明贽放在桌面上的手向周齐那边动了动,向张景言简意赅说:“你跟蒋子方一起,如果身高不适合,你们可以对调位置。” 张景:“?!” 蒋子方快乐了:“对对对,你说得对,我跟张景一起,我俩换换,他跳女步。” 严祎没说话,他看见傅明贽的耳朵红了。 教室开着空调,不热,九月底,也不可能冷。 “这还能换?”周齐难以置信,看向傅明贽,“你干嘛呀?” 傅明贽没什么表情,也不看周齐:“你跟我一起。” 周齐反驳:“不行,我不同意,除非你答应咱俩换位置,我他妈才不给你跳女步。” “张景和蒋子方一起,”傅明贽凉凉地又把周齐的话还给周齐了,“你还有别的选吗?” 傅明贽十七,他二十一——为什么他总有玩不过王八攻的错觉? 周齐没想明白哪里出了问题。 严祎清了清嗓子:“行,那就这么安排,我和阮依跳,蒋子方和张景跳……傅明贽跟周齐跳。”严祎颇有兴致地扫过周齐,“分组还有意见吗?” ——主动报名跳男步还莫名其妙被调了位置的张景有意见。 但被蒋子方把嘴捂死了。 周齐也有意见。 但除了王八攻,他也没别的选了。 学校只有两个舞蹈室,已经被别的班级预定走了,华尔兹先暂时在操场上学。 下午第一节 课,来操场上体育课的班级不多,一两个班没精打采的在远处杵着,足球场空空荡荡,一个在踢球的都没有,只偶尔几个同学绕着红塑胶跑道跑过去。 严祎站在足球场的人工草皮上说:“要学的有两部分,一部分是华尔兹内容,一部分是礼仪。礼仪简单,最后再学。我们要跳的主要是几个基础舞步,所以先学基础舞步。第一个是左足并换步,我跟阮依示范一下,你们跟着学。” “首先站直了……周齐,站直了。” 周齐不情不愿地窜直了脊梁骨。 傅明贽在他右手边站着。 “转过身来,面对面,跳男步的同学用左手握住女步同学的右手……” 周齐看看傅明贽,又低头看看傅明贽的手,压低声音:“真不能换换吗?你跟我换个位置,我答应你什么事都成。” 傅明贽没搭理他,只牵起来了他右手。今天挺凉快,不知道原因的,周齐在傅明贽手心蹭到一点汗湿。 周齐笑不出来了,狠狠攥了攥傅明贽的手:“好,弟弟,我记住今天了。” 傅明贽像有点心烦意乱,冷淡道:“别那么多话。” “女步把另一只手搭在男步肩上,男步把手放在女步侧胸那里……” “别。”周齐短促地叫了声,向后退了退。 傅明贽的手指蜷了蜷:“怎么了?” “痒。”周齐突然不自在起来,想把傅明贽推开,可他手还在傅明贽手里,“你碰我,我痒。” 第19章 优等生(19) 傅明贽的手触火似的一下子收回去了。 “你把手抽出去干什么?”傅明贽一不碰他,周齐又自在起来,笑嘻嘻地没事找事,“发现自己跳不了男步,准备跟我换了?你现在反悔也来得及。” 傅明贽再冷静,也忍不住有一丝恼怒——或者还藏着点别扭的羞赧。 他冷冷道:“不是你说你不舒服吗?” 虽然周齐好和人勾肩搭背,但有些应该是寻常的地方敏感得让周齐本人也难以启齿。 这件事是以前跟队友一块去做按摩发现的,别人被按一遍没什么事,周齐被浑身按一遍感觉自己要死了。 没想到换了个世界,竟然一点变化都没有。 周齐摸了摸胸,顿了一下:“要不你用点力?” 两秒钟后—— “操,你轻点,别,”周齐倒吸了一口冷气,“你贴得太紧了。” 一共就六个人,谁谁谁在做什么说什么,严祎看得听得门儿清。 他探究性地看向周齐跟傅明贽,停下动作来:“你们俩在做什么呢?一会儿用力一会儿轻点?” 四道视线唰唰唰甩过来。 周齐瞥了眼面无表情的年级第一,故意大幅度甩了甩他跟傅明贽牵在一块的手,言行挑衅,相当恶劣:“你猜啊,就不告诉你。” “周齐。”傅明贽叫他。 周齐笑眯眯问:“小明怎么了吗?” 傅明贽生硬道:“闭嘴。” 蒋子方被激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哇,你们两个过分了,你们俩怎么这么gay?” “是吗?”周齐挑眉,“我还以为这是父子情。” 傅明贽在短暂的沉默后一下子把手抽了出来,羞怒道:“你哪来那么多话?!” 严祎笑而不语,了然地扶了扶眼镜。 阮依在他身边小声惊叹:“嘶……杨青青说的是真的,他俩真的好有cp感,学神害羞受和学渣流氓攻?” 周齐听见了,竖起一根食指,评价:“有眼光,我是攻。” ——“周齐!” 然后年级第一终于生气了。 剩下的大半节课,就六个人学华尔兹,还是学得吵吵闹闹的。 噪音来源主要来自于周齐。 其实周齐也不想那么多话,但如果他嘴巴停下来了,躯体敏感度就上去了,所以他得找个事让自己转移注意力。 傅明贽就是他转移注意力的受害人。 今天气温只有二十几摄氏度,空气干燥,但傅明贽的手心始终带着点汗。 周齐拿拇指摩挲过他手心问:“你肾虚吗?” 傅明贽凉凉地看着周齐,懒得回周齐话。 “你手上一直有汗,”周齐凑到他脖子旁边打量了下傅明贽的额头和脖颈,“但你别的地方也没出汗,应该不是热的。你是体虚?” 耽美文主角攻也有肾虚的吗? 柏拉图恋爱? 傅明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周齐。好像一旦他回答周齐“不是”周齐便会猜测到其他方面上。 他不想让周齐猜他“紧张”更不想从周齐嘴里听见“害羞”两个字。他宁愿让周齐猜测他体虚,也不想让周齐猜测他害羞得手心冒汗。 “和你有什么关系?”可傅明贽也没办法说服自己回答一个“是”字,他不冷不热地问,“你对谁都这么多要说的话吗?” 周齐随口道:“当然只有你,我只跟你说这么多话。” 傅明贽一下子把视线偏开了,耳朵红得发烫。 但周齐没注意,他光注意到了不远处站着的一位小同学,在阳光下小脸白皙,眼睛黑白分明,那双黑白分明的眼正盯着周齐,像要过来打他。 许文文从没见过周齐这么厚颜无耻的人。 以前涎皮赖脸地缠着他,又教唆黄旭来打他,现在还去纠缠他看中的人。 他平白无故挨了黄旭一脚,还不明不白地被反咬一口,说他性骚扰——性骚扰这种事情根本说不清,明明他才是无辜受暴力所害的那个,学校却息事宁人连处分都没给黄旭下。 简直是耻辱。 如果只有黄旭的事,他还能勉强忍一忍,但如果再牵扯到傅明贽,他一点都忍不下去。 无论是傅明贽的人,还是傅家的钱,他都想要。 他之所以高一一整年都考在年级前排,也有想让傅明贽在认识他之前先记住他的考量。 这种普通考试用点科技技术作弊没什么难的,许文文已经规划好不会参加国内高考,平常考试做个弊还能留个好档案,何乐而不为? 高中的一切都进展得很顺利,无论是交际还是学习。 只除了周齐,一个彻头彻尾、让人恶心的傻X。 正好下课了,铃声一响,周齐松开了傅明贽的手,他瞧了树荫下面的许文文一会儿,准备上去打个招呼——毕竟小绿豆刚从医院回来,他不慰问一下说不过去。 傅明贽顺着周齐的视线看了过去,看见了一个相貌秀气的少年。 他不动声色问:“是许文文?” “是文文,”傅明贽看见周齐嘴角带笑,好像许文文一出现周齐所有注意力都被许文文吸引走了,对他说,“下课了,你先回去,我去看看文文。” 傅明贽说:“我和你一起。” 周齐瞧他:“为什么?” “只是走在一起而已,”傅明贽有点生气,他分不清自己在生气什么,“这还需要你问我为什么?” 周齐笑了,半真半假地逗他:“许文文长得那么漂亮,我这不是怕你看上他,对我始乱终弃,以后不跟我好好学习了吗?” “……”傅明贽把脸别过去,语气冷淡,“你想多了。” 许文文死死盯着向他走过来的周齐。 周齐身边竟然还跟着傅明贽。 “文文啊,”周齐停在他面前,笑道,“刚从医院出来?做没做手术?” 许文文恨不能指着周齐鼻子把他骂一通,但傅明贽在旁边,他又不好说什么难听的,只沉着脸说:“别叫我文文,我和你不熟,谢谢。” “不行啊,”周齐吊儿郎当的,“你跟我不熟,我跟你熟不就行了吗?” 周齐这人像长在人仇恨点上的。 许文文想在傅明贽面前装得冷静一点,装出被骚扰的受害者的样子,但他还是没忍住,尖声道:“周齐你算什么?你以为你是谁,跟我是什么关系?你能不能别再死皮赖脸地纠缠我了?!” 小绿豆显然是生长发育雌性激素分泌过剩。 导致他叫喊起来音线比寻常男同学尖利许多。 周齐被他叫得耳朵疼,慢腾腾地揉了揉耳朵,说:“小姐姐,你这么凶,是找不到男朋友的啊。” 傅明贽一直在盯周齐。 周齐趁着小绿豆气得没喘上气的空档,斜眼瞧傅明贽:“别用这种看父亲的孺慕眼光看我,我把持不住。” 傅明贽:“……” 第20章 优等生(20) 下午放假,放国庆七天假。 周齐有点蠢蠢欲动——是时候该给繁重的学习任务放个假了。 虽然他在这个世界的主要职业是个高中学生,但半个月不动键盘鼠标,周齐还是难受。他已经很克制了,但以前长时间训练的习惯像瘾一样不好戒。 可不好好学习,又考不到年级第一。 考不到年级第一,这个世界的野望没有完成,拿不到十五个点,他就得多去几个世界。 除了考到年级第一,其余两个野心更不好完成。 不说小绿豆为了他为爱发疯这件事情的现实难度,就只说把傅明贽按着欺凌的这件事,周齐想他也下不去手。 戏弄归戏弄,欺负一个小孩算什么本事。 何况万一他没打过傅明贽,这不是丢人丢大发了? 周齐瘫在板凳上,桌面上放着一沓厚厚的假期试卷。他敲敲小同桌的桌子,在开班会的张班主任眼皮子底下说话:“小明,你假期有事吗?” 好学生已经被周齐污染得开始上课说话了:“没有。” 周齐一挺身:“那你愿意去我家玩几天吗?” 傅明贽不动声色:“为什么?” “我家里没人,我一个人怪无聊的。”周齐一顿——不认真的时候信口开河,认真的时候又不好意思把想好好学习的话说出口,“你……你来我家陪陪我行吗?” 傅明贽听了,慢慢问:“你一个人无聊?” 周齐忖度着说:“也不算特别无聊,”他开始信誓旦旦地瞎编,“主要是我一个人在家过夜害怕,你来我家住几天成吗?” 傅明贽又问:“为什么找我?” 周齐笑了,顺口夸他:“你比别人好啊。” 他话一说出口,小同桌就不愿意看他了,偏回头听班会去了,好像周齐不是在夸他是在骂他。周齐只能凑过去一点,问:“你来不来?” 傅明贽的侧脸对着周齐,周齐没从他侧脸上瞧出什么情绪来,听他问:“哪天?” “你哪天方便就哪天。”周齐笑道,“你要是整个国庆假都方便,就跟我住完一个假期呗。” 班会已经差不多开完了,教室里乱哄哄地收拾东西开始离校。 傅明贽垂着眼,紧攥着笔,声音偏低:“我今天去你家吗?” * 周齐顺理成章地把年级第一拐带回家给他当学习榜样了。 作为一个不缺钱的留守少年,周齐要做什么事情相当自由。周家是富人区里一处两层带园圃的别墅楼,除了周齐,就只有一个做饭打扫卫生的阿姨,按时上下班,不住在周家。 周齐把书包放在卧室,刚想带傅明贽去找间客房住,忽地听傅明贽问:“我要和你睡一个房间吗?” 傅明贽眉头微紧,似乎有点抵触,还有点不明显的不自在。 周齐一屁股坐在床上:“我房间就一张床,你想和我睡一张床?” 傅明贽:“不是你说你一个人过夜害怕吗?” “……”周齐一卡,试探性地拍拍床,“你乐意?” 傅明贽盯了周齐一会儿,眉眼浮上一丝薄怒:“你让我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当然是为了跟你睡觉。”周齐昧着良心胡说,开始解短袖校服衬衫的纽扣,“你把书包放在这里吧,我们下去吃饭。” 傅明贽偏过视线:“你现在要换衣服?” 说两句话的功夫,周齐已经把纽扣全解开了,少年单薄的胸膛不曾受过多少光照而过于白皙。他拉过一件干净的T恤:“穿校服不舒服,你要换吗,我跟你一个号码,你穿我的就行。” “不用。”傅明贽皱着眉将周齐随手丢在床上的校服理整齐,挂在衣帽钩上,“以后别当着我的面脱衣服。” 周齐套T恤的手一顿:“你怕你看上我?” 傅明贽面无表情:“我只是不喜欢看别人换衣服。” “吓我一跳,”周齐故作嗔怪,“要是你暗恋上我,天天脑子里都是我,到时候我考过你这岂不是不正当竞争?” 傅明贽:“……” 周齐打开门,边走边问:“你和我住好几天,真不用和你家里说一声吗?” “没谁能说的,”傅明贽语气很淡,“他们都不在家。” “你也是留守儿童?”周齐笑嘻嘻地坐到餐桌旁边,做饭的张姨在端饭菜上桌,“你爸妈都在外地吗?” 傅明贽没回答,不冷不热地问:“你是留守儿童?” “什么留守儿童啊,”张姨戴着厚棉手套将骨汤端上来,对傅明贽笑着插话道,“都多大的人了还儿童。是小齐爸妈长年在外地做生意,所以他一直自己住在这里,今天是五六年来我第一次看小齐带朋友回家。” 傅明贽捕捉到一个关键点:“周齐一直一个人住?” 周齐吸了口冷气,预感不好。 张姨说:“是啊,五年多了吧,我从小齐小学毕业就来他家给他做饭了,小齐这些年来……” 周齐打断张姨,不让她再继续说下去给他露馅:“别叫我小齐,太幼稚了,我都成年了,把我叫得跟个小学生似的。” 张姨笑眯眯地问他:“你刚过十七岁生日,你哪里成年了?” 周齐喝了口水:“心理成年了,以后叫我周齐就成。”他瞧了瞧傅明贽,“但是弟弟你可以叫我一声周哥,我不介意的。” “好,周哥,”傅明贽平静道,“你以前一个人睡觉不会害怕吗?” 周齐:“……” 傅明贽仪态良好地坐着,向周齐偏过身:“最近几天刚开始害怕的吗?” 周齐向他咧了咧嘴:“是的呢,跟你同桌以后我天天做噩梦,所以我这不把你带回家里跟你睡在一起,看看你能不能给我驱邪。” 傅明贽:“……”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周齐没什么好怕的,坦坦荡荡问:“不然你说还能是为什么?你认为还能有什么原因让我要和你一块睡觉——我骗你跟我睡觉干嘛?” “不可理喻。”傅明贽沉默了好半天,只挤出来这四个字。 吃完饭,周齐做了半个小时卷子到八点多,又开始蠢蠢欲动。 他看看旁边的电脑,又看看手里的语文卷子,怎么看怎么不是一回事,躁动上天地去给安安静静看书的年级第一找麻烦:“小明,别看书了,我们做点别的行吗?” 周齐浑然不知对于组队打游戏的躁动让他嗓音神态都变了调,像带着点央求意味的撒娇。 像在求傅明贽帮他什么,给他什么。 傅明贽僵硬地靠在椅子上:“你想做什么?” 周齐仰倒在床上,用胳膊撑着自己,叹气:“做点有意思的事,做作业太没劲了,我不想做了。” 傅明贽忽地觉出周齐现在的样子刺眼起来。 周齐的脊背抵着床,原本仰躺在床上,为了跟傅明贽说话又屈起胳膊将自己撑起来一点,小腹一下下地起伏着,两条腿大剌剌地张得很开,像不愿意并拢起来似的。 傅明贽有一丝愠怒,冷声道:“你坐正了说话。” 周齐慢腾腾地翻了个身,趴在床上:“就不,你能怎么办?” “……”还不如不动,傅明贽生出来一种火气,到床边去拉周齐,“那我帮你?” 周齐接住了傅明贽拉他的手,心不在焉地握了握:“别闹,”他又翻过身来,躺在床上,扣着傅明贽的手,“我想和你一起干点别的,大晚上的学个屁啊。” 傅明贽僵着,任周齐捏他手玩,面上却冷冷淡淡地看不出什么:“你先说什么事。” 周齐松了手,一个猛子坐起来。 他言简意赅问:“兄弟,会打野吗?” 第21章 优等生(21) 傅明贽不会打游戏。 他从没见过谁和周齐一样厚颜无耻:半个小时前死乞白赖地求他一起打游戏,傅明贽不搭理他,周齐就一直跪坐在床上抱着电脑看他,又央求又可怜地瞧着他。 傅明贽看不惯周齐那种可怜巴巴的样子。 哪怕是装的。 所以他答应了。 结果答应了以后,游戏没开始五分钟,周齐就开始全局嫌弃A嫌弃B嫌弃C,从兵线补刀到buff归属到技能施放方向。他不在周齐就要他来下路gank,他来了周齐就嫌弃他脏经济。 打完赢了一局,周齐得出来的结论是:“哇,你们四个真他妈菜啊。” 傅明贽觉着他这辈子都不会再和周齐这个混蛋一起玩游戏了。 周齐滑了滑鼠标,余光瞥见傅明贽把游戏关了,惊讶道:“你怎么退出了,不玩了吗?” 傅明贽冷笑:“我不会玩这个。” “确实,你确实不会玩打野,太菜了。”周齐相当现实地评价,说完半句话就看见傅明贽冷了脸,连忙又补了半句话,“但你可以换别的位置嘛,下局我打野,你挂机我也带你躺。” 傅明贽不想和周齐说话,吝啬地挤出几个字,“你打野?” “信我,”周齐笑嘻嘻地,“世界第一打野。” 傅明贽目光凉凉:“那世界第一打野现在可以去写作业了吗?” “……”周齐猛地沉默下来。 傅明贽坐在床边,周齐坐在椅子上。傅明贽把笔记本关机递回给周齐,不急不慢:“怎么不说话了?” 周齐假装刚才什么事都没发生,看看表,正经道:“九点多了,是时候睡觉了,我去洗个澡,你在床上等我回来。” 一时沉默的人一下子变成了傅明贽。 他喉结动了动,眉头微拧:“你……这么早睡觉吗?” 当然不。 周齐惯常通宵,但比起写作业,周齐更乐意早睡觉。他信口开河:“咱俩第一次睡觉,大晚上的不到床上去难道还继续写作业吗?” 周齐想在外面就把衣服脱了,但想到今天傅明贽还跟他说不要在他眼前换衣服就忍住了。掀了掀T恤下摆,指着门说:“隔壁卧室也有浴室,你自己方便,我先去了。” 浴室的门被周齐关上了。 傅明贽想去隔壁,出去前却扫见周齐书桌上的台式机还停留在游戏界面没关机。周齐好像是个很喜欢打游戏的人,鼠标键盘显示器都换了一遭,花里胡哨,像是专门用来打游戏的电脑。 傅明贽把游戏退了出来,这台电脑的系统和键盘和平常市面上电脑的不太一样,傅明贽一开始没找着关机键在哪。 有个像是菜单栏的地方,傅明贽点了下,蹦出来一个视频播放软件。 傅明贽看着视频列表里的视频名字,放在鼠标上的手一僵。 软件界面停留了两三秒钟,直接从最近播放的一个视频开始自动播放,在中间,显示播放进度已播放86%的一个。 混杂着GV男演员各种纷乱杂音的声音从电脑里传出来,从末尾开始播放,正好到了最后的时刻,多了些不明不白的哭音。 音量不小,傅明贽几乎在第一秒钟就关闭了这个视频,看了一眼紧闭的浴室门。 比起尴尬,更让傅明贽不安的是他也不清楚的紧张。 浴室里水声未停,什么都没听见。 傅明贽拉了一下视频列表,大概有七八十段长长短短的露骨视频。 全部都是gay向的,没有一个是正常性向的视频。 周齐从浴室里出来的时候看见傅明贽正坐在他床上,安安静静的,没看书也没做别的,就是坐在床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你洗完了?”傅明贽的头发还有点湿,周齐随手揉了揉他头发,又看见桌子上的电脑,“你帮我把电脑关了?” 傅明贽忽然盯住周齐,有一丝藏不起来的不自然:“你一个人睡觉会害怕?” 谎都扯完了,周齐也不能反悔,只能继续扯:“是啊,我可害怕了,没人陪着我我睡不着。” 在周齐以为傅明贽还要问他以前怎么不怕的时候,傅明贽偏过了头,生硬道:“那就睡吧,我跟你一起。” 傅明贽侧过脸,周齐终于注意到了傅明贽发红的耳廓,稀奇地摸了摸傅明贽耳朵:“你耳朵是天生就这个颜色吗?” 傅明贽蹙眉:“什么?” 周齐又捏了捏:“你耳朵红了。” 傅明贽一僵,立刻打开了周齐乱捏的手,脸上没表情:“你不是要睡觉吗?” “哦,”周齐滚到床上,又瞧了瞧,“你不脱衣服?” 傅明贽别过脸:“不想脱。” “那你也不能穿着校服睡觉吧?”周齐打量他,“要不你去换件我的衣服,把校服脱了吧。” 傅明贽僵硬地在床上坐了半天,手指才触碰到校服衬衫顶上的纽扣。 周齐困困欲睡地翻了个身趴在枕头上:“不用这么害羞吧,你这也太慢了,等你把衬衫脱了天都亮了弟弟。” 傅明贽的嗓音里有一丝恼怒:“闭嘴,你要睡觉就先睡。” 周齐明明已经把眼睛闭上了,还在反驳:“我就不呢。” 这位好学生脱一件校服到底脱了多久,周齐不知道,他半梦半醒的时候感觉有人托着他把他翻了过来。 后背抵过来一片温热坚实的胸膛,与周齐后脊只隔着周齐身上那层薄薄的T恤布料。 后颈有很柔软的触感,带着点湿意,摩挲过肩颈地方的肌肤。 周齐隐隐觉得不对——是傅明贽吗? 傅明贽在做什么?是抱着他还是别的……什么? 在快睡着了的时候,周齐想不了多少,前后想了总共不到三秒钟,象征性地推了推腰上的手没推动,就握着那只手睡觉去了。 第22章 优等生(22) 周齐醒过来的时候快八点了,他脑袋发懵地从床上爬起来,看了看左边,又看了看右边。在书桌前的椅子上看见了傅明贽,衣服穿得一丝不苟,脸色淡淡的,看周齐的眼神却有点不自在,很快就别过了脸:“你起来了。” 周齐看看表,站起身来懒懒散散问:“昨天晚上睡得怎么样?” 傅明贽语气平直:“还好。” 周齐扯了扯睡了一觉被窝得乱七八糟的T恤,摸到腰的时候突然模模糊糊地想起来一点不对劲的触感,但又像做过的梦似的记不清楚了。想了好一会儿,周齐才问:“你昨天对我做什么了?” 傅明贽猛地盯过来:“你记不清吗?” “没啊,我都睡着了,没印象。”周齐摸不着头脑,又坐了回去,“昨天晚上我是趴着睡的,你是把我翻过来了吗?” 傅明贽缄口了好一会儿,才不明不白地说:“我先出去了,你自己在这里待着吧。” 周齐脑子又懵又空地坐床上,瞧着好学生就这么转身出去了,还把门也关死了。 ——他感觉傅明贽好像生气了,但又没想明白小明在生他什么气。 总不可能是他睡姿不好吧? 以前跟他睡过觉的队友没谁跟他说过他睡姿不好啊。 直到吃完早饭,写了两个多小时作业,周齐又拿着作业本去问傅明贽这道题怎么做的时候,周齐才感觉小明好像不生他气了。 真是莫名其妙。 周齐盘腿坐在客厅的地毯上,托着腮转笔:“你心思怎么比小姑娘还难猜?” 傅明贽凉凉地看着他:“你还猜过小姑娘的心思?” “当然了,”周齐上来点兴趣,兴致勃勃道,“我打游戏带过的妹得有百八十个了,我当然猜过她们心思。” 傅明贽视线更凉了:“是吗?” “所以我说难猜,”周齐转着笔,“我记着以前有个关系跟我特别好的小妹妹,每天陪我连麦打游戏打到凌晨两三点,到有一天,她连麦跟我说不想再叫我周哥,想以后叫我别的,我答应了以后,她就再也没联系过我。” 傅明贽不动声色:“为什么?” “可能认为我不尊重她?”周齐皱眉,“我职业打野,我让她叫我一声野爹,没什么问题吧?圈子里……一起打游戏的叫我野爹的多了是了,按道理说经常打游戏的应该不会认为这是我在侮辱她吧?” 傅明贽:“……” 周齐不太高兴:“你现在不说话的样子真像那些无缘无故不跟我再联系的小姑娘。” “……”傅明贽没跟小学生周齐一般见识,只是问他,“你以前谈过恋爱?” 周齐手里的笔一下子被“啪嗒”转掉在了桌子上:“我不早恋,你别问我。” 傅明贽:“所以是谈过?” 周齐不想说“没有”这显得他很没面子,但又不想说“有”毕竟他现在是个要好好学习的高中学生。周齐想想,拿小绿豆来掩饰:“我有喜欢的人了。” 但周齐没想到傅明贽会接着问:“许文文吗?” 傅明贽的样子不像是热衷于同学八卦的样子,他盯着周齐,有一种咄咄逼人的尖锐。 原主当然喜欢的就是小绿豆。 但周齐不能认——认了那他岂不是莫名其妙就gay了? “许文文……你在和我开玩笑吗?当然不是他。”周齐把小学一年级的初次暗恋对象描述了一遍,“我喜欢的人比许文文强多了——学习特别好。就是不爱说话,还容易害羞。” 傅明贽盯着他,周齐趴到桌子上:“我看见她就忍不住逗她玩,好像看到她生气我就会开心似的,但她要真生气了我又想哄她高兴回来……你要去哪?” 说到一半,周齐瞧见傅明贽站了起来。 傅明贽不确定自己是不是有毛病。 听见周齐说这些话心跳在加速,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在周齐的唇峰上。 他想含住那里。 傅明贽整张脸都在发烫:“我去洗个手。” 手机微信的提示音正好响了,周齐摸过手机来点了点头:“哦。” 跳华尔兹的六人小分队建了个微信群。 周齐点进聊天界面,群里已经聊出一长串。 …… -严祎:服装大家都看好了吗?[愉快][愉快] -张景:……呵呵 -阮依:班长,问题是周齐和张景除了裙子,还需要高跟鞋、假发、假胸吗?[害羞] -周齐:我182,不用高跟鞋,让张景一个人穿吧,我也瘦,就算我是女的也没胸,让张景一个人戴假胸吧,他像真的。 -张景:? -蒋子方:+1 -张景:?? -阮依:#点击进入长假发链接# -阮依:#点击进入高跟鞋链接# -阮依:#点击进入男性义乳链接# -阮依:@张景 -张景:??? 聊了十几分钟,周齐才瞧见傅明贽回来了,翻滚到他身边:“小明,跳华尔兹建的微信群在聊天,你要看看吗?” 傅明贽接过了手机,周齐歪着头看了一会儿,说:“裙子十月五号到。” “嗯。”傅明贽应。 周齐笑嘻嘻地:“到了以后,你能在家穿给我看看吗?” “……”傅明贽离周齐远了点,面无表情,“不行。” 周齐竖起一根食指:“就我一个人看。” 傅明贽:“不行。” “为什么?”周齐说,“我都穿了你不穿,你不讲义气啊弟弟。” 傅明贽冷冷地瞥他:“谁是你弟弟,谁和你讲义气?” 周齐不服:“你不和我讲义气你和我讲什么?” 傅明贽把周齐的试卷推了过去:“你作业还没写完,写作业去。” 周齐:“……” 周齐叫傅明贽来和他一起住的本意是让傅明贽跟他一块学习,压制一下他打游戏的躁动。 但事实表明,学习是学了,但躁动是更躁了。一件事越不让周齐做,周齐就越想做,傅明贽不答应跟他打游戏,周齐就越想跟傅明贽一起打游戏。 国庆假过了大半,周齐作业也做完了,晚上八九点又早早躺到了床上。 这几天他都睡得比傅明贽早,倒不是他睡得太早,而是好像无论他要几点睡,傅明贽一定要等到他睡着了以后才肯上床,等到周齐醒了,傅明贽又早下床了。 好像和醒着的周齐在床上多待一秒钟就会玷污他的精神一样。 他今天看见傅明贽在电脑上做一些别的事,像是程序设计。 周齐问傅明贽在做什么,傅明贽说他在做兼职。 以这本耽美文里王八攻的家庭背景,没想到王八攻还会出来做兼职。 周齐问傅明贽他是为了体验人生吗,傅明贽言简意赅地只回答了“有报酬”三个字。 在床上躺着,周齐忽然冒出来了一个念头。 他想雇傅明贽跟他组队打游戏——但开口前,周齐又觉得这个想法不是很成熟,需要换一个表达。直接这么说,傅明贽不是会认为他在戏弄他,就是会认为他是个傻X。 周齐翻起来,看见傅明贽刚好把笔记本关机,就拍拍床:“小明,我们睡觉吧。” 可以先聊一聊。 找找思路。 傅明贽淡淡道:“你先睡。” “别啊,”周齐说,“我想跟你一块睡,你老比我睡得晚干嘛呀?” 傅明贽:“你醒着说话,我睡不着。” 周齐:“……” 这天晚上,周齐想等等,等傅明贽躺过来他再睡的,结果傅明贽一直跟他熬到了下半夜一点钟,周齐实在服了,才膈应了傅明贽一通话后闭眼睡觉去了。 直到周齐凌晨三四点钟被热醒了。 早已经入秋了,外面还在下雨,所以房间没开空调——但二十度上下的室温不会到热醒人的地步。 周齐半梦半醒间觉着可能是被子的原因,张姨换被子换得太早了,现在盖着的是床厚被。 但又清醒了一点后,周齐发现,被子只是原因之一。 他衣服被睡得很乱,T恤后摆掀到肩胛骨,袒露出的背脊紧紧抵着身后的人的前腹,一双手穿过他侧腰搂着他,像亲密不舍的恋人。 周齐脑子宕机了一秒钟。 他想——傅明贽怎么没穿衣服啊? 第23章 优等生(23) 一动不动地躺了三四秒钟,周齐从被子里探出胳膊把枕头旁边的手机摸了过来。 ——凌晨3:54。 窗外淅淅沥沥下着雨,天还没亮。 身后的少年拥过他腰际,呼吸声落得很轻。 周齐懵了一会儿,感觉到傅明贽还在睡觉就没急着先把傅明贽推到一边去,他小心翼翼地偏过脸,把被子拉开了一块,看见了傅明贽平直瘦削的肩膀,锁骨凹陷得很深。 真没穿衣服。 傅明贽晚上睡觉不穿衣服的吗? 周齐把傅明贽的手拿开,坐了一会儿,枕头旁边手机亮着微弱的光,让年级第一那张斯文清俊的脸在周齐眼里稍稍清晰了点。 傅明贽闭着眼,眼睫乖巧地垂着。 周齐心情有点复杂。 怪不得从来不肯在睡觉前上床,还要在他醒过来前下床。 合着是这么件事。 虽说穿不穿衣服是傅明贽的自由,可要傅明贽现在醒过来发现自己睡到一半把他抱住了,以傅明贽小心眼的个性,周齐估摸着傅明贽要不分青红皂白地跟他翻脸。 翻脸是不能翻脸的。 他还想让傅明贽答应他穿裙子,答应他陪他打游戏呢。 他不能吵醒傅明贽。 周齐想着,就又不作声地躺了回去,顺道把空调打开了。 但一想到旁边躺着的好学生没穿衣服,周齐又觉得哪哪都别扭,睡不着了——这好歹是他的床,傅明贽答应了跟他睡一张床,怎么能瞒着他不穿衣服呢? 周齐一个翻身面对着傅明贽,瞧了他一会儿,手不怎么老实地顺下去了。 傅明贽上面没穿,但他没看着下面。 或者还穿着条短裤? 好了,没短裤,什么都没有。 周齐把手收回来,忍不住小声“操”了一句,翻身背对过傅明贽睡觉去了。 三分钟,或者五分钟,在周齐重新睡着前,背后的人揽过他的腰,将他向后拉了拉,让两个人的脊背与胸膛抵在一起。 周齐一愣,没动,低声叫:“傅明贽?你醒着吗?” 背后的人抱着他,一动不动,也一声不吭。 周齐听不见回答,心想傅明贽这是做了个什么梦,一晚上抱过来两回,又问了一遍:“小明,你睡着了?” 没回答,一个字也没有。 周齐想去推傅明贽的手,推了一下却没推开,使劲去掰又会吵醒傅明贽。 周齐脑子发懵地躺在傅明贽怀里——这他妈怎么睡? 热是没那么热了,可是痒啊,不轻不重得让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浑身不自在。 傅明贽感觉心脏跳动得像是要坏掉了。 整个人发烧似的发烫。 周齐坐起来后他就醒了,傅明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不知道周齐在做什么。 神经中还停留着周齐指腹的触感,比他现在的体温凉一点。 傅明贽一声不吭地抱紧了周齐的腰。 他想抱他。 * 周齐混混沌沌到了天亮以后才睡着,等他再在床上睁开眼的时候,都已经十点钟了——昨天晚上,睡觉喜欢抱人还喜欢不穿衣服的好学生搞得他至少失眠了两三个小时。 想想昨晚上的事,周齐有点生气,但他还得憋着不让傅明贽知道。 还好假期要结束了。 懒洋洋地下了楼,周齐没瞧见傅明贽在哪,正在找人,张姨从厨房里出来说:“小齐,你那个好朋友今天早上有事走了,他叫我和你说一声。” “走了?”周齐挑眉,“他还说什么没有?” “没有,”张姨摇摇头,“他起得比你早多了,这几天人家都是不到七点就到楼下来学习读书。今天早上我做早饭的时候看见他接了个电话,好像是家里人给他打的,你那个朋友就急匆匆地走了。” 傅明贽从来没跟他提到过傅家的事,周齐也没问过。 他接过一杯豆浆,随意地点点头:“那就走吧,家里人叫他回去也正常。” 张姨正在做烘培,没事和周齐闲聊:“你那个你叫他小明的朋友是不是跟家里关系不好啊,我看他跟家里人说话的表情跟陌生人一样……现在的孩子越来越娇惯,不懂得父母的难处,也不会体谅人……” 周齐承认他本人对傅明贽这个人多多少少有偏见。 但听见张姨这么说,周齐心里不太舒服:“他家里情况可能比较复杂,别直接下定论。我去给他打个电话问问。” * 今天是傅明贽十七年来第一次看见吴岚和傅安在同一间屋子里。 还有傅安的妻子白华英。她是个保养得当、教养良好的女人,和傅安身上有相似的气质,在青春结束以后,将没有文化、显出老态的吴岚衬托得像是不入眼的土泥。 白华英只有一个女儿,在五年前因为意外死掉了。 傅安燃着烟,问:“明贽,你这几天都是在同学家过的吗?” 傅明贽站在一旁,没坐下也不想坐下,没什么表情,像听不见傅安的话。 白华英语气平静:“傅家这一辈只有明贽一个孩子,所以还是尽早住回傅家好,方便对明贽的教育和规划。” “做梦!”吴岚冷笑着“呸”了一口,拽着傅明贽的手腕将他向自己拉,“傅安你这辈子都别想让他回傅家认你当父亲,除非我死,不然你想都别想!” 傅安淡淡地笑着,碾灭了烟:“你什么都给不了他,却不肯放过他。” “我就是毁了他也是我的权利,我是傅明贽的亲生母亲,是我把他养这么大,你算什么东西?”吴岚鬼似的死死盯着傅安,像要一把刀捅死这个男人。 “如果我没记错,你养孩子的钱都是傅家的,养自己的钱也是傅家的,”白华英的嗓音不像吴岚一样尖锐,温柔得水一样,“这些年来,你充其量不过是傅家一个不合格的保姆,你为什么会认为自己有为明贽未来作主张的权利呢?” 吴岚尖声咒骂起来,像过去的十几年那样。 傅明贽沉默地站着,面无表情。 像与他毫无关联。 可他在发抖,出于怒气、厌恶、憎恨,和对自己对所有事情的无能为力,尊严、颜面都在难听刺耳的咒骂、高高在上的怜悯中被碾在地上反复折磨,好像他是一个可笑的物件出现在这里。 傅明贽出去了,有人看见,但没人在意。 他在不在场,和成年人们的决定结果没有一点关系。 傅明贽打开水龙头,清水冲刷在他手上,他茫然地一遍遍洗着手,直到手指发白,手背的皮肤都被冲洗得泛红。 在水声里,傅明贽听到很低的手机震动声。 傅明贽将被溅上水滴的手机放在洗手台上,摁通了通话,开着免提。 是周齐的嗓音,懒懒散散的,听不出关心:“小明,你回家了?” 周齐的声音让傅明贽清醒了一点,他□□地拿起手机,但一时找不到话说。他不认为他回家了。 他不说话,周齐就问:“怎么了,怎么不说话?听得见吗?” “听得见,”傅明贽语速很慢,“我在外面……早上有事所以先走了,没和你说,抱歉。” “没事儿。”周齐停了两秒,忽然问,“小明你现在是不是不开心啊?” 傅明贽问:“为什么这么问?” 周齐没说他怎么听出来的,只是说:“你要是不开心,晚上就回来吧,假期结束后继续跟我一起住也成。” 周齐的话说得吊儿郎当的,又孩子气很重,傅明贽弯了弯嘴角:“你让我和你一起住?为什么,还晚上害怕吗?” 周齐几乎立刻回答了他:“我才不害怕,我想养你啊。” 第24章 优等生(24) 傅明贽喉结动了动:“你养我?” 周齐懒洋洋地说:“是啊,你考虑一下呗。” 在开口前,傅明贽不知道他是该问周齐看出来了什么,还是该问周齐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让他气恼的紧张感一下子冲散了积压下来的疲惫,傅明贽抓紧了手机,像在抓着周齐:“别胡闹。” “我认真的啊,”周齐语气正式起来,但就一秒钟的时间,“我想养你。” 傅明贽恼羞道:“为什么要说这种话?” “秘密,现在不和你说,我要说了你就不搭理我了。”周齐笑了声,“不过要不你猜猜?” 傅明贽问:“你要我猜什么?” 周齐说:“你让我想想。” 傅明贽没吭声,心脏跳得很快。 周齐拉长了语调,吊儿郎当:“我想你猜原因是你最合人心意,你最好了,我特别喜欢你,所以想养你和你天天呆在一起,小明你……” “你在说什么?”傅明贽忍不住打断了周齐的话。 周齐懒散道:“哄你的话呗。” 傅明贽心情不好,除了夸傅明贽,他找不着别的:他总不能说给人添堵的话。 比如事实——他想的是他打野傅明贽辅助,放假组队,每周四局,双排上王者。 周齐明智地没把事实说出来。 不然这事就黄了。 洗手间镜子里的少年明明耳朵都红透了,脸上却还是冷冷淡淡地像和他通话的混蛋正站在他面前:“你在哄我?” “不然呢?”周齐说,“你不开心,我就哄哄你呗。” 傅明贽:“为什么你认为我心情不好?” 周齐没多说:“你听上去很累。” 回答的话周齐只说了这一句,顿了好久,周齐说:“如果有什么事情让你很累,就先别管它了,烦心的事等到成年以后,等到高考结束后再说不行吗?” 傅明贽没说话,周齐严肃起来:“你是年级第一,即使你以后被我考过去了,我希望你也会是年级第二。” 傅明贽那边安静了好久,久到周齐又叫了声“小明”傅明贽才不冷不热地说:“你想多了,不会有那一天。” 周齐:“……” 周齐自觉地转移了话题:“你今天晚上还回来吗?” 听见周齐说的“回来”傅明贽不自觉地带着点很淡的笑:“假期还没结束,我会回去的。” “哦,那就行……不过我想问你个事。” “问什么?” 周齐“啧”了声,又不快起来,意味不明问:“你昨天晚上睡得怎么样?” 他等了三四秒钟,只听见了傅明贽很轻的呼吸声,就又问:“小明你舒服吗?” 呼吸声混乱了起来,话里话外仍听不出多少情绪,却显得有点仓促:“我……很好。”傅明贽大脑空白一片,他也不清楚自己在说什么,仿佛周齐的嗓音都让他发热,“你是故意的吗?” 故意那么碰他,故意不推开他。 “故意的?”周齐没听明白傅明贽在问什么——他做什么了?他还想问问傅明贽是不是故意的,但又不敢这么问,这么问不就等于承认他昨天晚上发现傅明贽没穿衣服了,憋了大半天傅明贽还得和他翻脸。 周齐只能随便说了句:“你说呢弟弟?当然我做的事都是我故意做的,不是故意的我去做这件事干嘛?” 傅明贽好一会儿没说话,开口时说:“……我先挂了,七点前我会回去。” 隔着手机,周齐也终于听出来一点不明不白的不自然。 周齐看着挂断的手机屏幕想了想,没想出什么,决定先上楼打局排位。 像有些事——比如傅明贽家里的事,傅明贽没提过没说过,周齐没问过也没了解过。 周齐只是猜出来点不和谐。 上次和傅明贽约在图书馆见面,傅明贽身上的抓痕,一看就是女人抓出来的。 傅明贽没有女朋友,哪来的女人会抓到他身上? 只有家里的人。 但傅家家大业大,传承过了几代人,又理当不会有个打人的泼妇。 傅明贽天天在学校,也不太可能做过什么过分的事。 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周齐早猜过,不过这是傅明贽的隐私,傅明贽无意找他倾诉或者求他安慰,他没必要多问。 他跟王八攻的交情也就是打个双排一起学习,傅明贽心思太敏感了,即使傅明贽不嫌弃他以前人品差,周齐也很难跟傅明贽建立起跟以前的队友那样的哥们儿关系。 但——没事逗逗年级第一玩,确实挺有意思。 下午六点半左右,傅明贽回来了。 张姨早做好晚饭下班了,家里就周齐一个人——傅明贽跟他说晚上七点前回来,周齐自动等同成了七点回来。 六点半,天半黑,周齐正在一楼客厅的沙发上苦大仇深地穿裙子,冷不丁听见门铃响了,吓得一哆嗦,像干着坏事被抓包。 看了眼表,周齐没忍住骂了句“操”手忙脚乱地把穿了一半的破裙子给脱下来了,拉过衬衫套上,可系了两颗扣子又发现系错了行,解开重系,裤子来不及穿,周齐边系纽扣边光着脚去开门。 开了门,周齐向门后躲了躲,似笑非笑:“来了?” 傅明贽愣了一下,很快地进来把门关上了,盯在周齐脸上不看别的地方:“你在做什么?” 周齐从下向上系着纽扣,衬衫很宽松,袒露出少年气的胸膛。 裤子没穿,衬衫盖着大半灰黑色的平角内裤,年纪尚轻的少年腿上找不到松松垮垮的赘肉。 周齐把扣子都系上了,才坐在沙发上开始穿裤子,顺便遮住了被他压在背后的裙子,一边穿裤子一边掀眼瞧着傅明贽笑:“肯定是换衣服啊,不然你认为我在做什么?” 傅明贽不吭声,直到他瞧见了周齐后面的那顶假发,他端量了周齐一会儿,问:“你在换跳华尔兹的衣服?” 周齐心有所感,猛地回头,盯住了那顶透漏秘密的假发。 还没回过头,傅明贽已经走到他身前,不急不慢地从周齐身后抽出了那条浅褐色的裙子,买的不是专门跳国标的舞台裙,是更偏向于适合女装的礼服裙。 傅明贽眉眼里带着点笑意:“你现在要再把它换上吗?我可以陪你试试。” 周齐听了,一把抓住傅明贽,讶然道:“小明你同意穿裙子了?!” “我的意思是,”傅明贽抽出了手,“你穿上裙子,我陪你跳华尔兹。” “……”周齐萎了,“呵呵。” 傅明贽安静地在周齐边上坐了一会儿,突然问:“你今晚还要我和你一起睡吗?” 第25章 优等生(25) 下午十三点,整。 “咚咚——” 两声敲门声。 “换好衣服了吗?两点到校,已经一点了。”傅明贽站在门外。 门里有两三秒钟没有应答——接着隔着一扇门都能听见周齐嗓子眼里的火气:“我知道时间——你要进来就进来,敲个屁门?” 傅明贽嘴角忍不住笑,推开了门。 周齐侧对着他,到下巴的黑色女式短发把周齐侧脸挡住了大半,少年瘦削的躯体上那件浅褐色、及膝长的裙子还没穿好,后背的纽扣才系了一两个,赤裸着脊背,肩胛稍见突起。 这不是周齐第一次穿女装。 以前打职业的时候,队伍夺冠后老板让他们开了一场全员女装的直播,那才是周齐以前唯一的一次女装——可那次不一样,那次还有队友跟他一起穿,群魔乱舞,互相恶心。 这次就他一个了。 太别扭了。 周齐现在特别不想看见傅明贽,傅明贽一进来他立马背过了身,顺便找了个理由:“你帮我把扣子系上,我够不着。” 傅明贽在他后面,声音淡淡的,居然没笑他:“好。” 傅明贽视线落在周齐腰上,脸又发热起来。 昨天晚上他还是抱着周齐的腰入睡的,可他没注意到周齐的腰很窄。 不是像女孩子那样柳枝似的纤细,是出于少年的单薄。 系扣子的时候,周齐出人意料的乖巧,一个字都不吭,乖乖地让傅明贽给他扣纽扣。周齐似乎触觉很敏感,傅明贽注意到如果他不小心碰到周齐的肌肤,周齐就会幅度很小、不由自主地向前瑟缩一下。 傅明贽系纽扣的手有几分僵硬,可越僵硬失误就越多,不知是出于主观还是不经意地,傅明贽反而碰到周齐的次数更频繁了。 周齐原本还别扭又憋屈地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不想到了教学楼后去男厕所穿女装,所以他只能在返校前就提前把女装穿好,再穿着女装跟傅明贽一起去学校。 这事冲击得周齐脑子一时空白,找不到话说。 然后周齐就被傅明贽转移了注意力。 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傅明贽老碰到他。周齐真受不了这种又轻又痒的碰法,难受得不行,猛地从后面抓住了傅明贽的手,掩饰道:“行了,不用你帮我了,你怎么这么磨蹭?” 傅明贽被周齐抓着手,不自在地偏过了视线,又悄悄握了握周齐的手:“那你自己来。” 周齐把扣子扣完,迅速地套上了秋季校服的运动服外套,难得正儿八经地把拉链拉上了最顶上,又戴了个口罩。 把自己连人带脸遮起来以后,周齐才转身过来。他端详了傅明贽几秒,忽地笑了笑,有点恶劣的意味:“我弄完了,小明我们走吧。” 周齐不是一个容易害羞的人。 换个难听的说法,他不太要脸。 刚穿上女装,周齐别扭了可能有十分钟的时间,到学校以后,周齐就接受了现实。 到校时差五分钟两点,班里绝大部分同学都来了,还乱糟糟地在前后喁喁,张峰还没来,严祎站在讲台上正准备维持纪律,开始下午比赛的最后排练。 有俩人进了教室,严祎看见讲台底下无数道视线顿时唰唰唰转了过去。 似有所感,严祎也扭头向教室门口看了眼——是傅明贽,跟一个身材相当高挑的女孩子,穿着及膝的裙子,小腿修长笔直,戴着黑口罩,只有一双很亮、眼神有点痞的眼睛露在外面。 这个女孩子的眼神让严祎有点熟悉,他把人挡在身边,颇有兴致:“这位同学是?” 严祎只拦了这位女同学,傅明贽却也停下来了。 傅明贽没说话,只是默默地把严祎拉这个女孩子手腕的手推开了。 这个小动作在讲台底下,下面的同学看不见,就连周齐本人也没看见。 周齐歪过头,在傅明贽肩膀上依偎了两三秒钟,拉下口罩故作嗔怪:“我是傅明贽女朋友,陪玩陪睡陪上学,还不明白吗?” “啊啊啊!!!” 周齐一把口罩拉下来,讲台下面的同学们一下子炸开锅了,还有人拍着桌子吹口哨,原来就躁动的同学们终于沸腾了起来。 “挖槽——那是周齐??” “哈哈哈哈好狠一男的,我好了,你们呢?” “骚不过骚不过。” 男同学笑闹成一团。 “哇,为什么周齐看上去这么乖啊?”女同学不光顾着笑,前后窃窃私语起来,“周齐居然真把裙子穿到学校来了,又乖又奶,我的天……” “乖?你开玩笑吗?周齐不是一直流里流气的吗?” “是有挺多人这么说。”阮依压低了声音,“但相处起来没别人说的那么夸张,分了班后我也没听说周齐做过什么事,我就只觉得周齐看傅明贽的时候像个流氓。” “!我也想说这个事!周齐跟年级第一好搭啊,他们两个怎么能这么基——刚才周齐不是还靠傅明贽肩膀了吗?!” “……啧啧啧,班里一共就这两个长得帅的,怎么还基到一块去了呢?”女生说着说着,突然一拍同桌的桌子,“张景,你看看人家周齐,直接穿着裙子来学校了,你的裙子呢?” 张景:“……” 他恨周齐。 他恨蒋子方。 他恨阮依严祎—— 他恨所有人。 周齐刚松开挽着傅明贽的胳膊,想重新把口罩戴上,傅明贽盯过来,语气生硬、有点凶:“下去坐着,别站在讲台上。” 周齐挑衅似的说:“你对女朋友这么凶的吗?我要跟你……” 话还没说完,周齐手一紧,被牵了起来。 傅明贽转过身,脸上冷冷淡淡,牵着周齐向座位上走,没谁注意到他整个通红的耳朵:“坐到座位上去。” 周齐愣了一下,抬了抬被好学生牵着的手。 好学生牵他的力道更重了,没有一点要松开的趋势。 “啊啊啊啊——什么鬼?年级第一当众跟女装大佬撒狗粮?这是真实存在的事情吗?” 阮依猛地揪住了前桌杨青青的连衣帽,“青青,告诉我我在做梦!傅明贽不是很正经吗???我看错了吗???” 杨青青语气沉稳,学术研讨般地下了结论:“我认为是周齐把年级第一带坏了,”她压低声音,“他俩真的是cp,我撞见过周齐在傅明贽面前脱衣服。” 阮依:“!” 周齐坐回座位上,依稀听见了杨青青的讨论,但没听清楚内容。 到座位前,傅明贽才松开了周齐。 他从桌上随便拿起一支笔转了起来,一边转一边托腮斜眼看着傅明贽:“小明,你是不是看上我了啊?” 傅明贽喉头一紧,没搭理周齐。 “没事,我穿女装看上我的多了去了,你不用不好意思承认。” “……”傅明贽不冷不热地看着他,“是吗?谁看上你了?” “但我没胸,我们两个是没有未来的。”周齐大剌剌地拉开外套拉链,露出一马平川的胸,暧昧地拍了拍傅明贽的大腿,“除非你考虑一下我跟你说过的事。” 傅明贽问:“你说什么了?” 周齐说:“给我打辅助,双排上……” “闭嘴。” 第26章 优等生(26) 高二级部一共三十个班,前十个文科班,后二十个理科班。 合唱比赛从一班开始,一班一班地向后轮,21班属于后三分之一,合唱比赛下午四点开始,预计到两个小时以后才轮得到21班。 合唱比赛在学校举办正儿八经活动的文化馆里举行,场地很大,但观众席挺小,根本装不下一个级部一千三四百号学生,所以观众席索性没开,学生就站在台底下看。 刚入场前半个小时纪律还不错,在班主任监督下小白杨似的一排排噤声站着。 半个小时以后就散漫起来了,台底下前后私语起来,还有闲不住的同学去别班串门聊天撩事。 周齐在队伍最后面,坐在观众席前面的栏杆上。 跳华尔兹的都集中在队尾,整理服装,顺便让阮依帮忙化妆——只针对穿女装的周齐和张景。 周齐闭着眼,皱着眉,阮依在嘟嘟囔囔地帮他擦粉底:“就不用遮瑕了,你也没有什么要遮的瑕疵……你低低头,你坐栏杆上太高啦,我够不着你了……作为一个女孩子,坐在栏杆上一点都不淑女,别皱眉毛……” 周齐听话地低低头,正经道:“我才不是女孩子。” 阮依偷偷看了眼傅明贽:“你不是说你是傅明贽女朋友吗?” 周齐:“穿上衣服女朋友,脱了衣服男朋友。” 阮依擦粉底的手一抖。 傅明贽愣了下,有点恼火:“不要脸。” 他站在周齐身边,穿着深灰色的西服套装。傅明贽看上去一贯很冷静,穿这样的正装不会显得薄弱而不协调,只是把属于少年的气质削弱了很多,更像一个成年男人。 可被周齐激出来的火气又让他重新像个少年了。 周齐从栏杆上跳下来,逗他:“我要是要脸了,你还喜欢我吗?” “不可理喻。”傅明贽冷着脸把周齐在他腰上乱摸的手攥下来,“你别乱碰我。” 周齐另一只手又勾在他脖子上:“都跟我睡过了,你怎么还别扭啊?” 逗傅明贽是种乐趣。 一开始是喜欢膈应他,后来周齐发现傅明贽冷着脸推他还有点不自在的样子特别有意思。 周齐以前的朋友一个比一个脸皮厚,他恶心他们,他们能几十倍地再把周齐给恶心回来——像傅明贽这样,面上高冷,里子脸皮薄的人,周齐还没怎么见过。 最主要的是,还特别好哄,莫名其妙地生气了以后过会儿就好了。 除了敏感、心眼小、嫌弃他以外,没别的缺点了。 傅明贽第一次体会到羞赧到心跳失控是什么感觉。 他想让周齐闭上那张乱说的嘴,可话到嘴边,傅明贽悄悄捏了捏周齐的手指,声音很低:“这么多人,你别胡闹了。” 周齐瞧着他笑:“我要不呢?” 傅明贽瞥了他一眼,突然就冒出来一个很糟糕的念头。 ——周齐的嘴唇看上去很适合接吻。 明明偏薄,但很柔软的样子,喝过水或者别的会湿漉漉的更柔软。 稍见锐利的唇峰应该被人含着舔舐。 周齐等了好半天没等来傅明贽回话,反而傅明贽莫名其妙地就又不搭理他了,神态冷冷淡淡,目视前方——但他们站在队伍后面,除了听见台上的音乐声,台上怎么表演的一点都看不见。 傅明贽不搭理他了,周齐百无聊赖,又调身准备去找跟他同病相怜的张景一起玩。 不像周齐,化了妆后也只是雌雄莫辨,偏向于中性化,喉结相当明显。 张景长卷假发一戴,高跟鞋一穿,已经女性化了七八分,再化上妆,几乎看不出这哥们儿是个男的这件事了。 主要也是张景骨架小,一米六多,在女生群里丝毫不突兀。 张景看上去已经自闭了,窝在后面长吁短叹。 周齐正想上去磕碜他两句话,雪上加霜,却在20班后面瞧见了一位小同学,穿着黑燕尾服,戴着小领花,身形纤细,手里拿着支指挥棒。 周齐看过去,才发现这位小同学好像刚才就一直在看他。 周齐把自己撑到栏杆上,冲盯着他的小绿豆眨了眨眼。 小绿豆脸色莫测,抬头挺胸,冲他走了过来,哂笑着:“周齐?”许文文打量了一遍周齐,有点轻蔑,“你是变态吗?” 队尾空地不大,同学站得还算密集,本来就有不少同学偷看女装大佬,许文文明显语意不善,过来打架似的样子又吸引了一些同学的视线。 周齐坐在栏杆上,低眼瞧他,似笑非笑:“文文啊,一个星期找我一次,你这是把我当野怪刷了吗?” “哈,”许文文尖锐地笑了声,“周齐,是我想来找你?不是你这个同性恋在一直骚扰我吗?” 他音量不小,附近一圈同学都能听得清清楚楚,面面相觑起来。 在学校里早恋本来就是一个相对隐晦的事情,这还是异性恋。 周齐荡了荡悬在栏杆前的腿:“你确定?” 许文文对他厌恶透了:“我确定?需要我去翻教学楼的监控吗,去翻出来你是怎么找我,怎么向我表白,又怎么骚扰我的吗?同性恋,不男不女,变态,我已经忍够你的骚扰了。” 周齐“啧”了声。 从事实上来说,许文文的话虽然有加工成分,但也基本符合事实,他倒没法正儿八经地去反驳许文文——原主就是gay啊。 “同学,”周齐瞥见傅明贽过来了,“现在是合唱比赛,请你不要扰乱秩序,也不要随意诋毁别人,挑衅滋事行为违反校规。” 许文文一愣,不可思议:“傅明贽你在帮周齐这个变态说话吗??” “是周齐骚扰的我啊,你的意思是这是我的错吗?”许文文被突然开口的傅明贽扰乱了思路。 许文文原本想既然周齐非得和傅明贽纠缠不清,那他就装作受害人的样子把周齐是同性恋的这件事当众戳出来,。 原本校园对于同性恋的接纳度只算普通,如果他让别人认为周齐是个变态一样的同性恋,周齐会受人厌恶、排斥,到他毕业或者转校为止。 可许文文没想到傅明贽会出来说话。 “违反校规,蓄意滋事挑衅,不是你的错吗?”傅明贽听上去很有礼貌,语气斯文,“另外,我个人并不相信周齐会骚扰一个性骚扰过女性的人,如果你认为周齐冒犯过你,你可以告知学校老师也可以告知你的家人,而不是在这里叫嚷辱骂。” 周齐第一次听少言寡语的年级第一说这么多话,稀奇地看了他一眼,又觉得他说的有道理,从栏杆上跳下来,笑了:“别整天闲得没事找事,把我惹毛了你他妈又打不过我,你图什么呢?” “就算你看上我了,想通过被我吊着打来引起我的注意,”周齐撩了撩裙子,吊儿郎当,“我也觉着咱俩女的没什么前途,小姐姐你说呢?” 第27章 优等生(27) 合唱比赛结果下来了,21班第二,第一是个有好一批能歌善舞的艺术生的文科班。 20班因为许文文心不在焉,指挥错了出了点岔子,运气不太好地充了末数。 周齐知道作为文文以前涎皮赖脸的暗恋者,他是不怎么招许文文喜欢——但他也没想明白,这小绿豆又是受了什么刺激,众目睽睽下想不开过来找茬。 如果没傅明贽直接说许文文是蓄意滋事,周齐估摸着这天的事也就这样了,有人信也有人不信,大家看热闹不嫌事大,最后老师出来和稀泥。 总的来说,比起信周齐这个人品不太行的混子,信许文文这个年级前列、除了黄旭没出过岔子的好学生的人更多。 但傅明贽这么一搅和,事就又变了。 变成了隔壁班同学没事找事,扰乱纪律。 傅明贽是真硬,周齐在旁边看小绿豆话没说三句,傅明贽就让他回去,再说,又让他回去——小绿豆原本是受害人,硬生生被“回去”成了嫌疑人。 周齐从当事人变成了围观群众。 他以为他要carry,但事实全场划水。 这直接引发了周齐对自己的过往行为的愧疚——傅明贽这么好心帮他,他却天天脑子里不是想着怎么逗傅明贽玩就是惹傅明贽生气,像个小学生。 他不能这么下去了,他得尊重傅明贽了。 周齐逼着自己老实了一个多星期。 安分守己,有文明讲礼貌,和年级第一保持距离,绝不把任何戏弄傅明贽的心思实践于行。 周齐规定了要求自己的“三不”准则,“三不”年级第一深恶痛绝的三件事: 不跟傅明贽多说话。 不跟傅明贽勾肩搭背。 不要求傅明贽给他打辅助。 总的来说,不戏弄傅明贽。 “三不”准则除了让周齐对自己稍微有点自闭症儿童的即视感之外,没有坏处了。 生物课下课铃响了,课代表发了生物卷子下来,周齐扫了眼自己的:85分。 他又扫了眼同桌的:100分。 各门学科现在的课程还没学完,生物上单元没学的部分周齐只能考到四十多分,但学了的这个单元能考到□□十。 虽然离年级第一的满分卷子还有距离,不过不影响周齐的自信心。 年级第一一丝不苟地把卷子收进了文件夹,下了课却还坐在座位上不动,翻阅着生物课本。他安静地翻了一两分钟,忽然向周齐侧过身,放在桌上的手因为紧张无意识地蜷着:“要我给你讲生物卷子吗?” “不用了,我查查书就行。”周齐说完,想了想,又拿出毕生的礼貌说,“谢谢你了。” 傅明贽冷淡地瞧了眼周齐,没再说话。 可他也没再做别的,就是坐在座位上,不动,也不看书,盯着被擦得干干净净的黑板,不知道在想什么。 严祎从后面过来,朝周齐勾勾手:“周齐,出来,我跟你说个事。” 人的精力是需要发泄的,一个多星期里,周齐憋着没把精力发泄在傅明贽身上,就转移出了好几个目标,严祎就是其中一个。 他跟严祎倒很谈得来。 当然主要原因是严祎辅助玩得还不错,周齐没事玩玩adc就找严祎组队。 周齐欣然从桌面上翻了出去:“什么事?” 严祎把他叫到了走廊上。 严祎打量了他几眼,问:“周齐,你最近怎么了吗?” 周齐没听懂:“什么意思?” “你最近……”严祎斟酌措辞,委婉表达,“跟以前不太一样。” 周齐:“情人眼里出西施,你看上我了?” 严祎:“……” 他放弃了跟周齐弯弯绕绕,直接问:“你是跟傅明贽闹掰了吗?” “没啊,”周齐说,“这不都挺好吗?” 严祎面色古怪:“谁给你的错觉?” 周齐没听出来严祎要表达的核心意思,笑了:“不是,你到底有什么事,你直说行吗?” 严祎扶了扶眼镜:“渣男。” 周齐:“嗯?” 严祎:“你负点责任行吗?” “?”周齐懵了,摸摸严祎肚子,“我对你负责?你怀了?我的?” “……” 上课铃响了,周齐刚要把摸严祎肚子的手抽回来,另一只手被握住了,水涔涔的,带着清水的冷意,刚洗过手。 是傅明贽。 “上课了……小明?你拉我手干什么?”周齐去看傅明贽的空档,严祎话也不说转身就回了教室,“回去上课?” 他抽了抽手,可周齐越抽,傅明贽就握得越紧。 傅明贽原本就不爱搭理人,一个多星期里周齐没去骚扰他,傅明贽也没怎么管他,顶多问问要不要给他讲题,没多少交流。 周齐觉着,以他在年级第一面前最近刚刚装出来的五讲四美杰出少年的秉性,傅明贽应该是越来越中意他了,认为他也是个知错就改的好同学。 可现在看来不是这么回事。 上课铃叮铃铃地响,听得周齐有点着急,可傅明贽却不着急,握着他的手,脸色冷得不太好看,像生气了,但又不肯和周齐对视。 周齐憋住了跟原来一样一脸吊儿郎当、懒懒散散的冲动,假正经:“同学,怎么了吗?” “过来。”傅明贽牵着周齐向教学楼下走。 上课铃第二遍都过了。 但周齐没办法,到了教学楼下,抬抬被年级第一握住的手:“上课了都,你想什么呢?” “你……”傅明贽低垂着眼睫,脸不受控地又开始发烫——这种反应让人烦透了,“为什么不理我了?” 傅明贽已经不清楚他到底鬼迷心窍在说什么了。 他原本没想这么直接地问周齐“为什么不理我”问这种听上去像个被始乱终弃的女孩子一样的话。 但周齐严重阻碍了傅明贽的思考能力。 傅明贽有点生气。 “?”周齐愣了下,“我不理你了?你说最近?”周齐五味杂陈——主要是对傅明贽发觉他品德变化的快乐。他在他匮乏的词典里找了个似是而非、意思差不多的成语,“我这不是看你人好,想和你相敬如宾吗?” 对语文几十分的周齐来说,相敬如宾等于大家很客气。 对年级第一来说,相敬如宾等于举案齐眉,适用对象配偶关系。 年级第一僵住了:“胡说八道。” “我哪里胡说八道了,”周齐一想,突然笑了,“小明,你是不是喜欢被人捉弄啊?” 傅明贽:“没有。” 周齐不信,稀奇地看他:“你就是体质吧,我还以为你不想让我烦你,结果你喜欢被我……” 傅明贽生硬地打断了周齐:“回去上课。” 周齐笑嘻嘻地举了举手:“你把我拉下来,还要跟我拉手手回教室吗?” “……”傅明贽沉默一秒 ,转头进了教学楼。 其实不用上楼,下节课化学实验课,班里还要排队下楼去隔壁事务楼的实验室做实验。 一间实验室三十多张实验桌,一张桌子坐两个人,实验室能坐六十多个人。所以三个班一起上化学实验课,三个班用两间实验室。 一张桌子两人一组,周齐原本排到跟严祎一组,可他屁股刚坐下来,严祎就利索地站起来了:“傅明贽,我们两个换换,我跟杨青青一组。” 周齐转笔似的转着玻璃棒,质问严祎:“你嫌弃我?” 严祎一点脸都不给周齐留:“你才知道我嫌弃你吗?”他把周齐手里的玻璃棒抽出来放好,“你除了会转个玻璃棒你还会什么,让傅明贽带你吧,别跟我一组。” 周齐一听,找傅明贽去了:“小明,严祎骂我。” 傅明贽不冷不热:“那你就别没事总找他了。” 周齐:“?” 这是什么逻辑? 周齐在桌洞里看见本花花绿绿的书,正想去掏,听见后面有人骂了声“操”。 听着是熟人。 比如黄旭。 周齐转过头,果不其然在他后面一桌看见了刚坐下来的黄旭,臭着脸把视线在他跟傅明贽之间扫了圈,不自然道:“我怎么去哪都能碰上你,看看你们两个,两个男的天天腻乎在一起,恶不恶心啊?” 周齐恶劣道:“他是我男朋友,弟弟你怎么还不明白呢?” 黄旭的表情凝滞了两秒钟,话都不连贯了:“周齐你转、转过头去,我不想跟你说话了。” 周齐转过头去,跟傅明贽感叹:“他可真是个傻弟弟。” 但傅明贽“呵”了声,没搭理他。 实验课已经开始了,老师在讲台上示范课本上的实验,虽然周齐坐在前排,但没拦着他从桌洞里把刚才看见的那本封面花里胡哨的书掏出来看。 是本漫画书,书名叫《软糖暗恋》,听上去是本青春恋爱向的漫画书。 看了十来页后,看到男主角被物理老师按在墙角面红耳赤的时候,周齐觉出了不对劲——**漫画? 不像21班今年四十八,头顶上方已经圆形秃毛的物理老教师,漫画里的物理老师画得英俊多金,西装革履,十六岁的男主角在他怀中脸红心跳。 但物理老师并不是能把男主角gay到手的正宫。 正宫是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级部第一校优秀学生,男主角高一入学一见钟情的暗恋对象。 台上化学老师做实验,台下周齐看得兴致勃勃。 连化学老师把实验做完了,盯着他看了四五秒钟都没发现。 傅明贽原本想拉拉周齐的衣服,可看过去的时候,正看见周齐看的那一页上两个穿着校服的少年在空无一人的教室里接吻,个子矮的少年红着脸,树袋熊一样挂在个子高的少年身上,唇舌交接的地方淌出透明的唾液来。 -是你来招惹我的。 -因为我喜欢你,从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就喜欢你了。 年级第一失误性的几秒钟愣神,直接导致了周齐被化学老师叫了起来—— “第三排从北数第四位同学,不戴眼镜的这位……哦,周齐是吧,你起来一下。” 周齐刚看到表白的地方,被化学老师吓得一激灵,茫然四顾,书都没合上,指了指自己:“老师,你叫我?” 上化学实验课的是个刚毕业的年轻男老师,也教21班化学,高高瘦瘦,挽着衬衫,看上去跟学生区别不大。 化学老师冷笑了声 :“上课不好好听讲,看书看得开心吗?” 周齐一想,说:“还行……一般般吧。” “还行也算开心,”化学老师撑在讲台上盯着这个不怎么要脸的学生,“你把你看的内容读出来,让大家一起开心开心吧。” 班里哄笑起来,充斥着看热闹的快活气息。 周齐低头看了看书上亲嘴的两个男的,叹了口气:“老师我觉着这有伤风化,不太好,别读了吧,我把书给你,你自己看看开心一下就好。” “……”化学老师被周齐气笑了,“你读不读?你在这里不读,我让你去你班主任办公室把你看的整本书都读给你张老师听。” 周齐往前翻了一页,也笑了:“老师你别后悔。” 化学老师:“我不后悔,我还想让张老师过来,一起听听他的学生上课都在看什么书。” 漫画书台词短,周齐又往前翻了两页:“老师,对不起,我没办法接受你的禁忌之爱。” 班里短暂地安静了两秒钟,瞬间鼎沸,笑得前仰后合。 化学老师:“……你看的是什么书?” “老师,我感谢你,但我没办法喜欢你。”周齐没停,“无论是你抱我,还是吻我,我都无法对你有任何悸动。因为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傅明贽面无表情地盯着周齐。 三四页的漫画台词就几句话,周齐把这段有始有终地念完了:“我喜欢的人很优秀,他是年级第一,我希望我能够有一天追上他的脚步,老师,对不起。” 化学老师:“……” 傅明贽:“……” 前前后后的同学都拿眼去觑傅明贽,实验室里的快活氛围被推上了顶峰—— 这书他妈神了,一个对象是老师,一个是年级第一,偏偏这两个人还都在实验室里。 看热闹不嫌事大,有同学开始起哄着喊“在一起”。 化学老师脸都气红了:“起什么哄!周齐把书交过来,小小年纪不看点正能量的书,看了些什么糟粕,书你别想要了!” 周齐乖乖地把书交了上去:“老师,这书不是我的,原来就在实验室桌洞里。” 化学老师瞪了他一眼:“话怎么这么多?回去做实验去!” 下午放学,又到了双周,没有自习放两天假的双周周末。 要维持同学的友谊不是件容易事,可要得到同学的友谊也不是件难事。 下了化学实验课,好几个不熟的同学来找周齐搭话。 当然都是男同学,没什么深入的内容,就是嘻嘻哈哈地问周齐那本书叫什么名字,感觉如何,在化学老师和年级第一里面喜欢哪个。 可嘻嘻哈哈的寻常态度就是集体接纳一个人的预兆。 发下来厚厚一沓练习卷,张班主任发表完周末离校感言后,班里吵吵闹闹地开始收拾东西了。 周齐早在张班主任讲话的时候就把东西收拾完了,这时候闲得没事干,敲敲小同桌的桌子:“周末你还来找我玩吗?” “你要我去找你?”傅明贽瞧他。 就是发了十来张卷子,要收拾书包回家,年级第一的课桌上还是整整齐齐,从人到衣服都干净得不像个十几岁的少年。 “当然啊,没你我怪无聊的。”周齐诱哄好学生跟他一起写作业,“小明你过来好不好?” 傅明贽耳朵红了红:“你还要我陪你睡觉吗?” “……”周齐昧着良心,“你要是肯答应,我肯定也乐意。” 放学了,教室里闹哄哄的隔出两 排课桌谁也听不见谁。张峰往教室外撇了眼,匆匆出去了又匆匆进来了,停到傅明贽桌前:“你妈妈来了,在教室外面等你,你出去找她一下吧。” 周齐听了向后一仰——傅明贽的妈? 他有点想见,以年级第一这张脸,他妈肯定长得特好看。 傅明贽静默地坐了一会儿,语气很淡:“好,谢谢老师。” 他起身要走,周齐眼疾手快拉住了傅明贽手腕,张峰冷飕飕地扫了周齐一眼,周齐压低声音:“我想跟你一块行吗?我想看看你妈什么样。” 傅明贽没说话,只是冷漠地把手抽出来,出了教室。 吴岚倚在走廊的窗边,穿着棕褐色的丝质长裙,消瘦得过分。她化着秾艳的妆,但仍没办法藏起所有变老的痕迹。 吴岚面色还算平静,看着傅明贽走过来:“放学了?” 她从包里取出一盒女士香烟。吴岚大学肄业,到了三四十岁仍没有工作过几天,只会直白说话:“跟我离开平城,去别的城市生活。” 傅明贽始终一字不发。 “除非我死,否则我不会让傅安带你走。”吴岚转身打开窗户,点燃了烟,“你跟着我生活了十七年,你要是还认为我是你妈,就跟我离开这里。” 各个班里的同学已经渐渐出教室了,走上走廊,用好奇的眼神打量着傅明贽和他身边风韵犹存的女人——傅明贽认识的同学有限,但整个年级的同学都认识年级第一。 傅明贽无话可说。 他分不清是因为感到荒唐还是在学校众目睽睽下的难堪。 分明无事发生,吴岚没说让他难堪的话,可傅明贽仍害怕着。 很少有事会让他害怕。 上小学的时候,傅明贽害怕吴岚会不要他。 长大后傅明贽害怕家中的、与学校毫无干连的脓水被剖出来,展露给冷眼旁观的人们看。 “跟我走,要不看我死,你就只有这两个选择。”吴岚把傅明贽的沉默看作看不上她,冷笑着,“别白日做梦想着去傅家过有钱人的生活,我生了你,你欠我的恩情拿命也还不清。” 傅明贽的手止不住地发抖起来。 好像所有路过的学生、老师都会向他他看一眼,带着诧异、怜悯、不可思议。 “你也不用担心跟着我我会让你高中辍学,”吴岚碾灭了烟,“我准备和一个老朋友结婚,他答应负担你剩下一年半的学费。那个男人现在住在别的城市,如果你听话,跟我一起去他那里住,和傅安断绝来往,我就还是你妈。” 傅明贽急促地喘进一口气,好像什么梗住了喉咙,堵得他疼:“我……拒绝。” “傅明贽,你是翅膀硬了不认我这个妈了吗?”吴岚声音尖利了起来。 傅明贽从不认为吴岚会因为在外面要顾及脸面而收敛起自己的情绪。 只是吴岚没有来过学校罢了。 来往的同学纷纷侧目。 傅明贽低下头,声音很低:“我们回家再说。” 吴岚抓紧了他的软肋,冷笑道:“现在答应我,你要是想让学校里的同学看看你是个什么样的白眼狼,你就在这里继续顶撞我。” “我求求你好吗”——这句话卡在傅明贽喉咙里始终吐不出来。 他说不出口。 熟悉的嗓音从背后传过来,但没有讶异,好像什么都没听见过:“小明,放学了你怎么还不回去拿书包啊?” 周齐。 周齐过来了,也看见了。 周齐属于正常收拾完东西出 教室,然后在教室门口看见了他的小同桌。 小同桌旁边站着的应该就是他妈,跟周齐想得差不多,虽然看上去估计四十多岁了,但还能看得出年轻时令人惊叹的美貌。 周齐看见了女人红色的长指甲,正好听见她骂傅明贽“白眼狼”的那句。 在那么一会儿,周齐觉着年级第一家里什么情况他大概能猜出来了。 如果没猜错,傅明贽母亲应该不是他父亲的原配。 看上去受教育程度不高,素质也不高,能在学校抽烟。 似乎和傅明贽关系相当糟糕。 “阿姨好。”周齐笑了,“我是傅明贽同学,学校里有事,我想找傅明贽交代一下。” 傅明贽猛地盯住他:“学校里没事了,你走吧。” 周齐压低声音,没看他:“我走了你怎么办?” 吴岚扫了周齐两眼:“你是傅明贽的朋友?” 周齐:“同桌。” 吴岚对周齐不怎么在意:“我准备给傅明贽办理转学手续,所以学校里有什么事,你不用再找他了。” 傅明贽攥紧了手,可他没反驳。 “这真不成,”周齐笑起来,“傅明贽欠我钱呢,我得跟他说说什么时候还我啊,难不成转学了钱就不用还了吗?阿姨,别这样吧?” 吴岚皱起眉:“你借同学钱了?” 傅明贽盯着周齐不说话。 周齐拉住了他胳膊,向男厕所那边走:“阿姨,你在这里稍微等等,我跟傅明贽说说还钱的事就把让他回来找你。” 放学了,厕所里面都没人了。 周齐打量了傅明贽好一会儿,傅明贽垂着眼任周齐看,像哑巴了一样一个字都不说。 他知道周齐是找借口把他拉过来,不知道周齐要说什么。 他不知道周齐会问什么。 他什么都不想让周齐问,因为他什么都不想让周齐知道。 两人两相沉默了半分钟后,周齐才开口:“你要哪天没处可去了,可以找我。我不转学,也不搬家。” 没问,也没佯装对不幸感同身受地去问东问西来满足自己的好奇心。 傅明贽垂着眼睑,只说出了句:“谢谢。” 周齐叹了口气:“你什么时候都可以来找我,”他一顿,拍拍傅明贽肩膀,“要是最近没人要你了,我可以暂时收养你当我的义子。” 傅明贽:“……” 周齐想法很多:“或者你跟我私奔,我包养你。” “……” “要不你今晚就持证上岗来我家陪我睡觉吧,”周齐瞧他,“活好吗?” “……” “当然我不是逼良为娼的人,除了陪睡,你还有一个选择,”周齐抛入正题,拉长了语调,”跟我双排打……“ “不可能。” 傅明贽冷冷地扫他:“也别去找严祎打游戏。” 周齐笑嘻嘻地戳戳他脸:“那你给哥哥笑一个,别这样,我害怕。” 所有积压下来的难堪、厌倦突然就变成了针对周齐一个人的羞恼。 混,蛋。 傅明贽皮笑肉不笑地看了他一眼,转身出了男厕所。 撞见傅明贽他妈说要让傅明贽转学,在周齐意料之外。 不过他不太认为傅明贽一定会转学。 一个是傅家在平城,够呛会让傅明贽随便被他妈安排着转到别处去,另一个是在原本的校园**文里,没有出现转学的情节。 周齐孤苦伶仃地背着作业一个人回了家。 张姨女儿生病,这两天请假,所以周家两层楼里就剩下了周齐一个人。 还有作业。 虽然周齐看上去好像每天不干正事,但他事实上把百分之八十以上的空闲时间都贡献给了学习。 周五这天,周齐也不知道自己脑子里在想什么,做作业做到周六早上八点,语文书课文都看不懂了还强撑着自己继续写作业。 直到他做作业从周五下午六点半做到第二天早上八点,把所有作业都做完了,周齐才瘫倒回床上,书桌上还有他昨晚点了没来得及吃的外卖。 在睡觉之前,周齐就确定了一件事——傅明贽真没来。 始乱终弃。 一觉睡到下午五点,周齐洗漱完拉开窗帘发现今天阴天下雨,雨丝细细绵绵地刮在窗户上。 于是周齐又躺回去在下雨天补了一觉。 下次睡醒就七点半了,晚上七点半。 周齐睡得头昏眼花,习惯性地摸起手机看了眼消息提示。 两个个未接来电。 两条未读微信。 未接来电是傅明贽的,未读微信也是他的。 就可怜巴巴的两短条。 -我去找你。 -我在门口等你。 第二条微信显示时间是半个小时前。 两条,加上两个句号一共12个字符。 但周齐不知道,傅明贽纠结着打这12个字符,废了几十条草稿,包括“我可以去找你吗”、“我想见你”、“为什么不接电话”、“为什么不理我”、“你现在在做什么”、“你反悔了吗”等等等被删除的未发送信息。 周齐盯了最后一条的“门口”两个字盯了半天。 -你在哪个门口???你在我家门口??? 对面磨蹭了好几分钟才回了一条: -是的。 -……为什么不按门铃,我手机睡觉调静音了。 -它坏了。 周齐往窗外看了一眼。 雨有没有下一天他不确定,反正他四点醒过来在下雨,现在还在下雨,窗外乌漆漆地只有灯光和偶尔通行的车光,安静得一点声息都没有。 周齐打开门的时候才发觉风大雨大。 大门前有屋檐,但拦不住风夹雨。 少年湿漉漉地站在门外,安静地看向周齐,手里的手机光芒微弱。 冷雨从他瘦削的脸颊上向下滴,像连他的瞳仁都一起打湿了。 周齐愕然:“你在这里站了多久?” “没多久,半个小时而已。”傅明贽冷淡道,“等不到你,我会走的。” 周齐侧身让他进来,不知道该说什么:“去洗个澡?今晚你在我这里睡吗?” 傅明贽进来了,毫无预兆地抱住了周齐。 周齐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傅明贽浑身上下湿透了,雨水的冷意从他身上浸透到周齐身上,他连头发都在滴水,濡湿到周齐肩膀上。 周齐向后躲了躲:“你干什么?” 傅明贽这样抱了他好一会儿,才松下手,言简意赅:“你现在和我一样了。” 周齐看了看自己也湿透了的薄t恤:“……” 扯了扯**的t恤,周齐对年级第一的行径嗤之以鼻:“幼稚。” 傅明贽垂着眼没说话。 他只是想抱周齐而已,但他不想让周齐知道。 周齐刚睡醒的脑子被冷水激得清醒了起来,推推傅明贽:“去洗澡,换我的衣服就成,别感冒了。”大晚上的睡醒没事干,周齐想了想,问好学生,“你喝酒吗?啤酒。” 傅明贽不喝。 但他问:“你要喝吗?” “家里有,我喝不喝都行。”周齐顿了下,懒懒散散道,“你要是心情不好,我就陪你喝一会儿。” 周齐酒量很好,他没进青训队的时候也不是一个安安分分上学的学生。 去打职业反而让周齐收敛起来了。 原主也跟他一样,不太安分,酒精耐受度不会太差。 周齐搬过一箱啤酒来,坐在一楼客厅地毯上开箱子。 易拉罐式的,一箱24听。 周齐喝啤酒不太容易醉,主要是利尿。 打了盘手机游戏,二十多分钟,傅明贽下楼了。 周齐把保留在carry全场的战绩界面的手机丢到一边,笑嘻嘻道:“你穿我衣服了。” 傅明贽俯身过来,强迫症一样地把周齐手机退出游戏、关到黑屏。 他没搭理周齐的话:“喝这个吗?” 这是傅明贽第一次穿他衣服,之前住了一个礼拜,傅明贽宁愿每天自己洗校服穿,也不肯穿他的衣服。 周齐当然不乐意翻篇,坐到他身边:“内裤呢?” “周齐!”傅明贽难以忍耐地推开了他。 “别啊,这有什么不能说的,”周齐一脸无辜,“穿就是穿了,没穿就是没穿,我衣柜里的都是干净的衣服内裤,穿也没事。” 傅明贽:“没穿。” 周齐问:“不淋湿了吗?” 傅明贽塞进周齐手里一听啤酒:“和你有关系吗?” 周齐:“替你难受。” 傅明贽:“……呵。” 周齐等了会儿,问:“你还有要对我说的吗?” 傅明贽喝了口啤酒,蹙眉咽了下去:“你认为我要和你说什么?” “我觉得吧,你冒着雨在门外等我半个小时,”周齐揣摩着说,“好歹现在也得在我肩膀上哭两个小时吧?” “……”傅明贽面无表情,“你想多了。” ——傅明贽这比竟然真的没哭两个小时。 别说哭两个小时,连说两个小时都没做到。 明明在他家,傅明贽比在学校还守纪律,好像六科老师轮流在台上讲他们这届后年要考的高考题,他在讲台底下认真听课绝不说话。 无聊得周齐把电视都打开了。 周齐本人已经四年多没看过电视了。 所以周齐根本不知道傅明贽一个字不说的原因是傅明贽怕自己醉了说出什么话来。 看电视从八点看到十点,周齐喝水似的喝了四五听啤酒。 电视里在播放晚间泡沫剧,看得周齐快睡着了。 周齐昏昏欲睡,忽然感觉耳朵碰到了一片湿软,沿着他耳廓向下,吮在他耳垂上,又一点点向下,碰触到周齐的下颌角。 当时周齐就吓醒了。 他扭头去看,正好看见傅明贽那张一向斯文的脸,垂着眼,看上去特别乖。可问题是傅明贽没做什么乖的事,周齐一回过头,傅明贽的吻就从下颌转移到了脸颊上。 周齐倚在沙发里,傅明贽原本坐在他旁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半撑起身,手臂揽到周齐另一侧,手臂没碰到周齐,却把周齐圈在了怀里。 周齐灵活地钻了出来,赤脚站在地毯上,震 惊问:“傅明贽,你他妈干什么呢?” 傅明贽收回了手臂,一副无害好学生的样子,乖巧地坐着。 然后把裤子拉了下来,高冷道:“我没穿你内裤。” 周齐:“……” 他下意识就往桌子上的空易拉罐看了两眼,数清楚了——刨除他喝了的四听,就只有两听开着的。 这世界上还有喝两听啤酒能醉酒的人?? 周齐服了,傅明贽显然是喝醉了。 他摆摆手:“行了行了,我看见了,你把裤子穿上。” 傅明贽红着耳朵:“你不摸我了吗?” 周齐:“?” 作为一个喝醉酒的醉鬼,傅明贽奇迹一样地保持住了他的羞耻心,大抵是出于羞耻心对他的影响太深远了。 但保留下来的羞耻心,对傅明贽的言行没有制约作用。 “为什么你以前摸我,现在就不摸了?”傅明贽巴巴地看着他,“你不喜欢我了吗?” 周齐深吸了口气,难得靠谱起来:“不是,弟弟,你听我的,把裤子套上,上楼睡觉,睡醒以后你再考虑要不要问我这种问题。” 然后周齐看见年级第一开始脱衣服了。 周齐:“……你干什么?” 年级第一比他还无辜:“睡觉啊。” 第28章 优等生(28) 周齐一下子想起来傅明贽这人睡觉不穿衣服的。 傅明贽已经把t恤向上掀到了胸膛,周齐连忙把他的手给按回去了,把衣服下摆压紧在傅明贽腹腰上:“别脱别脱,床不在这,你上去再自己脱。” 傅明贽乖乖地看着他,眼睛湿漉漉的:“我想脱了让你摸我。” “……”周齐寂静了几秒,“你就这么骚动不安?你老实一会儿不行吗?” 傅明贽瞧他:“那你抱抱我。” 周齐:“……” 年级第一要是明早还记得今天晚上说过的话、做过的事,百分百要不讲道理地跟他翻脸。 周齐没说话,傅明贽就委屈地拉拉他:“你为什么总是不理我?” 周齐头疼:“你要我怎么理你?” 天天和他说话,天天被他抱着睡觉,天天看着他——不许让别人取代他,也不许摸别人、喜欢别人。年级第一混沌地想了几条,可潜意识里的什么在警告他一个字都不准说出来。 不可以说话。 喝醉前想的所有事情就剩下了这一句话——不可以,和周齐说话。 傅明贽比了个“嘘”一脸高冷:“我不能跟你说话。” 周齐:“……” 傅明贽长了一张斯文败类的脸,看上去冷静又疏离。 即使在现在,也没有出现什么奇奇怪怪的表情,要不是刚才傅明贽在周齐面前把裤子拉下来了,周齐也确定不了他喝没喝醉。 “不能说话就回去睡觉去,”周齐推推他,“还认路吗?” 刚才还说不能说话的年级第一迟钝了两秒,问:“你不和我一起吗?” 周齐才不想跟一个喝醉了的、没穿衣服的男的一块睡觉,万一半夜醒过来发现两人还搂一块,那亏大发了。他还没跟女的睡过呢。 周齐糊弄他:“你先上去,你睡着了以后我再找你去睡觉。”他撸了一把年级第一一丝不苟的头发,“弟弟听话,你先睡,有什么事咱俩明早再说。” “不行。”年级第一的思维已经颠三倒四,难以用常规逻辑推断,“你不睡我也不睡。” 周齐:“为什么啊?” 傅明贽耳朵红得像要滴血:“我要等你睡着了才能脱衣服,不然你就看见我脱衣服了。”他声音小了,“我不想让你看见。” 这人言行不符,刚才还在自己给自己脱衣服,现在又闹着不让他看了。 周齐心想傅明贽这不是喝醉了,是喝傻了吧? 周齐又开了一听啤酒,灌进两口,也不着急了,故意逗他:“我要是看见了,你要怎么样?” 傅明贽声音更小了,周齐挨他挨得近才听清了:“我知道……你看过。” 知道? 知道还没跟他翻脸? 周齐颇以为奇,指指自己:“我是谁?我什么时候看过?” “……”傅明贽盯着他十几秒钟没说话,周齐要以为傅明贽酒醒了,傅明贽就在一眨眼的功夫里到他脸上亲了一口,带着不太浓烈的酒精味。 “?”周齐慢了一拍地猛地后仰,“你亲我干什么?你知道你亲的是谁吗你就亲亲亲亲。” 傅明贽盯着周齐嘴唇不说话。 周齐拿他没辙,也懒得跟傅明贽讲道理,心思慢慢活络起来了:“为什么今天晚上来找我?你……”周齐想了想,避重就轻地问,“是没地方去了吗?” 傅明贽用手指小孩似的勾了勾周齐的手指,闷了好一会儿才说:“我想见你。” “怎么了?”周齐吓了一跳,“你他妈不会真要转学了吧?” 要是傅明贽转学了,他还得跟着转。 他要考过傅明贽,不一个学校,上哪考过他去。 傅明贽:“我不想……转学。” 周齐来不上顾及那么多了,直接问:“你妈不是要让你转学吗?” 傅明贽握紧了周齐的手,好像周齐是他唯一能够得着的人。 他茫然无措看着周齐,不知道该说什么,头脑混混沌沌地发热,像想起了什么厌恶至极的事情,让他头疼起来。 可周齐在问他。 他不能不理周齐。 他要做什么呢? 年级第一思索了好久,红着耳朵,脸上正经:“我要回去睡觉了。”说完,他想了想又说,“你跟我一起回去。” 周齐一愣,换话题了:“我不困,你来的时候我刚醒,现在睡不着。” 傅明贽:“我也不想睡,我们做别的。” “别的什么?”周齐问,他一想他房间里的娱乐工具——两台电脑,“你要跟我双排?不用了,你喝醉了打不了。” 傅明贽已经站起来了,去拉周齐的手,固执道:“跟我回房间。” 傅明贽看上去挺瘦,但劲还挺大,周齐被他拉起来向楼上房间走。周齐在后面皱着眉毛问:“有什么事你不能现在说吗?你没事就早睡吧,下个星期月考,好好学习啊。” 周齐床上摊开了两本语文书,一本厚词典,两本文言文全解。 他进门先把床上睡前做作业用了还没来得及收好的书都归拢了起来,转过身要跟傅明贽说话:“你现在睡……” 话说了一半,换了内容:“你不是不让我看见你脱衣服吗?” 周齐咳了一声,还是没忍住笑了,按住了傅明贽的手,假装商量似的:“弟弟,今晚你跟我睡一块没事,你穿不穿衣服也随你来,只要我再拿另一床被,咱俩各盖各的,别半夜睡觉互相影响就成。” 傅明贽乖乖地停了手,喝醉了还记得把稍微乱了点的衣服抻整齐。 他垂着眼,有点不安的样子:“我不想和你睡在两个地方。” 两床被子是两个地方? 那睡两床被岂不等于分居两地? 周齐抱出来一床被塞进年级第一怀里:“那你去隔壁睡?” 闹腾了好一阵子,晚上七点刚睡醒的周齐,十一点多又躺到了床上。 床前灯开着,周齐睡不着,扭头看了眼身边的傅明贽,正好大眼对小眼对一块去了。 周齐真一点要睡觉的想法都没有,他隔着两床薄被戳戳傅明贽:“你不是说不睡觉吗,你骗我上来陪你一块睡?” 傅明贽侧身过来,被子里只露出头,巴巴道:“你不要我,隔着被子我就碰不到你了。” “?”晚上傅明贽说的一半话都没听懂,周齐决定换个话题,“你今天晚上真没有什么让你心情不好的事要来和我说吗?” “有,”傅明贽小幅度地点点头,“但我不能和你说。” 周齐是想让傅明贽顺理成章地找他帮忙。 虽然他不明白傅明贽父亲和母亲里面有什么情况,但如果傅明贽不想转学家里又逼他转学,周齐可以借他剩下学业的学费和生活费。 周家对于周齐属于留守式放养,周齐除了钱一无所有。 周齐问:“不想说?真的?” 傅明贽自言自语似的喃喃:“不可以和你说。” “不,你这样想,”周齐开 始忽悠人,“你还记得生物学的艾宾浩斯曲线吗?生物书上说,学习一件事八到九小时以后,能记住的就只剩下百分之三十了,也就相当于你现在跟我说的话,明天早上我忘百分之七十,四舍五入,等于全忘——我记不住,你真不和我说吗?” 周齐憋着笑,补了句:“真的,信我。” 傅明贽坐了起来,卧室床前灯很暗,周齐看不清他的脸,只看见他把被子掀开了。 然后脱了t恤,脱了裤子,脱了内裤。 看得周齐在被子里浑身一凉。 年级第一慢条斯理地把t恤叠好,把裤子叠好,把内裤叠好,铺了几张抽纸,放在了灯柜上。 做完这些事,他起码已经把被子掀开十分钟了。 那床被重新掀上了。 但底下没人。 年级第一钻进了周齐被子里,红着脸凑到他耳边说:“我只和你一起睡觉才脱衣服,明天早上你会说话算数,把我说的话都忘了吗?” ——那一秒,周齐觉着,艾宾浩斯曲线可能管不上用了。 年级第一又低声说:“我也只和你一个人睡过觉。” 周齐:“???” 第二天上午,九点多几分钟,昨晚就睡了三个小时的周齐不太愿意睁开眼。 他先摸了摸旁边,空的。 傅明贽不在床上。 窗外雨停了。 洗漱完下楼,周齐看见客厅的啤酒箱和易拉罐都被收起来了。 傅明贽坐在沙发上,面色淡淡的,不知道在想什么,看不出昨晚喝醉过。 周齐一看见年级第一就想起艾宾浩斯。 想起艾宾浩斯,他就头疼。 百分之三十不顶用啊,昨天晚上傅明贽说的那句话他都能背下来了—— 他想这事想到了早上六点。 傅明贽不会喜欢男的吧? 那认识了这么长时间,这他妈是他在对傅明贽耍流氓还是傅明贽对他耍流氓? 周齐一直没把傅明贽当gay,主要是因为刻板印象里,周齐一直觉着gay都是许文文那样的。 要不去问问? 问问傅明贽喜欢男的还是喜欢女的? 或者约傅明贽看片,问他看哪个性向? 周齐想着乌七八糟的事,坐到了傅明贽旁边:“一个人坐这儿干嘛呢?” 傅明贽没动,垂着眼,听上去很平静:“抱歉,昨天晚上麻烦你了。” 周齐笑了声:“那你还记得麻烦我什么了吗?” 傅明贽喉结滚动了两下,气氛僵持着沉默。 周齐心想这不会是都忘了吧,就问:“你还有记得的事吗?” 傅明贽放在身侧的手蜷紧了,根本没看周齐一眼,音线平直:“对不起,我记不住了,”他气息有点不稳,就停顿了几秒,“我第一次喝这种含酒精的饮料,所以不清楚状况,打扰你了。” 年级第一的语气听上去实在稳,不急不慢得像是在给周齐讲题。 脸上也没多少表情,就是冷着脸看上去心情不佳——但也能理解,傅明贽昨天喝酒前心情就不怎么好。 周齐没找出傅明贽这是在装的表象。 周齐想想,推了推他:“弟弟你还记得艾宾浩斯曲线吗?” 傅明贽耳朵陡地红了,他克制着,佯装无事,转过身拿正脸对着周齐,而不是发烫的耳朵。他问:“生物上的艾宾浩斯曲线吗?”心脏快失控了,“下周的月考考试内容不包括这部分,你 不用复习。” 周齐打量着年级第一,突然就觉得是自己草木皆兵了。 主要是因为他在一本校园**文里,所以才会想想这种事。 人喝高了,什么口胡的话都能说得出口,傅明贽这还算善解人意的了。 以前队里的adc,一喝多了就把周齐认成前女友,扒着周齐裤子说要娶他,凌晨两点要拉着周齐去民政局领证,不领证他跳楼。 然后第二天哭着喊周爹再原谅我一次。 想想队里的傻xadc,周齐豁然开朗,笑嘻嘻地勾上傅明贽的肩膀:“小明啊,我现在特后悔昨天晚上没给你拍两张照片,让你看看你喝醉了什么样子。” 傅明贽不动声色:“我做什么了吗?” 周齐不假思索的把那个傻x射手的事迹安在了年级第一头上:“扒着我的裤子说要和我去民政局领证,还威胁我说不领证你跳楼,”他恶劣地呲了呲牙,“小明,你说你怎么这么不让人省心啊?” “……” 第29章 优等生(29) 周天下午。 从小到大,傅明贽无数次推门看见过这样的一副场景——吴岚坐在家中等他,夹着烟,屋中弥漫着刺鼻的烟气,尖锐而憎恨地盯着傅明贽那张肖似傅安的脸。 用失智的叫骂撒泼,藉由无法反抗她的人来发泄她十几年的怨恨。 她的怨恨傅安一个字都不会听,她只能把折磨都放在傅安孩子的身上。 傅明贽对这幅场景熟悉到倦怠。 他远远站着,像往常一样叫了一声:“妈。” 他从周齐家里过来的,昨天也是从这里去找的周齐。 “见完你同学了?”吴岚并不在意傅明贽昨晚在哪过夜,她只在意傅明贽有没有跟傅家联系,“下周周一,也就是明天,我去给你办转学。” 傅明贽没什么表情:“我不转学。” 吴岚冷笑:“你以为你做得了主?不转学就辍学!” “我会一直在这所学校读到高中毕业。”傅明贽冷漠道,“和你无关,也和傅安无关,这是我自己的事,以后我不会再向你们要一分钱。” “咣当——” 烟灰缸砸在傅明贽脚边。 吴岚猛地站起来,指着傅明贽鼻子骂:“白眼狼,你以为你长大了你能耐了吗?!你不吸别人的血哪来的钱?还装?你不向我要钱,不就是跟条狗似的去向傅安要钱吗?” 难听刺耳得泼妇骂街一般。 傅明贽胸膛深深起伏了几下,强迫着自己不表露出任何不理智的情绪。 他厌恶情绪化的疯子,也厌恶衣冠禽兽。 “和你没有关系,我会向学校申请住宿,这是我最后一次,”胸口堵压着什么,连气都喘不上,傅明贽顿了顿,“最后一次来找你。” “你要走?我生你养你,你有资格说走吗?”吴岚被这句话一下子刺激到了哪里,骤然疯了似的音线尖锐起来,把手边上的一切东西——抱枕、手机、酒瓶都不要命似的向傅明贽砸,“你想离开我??傅明贽你还有没有良心?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畜生出来?” 酒瓶“砰”地碎裂了一地,泛着白沫的酒液淌了一地。 傅明贽不停地深呼吸,气息发颤:“我会和学校说明情况,我不会转学,也不会去找傅安……你说你要结婚,就不要管我了,新生活会变好的。” 他从没叫过傅安一声“爸”除了吴岚回家见的第一面,他也没怎么叫过吴岚“妈”。 “妈,祝你幸福。” 这周月考,考两天,周四周五。 上次月考,周齐直接凭空穿到了考场上,没认真考,所以十月底的月考是周齐在一中正儿八经参加的第一次考试。 周齐属于心理素质极佳的那种人,打全球总决赛的时候也没紧张过,当然也不可能在月考之前紧张。 反正无论他正着考反着考,都肯定比上次成绩进步,上次他才一百五十分。 月考和期中期末和高三的一模二模这种通考不一样,通考试题范畴广,月考就考本月的学习知识点,考试范围狭窄又挖得深。周齐脑子活泛,奇形怪状的考题难不着他,他短板在需要扎实基础、涵盖知识范围广的考题上。 虽然周齐的中学生涯上着上着去了青训队,整个高的上学也没把他上到班里倒数过,而且相反,周齐属于分数靠前的那种学生——要是不算语文和英语成绩的话。 周齐活了二十一年,就连跟人打架都有天赋的成分在。 所以周齐琢磨着,要是他好好学习,到了高三再努力一年,说不准哪次 傅明贽考试发挥失常,他就上去了。 任务是考过傅明贽,考过一次就算成功,这任务比起什么“让许文文爱我发疯”这种神经病任务来说简单多了。 但周齐除了惦记着考过傅明贽,还惦记着包养傅明贽。 包养傅明贽过来给他讲题,没事打两局游戏。 周一早上,周齐日常去对年级第一进行语言骚扰:“小明?” 不知道为什么,周齐感觉从昨天早上问了傅明贽“艾宾浩斯曲线”这事以后,傅明贽就不太搭理他了——跟他说话,连看都不看他一眼。 傅明贽一听见周齐的声音就下意识攥紧了笔,偏过脸,却不看周齐的眼睛:“嗯?” “你看看我啊,小明,”周齐敲他桌子,笑嘻嘻问,“你不喜欢我了吗?” 后半句是傅明贽喝醉了以后说的话,周齐不能一个人独自承受这种撒娇一样的强烈快乐,他得和傅明贽分享。 ——傅明贽当然记得这是自己说过的话。 他僵硬着:“……别胡闹。” “那你答应我包养你吗?”周齐问。 “……”傅明贽终于看他一眼,“包养?” 周齐:“y交易,钱货两讫,稳赚不亏,来吗弟弟?” 傅明贽皱眉:“你在说什么?” 周齐说:“就是我付钱你卖身,”他故作正经,“你信我,我特别容易被满足,一天一小时,不打扰你正常学习,咱俩共同进步,真的不亏。” 傅明贽更僵硬了:“y交易是指什么?” “?”周齐讶然,“你没听说过?” 傅明贽不吭声,盯着周齐。 让周齐有种自己在带坏好学生的错觉。 周齐想了想,觉着把那个粗鄙之词说出口来,傅明贽十有**要恼他,就说:“你自己去搜,我不能带坏你。你说说你答应不答应呗?”周齐正儿八经地重新说了次,“你每天给我一个小时的时间,我跟你银行卡共用,怎么样?” 不论是原主,还是现在这个周齐,都是那种不在意给朋友花钱的秉性。周齐信得过傅明贽人品,帮帮人也无所谓,就是怕傅明贽会认为这种事有损自己傅家继承人的尊严。 另外怕傅明贽问他要用这一个小时干什么。 周齐想的是周一到周六学习,周日打游戏——他怕周日要干的事一说出口,这事就黄了。 傅明贽手指蜷了蜷:“一个小时吗?” 周齐:“差不多吧,时间太长就耽误你学习了。” 傅明贽想问周齐,这一个小时里要做什么,但又难以启齿——他怕听见周齐不知羞地在教室里说出什么乱七八糟的话来。 他顿了顿,只问:“如果我拒绝,你还会去找别人吗?” “当然不啊,”周齐说,“我就问你一个人。” 这事本来就是周齐为了看看能不能帮到傅明贽才提出来的,他想让傅明贽安心在学校学习,别去掺和事,老老实实地和他竞争年级第一。 输赢这种事,要自己强赢了才有意思,对面水,赢了有什么用。 傅明贽脸发烫,捏了捏周齐的手:“你要一个小时做什么?” 周齐想了想,似是而非道:“听我的,我让你做什么就做什么,不过我还是尊重你意愿,你不乐意做的事情我也不逼你做。” 傅明贽脸更烫了,却冷着脸:“把心思放在学习上,不要每天想这种事。” 周齐没听明白:“这种事?你看出来我要干什么了?”他以为傅明贽看出来他说的游戏这事 了,有点无奈,“其实真没什么,就是普通的娱乐活动,我就是喜欢跟人玩这个,但你……” “但你要是不乐意,我跟你一块天天学习也成”——剩下的半句话周齐还没说出口,傅明贽就像忍耐不住周齐了似的,说:“闭嘴。” 周齐:“?” 傅明贽恼怒道:“这是教室,你能不能少说话?” 周齐:“?” 教室和他少说话之间有关系吗?这不是课间吗? 上课不能说话,课间也不能说了吗? “我以后会住校,平常不会去你家找你了。”年级第一的手悄悄地收紧了,“别胡闹去找别人,”要说的话对年级第一来说越来越难以说出口,“我周末去找你。” “你要我做什么事我都可以答应”—— 这种可耻的话模模糊糊地死在了年级第一心里,绝不可能在清醒的时候说出来。 周齐被“住校”吸引了注意力:“你要住校了吗?” 傅明贽点点头。 周齐:“要不我跟你一起住校?”周齐开始跃跃欲试,他上学那几年没住过寝室,虽然后来青训队也是几个人住宿舍,但学校和基地不一样,住起来感觉也不一样,“学校都是两人寝室,学校要是没有给你安排舍友,我跟你住一间寝室也行。” 傅明贽一僵:“你要和我住一间寝室?” 周齐清楚傅明贽一直在刻意避免和他谈及任何有关于傅家的事。傅明贽不说,不肯让他帮忙,周齐也没辙,就懒得再坚持下去了。 “我想,你答应吗?”周齐瞧他。 好学生喉结动了动,不露声色:“你还需要我一个小时的时间吗?” “你不肯和我做y交易,我就不要了。”周齐散散漫漫地开始转笔,“咱俩同寝,一起好好学习,好好准备月考了。” 好学生蹙紧眉:“y到底是什么的缩写?” 周齐笑了:“你自己去查,我不能教坏你。” 好学生:“我没带手机。” 周齐手机在书包里,但下节课上数学,张班主任不知道提前几分钟进教室,不能把手机拿出来。 想了想,周齐从桌洞里抽出了语文用的红本厚词典,沿着书侧页纸直接翻到拼音词条,又翻到了汉字“屁”词条,然后给傅明贽一指:“就是这个词条,词不多,你找找哪个缩写是y。” 词真不多,还挺明显的。 周齐瞧见傅明贽合上了词典,递回来了,但一个字不吭——周齐也没明白这到底是看着了,还是没看着。 关于周四开始的十月月考,周齐目前主要担心两门学科。 一门是语文一卷,一门是语文二卷。 目前周齐已经放弃自我抢救了,就跟着班里正常进度学学,等放了寒假再找地方补习。 另外还有英语的作文书写。 周齐不明白为什么英语写作文会要求印刷体书写,他就明白他的自由体书写让班里的英文老师把作文分扣了将近一半去。 下了两节数学课,周齐翘了大课间在教室里练习印刷体书写,年级第一不跟他同流合污去操场跳中小学生广播体操了。 严祎从数学组办公室回来,正好在教室看见张峰要他找的周齐。 他瞥了两眼周齐的字,辣眼睛似的立刻把视线撇开了:“周齐,张老师让你去办公室找他一趟。” “张峰?”周齐从艺术创作的沉浸氛围中脱离,“他找我?现在?” 严祎点点头:“张老师让你上完操去找他,你等楼下音乐停 了再去吧。” “行,”周齐又低头练书写去了,但写了两个单词他又抬起头来,瞧着停在他桌子旁边的严祎问,“你还有事?” 严祎扶了扶眼镜:“杨青青让我帮忙,问你件事。” 杨青青平常话比较少——可能在女生堆里不少,反正在周齐面前挺少的。 周齐有点惊讶:“杨青青找我有什么事?” “不是她找你,”严祎顿了下,有点难以启齿,“我跟她打赌打输了,她要我来问问你,你和傅明贽谁攻谁受。” 严祎打赌打输了完全在意料之外。 更准确地说,是周齐跟傅明贽的错。 周一一大早来上学,杨青青闲得没事找严祎打赌,说今天上午周齐会不会跟傅明贽拉手,严祎跟傅明贽高一一年同学,心想傅明贽这样正经的同学,不至于半天时间就跟周齐拉次手。 严祎赌了不会,杨青青赌了会。 结果是下了早自习,严祎就赌输了,前桌一个没皮没脸的带坏了一个有皮有脸的,两个人大清早搭着手不知道在那窃窃私语什么。 “?”周齐一愣,“谁攻谁受?” 严祎刚想说“你别在这里装不知道什么意思”周齐就反应极快地自问自答道:“当然我攻他受了,我娇花攻,傅明贽骚受,你看不出来吗?” 严祎:“?” 正好楼下广播体操的音乐停了,周齐把笔纸往前一推:“童叟无欺,没骗你,傅明贽真的骚——你跟他睡一晚上就知道了。” 严祎一脸难以描述:“……你们两个还一起睡过?” “何止睡过,我还看过他不穿衣服,摸过他j——”周齐看见前门年级第一进来了,猛地刹车,“小明回来了,不和你说了,我去找张峰去。” 周齐猴子似的一撑桌面就翻了出去,连让严祎让让路都没说,从傅明贽身边窜跑了。 只把那个颇有暗示意味的拉长“j——”在严祎耳朵里余音绕梁。 傅明贽不急不慢地坐回座位喝了口水,严祎还站在周齐桌子前面,他抬眼看向严祎:“周齐和你说什么了?” 严祎扶了扶眼镜,不留情道:“周齐说你骚。” 第30章 优等生(30) 十月底了,平城是北方省会,平常白天里气温降到了二十几度,不冷,晴天有点热。 到了数学组办公室,周齐等了几分钟才瞧见张峰顶着一脑门儿锃光瓦亮的汗进来了,张峰虚胖,容易出汗。 比起一个月前,张班主任对周齐态度亲切了不少。 张峰擦着汗,指指旁边的椅子:“坐,有一个月时间没和你谈谈了,快月考了,今天我找你来谈谈最近的学习状况。” 周齐坐下:“好啊。” “从开学考试调座位后,你表现得挺好,作业按时交,成绩也上去了,没再给我招惹什么麻烦,”张峰冷飕飕道,“除了上次化学实验课你看课外书的那事,看书是好事,但这种浪费时间、内容不健康的漫画以后少看。” “……”周齐佯装无事,“好的,老师。” 张峰敲着红笔笔头:“说的话你要做到,以后以学习为重,你是个聪明孩子,多把心思放在学习上……调到第一排跟傅明贽做同桌,还适应吗?” 周齐一听傅明贽就笑了:“我觉得可以,老师适不适应这事你得问小明啊。” “可以适应很好,你别去没事找事就行,”张班主任没听出来周齐话里藏起来的坏心思,专心致志诲人不倦,“以后别想着玩,好好向人家学学,不懂就问,抓住机会提高成绩……” 张班主任一说起“如何好好学习”的命题就没完没了了,絮絮叨叨地从过去聊到现在再聊到未来,从数学聊到理综再延伸到语文,滔滔不绝,事无巨细。 这次20多分钟长篇教育的核心思想是要求周齐和傅明贽共同进步,就算不能进步,至少别打扰年级第一学习,不准欺负傅明贽老实单纯不告状—— 像老师这样的人,看好学生都自带模糊Max滤镜,周齐心想张峰是得多瞎,傅明贽到他眼里都变成了个老实人。 傅明贽要是老实人,周齐觉着自己也是老实人。 他不比傅明贽老实太多了吗? 言行如一,绝对没有脱了衣服抱人睡觉的坏习惯。 下节化学课快上完了,周齐才回了21班教室。 跟张峰聊人生的时候,周齐顺便问了问在学校住宿的事。 正好回来赶上下课,周齐准备再找傅明贽聊聊在校住宿的事,背后严祎突然拍了他一下。 周齐歪过头:“有事?” 严祎眼带怜悯,说:“你少说话吧,为了你好。” 周齐没听明白:“为什么啊?下课了我还不能说个话了吗?” 严祎皱了皱眉,一脸烂泥扶不上墙的嫌弃:“说多了我怕你要挨打。” 周齐:“?” 他实在没听明白:“我做什么了我就要挨打?” 傅明贽瞧过来一眼,眼神凉凉:“闭嘴,好好学习。” 周齐:“??” 周齐感觉自己被针对了,附近的好学生都在针对他。 可能这就是成长的代价。 不说话是不可能不说话的,周齐这辈子都不可能不说话。严祎看上去清清秀秀,里面一肚子坏水,看热闹不嫌事大,周齐觉着严祎没年级第一好,就懒得搭理严祎了,趴桌上跟傅明贽搭话:“我问张峰了,他说咱们班里男生宿舍住的四号楼还有空闲宿舍,要是想住校的话这两天就可以办理住校手续。” 傅明贽喉结动了动:“你确定也要住校?” “是啊,正好张姨请了两三个月的假,家里没人做饭,我住校方便。”周齐瞧他,“你要是没意见,咱俩就住一间 寝室了。” “……”年级第一的嗓音听上去依旧冷静,但音量有点小,“可以。” 周齐想了想日期:“今天周一,周四周五月考,这两天复习搬地方住不方便。这周是单周,周末在学校上自习——这样的话,我准备周五下午考完试把东西搬到寝室来,从周五晚上开始住校。你呢?” 傅明贽:“我这两天办完手续就住到学校来。” “行。”周齐突然想起来一件相当重要的事,往傅明贽那边靠近了点,压低声音,佯装一无所知,“另外问你个事,你……”周齐用了个委婉的说法,“注重个人**吗?” 年级第一的衣服上一直有清淡的柠檬气味,周齐又靠近了点嗅了嗅。 傅明贽看见周齐一点又一点靠过来,嘴边习惯性地挂着戏弄人的笑,眼睛里总有生气蓬勃的光,湿漉漉地仍带着少年的意气。 周齐呼吸离他很近,好像别的什么也一起近了。 傅明贽僵坐着:“你说的是……什么**?” 周齐想装作不知道傅明贽睡觉不穿衣服的这件事——但要是日后他俩住同一间寝室,傅明贽不但上床睡觉的时候不穿衣服,晚自习回了寝室也不穿衣服,周齐想他日后得过得很难。 一个不穿衣服的男的在眼前晃来晃去,看两眼吧也没什么好看的,不看吧存在感又太强,忍不住不去看,多看两遍就跟个心怀叵测的小流氓似的——还是挑男的下手的那种。 这不太好过。 傅明贽这么问,周齐没办法,又退回了自己座位上,离年级第一半米远,他好好想了想,把“你会不会没事在宿舍不穿衣服”、“你要跟我住一个宿舍能不能别随便乱脱衣服”这种说了等于挑明他发现傅明贽睡觉不穿衣服的说法都pass了,斟酌道:“你,男孩子要懂得保护自己,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傅明贽沉默地看着周齐,不想和周齐说话。 周齐坚持问:“你明白吗?” 傅明贽:“你有时间想这种乱七八糟的事,跟别人说乱七八糟的话,不如把《离骚》背过。” 周齐:“……” 正好上课铃响了,语文老师进了教室,拍了拍讲桌:“昨天被抽查背诵《离骚》没通过,要抄十遍《离骚》的那几个同学现在还有谁没交啊?”她第一眼就看见了坐第一排的离骚周姓嫌犯,“我光记得周齐没交,还有别人吗?” 周齐:“……” 关于学习,周齐一直有个疑问。 他没想明白许文文怎么能在天天心思飘忽不定,一个星期想一出的情况下还能多少次考试都保持在年级前三不掉下来。 周齐怀疑许文文也是从外面世界过来的人,但他拿的是校园文剧本,许文文拿的是地图定时刷野剧本。 新的星期,新的地图野怪刷新——许文文就又来了。 周四上午九点考试,周三下午大课间周齐回来在桌子上发现了一封信。 字体很娟秀,周齐看着眼熟,就直接翻到了落款栏——许文文。 如果这封信是前两天送过来的,周齐肯定会花上一整节语文课,逐字研究小绿豆对定时定点来刷他的执着情谊,但明儿就考试了,周齐《离骚》还没背过,每一分钟都捉襟见肘拿不出来,就塞进书包准备等考完试再做研究。 高二考试还没把物理化学生物合成理综一块考,高三入学后才开始考理综,所以这次月考学校要考六门。 周四上午语文,下午英语生物,周五上午数学物理,下午化学。 周三晚上周齐刻苦学习,背《离骚》背到了半夜十二点 ,直到原文节选和翻译都背得滚瓜烂熟才上床去睡觉。 第二天九点,语文开考。 这次语文考试,考到了《指南录后序》、《五人墓碑记》、《烛之武退秦师》、《谏太宗十思疏》—— 什么意思呢,也就是高二开学两个月学的所有文言文都考了。 除了《离骚》。 交卷子的时候,周齐心想得亏他心理素质好,也就是他这样的人才,才能承受住这种精准打击,佯装无事发生,继续面对其他五门考试。 级部安排考场相当现实,按年级成绩来分班,年级前三十在1班考。 周齐上次考试没到150分,分在倒数第二个班,连正儿八经的班级考场都轮不上,在排好桌子的保健室考试。 住校手续已经办好了,但周齐还没把行李搬到学校来,考完语文放学以后周齐还是没地方去,得在教室呆着。 因为班里没住校的目前就剩他一个了,周齐以为教室里没人,从食堂回来却看见他的小同桌坐在座位上,安安静静地看书。 周齐坐回座位上,问:“你怎么还留在教室?” 傅明贽合上书,冷冷淡淡地看着他:“你不也还在教室。” 理所当然地,好学生绝不会把“我在教室是为了等你来”这种话说出口。 “那不一样啊,我又没地方去……”周齐随口说了两句无关紧要的,看着桌洞里的语文课本闹心起来,“语文考得怎么样?” “还可以。”傅明贽顿了顿,不慌不忙道,“没考《离骚》。” “……”周齐不太想说话了,他换了个话题,“你们考场是年级前三十吧?” “嗯。” 周齐托腮问:“年级前三十有长得好看的女同学吗?” 傅明贽语气一下子凉了:“没注意。” 周齐想了想,笑了:“那你注意坐你旁边的那个同学了吗?就是年级第二。” 傅明贽:“许文文吗?” “是啊,就是文文。”周齐笑着说,“前几天文文还给我送了封信,我还没看,一个星期没见,不知道文文最近怎么样了。” 傅明贽放在桌上的手蜷了蜷,不动声色:“他和你说什么了吗?” “没,”周齐从书包里掏出那封信,“就给我了一封信,考完语文了,我现在看看他给我写什么了。” 周齐还没把纸展开,突然被傅明贽抽走了。 “你干嘛?” 傅明贽把折信压在手下:“你可以别看吗?” 周齐:“为什么啊?” “因为没什么值得你看的。”傅明贽手下的纸用力得被压出了褶皱,“他不好,你……以后别理他了。” 傅明贽没说考完语文许文文来找他了。 假惺惺地道歉,说他太冲动,惹大家不高兴,尽管是周齐在很过分地骚扰他,他也不应该这么莽撞地冲撞别人,违反学校纪律。 傅明贽对周齐过去和许文文之间有什么事一无所知。 但他知道许文文在撒谎。 他问许文文,上次周齐骚扰许文文是什么时候—— 许文文说周六晚上。 周六晚上,周齐明明在家里,和他在一起。 就算周齐以前喜欢过许文文,以后也不会继续喜欢了。 他不准周齐喜欢谁。 周齐把信抽了回来,重新塞进书包里,笑道:“不行,万一要是文文给我写情书了,我没看就扔了这不是白费文文心意吗?” 周齐对小绿豆的情感很单纯: 主要是娱乐消遣。 天天看小绿豆刷新任务似的每个星期来找他,一个星期换一个招,很有意思。 这样的傻弟弟,周齐想应该是不多了。 玩一个少一个,稳赚不亏。 但把信收好,周齐说了两句话就发现了件事—— “……小明你怎么又不理我了?” “小明你说句话?” “你生气了?” “弟弟你怎么又生气了??刚想起来没涂答题卡?” “没涂答题卡也别生气啊,就是次月考而已,要不我哄哄你?” “……闭嘴。” 傅明贽实在无法忍受周齐这种不正经、带着笑的语气,用这种语气和他说一些乱七八糟的话,让他克制不住地脸上发烫,羞耻得说不出话,只想让周齐闭嘴。 “那你跟我说句话啊。”周齐转着笔说。 傅明贽语气淡淡的:“你要我说什么?” 周齐兴致上来了:“明天考完试,明晚咱俩玩点什么怎么样?” 傅明贽:“你想玩什么?” 周齐问:“你有想玩的吗?我还没想好。” 傅明贽说:“随便你,除了电脑游戏,其他的都可以。” “宿舍没插座,电脑上的游戏肯定玩不了。”周齐说着说着突发奇想,“要不咱俩明天晚上一起看个片?” 傅明贽愣了一下,盯住周齐,羞恼道:“你要在学校看这个?” 周齐磨蹭了一会儿,试探性地问:“你是想看哪种?是正常的,还是其他性向的?” 傅明贽捏紧了笔,没什么表情:“我不想看。” 周齐一想——不会还有快成年了还没看过教育影片的傻弟弟吧? 他有点稀奇:“你不会没看过吧?” “……”傅明贽面无表情,“好好学习,少说话。” 年级第一吝啬地把视线转开了,冷淡道:“周齐,你话太多了。” 第31章 优等生(31) 下午两点,英语听力考试开始。 除了作文书写,高中英语考试对周齐来说没什么难度,大片大片的阅读填空题一路走马观花地看下来一遍就做得差不多了。 考试时间还有一个多小时,周齐开始在发的草稿纸上研究写作文。 周齐打心眼里瞧不上印刷体作文——根本没他的字顺眼。他原来的字写得好好的,为什么非得让他改成印刷体才给他分呢? 一个字母一个字母地改,这事有点难。 周齐照着卷面琢磨了十几分钟印刷体应该怎么写。 琢磨失败了。 答题纸上第一句话从第三个单词开始崩得一塌糊涂,迫使周齐不得不停下笔来让不听使唤的中性笔自己冷静一下。 周齐在42号考场,教学楼闲置保健室里考试,据说1号考场是没有监考老师的。 年级前三十考试的1号考场有没有老师周齐没去看过,他就知道42号考场里就三十个学生,学校找了三个老师来监考,两男一女,那俩男老师一看体格就知道是体育老师,谁敢瞎捣乱就要把谁丢出考场似的。 离考试结束还有四十多分钟,前门又走进来一个老师。 是个男老师,戴着顶运动帽,周齐见过他,是高二级部的英语组组长。 英语组组长跟讲台上的女老师窃窃私语了两句,从女老师那里拿起座位表,跟女老师一起下了讲台。 两秒钟后,周齐发现这两个老师冲他来了。 周齐的作文刚从草稿纸上抄了一半,转着的笔掉桌子上了,瞧着停在他桌前面的两个老师:“老师有事吗?” 英语组组长看看手里的座位表,和周齐桌子上贴的考生号对照了一下:“你是周齐是吗?” 周齐:“是啊,是我。” 英语组组长拾起周齐的卷子跟答题卡、草稿纸正反面翻了两遍,周齐东西特别少,就带了两支笔,一块橡皮进的考场,桌子上基本什么都没有。 组长没翻到什么,就敲敲桌子:“你跟我出去一趟,别影响其他同学考试,”他扭头对女老师说,“你检查一下他的桌子凳子还有前面放着的书包。” 周齐停在保健室外面的走廊上,有了点猜测,故作一无所知地问:“老师你找我出来有什么事吗?” 英语组组长严厉地看了周齐一眼,开门见山:“有同学举报你从学校偷试卷答案,这次英语考试作弊。” “?”周齐笑了,“试卷答案还没印出来,这还能偷吗?” “学校的考题和答案都在学校系统里存着,要有同学心术不正,也不是拿不着。”组长说,“学校里面的负责人查了查,的确在信息系统里发现了异常登录的状况,登录ip在印度。” 突然成了“心术不正”的同学,周齐笑着摇摇头:“老师,我真没偷。” 偷也不偷英语啊。 他要能偷到考试题,还背个屁的《离骚》,背了好几天结果一句没考。 “我也不知道谁举报的我,但怎么说,也不能别人说我作弊我就作弊了吧?”周齐耸耸肩,“老师,那同学没跟你提示一下我作弊的证据?” 英语组组长说:“首先有同学登录学校信息系统看到考题答案是一定的,一定有人作弊。因为有同学说听见你向别人炫耀过这件事,所以学校需要先检查你。” “作弊证据的事,你只需要配合学校检查就好了。”男老师的表情很严肃,“如果查出是谁,学校一定会严肃处理,这比普通的考试作弊严重多了,作弊的同学学校会酌情通报记 过或者直接开除。” 无中生有。 编个作弊就算了,谁作弊了还向别人炫耀? 周齐倒想问问是哪个小同学把他编得跟个傻X一样,做了见不得的事还恨不得全世界都知道他有多见不得人,但问肯定问不着结果。 周齐摸了摸自己裤兜,把里面唯一的物品校园卡掏了出来给英语组组长看:“那老师你想怎么检查我,我全身上下就带了张校园卡,其他的东西都在考场里。” 组长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他:“我会让监考老师检查一遍你的试卷草稿纸还有书包,调出考试监控来看看你的考试行为。如果查出来什么,你要负担自己行为的代价。” 周齐笑笑:“没做就是没做,这事被编出花来我也没做。” “噔噔噔——” 有点钝的高跟鞋声传过来。 女监考老师出来了,提着周齐的书包,看了看英语组组长:“刘老师,卷子草稿纸上都没什么,要现在找一找周齐的书包吗?” 英语组组长照例地问了句:“按规定来说,学校不允许教师私自翻查学生**物品,你同意我们检查你的书包吗?” 只是照例而已,这句话问得不容反对,甚至说不答应就基本敲定周齐心里有鬼了。 周齐“啧”了声,抱着手看:“随便翻,我也想看看能不能翻出什么来。” 监考老师蹲在了墙边,把周齐书包里的东西都捡出来了。 书包里也基本空荡荡的没什么,就两支备用笔,一瓶矿泉水,一罐口香糖——还有一盒没开封过的烟和一个打火机。 女监考老师把烟放到一边,瞧了周齐一眼,继续倒书包:“学校里不准学生携带烟酒,这盒烟和打火机就没收了。” 周齐:“……行。” 书包三下两下就被清空了,英语组长拆着那两支中性笔反复检查,监考老师从书包外层细致地摸到书包内层,一点点检查有没有什么东西。 快检查完了,女老师的手一停,按了按,从书包夹层里摸出了一个信封。 信封是A4纸叠的,干干净净得什么都没有。 打开信封,掉出来一张手写信,也是A4纸,对折了两下,字迹清秀端正。 周齐靠过来一点,指指信:“同学给我写的,我还没来得及看。” 两个老师皱着眉看了遍这封手写信,看到最后的落款,英语组组长看上去有点惊讶,又似乎在意料中,周齐看不明白他俩的反应,就一起蹲下来:“老师,许文文没给我写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吧?” 英语组组长正反端详了两遍纸张,递回给周齐,话里有话:“看来已经有同学劝你不要犯错了,但你没听同学的建议。” 周齐一愣,迅速地扫了一遍许文文的信,信很长,估计得有一两千字,写满了一张A4纸,周齐一眼扫过去,也不知道许文文要表达的中心主旨是什么,光看见一些“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不要做得太错”、“要对得起良心”这类似是而非的模糊字眼。 但周齐没有看见一个字眼具体描述出了他到底犯的是什么错。 周齐一下自己就明白举报他考试作弊的小同学是谁了。 他笑着对两个老师说:“老师,这也不能说明我作弊了吧?难不成这就能算证据了?” 英语组组长眉头紧皱,站起身来,又重新倒了一遍周齐的书包:“确实不能,我看看……” 女老师比男老师细心,突然看见了那个A4纸叠的信封——学校小卖铺卖信封,给同学写信也可以不用信封,为什么要用A4纸叠个信封出来 ? 女监考老师默不作声地把信封一点点展开了。 周齐也看见了。 在展开的信封内层,印刷着占了四分之一A4纸篇幅的黑体答案。 全都是大写的ABCD字母—— 这是英语试卷的一卷答案。 英语组组长迅速把纸夺了过去,把前面一串字母看了一遍,又看向了周齐,摇摇头:“找到答案了,你跟我去学校教务处吧。” 教务处。 年级主任,教务老师,还有张峰都过来了。 六七个老师坐在周齐前面,审犯人似的盯着周齐。 年级主任看了看那张留着折痕的A4纸,沉声问:“现在承认作弊了吗?” 周齐站着:“不承认。” “嘭——”年级主任把纸拍在桌子上:“考题答案都从你书包里翻出来了,还在这里死鸭子嘴硬?你知不知道你犯了多严重的错误?连学校信息系统里的答案都能盗出来,以后你还有必要再在学校考试吗?” 周齐很难紧张起来,即使是在这种状况里面—— 他还想的是得亏许文文给他的不是语文卷答案,不然他还真一点办法都没有。 “是很严重,但不是我犯的,这张纸是别人给我的,里面有英语卷答案我也才发现。”周齐没在话语里面留停顿,他这么说估计这几个老师肯定说他是狡辩,但他得把话说完,“我确实没作弊,我也没必要作弊。” 周齐笑了:“我觉着以我的英语水平不需要作弊。” 周齐是属于级部不少老师都认识的那种学生,况且就是不认识,一个42号考场的学生说他英语水准好到不需要作弊——一点信服力都没有。 可张峰知道周齐新学期的进步,他怕别的老师质疑会伤学生自尊心,就先出口呵斥:“好好说话,什么时候了还嬉皮笑脸没个样子!你说你没作弊,那你也要拿出证据来证明你没做这样的事。” “查查监控呗。”周齐只能绷住脸,正儿八经起来,“这张考试答案是许文文连着他写的信一起给我的,昨天下午的事。” 几个老师交换了一下眼神,教务老师常查监控,低声对年级主任说:“高主任,这事真逗够呛能查,学校监控清晰度有限,别的学生到底是在周齐桌子上只放了一张白纸还是放了个白信封,十有八九看不清楚。” 事情一下子进了僵局。 僵峙了几秒钟,年级主任敲着桌子道:“肯定有同学作弊了,学校必须要查出来是谁。你认为是有同学陷害你吗?” 周齐实在紧张不起来——小绿豆真是为了他煞费苦心。 “警察抓人也要人证物证全了再下定论,在查出ip前,老师可以先不下通报结论吗?”周齐说,“你们问我我说没作弊,别人问我我也说没作弊,我不做作弊这种事,也不可能拿作弊向别人炫耀。这次我的月考成绩可以全科作废,年级里可以让几个英语老师单独测验我的英语水平,这不算什么直接的证据,但我想证明一下我没有要英语作弊的必要。” 周齐以前打职业,考试作弊等于比赛开挂。 这种事他真不做。 “如果单独的英语测验没过,学校必须要在短时间找出一个学生来记过,那记我就行。但我要是测验过了,几位老师可以再等等,等查明白IP了再下结论可以吗?”周齐看了一眼张峰,“老师们也不想冤枉学生吧?” 周四下午到周五一天,傅明贽都没见到过周齐。 给周齐发消息,周齐平常乌七八糟的话说得不少,可到了正经事上一个字都不多说。 傅明贽问“怎么了”周齐回“有点事”傅明贽问“什么事”周齐就理直气壮地回“就不告诉你”。 年级第一删删改改了十几条草稿信息,最后发了条“你现在在哪”。 然而年级第一心不在焉地等了一个晚自习,都没等到周齐回复他。 年级第一有点生气了,气周齐不理他,还不告诉他发生了什么事。 可回到寝室,傅明贽在自己床上看见了周齐,刚洗过澡的样子,头发湿软地向下搭着,一看见他就笑了:“下晚自习了?” 傅明贽不动声色地走过去:“嗯。” 周齐这两天过得很自在,不用考试,就在学校单独考了一次英语,其余时间都在校外,到今天晚上周齐才把行李搬了过来。 英语过了,口语听力阅读写作——如果不看书写,全部没有问题。 但IP没查出来,学校的计算机老师也没办法通过登录确定到是哪个学生偷的考题答案。 周齐看傅明贽脸色冷冷淡淡的,也不怎么跟他说话,以为傅明贽不愿意他坐他的床,就指指自己的床:“我床上洒水了,到你这里坐一会儿。” 一中宿舍条件是最好的,不是节省空间的上床下桌或者上下铺,是直接两张床两张桌子,带独立厕所、阳台、空调。 傅明贽坐到了周齐边上,盯着他:“你去哪了?” 周齐不太想把这事跟傅明贽说,不明不白地惹一身骚。于是周齐掏出了手机,笑嘻嘻道:“下片去了,今晚看吗?” “……”傅明贽抽过周齐的手机,退出app,右键关机,“你到底去哪了?” 周齐屈腿坐在床上,斜眼瞧他:“小明你现怎么跟个发现丈夫出轨的已婚女人一样啊?” “??” 第32章 优等生(32) 平常有什么事周齐不想谈了,插科打诨两句差不多就蒙混过去了。 但这次周齐没蒙混过去。 周齐要翻回自己洒水了的床上,远离是非之地,却被傅明贽拉住了。周齐回头看他:“你干嘛拉我手啊?我要回我自己床上去。” 傅明贽:“说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周齐没办法,又一屁股坐回他旁边,瞧了他好一会儿才说:“倒没什么不可以说的,但我怕我说了你也误会我。” “只要你和我说了,我就相信你。你说的我都信。” 傅明贽攥着周齐的手指蜷缩了一下,有点脸热。 年级第一很羞于说直白的话——哪怕是这个程度的。 “是吗?”周齐一挑眉毛,颇有兴致,“我说的话你都信?你不是说我天天胡说八道吗,难不成我说的……” 年级第一打断了周齐躲避正事的废话:“说事。” “好好,我说事。” 周齐想了想,言简意赅地把周四考场和教务处概括了一遍,最后很认真地添了一句话:“英语考试我没作弊。” 对别人来说,一个成绩在年级前列、积极参与学校活动的好学生闲的没事去污蔑一个天天游手好闲、没事找事的学生,这种事是很难相信。 但傅明贽见过许文文给他的信和信封,所以周齐觉着……傅明贽应该会信他。 “我知道你没作弊,是许文文给你的答案。”傅明贽慢慢冷了脸,“学校这样就要认定是你作弊下通报吗?” “没,处分不到我头上来。”周齐笑了,看上去一点都着急,“因为这次考题答案被偷了,所以学校的信息老师就查了一遍信息系统,发现答案不止被偷了这一次。” 傅明贽一怔:“以前也被偷过?” 周齐说秘密似的压低了声音,看戏似的笑道:“今天张峰私下里和我说的,学校信息系统好多年没查过了就这么用着,这两天一查才发现从去年到今年,几乎每个月的月考考题都被偷了。” “三个级部月考时间不在一天,所以从记录来看,偷题的学生就是咱们这个级部的。”周齐向后倚了倚,才发现年级第一一直拉着他手,就把自己的手抽回来了,“虽然不能百分百确定是一个同学干的,但的确是一个同学或者同一个小团伙的可能性比较大。” 周齐向傅明贽呲了呲牙:“这可不是我干的,我以前的成绩在那摆着,学校就是瞎也不会把这种事推到我脑袋上。而且我都通过学校的专门测验了,学校还想拿我怎么样呢?” 傅明贽手里空了,莫名就有点恼火,盯着周齐问:“你和学校老师说过是许文文给你的答案吗?” “说过。”周齐说,“张峰和我说学校里找许文文谈过话了,但许文文一口咬定说他从来没给过我答案,是我和他一直关系不好,恶意拉他下水。像这种事,只要学校里查不明白ip身份,就一直说不明白。” 周齐说着也有点没辙:“怎么有脸皮这么厚的人呢?” 年级第一垂下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周齐瞧他:“怎么不说话了?” 傅明贽捏了捏周齐的手指:“有个办法可以找出来作弊的同学。” 周齐:“什么办法?” “在期中考试前学校还有一次级部排名的考试。月考试题他会偷,这次考试他也一样会偷,既然他要偷答案,就让学校老师把错误的答案录进系统里,看看谁的一卷答案正好符合错误的ABCD排列。” “不用检查整个级部,检查许文文一个人就够了。” 傅明贽淡淡道。 周齐愣神了好几秒钟,才说话:“操,小明你怎么这么聪明?” 年级第一不动声色:“这件事我可以帮你去向学校提,你只要答应我一件事就好了。” “来一发py交易?”头发湿着,把T恤也弄湿了,周齐就索性脱了T恤假模假样地向傅明贽那里凑,“虽然吧别人问起来我都说我攻你受,但看在你这么帮我的份上,我也不是不能让你在上面一次。” “……”傅明贽的脸一下子烫起来了,也顾不得周齐在造谣什么,“你穿上衣服。” 倚了一会儿,周齐躺到了傅明贽床上,拍拍好学生的屁股:“就不,你倒快说你要我做什么啊。” 好学生被拍了一下屁股,像被薅掉一大把头发一样恼得猛地站起来了,冷着脸盯着他:“周齐,你再继续闹?” 周齐懒洋洋地看着他:“才没有。” “咚咚咚——” 敲门声响了。 周齐从傅明贽床上翻下来,边走边说:“我去开个门……你要答应你什么事?” 不知道傅明贽是要说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周齐去开门,傅明贽就不肯说了:“以后再说。” “严祎?”周齐打开宿舍门,又瞧了两眼,“张景?” 门口站着严祎和张景。严祎扫了一眼没穿上衣的周齐,扶扶眼镜:“我们住你们两个隔壁116,来看看你,你方便吗?” 周齐还没来得及说话,从背后披过来一件校服衬衫,带着很淡的柠檬气味。 “把衣服穿上。”傅明贽冷淡道。 周齐“啧”了声,瞧他:“你怎么对我要求这么多啊?不准乱说话,不准乱碰你,不准光膀子,我怎么没看你自己……” 傅明贽抬手把最顶上的那颗纽扣给周齐系上了,面无表情道:“闭嘴。” 张景抱着手臂,眯眼道:“严祎,他们两个为什么会这么gay?” 严祎:“才发现?” 张景立时疑神疑鬼,推推严祎:“我怎么觉着你也gay里gay气的?”张景换了身粉黄小糖果睡衣,浑然不知四个里面他看上去才是最gay的那个,“说实话,咱俩舍友,你是不是也想gay我?” 严祎嫌弃地看了一眼张景的小糖果睡衣,讥笑:“你洗洗睡吧。” 周齐仰着下巴好不碰到傅明贽给他系扣子的手,侧过身给严祎张景让路:“你们进来吧……小明我自己系,我穿还不行吗?” 周齐自觉地坐回傅明贽床上,说:“我下午刚搬过来,今天晚上第一次在学校睡。” “嗯,”严祎点点头,“学校住宿条件还不错,应该不会出现什么问题。” 张景在屋里逛了一圈,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回头插话道:“聊这些没意思的干什么,考完试了正好又是周五,晚上一起做点有意思的事呗。” 张景瞧瞧傅明贽的床,又瞧瞧神态冷淡站在周齐旁边的傅明贽,也很自觉地像严祎一样找了把椅子坐下:“九点半查房熄灯,但就九点半查一次房,后面就不管了,这还不搞点事做吗?” 周齐所见略同:“你说得对,搞什么事好?” “咱几个男的,聊一晚上天没啥意思,”张景挠挠头,看看严祎,“要不玩点游戏吧?” 周齐拱了拱,拱进傅明贽床上,躺着问:“玩什么?”他习惯性地去摸手机看看手机上有什么能四个人组队玩的游戏,但在手机上摸到了傅明贽的手。 傅明贽悄悄捏了捏他:“不许玩这个。” 周齐撑起来自己,看着傅明贽, 无辜道:“那不总不能咱们四个分队在纸上玩五子棋吧?” “那就不玩了。”傅明贽言简意赅,“早睡早起。” 张景在另一边数着指头嘟嘟囔囔:“杀人游戏人数不够,笔仙……不行,太晦气了。扑克牌三国杀……没带到学校里来,”张景思维贫乏了,捣捣严祎,对对面俩人的窃窃私语一无所察,“严祎你觉得玩什么好?” 严祎露出了谜一样的微笑:“真心话大冒险怎么样?” 张景一愣:“也行,我好久没玩这个了,其实还挺有意思的。”他冲周齐伸了伸手,“嗳,玩真心话大冒险怎么样?” 傅明贽皱了皱眉头,周齐反应极快,从他手中抽出了手机:“行啊,玩这个好,但我觉得猜拳定胜负没意思,咱们四个组队玩吃鸡,谁第一个死谁输,其他的人赢,输了的人在真心话大冒险里选一个。怎么样?” 严祎一推眼镜:“我觉得可以。” 张景脸绿了:“别吧,这游戏我就玩过两把,落地就死了。” “没关系,哥哥带你赢。”周齐恶劣地冲年级第一笑了笑,“你就玩过两把,可还有人没玩过呢。” 傅明贽盯他:“周齐。” 周齐挑衅:“怕了吗?要不我们三个去116玩,你早睡早起。” “不行。”傅明贽垂着眼把手机拿过来,“游戏叫什么名字,我还没下载。” 张景分析了一下现况,又高兴起来了:“可以,要是傅明贽玩我就一起玩,不然把把我第一个输多没意思。” 傅明贽安静地看着帮他下游戏的周齐,没再说话。 看着下游戏的周齐,严祎有点好奇,问他:“周齐你会玩多少游戏?” “电脑端的主流竞技游戏都多多少少玩过。”周齐查到了吃鸡规则介绍,把手机递给傅明贽看,“主机游戏玩得不多。” 严祎笑了笑:“跟你组队,感觉你有点6。” 周齐听了,一脸正经:“我也这么想。” 半个小时后。 玩完了第一局。 被不明来源的碎片雷炸死的张景是第二个死的,他一脸懵地挥了挥手机,上面显示“大吉大利今晚吃鸡”:“这局赢了?怎么赢的?” 周齐:“我带你们三个躺赢的。” 严祎咳了咳:“傅明贽是第一个死的,但是我觉得吧,真心话大冒险不急着来,现在在线人数多,不如趁着现在多打两把,等打完了一起算谁输谁赢。你们觉得怎么样?” 周齐看了看时间,八点多,就点点头:“行啊,现在多打两把。”他笑嘻嘻地戳戳傅明贽,“但我就是怕小明一连输好几把,不过债多不压身,到时候一起算也成。” 傅明贽凉凉地看了眼周齐。 新号鱼塘局,没什么难度,周齐觉着自己赢到底没什么问题。 但第二把开始了,周齐发现自己太天真了。 他可能面对着一群很菜的对手,但还有一群很菜的队友。 “刺激战场”是一款可以杀队友的游戏。 周齐被张景用碎片雷炸死了。 没人救他。 他是第一个死的,没活过进入游戏的前三分钟。 一把游戏第一个死的输,其他三个无论手机游戏赢不赢,真心话大冒险都赢了。 周齐觉着做人要大度,忍住了把张景打一顿的冲动,佯装笑嘻嘻地开了第三把。 第三把,严祎把他炸死了。 严祎抬头惊讶地看着周齐,扶扶眼镜:“你怎么被炸死了?周齐你 又输了?” 周齐:“……” 他被这群人针对了。 周齐心想他这必须得针对回去了,不然血亏。 张景严祎俩人炸死他两次,他得下一把让这俩人知道什么叫落地成盒,一把让张景死,一把让严祎死,大家一起分享快乐。 可游戏一结束,严祎秒退出组队退出了游戏,正经道:“三把了,我觉得可以结算输赢了,积攒得太多也不是好事。” 张景没输,他当然乐意,搭腔道:“对对对。” 周齐还没来得及说话,严祎就道:“玩游戏吧,无论是怎么输的,都得输得起,不然这不就没有玩游戏的意思了吗?” “……”严祎成功激怒了周齐的小学生心态,“谁他妈输不起了?不就输了两次吗,待会儿再玩你看看我怎么把你俩赢回来。” “先傅明贽吧。”严祎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又看向年级第一,“你选真心话还是选大冒险?” 年级第一淡淡道:“后一个。” “好,大冒险。”严祎说,“在男生宿舍楼里找一个男的,把他堵在墙上表白,表白时间不许少于三分钟。” “严祎你是变态吗?”周齐笑了,“干得漂亮啊。” 年级第一的手不安地向周齐那边动了动。 周齐没察觉什么,笑嘻嘻地扭头问:“需要我陪你去宿舍楼物色一下人选吗?你中意什么样的小同学?” “不用,”傅明贽的语气仍听上去不慌不忙,“我找你。” 可他心脏跳得过快了。 “嗯?”周齐挑眉,“你要跟我表白?” 傅明贽垂着眼不吭声,看上去乖乖的,耳朵红得发烫。 他不吭声地跪坐到了床上,周齐往后缩了缩,发现正好切题地靠在床头板上——跟墙上差不多。 傅明贽把手臂撑了过来,这样的姿态好像会随时将身体的重量倾压在周齐身上,周齐没忍住又向后缩了缩,离得近了,那种清淡的柠檬气息就更明显了,可以在傅明贽身上嗅到,也可以在周齐身上嗅到。呼吸也一样地纠错到一起。 周齐没想明白——输的不是傅明贽吗?为什么还要把他一起搭上? 有难同当? 年级第一的声音太低了,只有和他靠得近的周齐才听得见。 “周齐。” 周齐看不到的地方,傅明贽撑在墙上的手都蜷起来了,他自始至终都没法和周齐对视,也羞于被周齐看着,可他又不想周齐不看他,只能心跳耳赤地佯装冷淡,连语气都听不出起伏,好像是被逼着做的什么事一样。 “我喜欢……” 熄灯铃响了。 严祎拉起张景,冷静道:“熄灯了,宿管要来查房,我们先回去一趟,帮你们把灯先关了。” “咔哒——” 灯灭了。 连周齐也没有听见被吞没进“咔哒”的关灯声中那一个羞赧得无法启齿的“你”字。 第33章 优等生(33) 灯被关了。 眼前黑黢黢的,只有还没关屏的手机照着微弱的光,勾出少年的轮廓来。 严祎张景都出去了,宿舍里只有他们两个了。 明明严祎张景都出去了,灯也关了,傅明贽还没有拉开和周齐之间的距离,一个屈着腿把后脊抵在床头板上,一个跪坐着,一下子屋子里安静得只有两个人的呼吸声。 周齐感觉有点别扭,一动不动道:“人都出去了,你不用……” “嘘,”发凉的手捂了过来,傅明贽的声音很低,“查房了,宿管会在门外听声音,别大声说话。” 门外有粗重的脚步声,还有宿管大爷嚷嚷着的“熄灯了熄灯了,关灯不许出声,回床上睡觉了”。 周齐脑子懵着,舔了舔嘴角,难以避免地舔到了一点傅明贽的掌心。 傅明贽没有出声,却不自觉地动了动手指,抵着周齐。 脚步声来回倒腾了好几趟,最后停在了115——周齐宿舍门前,没动静了几秒,就“咚咚”敲了两下门,又敲了敲附近宿舍的门:“九点半多了,好好睡觉休息,不许再开灯!” “查完房了。”傅明贽说。 周齐没动,因为他看傅明贽也没动。周齐摸黑推了推傅明贽,他本来开口要说“你让开”可到嘴边又想捉弄人,就说:“你还没和我表白完呢,继续啊,你说的话可没到三分钟。” 周齐说着,把手机摸了过来准备计时,正好看见严祎发来的微信—— -手机没电了,不玩了,睡吧。 周齐装作没看见,关了手机,继续推推傅明贽,笑嘻嘻道:“快点啊,是男人就撑过三分钟。” 屋里一片黑,就手机上有点亮光,傅明贽当然也看见了严祎的信息:“不是不玩了,要睡觉吗?” “谁跟你睡觉?愿赌服输,还没完呢。”周齐恶意挑衅,“小明你要是三分钟都不行,你以后谈恋爱了怎么办?” “别闹了。”傅明贽听上去还算冷静。 “我哪闹了?”周齐说,“小明,没人跟你说过男人不能说不行吗?你到底行不行?” “……”傅明贽盯着他不吭声。 该戏弄人的话都说完了,周齐善解人意地给脸皮薄的年级第一提供了B方案:“要不这样吧,说爱我你说不出口,你就夸我三分钟,只要你能把我夸爽了……” 话说一半,戛然而止。 周齐懵了:“你亲我干嘛?” 傅明贽垂着眼,语气冷淡:“你不是让我向你表白吗?” 周齐一下子往床另一端挪出好大一段距离:“操,那你就亲我?” 傅明贽红着耳朵不说话。 周齐摸了摸嘴角,心有余悸:“你再亲偏一点,我初吻就变成跟你亲的了,你吓不吓人啊?” 年级第一终于有了点反应,抬眼冷嗖嗖地看着周齐:“那你想和谁亲?” “不跟你说。”周齐自知先找事不占理,就气哼哼地下了床,等回到自己床上摸了一手水,又气哼哼地抱着枕头回来了,“我你这里睡一晚上行吗,我床还没干。” 学校宿舍的单人床比周齐的双人床窄太多了,将将能躺下两个一米八多的高中生,翻身的空间都没有。 两人面对面躺着,周齐没什么睡意,就睁着眼四处看,一会儿看看墙一会儿看看人,然后再掀开被子往里面看看,委婉道:“你今晚就穿着校服睡吗,我还没见过你穿睡衣。” “嗯。”傅明贽声音很低,“你要……我脱掉吗?” 周齐就是怕年级第一等他睡着了再脱衣服。 这不行。 他承受不来。 “别了,”周齐暗示他,“要不早上怎么办?” “……”傅明贽愣了一下,很快明白了周齐的意思,脸更烫了,拉了拉周齐放在脸侧的手,可又怕被周齐注意到小动作,就问,“你想去哪里上大学?” 周齐果然被这个问题吸引了注意力。 因为周齐从来没想过这件事——他也不需要想,到高三毕业,这个世界就结束了,他没有上大学的未来。 周齐答不上来,就问回去:“你想去哪?” 傅明贽语气淡淡:“不清楚。” 他其实想说“我想和你去一个城市”可他说不出口。 他只能不动声色地问:“我想知道你想去哪。” 周齐平躺过身,看着天花板,难得正经:“去很远的地方吧,可能毕业以后就见不到了。” 傅明贽攥了一下周齐的手:“出国吗?” “嗯。”周齐只能说出国,别的没法说。 “哪个国家?” 周齐又翻身过来,笑着瞧傅明贽:“叙利亚。别想我,没结果。” “……” 傅明贽安静了好一会儿,周齐以为傅明贽又懒得搭理他了,要准备睡觉的时候,才听见傅明贽的声音:“你以后要去哪,毕业前一定要和我说。” 周齐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他没想过毕业以后的事,也没想过等到毕业的那天,傅明贽跟他的交情能到什么地步。 如果有天情谊超过了同学关系的限度,那毕业以后见不着了是件很难过的事情。 可也说不准。 傅明贽心眼这么小,说不准哪天就跟他掰了。 周齐故意逗他:“非得问我毕业以后去哪,你是不是看上我了?” “……” 周齐蠢蠢欲动,从床上坐起来推推傅明贽:“要不你夸夸我吧,夸夸我哪里好,你夸好了我就不跟你计较你偷偷看上我了,怎么样?” “……闭嘴,睡觉。” 虽然月考就考了一门语文,但周齐作为一个正经学生,在周末自习里恪尽学生职守地把月考六门卷子做完了。 到下周正式试卷发了,周齐对着班里发的印刷答案对照了一遍,算出这次月考他总分在570到600之间,语文成绩和数学成绩比较低。 月考考题是考单元内容,但数学卷子出题还是综合性强,周齐基础不行,学了一个多月勉强考到一百分出头。 至于语文,八十几分,哪儿都不行,哪儿都扣分,没有针对性。 周一成绩表就出了,贴在班级前面墙上的公告栏里,印着各科分数,班级排名,年级排名。 周齐就算了个语文成绩,总分84,班里倒数第一。 正数第一还是傅明贽,716,班级第一,年级第一。 数学满分,物理满分。 如果周齐把自己算出来的总分排进去的话,比对出来他大概在年级四百多名——高二理科生一共不太到一千人。 距离年级第一还有一门物理加半门生物的距离。 但周齐为人乐观——才高二上学期,他还有高二下学期,高三上学期,高三下学期三个半学期能好好努力赶上这一门物理加半门生物的鸿沟。 下次考试就是期中前的模拟考了,在两个星期以后,模拟考完后跟着正式的市期中统考。 傅明贽给了个证明许文文作弊的办 法,但周齐不清楚傅明贽具体跟学校老师说过些什么,让学校老师没再就“是谁作弊了”的这件事找他谈话。 不过周齐猜学校老师应该找了几遍许文文,许文文有将近半个星期的时间没来上课。 说实话小绿豆做的这事明显看得出来小绿豆开始着急了,周齐没明白小绿豆在着急什么,他就明白许文文往他身上泼脏水,也得顺道把自己搭上。 周齐一直挺好奇,许文文就不担心万一他有办法证明作弊跟他没关系吗? 如果他证明出来了,那就得把许文文自己搭进去了。 至于偷考题的到底是谁,周齐倒倾向于不是许文文本人,小绿豆每天脑袋瓜里想得挺多可惜学得挺少,周齐怀疑许文文连学校可以查ip这件事都不知道,完全依托于给他偷考题的人帮忙给掩盖地址。 这种关系的话,不是亲人朋友,就是单纯的雇佣关系。 鉴于那人守时、耐心、高职业素养地每一次月考都帮许文文偷考题的表现,周齐认为是雇佣关系的可能性比较大。 这么一想,考个年级第二也不容易,月考偷考题,统考难偷十有八九还要依托其他的高科技手段,为了保持住年级前三费尽心思。 周齐想想,觉得傅明贽真厉害。 满地是挂的诸神之战,傅明贽竟然还能拿第一。 要不是傅明贽能把他不会做的题用好几个思路讲明白,他得怀疑傅明贽也是挂b。 周齐把公告栏里的成绩表从下到上扫了两眼,回到座位上,敲敲小同桌的桌子:“小明,你这次月考还是第一。” 年级第一:“嗯。” 周齐夸他:“小明你真厉害。” 被夸了的年级第一瞧了周齐一眼,没吭声,却似乎还在等周齐往下说。 周齐转起笔来,懒洋洋地问:“你跟我说说你怎么考的呗,怎么别人作弊了都考不过你?” 傅明贽淡淡道:“你又不是没考过,语文这门学科就是拿到了标准答案也未必能拿高分。学校里调出来了往年的各科成绩,有的人语文作文一直是唯一的短板。” 有的人当然指的是许文文。 傅明贽说这话,听上去应该是去找学校老师的时候不单单跟学校提了抓作弊学生的解决办法,似乎还做了挺多别的事。 周齐想了想,试探道:“你知道许文文前两天没来上学吗?” “学校没下处分,心里有鬼而已。”年级第一斯斯文文地看着周齐,“你说答应我一件事,我还没说。” 周齐才想起来这茬,笑了:“那你倒是说啊,好几天不吱声我还以为你早忘了。” 年级第一盯了周齐好半天,直到周齐开口问:“你光看我干什么,你还说不说了?” 傅明贽才有点闷地说:“以后不要再和许文文联系,不许找他,最好也别和他说话。”傅明贽说着说着又别过了脸,蜷着手指,“他给你什么,扔了就好。当不认识他。” 周齐感觉傅明贽听上去比他还不喜欢小绿豆。 发生过什么事吗? 按道理来说,按许文文对傅家继承人的心思,许文文总不会像坑他一样主动坑傅明贽吧? 周齐有点稀奇:“你是以前就不喜欢许文文吗?” 在作弊这事以前,周齐感觉傅明贽也不喜欢许文文。 傅明贽没回答,问:“你是以前喜欢许文文吗?” “?”周齐反应特快,“瞎说,我不喜欢女人。” “……” 正好课间,严祎跟张景一块倒水回 来,经过傅明贽桌边,听见周齐这话,张景大吃一惊,严祎像习惯了似的瞧了瞧周齐,插话问:“你不喜欢女人你喜欢谁?” 周齐勾住傅明贽脖子,吊儿郎当道:“我当然喜欢小明啊,弟弟还不明白吗?” 年级第一僵着不动,声音越来越低:“周齐……别闹。” 周齐怎么可能听得懂人话。 他笑嘻嘻地指指自己脸:“小明你不亲亲我吗?” 第34章 优等生(34) 上次月考后过两个星期考期中模拟考,期中模拟考考完的第二天就是期中考试—— 也就是说连着考两次,考四天,两次考试考完了卷子先后发,年级排名也先后出。 已经十一月中旬了,天气趋于偏冷,大部分同学都换上了运动服款式的秋季校服,上学出操的时候看过去一片整整齐齐的白黑相间。 傅明贽这两天似乎很忙,下了晚自习就不知道去哪了,回宿舍也回得很晚,周齐基本晚上见不着傅明贽,到早上起床的时候才能看见已经洗漱着装整齐的年级第一,在他桌子前面坐着等他。 周齐睡醒还有点懵,早上冷,就又缩回被子里了,高中起床早,现在才六点出头而已。 他又躺了一分钟,才向桌前看书的傅明贽那里瞧:“小明,你这几天下了晚自习都去干什么了啊?” 傅明贽把单词本放回去,坐到周齐床边:“找登入学校系统的人。” “找这个人吗?”周齐屈腿坐起来说,“我猜十有八九不会是许文文本人,是许文文雇的人的可能性比较大,但具体是谁还能查出来吗?” “IP查出来了,”傅明贽说,“区间在平城大学校图书馆。” 周齐愣了愣。 傅明贽淡淡道:“校图书馆有监控,根据时间调监控,已经确定出来了是一个计算机系的学生。交易协同别人作弊是件很严重的事,如果报告给平城大学,这个学生也要挨处分。所以现在可以选择更换系统答案来证明是许文文作弊,也可以直接让这个计算机系的学生来一中跟学校说清楚作弊的前因后果。” 周齐一时间没话说,心情复杂:“你这几天这么忙是为了帮我查作弊?”他没忍住凑过去抱了抱年级第一,“操,这得多麻烦,你不考试了吗?” 年级第一耳朵尖红了红,语气冷静:“不是我一个人完成的这件事,我找了一些认识的人帮忙,他们里面有几个就是平城大学计算机系的学生。” 周齐抱着年级第一,心想他要是个女的现在估计就想嫁给傅明贽了。 “你这么舍己为人地帮我,你要我怎么办好呢,”周齐松下手,眼巴巴地瞧他,“要不我把自己卖给你吧,五毛一斤,一共六十五,再给你打个折五十,你要我吗?” “……”年级第一嫌弃地站起来,别过脸不肯回答,“我等你十分钟,十分钟后就走。” 周齐一脸愧疚,躺平在床上:“要不来一发吧,不然你对我这么好我心里过不去。”他手放在裤腰上,“我觉得十分钟正好差不多,你觉得呢?” “……” 到出了宿舍,周齐又从后面勾住傅明贽肩膀,笑着半开玩笑道:“以后别对我这么好了,不然你要让我怎么办呢,以身相许就一次,许了再许不就不值钱了吗?” “我不用你怎么办。”傅明贽语气藏着点不自然,“是我愿意……这么做的。” 将近七点,日半出,霞彩铺在东天际。 周齐向东走,他原本想说“千万别再因为我的事耽误了你学习”可话到嘴边又觉得这话不领人情,就斜过脸瞧着傅明贽:“弟弟,谢谢你了。” 傅明贽面无表情:“别叫我弟弟。” “我比你大,不叫你弟弟叫什么?”周齐笑嘻嘻地问,“叫你哥哥?傻哥哥?” 周齐恶劣地拉长了语调:“哥哥真——棒。” 还在去食堂的路上,路上同学不少,周齐声音不高不低,擦肩过去的几个男同学回头看了他们两眼,不怀好意地笑了几声。 “闭嘴。” “ 你叫我一声哥哥我就闭嘴。” “……” “看,你不想让我闭嘴,你是不是为了让我再多夸你几句?” “……不要脸。” 第二天期中模拟考,考完模拟考紧跟着期中考。 一共考四天,整个级部都忙忙碌碌了起来,老师行色匆匆,学生也开始早起晚睡,临考抱佛脚,为了期中后下半学期的活路做最后努力。 模拟考是学校出卷,期中考是市教育局出卷,模拟考难度比期中考要高。 两次连考,周齐也不紧张,相反他也想正儿八经地考次期中考,看看下来成绩,他哪里扣分最多,哪里是最差劲的地方。 当然预计中语文应该是最差劲的一门,然后是数学,理综三门对周齐来说不是太大的问题。 期中考结束后开家长会,但周齐爸妈都不在平城,周齐分别给原主他爸打了个电话,又给原主他妈打了个电话,发现这俩人一个距离他五百公里,一个距离他八百公里。 问了问张姨,周齐才知道这几年一直是原主自己给自己开家长会。 考试这几天,似乎傅明贽比其他同学还忙,模拟考还好,至少周齐早上能见到傅明贽,到了期中考的两天,周齐从早到晚都没见着傅明贽。 傅明贽晚上根本没回宿舍。 在考试前,周齐问过了张峰,关于月考作弊的这事学校准备什么时候查——学校里已经知道了那个平城大学的计算机系学生,但还没找到学校里具体谈话。 普通考试打个小抄作弊或许没多严重,但涉及到从信息系统直接偷盗考题,就是件很严重的事了。 张峰说学校准备把这些事放到期中考试结束以后再算总帐。 所以周齐也不知道傅明贽去做什么事了,手机拨号无人接通,只有发个微信在五六个小时之后才能收到年级第一吝啬的一句“这两天忙,没事”。 考场按上次月考成绩排,周齐84分荣幸进入倒数第一考场43号考场。 期中考试间隙,他去了趟1号考场。 在1号考场上周齐看见了心不在焉的许文文,可没看见傅明贽。 1号座位上没有纸,没有笔,没有卷子,空荡荡的——傅明贽期中考试没来考。 周齐不知道傅明贽去做什么事了,不知道是和作弊的事有关系,还是和傅明贽从来不对别人提的傅家的事有关系。 周齐只知道他现在想见到傅明贽,然后当面问清楚——只有当面才能问清楚,傅明贽似乎忙得连微信消息都回得很慢,回复几个字就要过大半天时间。 期中考后的第一天周齐就被张峰叫走了。 考后的第一天,开始上课的第一天,傅明贽还没回来。 张峰要跟周齐一起去会议室,周齐吊在张班主任身后,张峰在前说:“期中模拟考成绩已经下来了,你们几个成绩的话……”张峰回头看了周齐一眼,欲言又止,“你过去就知道了,学校领导会弄明白这件事到底是谁作弊了。还有……那个平城大学的同学也快到了,那个同学家境不好,已经跟学校承认他为了赚快钱帮人做了些见不得人的事。” 周齐懒洋洋地听着,对张峰说的话上不起心来。 他现在就想知道傅明贽去哪了。 张峰:“之前的事吧,你也别怪学校,从系统里泄漏答案是件很严重的事情,这是在侮辱学校的脸,所以学校里一些老师对你说了些不好听的话,其实老师们只是想施压查出来谁作弊,未必是认真的……你要相信学校不会去冤枉任何一个好同学。” “嗯,我清楚。”张峰 讲了一路,周齐才开口,“但老师你知道傅明贽没参加期中考试吗?” 张峰一愣:“傅明贽已经跟我请过假了,怎么了?” 周齐顿下脚:“请假理由是什么?” “没具体说,傅明贽没和你们这些关系好的同学说吗?”张峰没停,匆匆地往前走,“等他回来了你去自己问吧,学校领导还在会议室等着,别磨磨蹭蹭的。” 不说理由学校会准假吗? 周齐知道问不出来了,就加快脚步跟上了张峰。 会议室里坐着十几个老师,或者还有学校领导。 但周齐基本都不认识,就眼熟一个张峰,一个年级主任。 还有20班的班主任,脸色难看地坐在座位上。 以及许文文。 小绿豆还和周齐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一样唇红齿白,细胳膊细腿,一身校运动服都穿得跟朴朴素素的其他同学不大一样。 张峰让周齐坐许文文旁边,周齐还闻见了一股花似的香水味,很淡,是绝不会因为气味浓烈惹人厌烦的那种限度,但显然是香水,不是洗衣服留下的味道。 周齐漫不经心地看了眼许文文,许文文厌恶地皱了皱眉头,向另一侧坐了坐。 坐在会议桌首桌的是个瘦高的中年男人,气度文雅,戴着无框眼镜,高二级部的年级主任坐在他旁边。 无框眼镜严厉道:“最近学校里查出了一件严重的长期作弊事件……” 说的话都是官腔,周齐打不起精神来正襟危坐、精神紧张地把各位老师领导的发言都仔细听一遍,在下面出神想傅明贽。 周齐以前没见过傅明贽这样的人,心思敏感但又特别好哄,看上去不好相处却对人很好。他一戏弄傅明贽,傅明贽就跟他恼,可有段时间他不戏弄傅明贽了,傅明贽也跟他恼。周齐摸不准年级第一的心思,所以也没想到傅明贽会帮他这么多事情。 周齐的朋友基本都是同一个圈子里的人,今天是狗明天是爹,有人好相处,有人不好相处——但就是没有傅明贽这样让人出乎意料的。 周齐默念了两遍年级第一的名字,突然觉得他有点想小明了。 他想跟他一起上完高中,一起毕业。 不想和傅明贽掰。 他也想帮傅明贽,他能帮到什么就帮到什么,能给什么就给什么。 “……有同学提出了一个很好的建议,把模拟考的信息系统答案替换成错误的,来检验到底是谁作弊了,目前的模拟考成绩已经下来了,这是两位同学的答题卡。” 年级主任说着说着,从牛皮档案袋里拆出两沓答题卡,视线扫过许文文和周齐:“就是许文文和周齐的答题卡。” 许文文的小脸一下子惨白下来,死死盯着那两沓答题卡,嘴唇哆嗦了两下没说出话来。 “根据比对,许文文的物理、化学、生物、英语四门选择题答题卡涂记答案和信息系统更换的错误答案完全一致。”年级主任冷着脸把答题卡推给了20班班主任,怒声斥责,“年级里的好学生就是这种好学生吗?高科技好学生?!你把学校的颜面放在哪里?!” 20班班主任脸色一直很差,盯着许文文:“许文文,你到底作没作弊?” 许文文突然指向旁边的周齐:“老师,难道这就能证明周齐没作弊了吗?这么就能认为全部都是我的错,周齐一点错都没有吗?模拟考周齐没作弊,可他成绩差就能证明他以前没作弊过吗?” 20班班主任瞪了他一眼:“现在还撒谎,许文文你还有没有一个学生的自觉?” “我怎么撒谎 了?”许文文眼泪上来了,“我高一到现在拿过多少奖,这也是作弊吗?” 转移话题转移得挺快。 周齐本来在缅怀年级第一有多好,被许文文一嗓子叫得耳朵疼,懒洋洋地瞥过脸瞧了他一眼:“弟弟,别傻了,你拿钱雇的那个大学生都来学校了,你还装什么呢?” “什么?”许文文一滞。 周齐笑了,拿笔转了两下:“什么什么,你举报有人作弊,现在查出你作弊来了,这不正好如你愿了吗,你还不开心吗?” “……”许文文气得一梗,他听见周齐说话就来气。 周齐拍拍他:“节哀顺变。” 第35章 优等生(35) “那个平大的同学学校已经联系过了,”年级主任沉着脸说,“这个同学已经向学校提供了转款证明和消息历史记录,到底是谁作弊了的这件事已经盖棺定论了。一码事归一码事,我们就事说事,许文文你也不用撒谎说别的,学校是一定会做出严厉惩罚的!” 许文文脸色越来越差,猛地看向周齐:“老师,那个学生是周齐找来的吗?是周齐跟那些人串通好了来污蔑我的,老师我没作弊!是他们看不惯我,想让我被学校开除,老师……” 年级主任旁边坐着的教务处老师皱着眉毛打断了许文文:“你是不知道平城大学那个叫刘业的同学把你们两个所有的文档发送记录都转给学校了吧?这还有什么好说的?小小年纪,都是跟谁学的这种做派,做错了事满嘴谎话不肯承认,还没进社会的学生比社会上的老赖脸皮还厚,高主任,高二级部年级前列的尖子生就是这种德性?” 高主任脸色不太好看,冷哼了声:“个例而已。” 许文文脸色煞白,强撑着说:“老师,就算我花钱雇别人帮我作弊,我雇的这个人怎么可能会主动违约,把我跟他的交易记录交给学校呢?老师您不认为这不合理吗?” “哪里不合理?”教务处老师冷笑,“高中不允许作弊,大学就允许学生协同别人作弊了吗?刘业不给学校一个交代,这事捅给平大,刘业连毕业证都别想要了。事情再往上查,你要是还从市教育局那里偷过通考考卷,这事更大!” 几个中年人盯着他一句话一句话地封,许文文一下子冷汗下来了,浑身发凉。 自作自受,作茧自缚。 小绿豆要是心思不这么活络,说不准作弊到毕业,都没人知道他学习成绩是假的。 周齐在旁边听了半晌,忽然开口问:“几位老师,所以到现在,作弊这事已经和我没关系了是吗?” “事情到现在已经基本水落石出了,的确不是你的错。”年级主任语气和缓下来,丝毫听不出两个星期前的严厉和威吓,“学校呢不会冤枉任何一位同学,会公正公平地处理每一件事,你也要相信学校,学校也感谢你们这几位同学的帮助。” 周齐懒得听年级主任说义正词严的官话,直接问:“那老师我现在可以走了吗?” 年级主任愣了一下:“你被别的同学恶意栽赃作弊,就再等等,等具体处分决定以后,让许文文跟你道个歉吧。” “不用了。”周齐笑着站起来,推开椅子向外走,“道歉也没什么意思。几位老师要是真觉得许文文人品败坏,就按校规校例处罚他,别等几天后走个后门就把这事应付过去了就成。” “我先回去上课了,老师们再见。” 周齐要回去当然不是为了回去上课。 下节课体育课,正好体能测试,比起顶着冷风去操场上长跑跳远拉单杠,周齐还是愿意在会议室里听学校老师滔滔不绝。 但刚才周齐收到了一条微信。 他在桌子底下偷偷摸摸地趁没人注意他的时候看了看微信的内容。 是傅明贽回的消息。 周齐在五六个小时前问了最后一条消息:“你什么时候回来?” 傅明贽惜字如金地十分钟前回了一条:“我回来了。” 周齐又努力地坐了十分钟,思前想后,比起坐在小绿豆旁边看见小绿豆小脸惨白、声泪俱下然而学校老师不为所动,周齐更愿意回去瞧瞧年级第一。 三四五六天不见,甚为想念。 已经过了十一月中旬了,气温日低,三四层楼高的白桦树把半青半黄的叶子在操场周围铺了一圈,围着四百米的红塑胶跑道,穿着白黑校服的同学放羊似的散在足球场草坪里。 教室里没人,周齐从教务楼跑回教学楼,上了四楼又下了四楼,一路跑到了操场上。 操场上体育课的学生不少,今天体能测试,一个班一个班的聚成一团,有的等跳远,有的等仰卧起坐,有的等跑长跑。 周齐从操场北逛到操场南,没找着傅明贽就算了,还被班里的体育老师发现了。 体育老师冲周齐吹了声哨子:“嗳!那个没穿衣服的同学,你是21班的吗?来跑一千米了还逛什么逛,上体育课逛街呢你?” 周齐左看看右看看,走到体育老师边上扯了扯自己身上的薄毛衣:“老师你干嘛呀,我哪没穿衣服了,不就没穿校服吗?” 体育老师不跟周齐废话,叼着哨子把周齐搡进边上的隔壁班的长跑队里:“就你话多,你们班都跑完了你才来,跟22、23班一起跑吧……来同学们听哨子,分跑道去站好,我吹哨就计时开跑!” “不是,老师我请过假不用……” “去跑道上站好,别在这里挡路!” “……” “呜——开跑!” 到开跑了,周齐才找到了傅明贽。 男同学围成一堆围观女生做仰卧起坐,年级第一站在边边角角上,不搭话也不说话,安安静静,冷冷淡淡,拿着手机不知道在想什么。 周齐隔了几十米远,喊他:“小明,看我!” 年级第一猛地抬头盯了过去,看见一个穿着黑上衣的少年倒着向前,面朝着他,一边倒着跑一边喊:“小明,看我看我看我,我在这里!” 傅明贽是被喊过去看他了,傅明贽附近的一半21班的同学也一起被喊过去看他了。 羞耻的发热感让年级第一绷着脸,盯着周齐眼睛一眨不眨。 他想让周齐转回身去好好跑步,还想让周齐闭嘴,可年级第一又做不出来隔着几十米远大声喊话的举止,只能不吭声地向1000米长跑的终点走,到终点去等周齐。 周齐看见傅明贽去终点了,就离终点还有四百米整一圈就提前开始了最后冲刺。 天气挺冷,但越跑越热。 年级第一就站在跑道内侧的草坪上,淡淡地看着周齐。 周齐心里一动,冲过终点一下子扑在了傅明贽身上。年级第一被扑了个猝不及防,向后踉跄了几步,下意识地扶在周齐的腰上。 周齐跑得气喘吁吁,喘着气说:“小明,我想你了。” 傅明贽红了耳根,搂在周齐腰上的手不自然地动了动。 住在同一个宿舍以后,有些衣服是两个人混在一起洗的,所以傅明贽从周齐身上闻到了自己的味道。带着他的味道,抱着他,在他耳边喘气,说想他。 好像有什么更难以启齿的冲动一下子压过了一直很强烈的羞赧感,让傅明贽不明不白地“嗯”了一声。 他想和周齐一起……成年。 “痒,别摸我。”周齐抱了三四秒钟就受不了了,松开傅明贽,正经问,“你怎么没参加期中考试啊?没回宿舍,没回消息,是有什么麻烦吗?” 附近围了一圈围观吃瓜同学。 张景原本在围观女生做仰卧起坐,现在围观这两个人了,目瞪口呆:“我去,周齐你还能再gay一点吗?” 周齐:“能。” 张景:“……” 在操场说事不方便,周齐就抓起傅明贽手来在他手背上亲了一口,不怀好意地笑了笑:“小明,我们去人少的地方做羞羞的事情吧。” “……” 周齐把乖乖跟着他红着耳朵不吭声的年级第一一路拉回了教室,体育课连着上两节课,第一节 课还没上完,教室里就他俩两个人。 回了教室,周齐拧开矿泉水喝了几口水,往同桌身上看。 傅明贽没说话,到周齐快把一瓶矿泉水都喝完了,傅明贽才垂着眼说:“你上来是要问我,我这两天去做什么了吗?” 周齐拧好瓶盖,没直接回答:“我瞒你什么事你不开心,你瞒我,我也是一样的。将心比心,你担心我,我也会一样担心你。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我……”傅明贽云淡风轻道,“没有遇见什么麻烦,只是去帮别人忙。朋友赶工时间不够,我去帮他们一起设计程序。” “为了帮朋友设计程序,可以翘掉期中考试。”周齐看着傅明贽,“所以你是对所有认识的人都像对我一样好吗?” 傅明贽喉结动了动,盯着周齐。 好像有什么堵塞住了年级第一的喉咙似的,让他花了好久才厮磨出了两个字:“没有。” 但周齐因为自己随口提的问题暂时思路有点飘移——傅明贽为什么会对朋友这么好呢? 周齐一时困宥在了“傅明贽为什么会对朋友这么好”、“傅明贽是不是没交过正经朋友”、“傅明贽的朋友除了他以外都是些什么人”这类乱七八糟的问题里,暂时无暇说话。 傅明贽以为周齐不信,垂着眼蜷紧了手,掩饰住赧然和不安,佯装冷静:“哪些人只是我认识的人而已,不算朋友。之前诬陷你作弊的事情我找了他们帮忙,所以要还他们人情,这两天比较忙,没来得及和你说清楚……我……” ——我只对你好。 傅明贽顿住了,脸着火了似的发热。 他说不出这句话来。 周齐一愣:“所以到头来,其实还是因为帮我?”他脑子发懵,跟着下意识地问,“不是,你对我好到这个地步干什么?你翘考试去还别人人情,我能拿什么还你人情?” 傅明贽不冷不热地瞧着周齐:“你不是要把你卖给我吗?” “……”周齐又一愣,“可我不就值五十块钱吗?” 年级第一翘了翘嘴角:“我可以给你五十一。” 第36章 优等生(36) 许文文考试作弊的处分结果是张峰先找周齐说的。 记过,学校通报,回家反思一个月。 校规里明明白白地写着“如有出现考试作弊,情节严重者一律开除学籍处理”但校规往往落不到实处,就像校规里还写着“不穿校服者,一律停课回宿舍更改着装,直到符合要求后才可复课”可周齐天天不穿校服,也一直存活至今。 高中记过高三可以酌情取消,回家反思一个月对周齐来说也不过是小绿豆没办法再每个星期来找他刷一次副本了,三条处分里比较狠的是学校通报。 学校通报,意味着在升旗仪式上把许文文多次考试作弊的这件事广而告之。 一直稳定在年级前几的这几个学生都在级部里很出名,许文文又相当活跃,虽然本人不太学习,但平常积极参与学校活动,从高一到高三,三个级部里都有大把大把跟许文文认识的同学。 学校通报许文文作弊的方式很贼,不说学校信息系统老化,程序防护不当,单单批评通报许文文心术不正,多次利用不正当手段进行考试作弊。 周一升旗以后,周齐从大课间到食堂,到哪都能听见吃瓜同学议论“高科技好学生”的光伟事迹。 许文文作弊了,相当于从高一到现在,回回考试压了全级部同学一个名次。 除了年级第一。 周齐很有自觉性地把上次月考他考84分,成绩表上的年级排名954名涂改成了953名。 还没上课,在课间,模拟考和期中考的成绩还没下来,公告栏上空空如也,就只贴了一张大半个月前的月考成绩单。 周齐刚把4涂成3,还没来得及把笔帽扣上,旁边的教室前门走进来了严祎。 严祎手里拿了两张A4纸,印刷着什么表格,他瞧瞧周齐,递了一张过来:“模拟考和期中考的成绩单,双面胶贴好了,你帮我一块贴到公告栏上呗?” 周齐接过来,扫了一眼,他手上的是模拟考成绩单:“成绩这就下来了?” 严祎边贴边说:“嗯。下来了。”他看了周齐一眼,似乎有点不明不白的意味,“可惜傅明贽没参加期中考,期中考的年级第一不在咱们班。” 严祎贴整齐了成绩单,周齐看见成绩单上第一名换成严祎了,710,年级第十。 严祎看着成绩单说:“要是傅明贽参加市通考的话,应该能考到730以上,拿区一没问题。傅明贽市通考高一一年基本都是区一,考得好就是市一。” 周齐也把模拟考成绩单贴上了,模拟考傅明贽倒还是年级第一。 他打量了一下两遍的成绩单,“啧”了声,懒洋洋道:“我不会让小明以后再因为什么别人的事翘考试的。” 教室里面的同学看见公告栏上贴了两张疑似成绩单的白纸,吱哇乱叫着涌了过来。 严祎自觉地往门外退了两步,远远看着周齐:“你说的别人是你自己吗?” 周齐也出了门,靠在门边,笑了:“你怎么知道?” “除了你以外,还能是谁?”严祎扶了扶眼镜,瞥他,“你自己没数吗?” “操啊,周齐你要咸鱼突刺了吗?”周齐还没说话,后来搭过来一只胳膊,把他掰了过去,“以前咱俩一起在最后一排的时候,我倒数第一,你倒数第二,这才几个月,你就不要我了吗?” 搭他肩膀的哥们儿人高马大,比周齐高一个头。 就是班里唯一的体育生蒋子方,以前跟周齐一起坐单人单座单排的尊享用户座位的难兄难弟。 “我不要你了?”周齐笑着觑他,“我要过你吗?” 蒋子方勾着他,视线黏在成绩单上,他个子高,不用挤人凑到前面去都能看见成绩单:“兄弟你考试开脚本了吗?我还是倒数第一,你怎么就到班里前十了?我340,你640?” “640?” “周齐640?” “在哪呢周齐?” 周齐倒还没来得及往下找自己的成绩,也还没看见期中考他考了多少分,不过蒋子方这么一喊吸引了不少凑在前面看成绩的同学的注意力,一边看成绩单一边回头看周齐。 “!!真的,第十,640,6666!” “卧槽,他怎么考的?这什么鬼进步?” “这是一个电竞艺术生该考的成绩吗?” “好励志啊我的天……” 周齐看看蒋子方,说大秘密似的压低声音:“别爱我,没结果。” “……”蒋子方本来对周齐无话可说,突然注意到了第一排,捣捣周齐,“等等,傅明贽好像一直在看你。” 周齐:“嗯?” 蒋子方立马跟周齐拉开了距离:“傅哥就是在看你,你离我远点,咱俩避嫌,我对男人不感兴趣。” 周齐:“?” “你这话说得好像小明对男人感兴趣似的。”周齐这种小学生很在意称呼的仪式感,“你干嘛叫傅明贽傅哥啊?你怎么不叫他傅哥哥?” “傅哥哥……周齐你恶不恶心?要叫你自己叫。”蒋子方起了身鸡皮疙瘩,偷瞄了傅明贽一眼,“你是还不知道吗,自从你把正儿八经的年级第一带坏了以后,班里同学私底下就叫傅明贽傅哥了。人家年级第一,叫声哥怎么了?” “?”周齐顶了顶上颚,“你叫别人哥,怎么还是我的锅了?” 蒋子方犹豫了一会儿,他不太喜欢在背后议论别人,但这也算是实话实说:“以前傅哥不太合群,现在比以前合群多了,关系好了所以大家叫一声傅哥。” 蒋子方挠挠头:“我感觉是傅哥跟你同桌以后才合群的,难道跟你没关系?” 周齐心想他可没有那种本事,再说他也没感觉年级第一有什么变化—— 一直小心眼,容易哄……对人特别好。 周齐舔了舔嘴唇,突然笑了:“弟弟,那我跟你关系好吗?” 蒋子方警惕起来:“挺好的,怎么了?” 周齐朝他拍了拍手,像招小狗似的:“来,叫哥哥。” 蒋子方:“……” 周齐还想跟蒋子方说句“快叫哥哥啊”可刚说到“快叫”身后突然有人不冷不热道:“哥哥,上课了,你还站在门口跟人聊天吗?” “小明?”周齐被傅明贽的一声“哥哥”叫得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扭过头看看他看看表,“没上课呢,还有两分钟才打第一遍……” 话没说完,周齐的手被拉起来了,拉着他向座位走。 “你拉到我手了,”周齐不知羞地晃晃被傅明贽牵起来的手,跟在他后面凑到他耳边问,“在教室拉手,小明你害不害臊啊?” “叮铃铃——” 第一遍上课铃响了。 傅明贽耳廓过敏似的红了一片,却反而攥紧了周齐不安分的手:“闭嘴,回去坐好。” 从第一次跟傅明贽跳华尔兹开始,周齐就发现傅明贽手心容易发凉出汗。 坐回座位上,周齐拿拇指摩挲过年级第一掌心的薄汗:“小明,你手出汗了。” 傅明贽抽出手来,面无表情地拿出语文课本试卷:“上课了。” 周齐拿笔敲敲他桌子,认真道:“你真不是肾虚吗?” 说着,周齐从桌洞里摸出了手机,打开浏览器输入搜索了“出汗原因”的词条,给年级第一耐着性子分析:“你看,网上说出汗多是因为肾虚或者运动少,从你的体能成绩上看,原因不可能是缺乏运动,那不就是……” “闭嘴。” “语文老师还没来,你干嘛呀。”周齐手摸到了傅明贽后腰上,原本他在这里瞎胡扯,但扯了几句后越扯越觉得自己有道理,“我还搜了肾虚的原因,一个是先天不足,一个是后天过度。可我跟你天天住在一起也没看见你后天过度过,那你这只能是先天不足了。” “……” 周齐茅塞顿开,连语文老师进门了都顾不上:“我也跟你连着睡过好几天,早上从来没看见你有过反应……我操,小明你不是吧?” 周齐声音很低,所以只有傅明贽可以听见。 傅明贽忍着耳红面热,羞恼得说不出别的话来:“闭嘴。” 不单单因为周齐说的话,还因为想起的一些事。 和周齐一起睡,傅明贽会在周齐醒过来前就穿好衣服洗漱结束,当然不会让周齐看见什么……他不想让周齐看见的。 周齐“啧”了声,往下看着,一边看一边回忆—— 好像的确是从来没有过啊。 傅明贽很清楚周齐在看哪,在教室里,在上课的时候,周齐在看他。 年级第一羞耻得蜷紧手指,像求人似的:“周齐,别闹了……别看。” 再看就…… 经过深思熟虑,周齐说:“我不看了,我可以摸摸吗?” 21班语文老师是个三十岁上下的女老师,做事雷厉风行,戴着眼镜,在讲台上为同学们分析这次语文期中考的考试成绩: “好了,我们上课了。大家把期中考试的卷子拿出来,我们先分析一下成绩。”语文老师回头在黑板上认真地一笔一画写这次考试成绩区间和区间人数,“首先嘛,咱们班里的最高分,是班里的课代表王枫,138分,平均分嘛……” 语文老师把成绩都写了一遍后才转过身来,放好粉笔头:“这次期中考试语文试卷难度很低,你们其他科老师不知道说没说过,这次出题是语文和数学最简单,理综三门相对来说比较难。因为语文卷子简单,所以期中考试从分数上来看,大家都考得不错。” “但还是要特别表扬一名同学,这位同学进步非常快,上次月考还是84分,但这次就已经考到一百零几了,进步了二十多分。”语文老师说着说着就往第一排看,“这名同学就是班里的……” 语文老师突兀地停顿了两秒钟,然后:“周齐?!你在干什么?” “……”周齐一激灵。 “站起来说话!”语文老师气得脸都红了,“上课你把手放在人家……大腿上干什么?!” 周齐站起来死一样的沉默了几秒,叹了口气,一脸忧国忧民:“老师,我在给他把脉。”周齐已经放弃治疗了,瞧着面无表情盯着他的傅明贽说,“是喜脉啊。” 第37章 优等生(37) 课上行医,把周齐行到了走廊上罚站。 语文连着上两节,中间不下课,罚站时长预计95分钟—— 刚上课五分钟,周齐就被赶出来了。 年级第一也被周齐无证行医一起连累到了走廊上,不过不是语文老师主动让傅明贽出来一起罚站,是傅明贽自己说他也违反课堂纪律了,要一起去走廊罚站。 语文老师脸一会儿红一会儿绿,气得把两个人都赶出来了。 周齐当然摸的不是年级第一大腿,但语文老师作为一名高素养的年轻女性,怎么也没办法把“裆”、“XX”、“XXX”这类粗鄙之词说出口来。 周齐出来还记得拿了瓶饮料和单词本一起出来,靠在走廊的窗边,边瞧傅明贽边问:“我出来就算了,你跟我一起出来干什么?” “不要脸。”傅明贽冷着脸,耳朵通红。 傅明贽面朝窗户,侧对着周齐。 周齐想了想刚才的手感,就又摸了过去。 年级第一反应极大,猛地抓住了周齐的手,周齐打游戏的手快,都被惊弓之鸟似的年级第一把手按在了胸前。傅明贽恼了:“你还碰我?” 周齐懒懒散散地呲牙笑了笑,模仿着刚才的语气说:“是喜脉啊,胎儿都这么大了。”他向下觑了眼,“夸你呢,别生气。” “周齐,”年级第一嗓子发紧,心脏快跳出来了,不知道是因为羞耻还是气恼,“你到底……你到底每天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 周齐喝了口饮料,笑嘻嘻道:“学习和你。” 和找谁组队打排位。 视情况而定,一般有电脑在场的时候想和谁组队打排位的几率比较大,没得游戏玩了,只能玩年级第一的时候满脑子都是傅明贽。 傅明贽喉结动了动,不自然地别过视线,低声道:“胡闹。” “反正我就闹你一个,别生气啊。”周齐凑过去,小狗似的嗅他,“这周开家长会,你家里谁给你来开家长会?” 不轻不重的呼吸贴傅明贽贴得很近,傅明贽不着痕迹地捏了捏周齐的手,淡淡道:“不知道。应该不会有人来。” 没人来。 傅家没人来给傅明贽开家长会吗? 周齐语气如常,笑着问:“以前呢?以前谁来开?” 傅明贽僵硬起来,慢慢道:“以前,也没有人来。” 他还是不想让周齐知道什么,可他没办法骗周齐。周齐说他不瞒他,他也不瞒他,互相信任。 傅明贽不认为他不信任周齐,但他还是不想让周齐继续问下去,问“为什么会没有人来”。 他没有什么可以给周齐的回答。 周齐单手撑在窗户上,想了想,一笑:“正好,我家里也没人给我开家长会,要不我给你开家长会吧?你不用叫我爸爸,叫我一句哥哥,免费给开——谁叫谁赚,叫不叫?” “……”傅明贽面无表情地盯着周齐,“不叫。” “嗳,别嘛,叫一句听听。我比你大,叫一句哥哥怎么了?”周齐勾住傅明贽脖子,一脸假正经,“你不叫我亲你了。” 年级第一嘴被封死了似的不吭声,眼神诚实地盯在周齐脸上。 周齐近了点:“我真要亲你了。” 周齐把手撑在窗户上,好学生被他圈在怀里,脸上没什么表情。如果不是好学生比周齐高个头尖,场景倒很符合校园言情漫画里男主堵女主的场面。 其实周齐也没别的意思,就是上语文课被赶出来,闲得没事找事干。 真亲是不可能真亲的。 大家都没前任,还是第一次,何必互相伤害。 周齐又近了点,两个人的鼻尖几乎要抵在一起了,暧昧道:“叫不叫?” 离得近了,周齐才发现好学生耳朵是红的,没忍住摸了摸:“你耳朵怎么回事,过敏……” 傅明贽在周齐话说完前,在周齐线条偏于锐利的上唇唇峰上,亲了一下。 很快,一触即分,周齐嘴唇上还带着点湿漉漉的饮料,也沾到了傅明贽嘴唇上。 傅明贽没忍住舔了舔,甜的,青柠味的。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脑子很乱的一片。 傅明贽只知道,他想含住周齐的唇峰,想了很久了。 周齐懵了,动都没动,摸了摸自己嘴巴——傅明贽只在他上唇很快地碰了一下,但那种软软的触感却留下来了。 他懵着问,威胁似的:“你亲我?” 心脏跳得越来越快,像生怕被人发现什么似的,傅明贽耳朵发烫,垂下眼:“不是你说要亲我吗?” 周齐撑在窗户上,手伸到裤兜里摸手机,他想摸手机查查“初吻”的定义,可摸了两下想起来手机在书包里,书包在桌洞里。 周齐没太反应过来——年级第一怎么比他还虎啊? 嘴是能随便亲的吗? 亲了不就没了吗? 这不就没了吗? 那没了怎么办? 周齐发懵地看着傅明贽,他想问问傅明贽干嘛亲他嘴上,但又问不出口——要不是他上课无证行医,被语文老师赶出来,赶出来还没事找事,也不至于把傅明贽惹得过来亲他。 周齐一时束手无措了,呆呆地撑在窗户上看傅明贽。 直到傅明贽挑衅似的,冷冷淡淡问:“害怕了吗?” “害怕个屁。”周齐下意识地反驳回去,“又没伸舌头,就是碰一下而已,这有什么好害怕的?”周齐慢慢回过神来,摸了摸嘴唇,瞧着他说,“亲我就算了还亲我嘴上,小明你怎么这么骚啊?” “……”傅明贽抬起眼睑,凉凉地看着周齐,“我,骚?” “你不骚谁骚?面上看着正儿八经的,都是假的。”周齐偏到一边去,倚在墙上斜眼看他,“你上次喝醉了也是,抱着我亲,不亲就哭。小明咱们俩再这样下去,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最后都找不到人谈恋爱了怎么办?” 周齐不知道自己说错哪了,年级第一突然脸色冷下来:“你想找谁谈恋爱?” “嗯?”周齐一愣,“这是重点?” 年级第一把单词本塞进了周齐手里,冷冷道:“好好学习,别想找别人谈恋爱。” 周齐:“……” 在周齐打开单词本的同一分钟,教室门从里面推开了,语文老师登着高跟鞋噔噔噔过来了几步:“行了,你们两个,站了十几分钟回来上课……” 话没说完,语文老师看见了周齐手里的单词本,语气骤然一转,怒道:“周齐你语文课除了骚扰同学就是背英语单词?你还记得这是语文课吗?傅明贽进教室,你继续在走廊上站着,语文课不下课别想进教室,明天把你期中考试错了的古诗词抄二十遍交给我。” “……” “听见没有?” 周齐:“……听见了,谢谢老师。” 家长会在周五下午开,正好碰上双周放假的周末。 原主是放养青少年,父母都不在平城,所以家长会的确是要周齐自己来开的。 不单是家长会,周齐保守估计,他在这个世界里,春节都得一个人过。 原主父母长年分居两地,感情淡薄,关系一般,各自有各自的事业,每个月两个人按时往留守在平城的儿子卡里汇钱。 周齐第一次给自己开家长会,颇为新奇,但家长会还没开始,他就在自己座位上坐了五分钟时间,就被张班主任轰走了。 张班主任轰苍蝇似的朝周齐挥挥手:“开家长会呢,还不回宿舍收拾东西去坐在这里干什么?” 周齐八风不动:“张老师,我家里人来不了,我得自己给自己开家长会。” “开什么家长会?哪有自己给自己开家长会的?”张峰赶人,“家长们都来了,你好意思坐在一群长辈里面吗?文件都发下来了,你带着文件直接回宿舍吧,自己给自己开会像什么样子嘛。” 周齐迫于形势,背着书包回了宿舍。 宿舍里没人,拉着窗帘。 年级第一那边从桌子到床都整整齐齐。但周齐估计傅明贽应该来过一趟,傅明贽桌子上多了台笔记本电脑,宿舍没插座,电脑肯定是刚拿过来的。 周齐把书包扔床上,揉了揉手腕,去拉卫生间的门—— 没锁。 宿舍卫生间有面半人高的镜子。 穿过的衣服、洗好的衣服都在旁边的架子上叠得整整齐齐,少年头发在滴水,一滴两滴三滴,从下颌淌下来。傅明贽脸上没什么表情,直到余光扫过镜子,才皱了皱眉头。 手蜷了蜷,傅明贽固执地没碰自己,从衣架上取下上衣来准备穿上。 傅明贽会锁门。 但今天周齐说他去开家长会,所以傅明贽就没锁门。 现在是五点十分,按道理来说家长会刚刚开始。 但是卫生间的门开了,在待穿的衣服还完完好好地叠在衣架上的时候。 周齐拧开门,猛地一愣:“我操……打扰了。” 傅明贽:“……” 周齐本来要关门,又一想,眼神转回傅明贽身上:“你还继续得下去吗?” 傅明贽:“……” 周齐瞧他:“要我帮你吗?” 傅明贽脸骤地火烧似的发烫,咬着牙,耳朵红得滴血,一字字说:“关,上,门。” 周齐很听话地立马关上了门。 十分钟后,年级第一冷着脸出来了,周齐坐在桌子前面,笑嘻嘻地扭头看他:“好了?” “闭嘴。” 第38章 优等生(38) 傅明贽坐到自己桌子前面,把笔记本电脑开机,不吭声也不搭理周齐。 周齐拉着椅子“嘎吱嘎吱”地凑了过去,兴致勃勃:“小明你不会不好意思了吧?” 傅明贽不吭声,点着鼠标。 周齐决定疏导一下好学生:“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又不是先天不足。你学习是年级第一,我觉得好像别的方面也……” “闭嘴。”傅明贽恼怒地瞥眼过来,“你不是要开家长会吗?” 周齐:“我是要开,张峰把我赶走了。” 说完周齐又无缝接进了刚才的话题,他对这个话题很有感触:“大多数躯体特征吧,是生下来就没法改的。但我觉得吧,无论是躯体先天不足,还是后天出过什么意外,都不应该自暴自弃,因为在任何境况下都会有挽回的……” “闭嘴。” “闭不上。” 傅明贽冷嗖嗖地瞧了他一会儿,索性用手捂住了周齐的嘴,冷笑:“你话很多?” 好学生手掌心凉凉的,带着点水湿。 周齐一悚,猛地拉开了傅明贽的手:“操,傅明贽你他妈这只手刚刚做过什么事洗手了吗你就捂我嘴??” 傅明贽怔了下,明白过来周齐的意思,一下子收回手,盯着周齐,冷冷道:“我什么都没做。” 其实周齐信了,但他脸上挑衅,舔了舔嘴唇:“你觉着我信吗?” 不知道好学生因为周齐的动作联想到了什么,耳朵红透了,别过脸去:“不知羞耻。” “咱俩住一个宿舍,你正经我也正经,那天天得过得多无聊。”周齐笑嘻嘻地往傅明贽那里靠了靠,打量了一遍傅明贽的电脑界面,“这是在干什么?” “把编码好的信息传给别人。” 周齐皱眉:“不会还是在还别人人情吧?” 傅明贽:“没,只是另外的兼职。我一直在那些人那里做兼职。” 其实周齐早就注意到了,但之前从没多问过。 周齐问:“你是缺钱吗?” 傅明贽看了周齐一眼,语气淡淡的:“嗯。” 在国内一边上课一边做兼职基本不存在为了体验生活、体验社会这类理想化的说法,以国内的学习压力,还要挤时间来做兼职就是为了赚钱。 但傅明贽需要打工吗? 周齐没想明白过,傅明贽也没说过。 傅明贽一直在避免跟他谈傅家的事,周齐也从来不多问。 周齐想了想,还是问:“你家里不供你上学吗?” 宿舍里安静了好半天,只有鼠标点击的轻微的“咔哒咔哒”声。 傅明贽一直沉默着,直到似乎把手上的事都做完了,把笔记本关了的时候,才开口:“我……暂时和家里断绝来往了,在高中毕业前不会回去。” 他的声音显得很安静:“我不回去,他们也没有必要给我什么。” ——不接受傅家的什么,就可以拒绝傅家的一切了。 傅明贽不想回傅家,去接受一群十几年从来没正眼看过他,直到傅安四十岁被查出败育后才来找他的人对他未来的安排。 他不需要谁来安排他。 傅明贽想和周齐一起上学,一起毕业。 一起成年。 周齐拧起眉来,怀疑耳朵:“你说你毕业前不会再和家里联系?” 傅明贽:“嗯。” 那学费和生活费从哪来? 傅明贽还是个未成年人,连高中毕业证都还没拿到的十七岁的小孩,如果不跟家里联系,拿什么养自己,供自己上学? 周齐想着,却没问出口来。 “所以你去做兼职?”周齐视线落在电脑上,“高二还好,高三怎么办?你不怕耽误学习吗?” 说这话的时候,周齐下意识地想起来前几天严祎和他说的话—— 傅明贽基本都是区一,考得好就是市一。 在原本的校园文里,傅明贽在高三毕业前已经回傅家了,没有费心思在外面找兼职供自己上学,高考顺理成章的市理科状元。 周齐也没明白到底哪错了,他连傅明贽家里什么情况都不知道,莫名其妙地傅明贽就脱离了原本的剧情,和傅家暂时断绝了来往。 傅明贽捏了捏周齐放在笔记本上的手,云淡风轻道:“等你考过我,你再担心会不会耽误我学习的这个问题吧。” 周齐原本头疼,现在醒了:“……” 傅明贽换了个话题:“双周周末,你要回家吗?” “不,暂时不回,家里也没人。”周齐没把这个话题翻页过去,他想了想,神态慎重起来,也不吊儿郎当地笑了,严肃道,“不跟你开玩笑,傅明贽,你先别帮人做兼职了,我借你钱,帮你到高中毕业,等你工作以后再还。你现在在学校好好念书,行吗?” 傅明贽不喜欢欠别人人情,也不喜欢借谁钱,更不喜欢被谁养着矮谁一头。 说不喜欢也行,说害怕也行,傅明贽厌恶透了被人瞧不起的感觉。 但“等你工作以后再还”这句话莫名地戳到了心思敏感的年级第一,他不动声色地问:“我工作以后,你还让我找你吗?” 周齐没想到傅明贽问得角度这么刁钻,含糊其辞道:“只要咱俩别哪天掰了,随便你干什么。” 傅明贽轻声说:“可你连你要去哪上大学都没和我说,我去哪找你呢?” “……”周齐难得用脑子思考了一下现状,说,“你先答应我呗。你看,你向我借钱,以后你还钱肯定我得去主动联系你要钱,这不自然而然地你就知道我去哪上学工作了吗?” 傅明贽盯着周齐没说话。 周齐手刚放在傅明贽大腿上准备拍一下的时候就被按住了。周齐瞧了年级第一一会儿,半真半假笑着说:“你要不抓住最后的机会,毕业以后咱俩可就再也见不着了。就是单纯地借钱,有借有还,你也不用觉着是我白给你钱不好意思要。” 傅明贽喉结动了动,眼神盯在周齐身上:“你为什么……要帮我?” 周齐起身坐到傅明贽床上,笑道:“你没帮过我吗?” 傅明贽垂着眼又不说话了。 因为他想亲周齐。 亲到周齐说不出话,也笑不出来为止。 周齐懒洋洋地感叹:“你也不用太感动,其实我帮你的主要目的还是想让你好好学习,维持住你年级第一的位置,我好以后把你考过去。要是你耽误学习了,我这不就浪费感情了吗?” 年级第一瞥了周齐一眼,嘴角翘了翘:“等教委废除高考语文,你再说要考过我吧。” “……过分了小明。” 周齐半起身把站在床前的年级第一猛地拉了过来,他原意是把傅明贽搡倒在床上,然而傅明贽一米八几,他没拉动,光把傅明贽拉得倾了倾,膝盖抵在床边,撑在他身上。 从周齐角度,傅明贽的喉结明晃晃地动了两下。 傅明贽刚洗完澡,周齐可以嗅到沐浴液的味道。 也是很淡的,柠檬的味道,像还带着水汽似的。 周齐没多想,就抬手摩挲过了傅明贽的喉结,角度问题,他只看得见傅明贽的喉结和下巴。 傅明贽僵硬着没动,任周齐摸他:“你要做什么?” 周齐才发现这姿势很凑巧,一下子笑了,勾了勾傅明贽脖子,恶劣道:“同学,你不是要买我吗,现在还买吗?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傅明贽更僵硬了,低下眼睑紧紧盯着周齐。 周齐屈起腿膝盖上抬,顶了顶傅明贽腰侧,吊儿郎当道:“可以处cp,一次交五十,以后不收费。”周齐想了想,补了一句,“主要代打排位。” 第39章 优等生(39) 傅明贽坐在桌前翻试题,偶尔向周齐看一眼。 周齐坐在他床上,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事,好半天没说话了。 傅明贽合上试题本,不露痕迹地又向周齐那里看了一眼,主动开口:“六点了,你还回家吗?” 周齐站起来从傅明贽桌子上捞过水杯来喝了口水,随口问:“你周末离校吗?” “不离校。”傅明贽视线盯在周齐润湿的嘴唇上,不冷不热道,“那是我用过的杯子。” “我矿泉水喝完了,还没来得及买。”周齐把杯子放回去,撑在桌子上笑嘻嘻地看傅明贽,“你这是嫌弃我吗?你亲我嘴的时候怎么没嫌弃我啊?” 傅明贽喉结动了动,脸一下子热了,冷着脸说:“是你自己没事找事。” “啧,”周齐不占理,就换了个事说,“我借你钱的事你要是答应了,咱俩写个合同呗。” 傅明贽不喜欢欠别人什么,但他不抵触欠周齐的。 如果他欠了周齐的人情,他就可以去找周齐还人情了,还没还清,周齐一个人也说了不算。 傅明贽嘴角有丝笑:“可以,合同里你想写什么?” “答应了?”周齐从傅明贽桌上抽出张白纸,坐到旁边,“随便写写,不是法律欠条,欠条没意思。类似于约法三章那种,比如我借你钱,你毕业前不许出去找兼职。” “可以。” “那你写。”周齐巴巴地瞧过来,转着笔就是不往纸上写字,“我说你写。” 傅明贽翘了翘嘴角:“第一条是什么?” 周齐想了想:“你先写甲方乙方,我肯定是甲方,你是乙方。” “嗯。” 周齐瞧着年级第一在A4纸最顶上端正秀雅地写上了两个人的名字,才继续说:“第一条,本合同效用时间直到甲方乙方高三毕业为止,合同存续期间不许有人违约。” 周齐说完了,却没看见年级第一动笔:“怎么不写了?” “高三毕业后失效,”傅明贽看向周齐,表情很淡,“你不要我还你钱了吗?” 周齐:“……那就换成直到乙方完全还清债务为止。” 上赶着还钱,傅明贽是个正经人。 “嗯。”年级第一这时候就很利索地下笔了,“第二条呢?” “甲方负担乙方直到高三毕业的全部学费生活费,等到乙方有自主经济能力后再进行偿还,在高中毕业前乙方不得外出赚钱。”周齐想了想,问,“你假期还回家吗?” 傅明贽垂下眼:“不会回了。” 很少会有家庭矛盾激化到断绝来往,连过年都不准备回去的份上。 但周齐没多问,补充第二条:“并负责乙方的假期食宿费用。” “第三条呢?” 周齐笑了,试探性道:“作为利息,在乙方与甲方同居期间,不得阻拦甲方任何举止。” “?” 年级第一抬起眼睑盯上周齐:“你想做什么?” 周齐当然不说,笑嘻嘻地凑过去,说秘密似的:“什么都想做,还想和你做。”他摸了摸傅明贽的耳朵,发现好学生的耳朵又过敏似的,一点点泛上红来,“我尽量不找别人……你耳朵红了?” 好学生猛地抓住了周齐的手,恼道:“别碰我。” 挣开手费劲,周齐就恶劣地捏了捏傅明贽的手:“就碰你。第三条你写不写?” 傅明贽面无表情地看了周齐好一会儿,才问:“合同是相互的吗?” 周齐:“什么相互?” “你要求我,我也可以要求你。” 周齐愣了下:“可以啊,你想要求我什么事?” 年级第一捏着周齐的手,不露声色地看他:“我把第三条写上,前三条就是你要写的了。相对应我要写三条我想写的,你同意吗?” “这有什么不能同意的,”周齐顶了顶上颚,把纸又往傅明贽那里推了推,吊儿郎当,“随便你写。只要你答应我前三条,你随便提三条别的,我都答应。” 傅明贽把周齐的第三条写上了,又写了个“4”。 周齐不由自主地盯着傅明贽的笔尖。 笔尖顿了顿,年级第一安静了好半天,才出声:“合同有效期内,甲方不许找别人做和学习无关的事。” “嗯?”周齐一愣,笑了,装不明白,“什么叫和学习无关的事啊?” 他真的服。 他都说得这么隐晦了,傅明贽竟然他妈还能看得出来他想找人连麦双排打游戏。 傅明贽吝啬地看了周齐一眼,别过了视线:“什么事都算。” 这太严格了。 答应了这不就没了吗? 那能就这么没了吗? 周齐琢磨了一下,突然发现:“你说我不能跟别人做跟学习无关的事,那我和你做可以吗?” 傅明贽垂着眼,耳垂都发烫:“除了打游戏,其他的都可以。” “……”周齐没话说了,懒懒散散地趴在桌子上,“你不让我玩游戏,那我以后玩你可以吗?”说出来这句话,周齐又来了兴致,瞧着傅明贽笑问,“小明,你给我玩吗?” 你给我玩吗? 心跳一下子快了,说不清是因为羞赧还是因为气恼。傅明贽语气冷淡,可声音却很低:“我不是……一直在给你……” ——玩吗? 最后两个字胎死腹中,傅明贽实在无法让自己说出完整的这句话来。 傅明贽没说全,周齐也没听全,拉拉傅明贽:“小明你在说什么啊,你在给我什么?” “……没有。”傅明贽握了握周齐拉他的手,写上了第四条,“第五条是在合同存续期间,甲方不许找别人谈恋爱,不许和别人有亲密关系。” 笔尖一停,傅明贽在周齐开口前,就淡淡道:“你说要和我一起学习,不许因为恋爱关系耽误学习。” 他是在解释,故作掩饰地解释。傅明贽不知道这种感觉是什么,害怕周齐发现他是在掩饰,又似乎想让周齐发现他只是在掩饰而已。 恋爱这种事周齐倒没想过。 没精力。 不如打排位。 周齐盯着纸上第五条的那行楷体看了一会儿,手指指在“别人”上,笑嘻嘻地问:“小明,你不让我跟别人谈恋爱,是不是想让我跟你谈啊?” 傅明贽一僵,冷冷道:“没有,你想多了。” “啧,我才不信。”周齐随口反驳,又指了指,颇有探究兴致,“你这里写的亲密关系是指的什么?” 傅明贽没吭声。 周齐挑眉:“问你呢,你怎么不说话啊?” 傅明贽盯着他:“你想让我说什么?” “举个例子呗,说说哪些行为算是和别人有亲密关系,要不我怎么按着你说的做?”周齐说,“要不我问你答?拉手算吗?” “……” “拥抱?” “……” “接吻?” “……” 周齐也沉默了一会儿:“……那还剩什么?做X?” 他低头看了看下面,笑了:“小明你脑子都在想什么啊,高中还有一年半,我天天在学校呆着,能跟谁做啊?” “……”年级第一面无表情,“我指的不是这种事情,和恋人做的事都是亲密关系。” 周齐趴回桌子上:“那你直接写不准我谈恋爱就是了,费这么大功夫,又不让别人和我谈恋爱,又不让别人和我有亲密关系,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我男朋友。” 傅明贽没吭声回答,也没改第五条,就提出了第六条:“第六条,乙方有义务在有自主经济能力后偿还债务,在偿还清债务前,甲方应配合乙方联络收取债款。” 这是年级第一提出的三条里面唯一一条正儿八经的要求。 “你答应吗?”傅明贽问。 周齐懒洋洋地看着那一行字:“你的意思是……毕业以后继续保持联系吗?” “在我还清你的钱之前,不要和我失去联系。”傅明贽悄悄攥紧了笔,指尖发白,“也别……” 他想说“也别忘了我”、“也别不搭理我”、“也别找到新的朋友就装作不认识我了”但是都说不出口。傅明贽顿了顿:“也别毁约。” 别不要我了。 周齐从傅明贽手里抽过笔来,在下面甲方旁边写了自己的名字:“我努力。” 但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 周齐没说,心知肚明。 高二上学期不长,阳历一月中旬放寒假,一月下旬过春节。 过了期中考试,学校节奏一下子就快了,期中考试后没有下次月考,因为离期末考试也就还只剩下一个半月多点的时间。 期中考试周齐语文考了105分,经过期中考后的多次模拟考试,证实了周齐这次的105只是昙花一现。周齐的语文成绩还是以前的德性,最多是从七八十,升到平均分九十几。 一直到临近元旦,都没什么事发生。 只有两件小事,一件是回家反思一个月的许文文回学校了,小绿豆比起以前交际花似的万紫千红,变得安分了不少——或者说因为作弊,融不太进去原来的班级环境了,有时候两个班一起上体育课,周齐见小绿豆一个人在角落影单影只。 但小绿豆还是和以前一样精致。 许文文和周齐“偶遇”了一回,看上去心平气和,好像是有话要对他说。 但像周齐没明白许文文是从哪来的一样,他也没明白傅明贽从哪来的,许文文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周齐就被傅明贽拉走了。 另一件小事是原主的妈妈回家留了半个星期的时间。 和周齐简单地聊了聊母子近况,就匆匆地赶飞机去外地了。 原主父母和原主的关系之疏远,连叫周齐的换了个人都毫无察觉,就是和周齐说了声今年爸妈不回家过年了,给了笔假期吃喝玩乐的钱。 学习是一件很神奇的事。 以前不学,周齐对上课没什么兴致,但因为在学校,没什么乱七八糟的娱乐活动能吸引周齐注意了,学习就好像变成了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 周齐第一次因为他十几岁去了青训队走职业遗憾。 这种遗憾大概持续了一秒钟时间。 在这短暂的一秒钟内周齐觉着,如果他回到初中开始读书,一直读六七年,考试就没现在这么费劲了。 他现在在一个瓶颈期,语文成绩提不上去,理综又没有一门特别突出,靠天赋赶进度,前面进步很快,后面就慢慢停了下来。 但周齐不是很急,瓶颈期很正常,离高考还有三个学期,慢慢来。 期末考试定在一月中旬。 十二月末班里举办元旦晚会,正好赶上周四,放周五周六周日三天假。 周四一天基本就不上课了,有表演节目的找地方排练节目,准备元旦装饰布置的去校外买装饰布置,什么事都没分着的明面上在教室里自主上自习,实际上看书的看书,聊天的聊天。 过节放假,学校老师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人出来搅氛围。 周齐不表演节目,也不出去买东西,但准备跟着出去买装饰品和班级零食的同学一块混出学校去。 十二月底了,天气已经很冷,今天阴着天,天气预报说有小到中雪,飘了一上午零零散散的小雪花,在沥青地上积了一层白。 周齐跟隔壁班的同学打了半个小时球直接去了校门口,严祎带头出来买东西,发微信说下午两点半在校门口集合。 周齐远远在校门口看见了三四个人,第一眼看见的年级第一。 傅明贽个子高,线条好看,黑色的冬季校服外套穿到他身上都好看,站在门口,神情疏远,很斯文的样子。 周齐跑到他面前,有点喘,边喘边笑:“小明你怎么出来了?” 中午周齐刚确定过,傅明贽既不报名表演,也不出来买东西——这很符合年级第一的做派,高冷、话少、不参与活动。 傅明贽默不作声地瞥了一遍周齐冻得发红的指关节,捂了捂周齐的手。他手也冷,但比周齐的暖和很多。 周齐瞧他:“你不会想和我拉手逛街吧?” “……”傅明贽懒得搭理周齐。 周齐扫了眼附近:“严祎呢,还没来吗?” “人还没来齐。”傅明贽握了握周齐另一只手。 周齐不太自在,两个男的校门口拉手干什么,就索性跟傅明贽十指相错,等傅明贽不好意思主动放开他,冲傅明贽笑了声:“你不是不参与学校活动吗?” 傅明贽视线垂在周齐扣住他的手上,声音低了低:“你没报名就出校,我不出来,你要去哪?” 周齐看看手,又看看年级第一:“去跟你开房?去吗?” 第40章 优等生(40) “开房”就是周齐随口说着玩玩的,但说出口了,周齐一下子想起来学校周围开了两三家网吧。网吧这种地方,周齐已经好多年没去过了,但比起出去买彩花绸带,还不如去网吧。 反正他也没报名,就是想跟严祎他们一块混出学校去而已。 严祎和另外几个还没来,校门口只来了阮依和班里另外一个叫宋心田的女同学,两个人挽着手窃窃私语,窃窃两句就看看拉着傅明贽手的周齐。 声音特别小,周齐模模糊糊地听见了什么“真假”、“攻受”。 周齐看看那俩女同学,看看年级第一,又看看自己跟年级第一十指相扣的手,等了十几秒钟,还没等到傅明贽主动放手。 他抬了抬两个人拉在一起的手:“小明,咱俩这样,你就不害臊吗?” 傅明贽一直脸皮薄—— 脸皮薄怎么没放手啊? 傅明贽垂着眼,没搭理周齐,也没放手。 周齐没辙,他也不自在,换了话题:“行了,严祎他们待会儿应该就来了,你跟他们一块去买联欢会的东西,我先走了。” 傅明贽终于抬眼看他:“你要去哪?” 周齐趁傅明贽说话,自然而然地把手抽了回来,指指校外:“我去网吧,在下午的联欢会开完放学前我就回来了。” 傅明贽眼神凉了:“你要去网吧?” 明明网吧是个正经营业地点,周齐却有种他要去会所的错觉。 他想了想,想起来签的合同,笑道:“你答应过我了,我无论做什么事你都不能拦我,而且我也没找别人,我一个人去。你不准拦我。” “那我和你一起去。”傅明贽说。 周齐心想傅明贽这不会是终于心动想跟他双排了吧,嘴上故意问:“你去了不打游戏,你干嘛还要跟我一起去网吧?” ——因为我不想看不见你。 年级第一默默地想着,转过身向校门走,惜字如金:“走吧。” 学校周围的网吧都是正儿八经的执照营业场所,18岁持身份证准入。 所以身上只有校园卡和几百块钱的周齐顺通无阻地在网吧开了个双人包间,条件不好不坏,电脑设备半新,包间不大但很干净,两桌电脑,一条红沙发,几盆绿植。 在网吧外面周齐还看见了几个穿着一中校服的同学。 一中校风还可以,学生总的来说比较守规矩,但到了元旦快放假了,高一高二级部都没上课在准备活动,就有不少同学跑到学校外面来了。 周齐开了电脑,笑嘻嘻地边登账号边跟傅明贽说:“真的,我这次不嫌你菜了,无论你零杠几我都带你躺,带不动我是狗。” 包间墙上贴着一张白纸红字:“禁止吸烟”。 傅明贽简单地登进账号,视线落在“禁止吸烟”上,突然问:“你抽烟吗?” 周齐愣了愣,又笑:“你要抽吗?” 傅明贽:“不是,我只是问你抽不抽烟。” 周齐也看了“禁止吸烟”一眼:“问我这个干什么?” 傅明贽语气淡淡的:“我在宿舍里看见过打开过的烟盒。” “哦,是抽过。”周齐含糊道,“但现在很少会抽。” 傅明贽盯着周齐:“不经常抽烟,但随身带着烟盒和打火机?” “……”周齐沉默了一会儿,笑道,“哪有啊?我又没有烟瘾,我是个正经学生。” 傅明贽:“你外套里没有烟吗?” 周齐下意识摸了摸外套口袋——里面确实有盒烟,打火机懒得带了,随时借都可以。因为出来的时候没背书包,所以把烟放外套口袋里了。 周齐没得逃,头疼起来,他天天努力学习,可不想让年级第一以为他是个抽烟喝酒天天想着谈恋爱的同学。他很受不了别人看不起他,十几岁的时候受不了,现在也受不了。 刚跟傅明贽认识的时候,傅明贽嫌弃他,周齐不想过了几个月以后再嫌弃他一次。 因为他不想跟傅明贽掰。 周齐想了想,还是没撒谎:“以前经常抽,有带烟的习惯。现在就不经常抽烟了,只是……偶尔会用一根。” 傅明贽看着周齐没说话。 周齐被他看得有点手足无措,向后退了退:“再说了,我白天和你同桌学习,晚上和你同床睡觉,我抽不抽烟你还看不出来吗?” “……”傅明贽手指蜷了蜷,面上平静,“在宿舍我没有和你同床睡觉。” 周齐:“?” 重点是这个吗? 傅明贽没什么表情,向周齐伸出手来:“把烟给我。” 周齐掏出烟盒丢给傅明贽:“给你,怎么你也想……” 话没说完,周齐看见傅明贽接过烟来就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看着他说:“以后不准再抽烟,对身体不好。” 周齐:“……” 周齐看了看垃圾桶里的烟盒,声音很小:“这么严格吗?” 傅明贽听见了,不知道在想什么,耳朵红了红,面上却不动声色:“抽烟会留下来烟味。” 身上会有,嘴里也有。 但其实……也能接受。 所以最主要的还是对身体健康不好。 习惯难改,可周齐又不想让傅明贽认为他天天不务正业。周齐笑着,半开玩笑半试探:“如果我以后还抽烟,小明你是不是就不喜欢我了?” 傅明贽瞥着周齐,好半天没吭声,到周齐手机消息音响了,才低声说:“你想太多了。” 周齐也觉得他想太多了。 好歹几个月的交情,觉都一起睡过了,总不会因为这种小事掰了。 再说合同还在呢。 周齐看了眼手机,是严祎的微信消息。 -你俩去哪了??[微笑][微笑] 周齐笑了,回: -开房,回不去了,帮忙在张峰那里打个掩护,谢了。[愉快] 严祎秒回:开房?? 周齐:不可以吗? 严祎:……可以。 周齐还没回复什么,严祎又发送了一条:你俩一下午都不回来了? 一下午听上去很久,但一局游戏半个多小时,从两三点到六点钟联欢会结束学生放学也就几局的时间而已。 周齐回:就三四个小时,不回去了。 严祎:……三四个小时,厉害了。 周齐:我谁啊,当然厉害,拜拜。[愉快][愉快] 打完字,周齐把手机随手放桌子上了,跟傅明贽说:“小明你先排着,估计还得等会儿才能进游戏,我去网管那买两瓶饮料。” 傅明贽淡淡地瞥了周齐一眼:“嗯。” 周齐转身出了门。 他刚出门,严祎那边仔细一想,又发了几条微信。 周齐是个用完手机懒得锁屏的,所以傅明贽看见暗下来的周齐手机亮了亮,顶上跳过几条消息: -你跟我说你是上面那个,真的吗? -你能干得了傅明贽? -无论谁干谁,记得戴套。 严祎这边发完消息,琢磨了一下,补了一个“微笑”的表情,点击发送。 然后严祎在微信界面看见了行熟悉的字——“你还不是他(她)好友,请先发送好友验证请求”。 周齐出了包间往前台走,可还没走到前台,突然看见一个中等个子的秃头男人,穿着正装,拎鹌鹑似的从电脑桌前拎起来了个穿一中校服的同学:“学校让放假前来查一次,果然抓住人了!学校元旦联欢会,你们就窝在网吧里打游戏?!” 周齐对这男的有印象,一中三大秃头,三大年级主任。 这是高一级部的秃头主任。 被逮住了的同学一脸讪讪,乖乖站起来:“主任,我错了。” 年级主任看了看周围,气不打一出来:“还不止你一个!你们一个一个把姓名班级在我这里记录好,跟我回学校去!” 周齐一激灵,看了看自己身上。 还好他没穿校服。 周齐装得这事跟他没关系,到前台拿了两瓶饮料准备回包间。 不知道是哪个高一级部的同学心眼坏,忽然说:“老师,我数了,来网吧的同学不止我们三个,还有好几个,应该在包间里。光抓我们不公平吧?” 主任更气了:“还有呢?这才一家网吧,你们到底出来几个?要放个假都疯了是吗?” 学校和学校周围的网吧是种神奇的共存关系。 学生去网吧上网,网吧默许,老师来网吧抓人,网吧也默许。 沉默是金,网管看热闹似的坐在前台装哑巴。 周齐立马回了包间,把可乐丢给傅明贽:“高一级部主任来网吧抓人了,估计待会儿要来敲门查包间。怎么办?” 傅明贽倚在椅子上,倒不慌:“我把校服脱了?” 周齐打开可乐喝了口:“你得了,三个级部的主任哪个不认识你,你脱校服也没用啊。”他想了想,“要不你去外面的厕所躲躲?” “我去看看。”傅明贽站起身,可刚刚站起来,就听见门外已经离得很近的敲门声。 周齐一愣:“出不去了。” 傅明贽就又坐回去了,嘴角翘了翘:“那就这样吧,被查到也没事。” 年级第一没急,周齐急了:“操,怎么没事?你被查到出来上网,这不等于我连累你被学校批评了吗?” 周齐是查不到的,高一主任不认识他,他也没穿校服。 翻车的只有被他拉出来打游戏的年级第一一个人。 傅明贽从周齐手里拿过周齐的可乐喝了口:“没事,我不在意。” 周齐:“……我在意。” 傅明贽坐在电脑前面,周齐站着,好像周齐是那个犯事了要被查的学生。 傅明贽不露声色地瞧着周齐:“那你想怎么办?” 敲门声更近了,大概在隔壁。 半分钟后就敲到这里来了。 能怎么办? 周齐怎么知道? 根本没办法,都到隔壁了,插翅难飞。 周齐雕塑似的站在傅明贽身前,盯在傅明贽脸上,脑子里空空如也。 脚步声更近了,还有缺德同学在添油加醋转移主任注意力:“除了刚才那个包间里的同学,肯定还有别人,说不准各个级部的都有。” 主任呵斥:“你还有理了?一个都别想跑!” “笃笃笃——” 敲门声响了。 “你好,方便开一下门吗?” 傅明贽瞳孔骤缩。 周齐面对面坐在了他腿上,攀着他肩膀,粗鲁地从他身上脱校服外套,边拉外套拉链边低声说:“把校服脱了,你位置背对着门,我和你装在接吻……门没锁,估计待会儿高一主任会自己扭门,他要看见里面有一对同性情侣肯定立马就走了。” 傅明贽一愣:“你要和我接吻?” 校服没法丢在旁边,周齐只能揉揉塞进他跟傅明贽之间。他抬眼笑了声:“吻个屁,假的装装样子就行,真亲了还不如你被通报批评。” 周齐的脑子渐渐恢复了运转,侧在傅明贽耳边问:“弟弟,我聪明吗?” 两个人离得很近,周齐腿分得很开,坐在傅明贽大腿上,胸膛几乎差一拳相抵。 有种热慢慢烧起来,说不清是出于羞赧,还是别的什么。傅明贽看不见周齐的表情,指腹穿过周齐衣服下摆,在他腰侧摩挲,可越摸似乎越烧:“……嗯,聪明。” 门外又敲了一遍门:“方便开门吗?在查一中的学生,就开门看一眼。” 周齐一下子压住了傅明贽的手,吸了口气,直起腰来盯着他:“别动,痒。” 傅明贽被捉住的手指蜷在一起,他垂着眼,声音很低:“那要怎么装?” 离得近了,周齐就能注意到傅明贽的耳朵。 明明脸上冷冷淡淡,耳朵却像冻透了似的发红。 “亲你耳朵两下,介意吗?” “随便你。” 周齐在他耳边笑起来:“操,这也太gay了,我不信吓不到高一主任。下回你别跟我出来了,犯什么事老师都认识你,抓人先抓你……” 声音渐渐模糊下来。 周齐亲过了他耳廓,含住了耳垂,犬牙尖尖地刺了他两下。 傅明贽猛地、下意识地抱住了周齐的腰。 “抱歉,里面有人吗?我开门了。” 门开了。 寂静了一秒钟。 “砰——” 门又关上了。 周齐松了嘴,坐在傅明贽腿上,手指捻在傅明贽耳垂上擦口水,有点愕然:“怎么回事?” 傅明贽垂着眼:“闭嘴。” 周齐推了推年级第一捏在他腰上的手,不太自在:“你戳到我了。” 第41章 优等生(41) 过了元旦就快期末考试了,春节在一月末,期末考试在一月中旬。 过了最后一个小假期,学校的学习气氛就渐渐紧张起来了,学期短,复习任务重,进度快,最后一个双周周末两天的放假时间被扣得只剩下了大半天。 周齐也开始正儿八经复习了,半个月没再碰过电脑。 但到了这种最后复习的时候,最努力的一批学生往往不是成绩最拔尖的学生。至少周齐体验是这样的。 年级第一还是以前的作息,不早起背书,也不熬夜复习,做完手头的任务就看看课外书,倒是周齐每天定五点半的闹钟,早上跟死了一样的在宿舍床上背语文。 成效颇著,文言文都基本背过了,还背过了不少字词成语。 包括“相敬如宾”词义是“形容夫妻间相处融洽,互相敬爱,像对待宾客一样”。 周齐这才想起来,他好像以前跟傅明贽瞎用过这个词。 虽然是瞎用,但也不算用错了,如果他跟傅明贽是cp,cp是couple,couple是夫妻,那四舍五入就歪打正着了。 反正周齐是这么想的,他才不想猜傅明贽怎么想。想也是笑话他,不如不想。 期末考试如期而至。 考两天,考前学生老师都匆匆忙忙的,到了考试的时候,倒过得慢慢悠悠,除了考试不用做别的事,再努力复习也见效不大。 傅明贽遵守约定,没翘期末考试。 成绩在考试后两天出,照例开个家长会,家长会后就正式放寒假了,二十多天不到一个月的时长。 家长会照例没人给周齐来开,也照例没人来给傅明贽开。 周齐这边是爸妈都在数百公里外,知道了也不来开,至于傅明贽那边,周齐估计傅明贽都够呛跟家里人说过要开家长会的这事。 离开家长会还有半个小时,班里同学都纷纷收拾东西准备回宿舍了,来得早的家长已经在外面走廊上等着了。 周齐纹丝不动,也没收拾东西,托着腮跟同桌笑:“你说咱俩怎么跟孤儿似的,这太他妈惨了吧,家长会没人来啊。” 傅明贽瞧他:“你这次还没人来开吗?” 周齐点点头:“不光家长会,我爸妈也不回来过年了。”他停了停,“阴历年你回家过吗?” 傅明贽简短道:“不回。” “那你是要跟我一起过吗?”周齐来了兴致,“你寒假去我家呆着吗?” 手指不自然地向周齐那边动了动,年级第一矜持道:“如果没人陪你,我就去你家。” “我家里也不算没人陪我,张姨和她女儿会在我家跟我一起过年。”周齐说实话,但实话说了一半看见同桌冷了脸,就很善解人意地改了口,“但肯定跟你一起更好。要是你来我家,我可以跟张姨说一声让她们不用来了。” “嗯。” 年级第一惜字如金的程度往往让周齐听不明白表意:“你嗯什么?” “她们不用来了。”年级第一吝啬地补了个短句,又问,“要开家长会了,你要留在教室吗?” “我想留在教室,张峰又不让我呆在这里。”周齐嘴上说着不能留在教室,手上却还在转笔,一点要走的意思都没有。 期末考试的成绩条要在家长会才发下来,之前期中考试没人开就算了,这次考试成绩条连上要发的假期学校文件,不能没人开家长会了。 傅明贽不动声色地看他:“我去和班主任说一声,我给你开,你给我开,怎么样?” 周齐一愣,手里的笔掉桌子上了:“你给我开家长会?” “互相开。” “可以吗?” “我可以去和班主任说一声。” 周齐想了想之前他在张峰那里的待遇,问:“张峰会答应?上次我要给自己开他就把我赶回去了。” 是赶回去了。 回了宿舍,进了卫生间。 年级第一猛地脸火烧似的发烫,别过了视线:“我……去和他说一声。”年级第一着急似的,说完就起身走了。 周齐这边也想起来上次的事。 其实那时候除了逗逗好学生,周齐也没别的想法。 顶多可能是觉着……被傅明贽干肯定很爽? 事实证明,年级第一说话是管用的。 周齐一直稳稳当当地在教室里坐到家长会开始,家长都坐在座位上,张班主任也走到讲台上了,也没人赶他走。 也没人赶他旁边的傅明贽走。 互开家长会,周齐很有仪式感地跟傅明贽换了个座位。 张班主任在讲台上喋喋不休,周齐在下面打量傅明贽的桌面,跟他不一样,傅明贽桌子上干干净净地就两张白纸一支笔,教材教辅都收走了,桌洞里垒了四五本书,整整齐齐,连书角都平整得没有蜷曲。 周齐跟傅明贽住一起,宿舍也这个样子,干净得不像男生宿舍。 周齐看看张峰,往傅明贽那里凑过去了一点,很小声很小声说:“小明,你好干净啊。” 傅明贽默不作声地看他一眼。 周齐嗅了嗅他,真心夸他:“我要是女的,肯定就向你表白了。” 上面张班主任在总结学期,傅明贽声音压得很低,也有点发闷:“你不是女的。” “废话,我肯定是男的啊。”周齐正说着,忽然瞥见张班主任冷飕飕地向他脸上看,连忙噤声,“操,张峰看我了,不说了。” 张班主任瞪了周齐一眼,继续撑在讲台上说:“现在我把孩子们的成绩条发给各位家长,这次期末考试市教育局统一出卷,难度适中,咱们班里考得很好,平均分是理科班第一名,不少孩子都有很大的进步,我把成绩条挨个发下去大家自己看一看具体的成绩。” “周齐,上来,帮忙把成绩条挨个发下去。我看你在下面也闲得没事干,还来开家长会。” “……”周齐走到讲台上,班里开家长会一群家长里面掺进去两个学生,不少家长在讲台下面打量他窃窃私语。周齐倒听不见下面说什么,也不关心,他就关心一件事:“老师,就我一个人发?” 不公平啊,两个同学,就使唤他一个人。 私底下还叫年级第一明贽,叫他就叫全名——跟他名字俩字没关系,周齐碰见过张峰叫严祎小严。 不过比起被叫“小周”这种弟弟称呼,当然还是叫全名更好。 张班主任威严地瞪他:“四十来张成绩条你自己还发不明白?让你在下面说话,开家长会你说我说?” 周齐没理说,乖乖下去发条了。 周齐发条,不耽误张峰继续总结期末考试成绩:“虽然期末考试班里整体在年级里进步了,不过就班里名次来说,有同学进步就有同学退步,当然也有同学保持原本的水准不变。这次班里的第一名还是年级第一名,就是傅明贽,这次也在教室里,是第一排坐着的这位同学。” “值得一提的是,傅明贽这次发挥比较好,也是理科市一,738分。” 班里家长啧啧惊叹起来了。 周齐正好发到年级第一的成绩条,一眼扫过去,个位数一串0,数学150,物理100,化学100,语文140,生物和英语各自扣了一分。 操。 这种成绩,让他怎么考过去。 单说语文,就稳定高他几十分。 周齐心情复杂地把年级第一成绩条拍在了桌子上,瞧了他一眼。 傅明贽也看他,嘴角翘了翘。 周齐听见后面的家长惊叹:“那个孩子就是傅明贽吗?人家好像是从高一入学到现在都是年级第一吧?” “是啊,以前只听说人家学习好,今天看,长得也这么俊气啊?” “哈哈,学神,这样的孩子在学校里最受欢迎了,不知道得多少女孩子暗恋。” 周齐脚步一顿,皱眉:“有吗?” 傅明贽:“没有。” 周齐笑了:“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吗,你就说没有。” 傅明贽淡淡道:“别人暗恋我。” “别人暗不暗恋你,你难道还能知道?”班里有点吵,周齐浑水摸鱼,停在自己座位前逗好学生玩,“你说没有就没有了吗?” 好学生又莫名其妙地恼了:“我说没有就没有。你要认为有,那你说是谁。” 周齐说话喜欢跟傅明贽反着来,笑嘻嘻道:“我呗,我暗恋你,这不就有了吗?” 傅明贽猛地一僵,别过了视线:“……胡闹。” 张班主任已经懒得管周齐了,继续总结:“这次考试进步的同学也很多,进步比较大的同学有阮依、蒋子方……还有周齐。其中……” 四十来张条很快就发完了,周齐攥着条回了座位。 这次他考得还可以,语文超常发挥,考了108分,总分641,跟期中考试齐平,刚刚进级部前100名。 跟年级第一四舍五入差了一百分。 放在腿上的手被捏了捏,周齐往捏他手的同桌那里看:“干嘛?” 傅明贽低声说:“我们走吧。” “去哪?” “回家。” 跟你一起。 寒假到了。 就家庭状况来说,原主过得像个留守儿童,但周齐比原主也强不了多少,和家里人不是闹掰,只是因为家庭关系单纯地疏远。周齐爸妈没怎么管过他,不读大学去打职业家里也没多过问。 所以基本出了家门以后,周齐过年就是和朋友一起过的了。 打职业也算竞技选手,可跟传统的运动竞技不一样,打游戏的大多数是常人眼里的“迷途少年”因为“网瘾”辍学,被家里赶出来,除了理想和朋友一无所有。 周齐每年跟这些朋友一起过年,每年朋友里面都多几个,少几个,多了几个新理想的,少了几个扛不住压力的,用不了几年就换成了完全不同的另一批。 大家嘻嘻哈哈、胡吹八侃,喝酒到天亮。 今天就跟傅明贽一个人过年,倒算是周齐好几年来过得最安分的一个年了。 张姨十几年前就离了婚,只有一个比周齐小一两岁上高一的女儿,往年原主一个人在家,都是张姨受周齐父母要求,带着女儿来跟周齐一起过年。 但今年周齐带同学回家,周齐跟张姨商量了一下,张姨可以放个年假。 原本假期周齐想的是放个三五天就得了,张姨走了,他总不能每天指望着外卖度日,但年级第一把年假时长硬生生拉长到了整个寒假。 原因是年级第一说他可以做饭,不需要张姨。 经过检验,这是真的。 周齐很好养活,给口饭就能活,不过年级第一的烹饪水准还不仅仅限于能让周齐活命的地步。 周齐从冰箱里拿出两罐可乐,丢给傅明贽一罐,坐到餐桌前面,懒洋洋地看傅明贽:“小明,你怎么什么都会啊?” 放假后他吃两天了,傅明贽做的饭没有任何质量问题。 傅明贽看了周齐好一会儿,没搭周齐的话,只说:“假期也少玩游戏。” “嗯。”周齐含含糊糊地应了声,想换话题,“我让严祎帮忙买了点东西。” 但傅明贽没跟着他换话题,盯着他:“你晚上睡得太晚了,熬夜打游戏对身体很不好。你黑眼圈很重。” 周齐被教导主任训了似的不说话,趴在餐桌上巴巴地看傅明贽。 放了寒假的这几天他是睡得很晚。 可不单单是因为周齐想打排位,打排位白天不能打吗? 主要是傅明贽跟他睡一张床,也没什么特别原因,就自然而然睡一张床上去了。 周齐想,只要他睡得比傅明贽晚,傅明贽就不好意思脱衣服。为了傅明贽不被他撞见不穿衣服恼羞成怒再跟他翻脸,周齐尽力了。 傅明贽看周齐这副样子,拿他没办法,皱眉道:“以后早睡,晚上不许再打游戏。” “……”周齐有话说不出口,“晚上不玩游戏,那我玩什么?” 傅明贽又看了周齐好一会儿,不知道想到什么了,耳朵红了红:“你可以找我。” “好啊,我找你玩。”周齐瞧他,“但你得保证不跟我生气。” 游戏都不能玩了,那他还能找什么事晚睡? 他不晚睡,要不骗傅明贽早睡? 周齐笑了,有点恶劣:“无论我做什么事,你都不能生我气,乖乖听我的。” 年级第一脸热起来,不明不白地“嗯”了声。 周齐还要说什么,手机铃响了,来电显示“严祎”。 周齐这才想起来今天约好严祎来给他送鞭炮。 不是噼里啪啦震天响的鞭炮,也不是噌噌噌上天的烟花,私人住宅区不让放这种东西,但过年了,周齐想买点烟花爆竹类制品。 能在前院里放又不打扰邻里的估计只有那种细细的烟花棒,点燃了后白火花四射,小孩拿在手里玩的那种。 周齐前几年还跟朋友玩过,除了看上去稍显傻X,没别的毛病。 正好严祎说自己过年要去乡下,要买不少那种连串噼里啪啦响的鞭炮一起走,周齐就顺便跟严祎说了声,让他从网上买鞭炮的时候顺便帮他买点东西。 严祎答应了,问他是什么东西,周齐不记得学名了,就凭着印象跟严祎说,买一打仙女棒。 严祎问他什么是仙女棒,周齐言语赘述不清楚,就信誓旦旦地跟严祎说,去网购网页上搜,肯定能找着。 这两天严祎没再联系他,周齐估计是没什么问题,严祎应该买着了。 周齐接通电话:“严祎?” “……”严祎那边不知道为什么安静了好几秒,才说话,“你要我帮你买的东西就叫仙女棒是吗?” 周齐:“是啊,买到了吗?” 严祎的声音很冷静:“买到了,我按你说的,网页搜索‘仙女棒’,我买的是销量最高的那一款。” 周齐:“那应该没问题,我去你那里拿?” “不用了,我到你家了,我顺路送过来。”严祎又难以言喻地顿了顿,“但我记得你说是要一打,一打是十二个,是吗?” 周齐没听明白严祎的意思:“买一捆就行了,卖家都是按12根卖的吗?12根不够吧。” “……12根还不够吗?”严祎那边一直很冷静的声音透露出震惊,“周齐你疯了吗12个都不够?卖家一共就六个型号,我一个型号给你买了一……个,你还想要多少?” 严祎在“个”和“根”的量词之间徘徊了一会儿,还是选择了没那么羞耻的“个”量词。 “根”太昭然若揭了。 “型号?”周齐问,“还有不同颜色的吗?” “……”严祎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哪有换型号是换颜色的,当然是……大小了。”严祎说着说着就不想说了,他不知道就周齐这个不要脸的劲儿,傅明贽是怎么跟周齐相处下去的,“我到你家了,你自己取出来看吧,不合适你自己退去。” 严祎一顿,补了一句:“以后他妈的别找我买这种东西,要买你自己买去。” 严祎是个很少爆粗口的人。 周齐没摸着头脑:“怎么了,我让你买几根仙女棒,还辱没你了吗?你自己没买吗?” “我买个屁,谁跟你一样不要脸?”严祎停在周齐家门口,“我到你家门口了,开门。” 门铃响了,电话扣了。 周齐愣神了一会儿。 傅明贽问:“严祎?” “是啊,”周齐丢下手机,要起身去开门,“我让他给我买了点烟花,他和我生气了。” 傅明贽不动声色地拉住了周齐:“你穿得少,我去开门。” 周齐看看身上的薄毛衣,又看了看傅明贽身上比他还薄的衬衫:“你穿得多?” 傅明贽没理他,已经去开门了,周齐从衣物钩上取下一件自己的外套跟了上去:“外面零下,弟弟你把衣服穿上行吗?” 严祎抱着个半米长宽、沉甸甸的纸箱子等在门口。 他是不太想抱一箱这种东西过来的。 他真没想明白,周齐买这种东西干什么,周齐不是说他是1吗? 还有1要买“仙女棒”的?一买买12根,还想换着颜色来? 这也……太不要脸了。 门开了,严祎猛地明白了:“傅明贽?” 傅明贽冷冷淡淡地站在门口,垂眼看在严祎手里的箱子上,他就穿了件单衬衫,挽着袖子,其他地方都一丝不苟。 周齐从后面给傅明贽披了件外套,吸了口气:“操,6根仙女棒要用这么大个箱子?这6根有这个纸箱子值钱吗?” 6根,点燃了能烧三分钟? 严祎打量周齐,笑笑:“你俩住一起?” “在学校也住一起啊。”周齐从严祎手里接过箱子,“什么玩意儿,六根这么沉……你进来坐坐吗?” “别了。”严祎扶了扶眼镜,“你们俩自己玩,悠着点,年轻也别纵欲过度。我先走了,拜拜。” 严祎说走就走,马上走了。 周齐抱着沉甸甸的箱子进去了,傅明贽把门带上。 周齐跪在地毯上,皱眉:“小明,你帮我把美工刀拿过来,我开个箱子。” 傅明贽随手递了过来。 一分钟后。 傅明贽僵在周齐身边,第一次话说不连贯:“这是……是你买的烟花?” 第42章 优等生(42) 周齐往后坐了坐,吸了口气。 纸箱里整整齐齐排着六个烂粉色的长方纸盒,角落里还塞着些零儿八碎的东西,是些精致的小瓶瓶罐罐,还有些毛茸茸的玩意儿。 六个纸盒,每个盒子上都印着好大一个“仙女棒”有头有尾,还标着型号。 六个型号——12,14,16,19,21。 单位常用长度单位。 周齐拿出一个纸盒来,也沉甸甸的,比一根烟花棒沉多了。 他不太确定地掂了掂:“趣味烟花?说不准能点着,我去拿个打火机试试?” “烟花还需要安装电池?”傅明贽冷着脸看周齐,“这就是你托严祎买的东西?” 傅明贽突然就想起来刚刚严祎来之前,周齐跟他说的“无论我做什么事,你都不能生气,乖乖听我的”。 傅明贽一下子脸皮发烫得难耐,分不清羞恼:“不知羞耻。” 周齐屈腿坐在地毯上仰着脸瞧傅明贽,心想:这误会大了。 他不说明白,傅明贽不得把他当变态,约着同学到家里一起玩“仙女棒”傅明贽都能报警了吧? 周齐起身去拿手机:“不是,小明你听我解释,我的确让严祎买的是烟花,不是这种,是那种很细的能拿在手里……” “闭嘴。” “操,你能让我把话说完吗?”话说半截,反而欲盖弥彰,周齐头疼,“算了,我先给严祎打个电话。” 拨号过去,严祎关机了。 大白天关机可能性不大,周齐猜严祎是把他拉黑了。 像上次去网吧回来,周齐也发现严祎把他删了微信好友。 周齐没明白哪得罪严祎了,就又把严祎加回来,结果严祎还倒打一耙说是他先删的他。 傅明贽盯着周齐:“打通了?” 周齐把手机丢毯子上,又坐到了纸箱旁边:“……他把我拉黑了。” 傅明贽不吭声了,只看周齐。 周齐绷着脸,坐在六根“仙女棒”旁边:“小明,你要相信我是个正经人,我真没想买这种东西。再退一万步讲,我就是买了,买六根干什么,买一个不就够了吗?” 年级第一视线落在周齐手下搭着的包装盒图画上,鬼使神差地低声说:“你不用买这种东西,我……” 话说一半,傅明贽猛地清醒过来自己在说什么胡话,闭上了嘴。 但周齐没听出来别的意思,以为傅明贽相信是严祎买错了,笑道:“我当然不用买这种东西,我一个男的,也没女朋友,买这个干什么?你信我就行。” 周齐转笔似的转了两下纸盒,他手上是型号12的那个。傅明贽信他了,周齐就能放得开了,吊儿郎当道:“我还没见过这种东西,要不都打开看看?” 都一个颜色的,水晶仙女棒。 周齐看见包装盒上明晃晃的“野性释放,少女魔法”。 傅明贽有点恼,抽过周齐手里的纸盒丢回纸箱子,拧眉说:“你看这种东西干什么?有什么好看的?” 周齐又拿回来了,笑嘻嘻地瞧他:“你害羞就去楼上,我一个人看。” “你……”傅明贽盯着他,“不要脸。” 周齐什么时候要过脸,利索地拆了包装盒。他有点惊奇:“还可以嘛,做工还不错,还原度不错,就是小了点。” “小就别看了,”傅明贽冷淡道,“放回去吧。” 话音刚落,傅明贽看见周齐的动作一怔,猛地拉住周齐的手,恼道:“你把这个东西放在嘴边干什么?” “……”周齐被他吓了一跳,一时没话说,“我闻闻。”他往傅明贽脸上看,“不是,小明你脑子里在想什么,我就闻闻,怎么就放嘴边了?你以为我要放嘴里?” 傅明贽把最小号的“仙女棒”装回包装盒里:“闻也不许闻。” 12被收起来了,周齐就顺手又从纸箱里扒拉出了两盒,一盒19,一盒21。这两盒从包装盒上都比12大了一号。 把19号跟21号取出来了,周齐突然想起一事,把19跟21比了比,讶然道:“小明你要是明码售价,应该是最贵那个,这俩好像跟你差不多。” 傅明贽:“闭嘴。” 周齐听不懂人话,笑问:“你觉得你是19还是21?”他想了想,“我那天也没仔细看,感觉好像都差不多,要不咱俩一起量一量?” 傅明贽恼了,耳根发红:“周齐,你要不要脸?” “不要。”周齐很有自知之明,恶劣地往下看,“量一量呗,反正都看过了。” “要量就量你自己。” “我早量过了,”周齐顶了顶上颚,吊儿郎当地瞧他,“就想量你。” 傅明贽不吭声了好半天。 直到周齐有点惊讶地问:“你没事抱我干什么?” 很淡的柠檬的气味带着体温的热度。 干干净净地,让人没办法抵触。 “别看我。”傅明贽的语气还是很冷静,听不出内里的羞赧,可话却说得不是很连贯,“……不用尺子量了,你用手……比一比就好了。” 周齐愣了愣,他没想到年级第一脸皮这么薄,居然同意了。他有点懵:“现在还不行吧?” 傅明贽整个脑子都是空白的,眼尾发热,手臂收紧了周齐:“你来。” “嗯?” “帮我……不许看,哪里也不许看。” 量出来了。 差不多就是20上下,再精确的周齐也没量明白——傅明贽抱着他不肯让他看,什么都不准看,脸也不能看。只能碰不能看。 那量一次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周齐也没想明白。 可能是傅明贽想找个借口不搭理他? 周齐乖乖地把沉甸甸一箱子“仙女棒”和卖家友情赠送的“仙女水”、“仙女尾巴”、“仙女耳朵”、“仙女棒外衣”都收起来了以后,傅明贽就不搭理他了。 在楼下看书,周齐找他说话都不吭声。 一直到晚上都没说话,倒是严祎先给周齐打了个电话。 周齐接了:“严祎?” 严祎:“嗯,怎么样?用了吗?” “用你妈,”周齐没忍住骂人,“我让你帮忙买个烟花,你帮我买了些什么东西,合着在你眼里,我是天天想着买一打这种东西回来玩的人?” “买错了?”严祎笑了,“还买烟花,有烟花叫仙女棒?你自己跟我说的买仙女棒,你他妈自己去搜搜,看看能搜出来什么,能找着一款烟花算我输。” “……”周齐下午闲得没事已经搜过一遍了,严祎没骗他。这事周齐没理说,就含含糊糊地换了个话题,“对了,你不是把我拉黑了吗?大晚上还给我打什么电话?” “谁把你拉黑了,天冷,手机自动关机了。”严祎说得跟真的似的,“是晚上了,那晚上我就不打扰你了,跟傅明贽好好玩。” 周齐冷笑:“玩仙女棒?” 严祎事不关己,高高挂起:“随便你咯,你受得住六个一起来……七个,就玩呗,但注意身体,过了年下个学期还要上学,别玩进医院了。” 周齐:“……滚。” 周齐要挂电话,又想起来今天晚上没事干,就在严祎挂电话前问:“今晚你有事吗?” 严祎:“没事,怎么了?” 周齐笑了笑:“好久没跟你打双排了,晚上一起打个排位?” “你号不是上王者了吗,我还在钻石。”严祎意味不明地问,“你跟傅明贽住一块,晚上还打游戏呢?” “我有钻石号,没事。”周齐往傅明贽那里看了一眼,发现在客厅安静看书看了一下午的年级第一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看他了。周齐下意识走远了几步,开了罐可乐:“我跟傅明贽住一块跟我打游戏有什么关系?” “啧,”严祎用一种肯定的语气说,“傅明贽不会让你跟我双排打一晚上游戏。” 合同上还真是这么写的,但好歹放寒假了,周齐觉着要求不会这么严,况且傅明贽现在还莫名其妙地不搭理他了。周齐说:“……小明现在不理我了,不一定会管我。” 严祎笑了声:“可如果傅明贽在你旁边,应该在看着你。” “……”周齐沉默了两秒,“严祎你在我家安监控了吗?” “当然没。” “那你怎么知道他在看我?” “因为傅明贽就你一个……”严祎顿了下,“朋友,他很看重你。” 假的。 是傅明贽喜欢你,对你占有欲很强,看不得你找别人不找他。 严祎还记得上个学期,周齐穿裙子来学校,他开玩笑地拉了拉周齐的手腕,傅明贽就默不作声地把周齐拉了回去。 “其实我也很看重小明。”周齐想了好半天,问,“但这跟你答不答应和我一起打游戏有关系吗?你要有事打不了就直说,别在这里吊着我可以吗?” 严祎:“……” 人和狗无法沟通。 “行,我不吊着你。你去登账号,我跟你双排。”严祎说,“但我跟你打个赌,赌第几把傅明贽会让你下线。” 周齐没明白:“这怎么赌?随缘猜?” 严祎解释:“选一个范围,我赌前三局以内傅明贽就会管你。” “那可不一定。”周齐笑了,“我前几天熬夜打游戏他也没拦我,双排跟单排有区别吗?” 严祎:“那你赌不赌?” “赌啊,”周齐随口说了个,“你赌前三局,那我赌三局以后。赌赢了有什么好处吗?” 严祎在那边也笑了:“你赌赢了,就不用转款给我买仙女棒的钱了,算我送给你的。我赌赢了,你去答应傅明贽一件事。” “……你得了,这钱脏,我不要。”周齐对严祎提的赌注无话可说,“你赢了,要我答应傅明贽一件事?” 严祎:“就去找傅明贽让他要求你一件事,随便他提,你敢吗?” 周齐本来还在想,一听“你敢吗”下意识就脱口出来了:“行啊,我去登账号,你等我。” 周齐回楼上开电脑了。 上楼前,周齐注意了两眼,瞧见年级第一还在安安静静看书,没有要跟他上来的样子。 周齐觉得自己应该赢了,傅明贽一下午都没搭理他,可能是跟他胡闹了一通后恼了。 再说他拿打野,打到对面15分钟投,速战速决,三局花不了多长时间。 周齐对严祎给他付款买“仙女棒”没什么兴趣,就是单纯地想打赌赢别人,赢严祎顺便玩几把游戏,一举双得。 周齐是这么想的。 打完了两局,果然傅明贽都没来找他。 直到第三局,游戏还没进去,房门开了。 傅明贽俯身在周齐旁边,把书放回了书柜里,没说话。 倒是周齐没忍住说话:“你来放书吗?” 傅明贽垂着眼,没什么表情:“我要睡觉了。” 周齐看了眼时间,十点多了,年级第一是到了按时睡觉的时候了。周齐很有自觉性地跟严祎打了行字,暂时退了账号,把台式机关了:“行,我用笔记本去楼下玩,你先睡吧。” 周齐从椅子上起来,要往卧室外面走,手被拉住了。 傅明贽掌心温度发烫,仍带着层薄汗,像很不安。 周齐看了看手:“拉我手干什么?” 傅明贽拉着周齐,把人向他那边带了带,淡淡道:“你也该睡觉了,不许再打游戏。” “……” 正好是第三局,严祎家里是算命的吗? 周齐竖起食指:“我再打一局。” 傅明贽:“不行。” “为什么啊?”周齐有点躁,“我前几天一个单排没事,双排就要早睡,你不觉得你管我管得太多了吗?” 傅明贽抬了抬眼,语气冷下来了:“你认为我管太多了?” 周齐想起来年级第一心眼小还心思敏感,有点头疼:“咱俩约定好的事,是我食言了,你没管太多。你想让我做什么?” 傅明贽拉着周齐的手,垂着眼声音低了下来:“跟我一起睡觉。” 赌输了。 周齐躺在床上从窗户里看月亮。 愿赌服输,周齐背对着傅明贽躺了一个多小时,想了一个多小时,最后还是觉得作为一个男人他得说话算数,虽然严祎没在旁边监督,但他也得按承诺,让傅明贽对他要求一件事。 这简直是自己送上去,傅明贽要是要求他以后单排也不能打了怎么办? 他不应该跟严祎那个说话比算命还准的弟弟打赌。 但周齐还没来得及翻身过去跟傅明贽开口,后脊抵过来一片胸膛,隔着彼此两层衣料。 傅明贽搂住他了。 心脏跳得很快,傅明贽知道周齐还没睡,可他忍不住想抱他。他嗓音在夜里很低,有点哑地叫周齐:“周齐。” 周齐发懵——傅明贽抱他干什么? “嗯?”周齐应。 傅明贽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又好像就是在说他想问周齐的:“你是不是……认为我很不好?” 周齐被他搂得痒,就索性坐起来了,隔着层黑看他:“为什么这么问我?” 傅明贽整张脸都在夜里发烫,只是他不是一个容易显脸红的人。他低声说:“你碰了我以后,就去找别人了。” “?” 第43章 优等生(43) 周齐更懵了。 矜持如年级第一,到了半夜,也忍不住跟他开玩笑了? 这话说的,好像他是个被发现出轨的已婚男人。 那谁是第三者? 跟他双排的严祎? 所以傅明贽的意思是:你跟我双排以后,就去找别人双排了,你是不是觉得我不够好? 周齐想了想,笑着问:“你想听真话假话?” 其实周齐想说真话,直接说“你太菜了”但他觉着直接说真话傅明贽估计到过年前都不搭理他了,就准备先来个缓冲,让傅明贽自己选。 这事很能满足周齐的虚荣心——一中的这哥几个终于慧眼识珠,看出他是个爹了,争着让他带躺排位上星。 之前找谁谁嫌弃他,周齐还以为世道变了。 傅明贽不吭声了好半天。 夜晚让人容易冲动,容易失言。傅明贽也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说得出那么羞耻的话,但如果再来一遍,他似乎还是会忍耐不住那么问。 是他不好吗? 为什么要去找别人。 量了他以后就走了,是……不满意吗? “别骗我。”傅明贽淡淡道。 周齐撑在床上,瞧他:“真话?你说的,我说真话你不准跟我生气。” “嗯。” 周齐想了想,他想把“你太菜了”这四个字说得稍微委婉点,从事实上说,上次他跟傅明贽说“你太菜了”傅明贽就恼了。他不能再戳人痛脚了。 周齐顶了顶上颚,含含混混说:“你……是不太行,但有进步空间也是好事。你多练练,我可以教你,以后就慢慢变好了。” “……”傅明贽猛地一怔,慢慢地摸黑握住了周齐的手,他掌心都是汗,“我哪里不行?” 周齐要教他吗? 这种事要怎么教,怎么练? 和周齐一起做那种事吗? 傅明贽恼里带羞,用力地攥了攥周齐的手。 周齐想了想他跟傅明贽的双排经历,客观总结:“你应该是悟性还可以,但没怎么玩过,所以没经验,也没什么技术技巧,不会卡时间来。不过都没事,只要你愿意跟我玩,你躺好就行,什么都不用做。” 傅明贽听不下去了,周齐实在混蛋,也不知羞,说这种话给他听。 虽然周齐没想通傅明贽怎么忽然想开了愿意跟他双排,但不拦着周齐兴致高了起来——还没到12点,他想现在就跟傅明贽来一把。 职业带躺。年级第一什么都不用干,就赢了夸夸他就好。 周齐趴了回去,跟傅明贽脸对脸,巴巴地看他:“那我们现在就试试?我教你,学不会也没事,我以后可以每天都教你,你只需要躺好,其他的我来。” “别闹,不行。”傅明贽声音很低。 “不行?”周齐愣了愣,“我还以为你刚才答应了,你不答应跟我说这么多干什么,你这不是骗我感情吗?” 屋里很暗,周齐看不太清傅明贽的神情,似乎还是云淡风轻,没多少情绪。 他低声问:“那你为什么会想和我……做这些事?” 为什么非得跟傅明贽一起打游戏这件事,出于一种很幼稚的心态。 周齐闷了会儿,说秘密似的压低声音:“我想让你夸夸我。”晚上的确容易说多,周齐多说了两句平常绝对不会说出口的话,“严祎说你很看重我,我其实也很看重你,所以想让你觉得我厉害,没那么差劲,只会抽烟喝酒捉弄人,一点长处都没有。” 周齐皱着眉,一副很认真的样子。 傅明贽突然就想亲他,含住他嘴唇一点点深入地去亲吻他。 可他做不出来。 周齐等了等,又等了等,可没等到傅明贽说话,就问:“小明你怎么不说话了?”周齐很难得说真心话,基本天天笑嘻嘻地只会跟人开玩笑,好不容易说一次,傅明贽不说话了,周齐躁了,“你是不是嫌我太幼稚了?” 傅明贽默不作声地把周齐向自己拉了拉,才说:“没有。” 周齐跟他挨得很近,他也不明白傅明贽要跟他挨这么近干什么,卧室里开着空调一点都不冷。周齐索性凑得更近了,跟傅明贽鼻尖就隔了两三厘米远,好在黑黢黢的屋里看清年级第一的表情。他话对自己说的似的自言自语:“我是真怕了别人觉得我没用处,是个废物。” 傅明贽怔了怔,握着周齐的手:“为什么你会这么想?” 周齐才发现傅明贽一直跟他拉着手,不太自在,就抽回来了。他平躺好,也不去看傅明贽了,闭着眼说:“跟你说不清,算了,不玩就不玩,十二点多了,我睡觉了。” 周齐躺了两秒钟,又睁开眼,不明不白地问:“小明,你睡觉有抱人的习惯?” 傅明贽又抱了过来。 但周齐平躺着,所以只是腹前搂着手臂,手勾在他腰侧,弄得周齐腰腹发痒。 “嗯。” 有抱你的习惯。 年级第一耳根发红,没有多说什么。 周齐没动,无辜问:“你抱我,我痒怎么办?” 傅明贽低声问:“为什么会痒?” “你碰我我就痒。”周齐不太愿意承认他的这个缺陷,“我对肢体接触的感受比较……敏感。” 傅明贽收回了手:“那就睡吧,我不抱你。” 第二次准备要睡了,周齐刚闭上眼又想起来一事—— 他躺了一个多小时,不是打赌赌输了,让傅明贽对他提一个要求的吗? 偏题了啊。 夜很静,周齐不自觉声音小了:“对了,小明,我还有一件事没说。” 傅明贽:“什么事?” 周齐想了想,决定把他和严祎打赌的过程略掉,毕竟是他输了不是赢了,输了就不是一件值得一说的事。周齐说:“你可以让我做一件事,或者向我提一个要求。” “……” 周齐明明就怕傅明贽跟他突然说一句“以后不准再打游戏,单排也不行”嘴上还在虚张声势,很说话算数,以慰严祎在家之灵:“随便你提,你让我舔你都行。” “……”傅明贽有一会儿没吭声,吭声也没说什么,“睡吧。” “这能睡吗?”周齐说,“就一句话的事,你说完了我再睡,你不说我睡不着。” 傅明贽的声音很近,在他耳侧,震响着,有点低哑:“为什么又要突然让我要求你一件事?” 周齐闭口不谈输给别人的事,随口说:“因为我看你好。”周齐说着,觉得他必须得转移一下傅明贽的注意力,刚才刚刚聊过打游戏的事,这时候很容易又想起来这事。 不能再让傅明贽要求他关于游戏的什么了,单排是他职业打野最后的尊严。 但躺床上,手上也没什么能转移注意力的东西。 周齐看了看自己,翻身跪坐起来,利索地脱了上衣,吊儿郎当地笑:“你别想别的了,咱俩直接来一发算了。大家都是兄弟,我让你爽爽。” 傅明贽也猛地坐起来了,后脊抵在床头,像生气了:“周齐!” 周齐顶了顶上颚:“来嘛,弟弟。” 傅明贽盯着他,很急地抽进一口气,一个字一个字说:“别,闹。” 周齐原本就开个玩笑转移一下注意力,可傅明贽脸皮这么薄,周齐又想逗他了。周齐不知羞耻地跪坐在了傅明贽腿两侧,不过没坐实,自己用腿撑着不在傅明贽腿上着力——毕竟就摆个样子。 周齐挑衅:“脱吗?” 傅明贽盯着他不说话。 周齐伸手装着要去碰傅明贽,傅明贽几乎出于下意识地一下子打开了周齐的手。 不能让周齐碰到……不能让周齐发现,发现他现在已经是那个样子了。 “我那天回宿舍看见你,就觉着被你按着干肯定很爽。”周齐低眼瞧他,“别提别的要求了,是兄弟就来……” “闭嘴。” 周齐混账话一套一套的,流氓似的:“闭嘴了怎么让你爽?” “……不要脸,下去。”傅明贽咬着牙说。 周齐想应该差不多了,要这时候傅明贽还能想起来LOL这款游戏,那傅明贽也够狠:“真不要我吗?” 傅明贽惜字如金道:“下去,躺好。” 周齐麻利地躺回去了:“我躺好了,你不要我,我也没办法。那你想让我帮你做什么事?” 傅明贽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一下子耳红脸热起来,耳边嗡嗡响。好学生对自己冒出来的难以启齿的想法感到可耻。 他想让周齐帮他。帮他做那些事。 “不用了。”但傅明贽只是冷冷淡淡地躺回去了,“睡觉。” 周齐扭头看他:“真不用?” 周齐这么问,像早看透了傅明贽脑子里在想什么似的——傅明贽不知道周齐看没看见,只是羞恼得说不出话来,没搭理周齐。 周齐等了会儿,说:“行吧,以后再说也成,你自己记着,我欠你件事。要睡就睡吧。” 只要傅明贽别瞎抱人,周齐睡得很快。 但年级第一失眠了。 难受。 心脏跳得很快,似乎脸上还发烫,又惴惴不安地不知道要做什么。 傅明贽躺了好久,忽地想起周齐说的话:我闭嘴了怎么让你爽? 不知羞的胡话,这种话周齐也说得出口。 这种话只能跟他说,不许跟别人说。 开玩笑也不行。 年级第一侧过身,红着耳朵抱了过去。 但还是难受,傅明贽慢慢撑起身,俯在周齐身前,向下一点点压近,含住了周齐偏锐利却又孩子气的唇珠。 很软,乖乖地不动。 但傅明贽还是想周齐看着他,看着他亲吻他。 傅明贽不轻不重地咬了下,用牙齿碾了好一会儿才松开周齐。 “周齐,”傅明贽扣住周齐的手,哪怕他知道周齐睡着了听不见,还是羞耻得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等成年以后,我们做一次好吗?” “……我等你毕业,教我,教我怎么做。” 周齐睡到第二天上午九点半。 年级第一早起床、洗漱、晨练、吃完早饭了。 放假差不多快要一个星期了,离过年还有五六天,年后正月十二开学。 也就是假期过了一小半了,但周齐还没开始做寒假作业。 周齐想想没做的寒假作业就头疼,洗漱完火急火燎地下了楼。 傅明贽果然在楼下,在写作业。 周齐往年级第一的卷子上看了眼:“你作业写多少了?” “最后一张了。”年级第一嘴角翘了翘,“你还没写吗?” “……没写。”傅明贽本来就作息规律,除了学习就是看书,效率也高,快做完了也正常。好歹在名义上是单方面的竞争对手,周齐也准备好好学习了,“行,那剩下的假期我也好好写作业吧。” 周齐说着,感觉上唇有点发麻,周齐就舔了舔那儿,凑过去问:“对了,小明你看看,我是不是嘴过敏了啊?” 第44章 优等生(44) 年关,前几日下了场雪,冬日雪不容易化,在前院积了厚白一层。周家住宅就两个人住,积雪白白净净,连个脚印都没有,盖着萎黄下去的灌木枝叶。 新年了。 周齐说话算数,赶了几天作业,中间没断一天,赶在过年前,正好腊月三十这天把六门作业,厚厚一沓卷子全写完了。 不抄不作弊,每道题都是自己写的,从早八点写到晚八点。 他把语文整门作业,一厚本作业本都拖到了最后做,语文作业本又把写作文拖到了最后写,写起作文来一写连着写了12篇800字作文,快写抑郁了才给应付完。 今天农历腊月三十,到晚上周齐把写完的两三斤作业都丢回书包里,准备开学前不再动它。 临下楼前,周齐去卫生间打开换气扇,抽了根烟。他连着写了12篇关于理想的作文,一连在作文里编了12个理想,周齐编得心里发堵。 年级第一不喜欢他抽烟,周齐就抽得很谨慎,做贼似的,把烟蒂烟灰碾碎进纸团里丢进垃圾桶,又进卧室换了身衣服,嚼着口香糖下楼了。 天已经黑了,这几天他自闭了似的天天关屋里写作业不见天日,过得很不容易。 傅明贽果然在楼下,电视开着,中央台联欢会已经开始了,但没人看。傅明贽没看,周齐也没来得及看。 周齐难得没去没事找事骚扰好学生,去冰箱里拿了听冰啤站着慢吞吞地喝。 没喝完,傅明贽走过来了,从周齐手里转下来了那听啤酒。 周齐抬眼笑:“你干嘛呀?” “没吃饭别喝这些东西。”傅明贽面色淡淡,打量着周齐,随手把啤酒罐丢进了脚边的垃圾桶。 周齐刚刚拿着易拉罐喝酒在自己手上闻到了点忘了洗干净的烟味,傅明贽这么一打量他,周齐下意识地把手藏身后了。 画蛇添足。 傅明贽敏感地注意到周齐的动作,问:“你手怎么了吗?” “没怎么。”周齐咧开嘴笑,转移话题,“新年快乐。” 傅明贽:“把手给我。” 周齐诚恳道:“没受伤,没事。” 傅明贽不为所动:“给我手。” “……”周齐坐到旁边椅子上,在傅明贽眼皮下摊平手,离傅明贽远远的,“你看,没事,这有什么好看的?” 傅明贽径直俯身过来,拉着周齐嗅了嗅他的食指:“周齐,你又抽烟了。” 年级第一跟教导主任一个样,直觉ax不好骗。周齐感觉像违反校规被抓住了似的,又想不明白他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就瞧着傅明贽笑:“那又怎么了?你能拿我怎么样?” “去洗手,刷牙,把烟盒和打火机丢掉别再买。” “……”周齐趴在桌子上不动,“别啊,男人哪有不抽烟的,小明你对我要求太严格了。” “抽烟跟是不是男人没关系。你去不去?” “不去。”周齐起身又从冰箱里拿出听啤酒,单手拉环喝了口,“也不扔,以后还抽,我不想听你的。” 傅明贽没再扔周齐的易拉罐,垂眼看他:“我没想让你听我的,我只是想让你像个学生。” 傅明贽起初也没明白为什么他会这么抵触周齐抽烟喝酒玩游戏。 他一开始是以为他不喜欢周齐抽烟,不喜欢周齐随身带着烟是因为抽烟对健康不好。直到今天,看周齐漫不经心地在冰箱前喝酒,傅明贽才发现是因为他觉得周齐不像个学生。 做事随意所欲,不想后果也不计较后果,好像从来不多在意学校里的事,就连别人污蔑他作弊了都可以瞒着不说,不当一件值得一提的事,讲笑话似的就说出来了。 有过烟瘾,酒量好得不像一个高中生,用键盘用得比笔顺手。 这样的人不应该呆在学校这样安分的地方。 周齐像是被逼着进了学校,被逼着学习,等过了学习的这段时间,等到毕业后,就不知道会去哪了。 周齐挑眉:“我怎么就不像个学生了,我写了好几天作业过年这天抽根烟就不像个学生了,小明你过分了吧。” 傅明贽坐到周齐身边,转着周齐的易拉罐,语气不冷不热:“你想过未来吗?” 周齐舔了舔嘴角:“什么未来?毕业以后吗?” “高中毕业,大学毕业,工作以后。”傅明贽手指不自觉地蜷在了一起,若无其事说,“你想过的未来,做什么……和谁一起。” 周齐起身又打开冰箱扒拉了半分钟,从冰箱里扒出一瓶果汁丢给傅明贽:“一起喝点吧,你喝不了酒喝果汁也行,干聊天多无聊。”他咽了口啤酒,“你这算是在问我现在的理想吗?” “你认为是就是。” 周齐肯定不能愣头青似的说实话,说他想打职业。 因为他说了傅明贽肯定不当真,以为他又在逗他玩。 “说理想没什么用,我理想多了去了,也没几个实现的。”周齐低下头看着膝盖,兴致索然,“我以前还想当个跟你一样的三好学生,后来黄了,现在还没找到新理想。不过我刚刚写作文,编了12个理想,你要好奇你可以去我书包里看看我的作文卷子。” 周齐说他以前想当个好学生,傅明贽从来没问过周齐在认识他以前的事。 他不知道周齐做过什么,会让自己是现在这个样子,他过去对周齐所有的印象都来自于听别人说,说周齐是个多糟糕透顶的人。 傅明贽问:“为什么没坚持下去?” “当个好学生吗?”周齐小孩似的撇撇嘴,“可能是没人夸我吧,就没动力了。” 周齐没扯皮,他小时候确实想过当个好学生,当个对社会有贡献、谁都喜欢他的人。像傅明贽那种人,学习好,有礼貌,前途无量。 后来无疾而终了。 因为周齐长大了以后,发现他听不听话、学习好不好、有没有礼貌、守不守规矩,其实没人在意,就放弃了这几个践行起来贼他妈累的理想。 等后来他去旷课、逃学、打架、酗酒,其实也一样没人在意。 无论他做什么事,原本就不在意他的人都不会多看他一眼,也不会对他刮目相看,这是周齐几乎用了整个青少年时期才慢慢明白的事。 理想那么多,不了了之几个实属正常。 周齐瞧了瞧傅明贽,喝酒不说话。 “你想让别人夸你吗?”傅明贽问。 他记得前几天周齐跟他在床上胡闹的时候也是这么说的,想让他夸夸他,想让他说他厉害。像个小孩子一样,找别人认可他。 “嗯,但也不是谁都可以。”周齐咽了口啤酒,“我在意的人说话才算数。” 傅明贽顿了顿:“你想,让我夸你吗?” 周齐说着,觉得他跟傅明贽的对话真他妈幼稚,跟家长和小学生对话似的。 可就是觉着幼稚,周齐还是瞧着傅明贽的眼,老实地说了个“想”字。 傅明贽夸他,他会很高兴。 他在意傅明贽,也在意傅明贽说的话。 傅明贽心跳有点急促,面上云淡风轻:“那你现在还愿意当个好学生吗?” 周齐微仰着下巴,斜眼看过去。 他双眼皮褶皱偏深,一半近乎内双,眼尾还没睡醒似的湿湿红红地上勾,眼里黑白分明得厉害,吊儿郎当地随时要逸出笑来。 “我怎么不好了啊,天天学习写作业,我现在还不算好学生吗?”周齐舔了舔嘴唇上的酒,“小明你这是看不惯我吧?” 傅明贽拧了拧眉,没讲话。 周齐最讲不通的地方就在这里,分明不像个学生,却跟学生一样努力,不是多自律,却记得随时压着自己学习。 学生的身份总有天是要结束的,傅明贽在意的不是周齐像不像学生,他在意的是未来。 他想和周齐走很久,到工作的年纪、结婚的年纪,周齐都不准走。 所以周齐不准不在意现实里的事,也不准不在意他。 但年级第一说不出“你以后不准不在意我”这种羞耻的话,就闷着不吭声,把周齐剩下的半听啤酒喝了,隐晦道:“这是第一年。” “第一年?”周齐边想着傅明贽应该不至于喝那点啤酒就醉了,边说,“我跟你过的第一个新年吗?那应该还有第二年。”周齐笑了,“咱俩说好了,明年的新年你也要和我一起过,弟弟不许反悔。” “……嗯。” 不只还有第二年,还有很多年。 傅明贽鬼使神差地慢慢俯下身,视线落在周齐嘴唇上,形状很好,偏薄,因为酒水浸渍湿漉漉地发红。 他想亲周齐。 周齐见傅明贽弓腰近了过来,刚想问“你想干什么”余光瞥见餐桌上的手机亮了亮,微信有条全部人的消息。 摸过手机,周齐随口说:“等会儿,我看一下手机消息,你有事待会儿说。” 傅明贽猛地反应过来他在做什么事,羞臊一下子冲上来了。年级第一克制着羞意,若无其事地直起身:“好。” 周齐拿起手机到沙发上坐着了,刚要坐下,突然看见了放在客厅最最犄角旮旯几乎看不见的那个大纸箱子,装了六根仙女棒的那个箱子。 上次傅明贽逼他放角落里以后周齐就没再动过了。 手边除了手机别的没有,电视里的晚会不太能吸引人注意力。没别的事干,周齐就突然好奇起来那玩意儿通了电震动起来是什么样子,转到角落里随手扒拉出了个烂粉纸盒,一手开纸盒一手看微信。 要是让年级第一看见,年级第一估计又得说他不要脸,但傅明贽刚才的话被他打断了一下,就上楼放书去了。 周齐看了看,是21班微信群的消息。 班里建了个微信群,加上张班主任一共计43个人,但后来张班主任自觉退群了。 消息太多,周齐早屏蔽了群消息,打开群未读99,半分钟前出现的全部人的消息都被冲到几十条消息、语音、表情包上面去了。 周齐翻到了最顶上的消息,逐条向下看。 -严祎:全部人 -严祎:老张刚才发的微信说:除夕夜大家都过得高兴点,把手头上做的事拍个照片短视频把春节喜悦一起分享给大家。「截图jg」 -张景:「吃瓜jg」 -王枫:也没别的事,在家里和父母一起看春晚也要发视频吗?[囧] -杨青青:我在帮爸妈包水饺。「照片j」 …… -严祎:我现在跟家里人一起在郊外放烟花,还挺好看的 -严祎:「上传视频」 消息刷得很快,直到严祎出来了,发了段职业摄像自带后期水准的烟花视频,群里666跟彩虹屁刷屏了。 -阮依:!!大佬6666! -刘况之:看看,这是人拍的吗? …… 周齐刚准备点进那张视频截图,看看严祎发了段放什么样的烟花视频,突然看见严祎又发了一条: -严祎:周齐周齐周齐周齐周齐周齐周齐周齐周齐周齐周齐 -周齐:? -严祎:哟,在啊,能从床上爬起来了?大家都发了,你不也一起拍个照片视频发发近况? -周齐:你说话怎么那么难听?什么叫我能从床上爬起来了,就是爬,那能是我爬吗? -严祎:我这不是担心你身体健康吗,你发个视频看看? 傅明贽刚好从楼上下来,正往周齐走。 年级第一原本想坐在周齐旁边,但刚刚走过去,年级第一在属于他的位置上看见了一个很不要脸的东西,还在盒子里,露出最羞耻的一半来,被扔在周齐旁边。 年级第一冷着脸,脚步一顿。 周齐懒得录视频,容易录花,就随手拍了张照片。因为每个人都要发,周齐就顺手把傅明贽一块拍进去了:“别动,我拍张照。” 年级第一不动声色地把那个不要脸的东西拂到一边去了,坐到周齐身边:“为什么要拍照?” 消息很快又刷屏了,周齐看着消息说:“张峰让拍的,春节照片,我发班级群里。” “……”傅明贽沉默了一秒,“你发班级群里了?” 周齐看他:“你想自己再发一次吗,那我把我跟你的照片撤了也行,各发各的。” 傅明贽:“……你仔细看过你拍的照片吗?” 周齐从没因为拍照片发过愁:“就随手一拍,反正怎么拍都帅,怎么了吗?” 傅明贽下意识地去看了一眼周齐的手机。 原本班群消息就在刷屏,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炸锅了似的光速刷屏。 傅明贽那一眼,看见了几条: -真的!!角落里真的有个不明物体,你们不说我还没看见! -卧槽标着21厘米???? -21厘米,跟傅明贽??? 一下子有把火从年级第一耳朵根烧到脸上,别过视线,羞耻得说不出话:“你把照片撤回……你把那个东西也拍进去了。” 周齐:“……” 周齐立马撤回了照片,但微信群有人都保存照片了,还在疯了似的刷屏,满屏666和震惊jg,还有人连压箱底的“百年好合”、“花好月圆”的中老年人表情包都用出来了。 周齐看了眼手机,又看了眼傅明贽:“小明,我是不是得对你的清白负责了啊?” 傅明贽耳朵火烧火燎似的热,冷着脸:“闭嘴。” 严祎看热闹不嫌事大,刷屏里面他消息最多,从上刷到下。 -严祎:春宵一刻值千金,还聊什么聊啊,不办点正事你还是男人吗?傅明贽 -周齐:???他不我,弟弟你站反了吧? -张景:我已经受不了这个基佬群了,男的gay,女的姬,我要退群举报你们了。 -傅明贽:嗯。 “?” 傅明贽从来没在班群里发过消息,活得像一个空号。 周齐正准备正儿八经地解释一遍这个事,字还没打完,突然看见那个一会儿就被刷屏刷上去的“嗯”字,愣了愣,往傅明贽那儿看:“你回复了?” 傅明贽很少用手机,抬着眼皮冷冷淡淡地看他:“嗯。” 周齐:“别嗯了,你在群里回个嗯干嘛啊?” 傅明贽出来又炸出来一波刷屏。 -张景:!!学神出来了卧槽,这是傅哥在班群里发的第一句话吧?这个嗯是什么意思有人来解个码吗? -严祎:你说什么意思?难不成还是让你退群的意思? 傅明贽瞥了周齐的手机一眼,抽了出来把手机关掉了,淡淡道:“别看了,也不用解释了,没关系。” 周齐不自主地看了看不知道什么时候滚远了的仙女棒:“……你真不介意?” “嗯。” -傅明贽:等以后,办他。 第45章 优等生(45) 2月中,高二下学期开学。 开学后照例开学考试,开始新进度的学习。周齐寒假作业都做完了,年后预习任务也完成得差不多,从开学考试到月考差不多稳定在了年级七八十名。 离进高三还有半年,各科老师都开始把“高考倒计时”提前挂在了嘴边,几乎每次开班会,张班主任都必将以高三复习前最后阶段的学习动员作为演讲结束话题。 但老师嘴上怎么催促,跟学校举不举办活动没关系。 四月份,正赶上清明节放假和学校举办春季运动会,两件事凑在一起,清明节加上双周周末一共放三天假,三天假回来还有两天的运动会。 周五放假,周齐兴冲冲地回家了,周一上学,周齐拧在家里拧了两个多小时,张峰让八点到,他五点多就起床了,但非得说东西没收拾好,让傅明贽自己先走。 东西当然不是没收拾好,他就是想让傅明贽自己走,他不想跟傅明贽走一趟了。 因为别扭。 昨天晚上,做完作业了周齐闲得没事干,就干出了点让他后悔了一晚上到今早上还后悔的事。 他主动约年级第一聊了个天。 事实上人生没什么好聊的,周齐只是想找个借口,拉着年级第一跟他一起喝酒。 他记着傅明贽阈值上限是两听啤酒,所以周齐想让傅明贽再喝两听试试。 开学前闲,就心思活泛。周齐一直很为上次吓得没来得及录个小视频给傅明贽看而后悔,所以周齐准备这次补上,大家有乐同享。 大不了就是年级第一又生气了,两天不搭理他。 阳历四月,天已经回春,前院早春花都开过了,但这两天阴雨,夜中气温还是很低。正值阴历月末,窄窄弯弯的黄月垂坠在夜顶上。 周齐喝了一听啤酒的功夫,从室内喝到了室外。 聊人生在户外合适,视野广阔。 室内暖和,周齐穿着短袖就出来了,他自认是个年轻男人,而年轻男人是不会冷的。周齐打了个哆嗦,指指天上:“小明你看,今晚天气不错。” 傅明贽面无表情地把周齐向自己带了带:“回去把衣服穿上。” “穿什么衣服,我是怕冷的人吗?”周齐又打了个哆嗦,笑着问,“小明你以后工作了准备干什么啊?” “可能和计算机有关。”傅明贽盯着他,“要不回去穿衣服,要不回屋。” “我真不冷。”周齐把手插裤兜里,冷风从短袖T上溜灌了进来,灌得他一身鸡皮疙瘩,“在外面喝比较有感觉,”周齐说着把剩下半听啤酒都喝掉了,“你也喝完我就回去了。” 傅明贽手里的是第二听,刚打开。 所以周齐不是很急,又开始闲聊天:“你以后想去计算机系吗?那你准备去哪所大学?” 以傅明贽的成绩,可以上国内的top1大学。 傅家安排傅明贽出国也有可能。 傅明贽选择很多,优秀的人去了哪儿都能在顶尖上发光发热,供下面的底子敬仰。 傅明贽没回答,眼盯在周齐脸上,闷头喝酒。 “别急,我不是催你喝,”周齐拉了拉傅明贽,“是我自己想出来看看外面,我不怕冷,你不用着急喝完。” 跟同学聊天,话题换来换去无非是学习任务、未来规划跟感情八卦。周齐拉了拉傅明贽袖口,傅明贽就扣住了周齐的手,扣得很紧,周齐挣了挣,没挣开。 好像他是傅明贽男朋友似的,这么拉手。 周齐瞧着傅明贽,突然就有了这么一种奇怪的即视感,让他问:“小明,你以后想找什么样的人谈恋爱啊?” 傅明贽收紧了他的手,垂着眼帘问:“你认为呢?” “喜欢主动的那种?”周齐猜了个。 傅明贽低低应:“嗯。” 周齐没想到真猜对了,就又问:“所以你是想让别人主动跟你表白吗?” “表白无关紧要……他想要我就好了。”傅明贽想抱周齐,想继续说下去,说“如果他想听,我也可以说给他听”可无法启齿,只忍着羞耻,跟周齐对齐手扣上十指。 周齐感觉傅明贽的动作不太对,可傅明贽说的话也有吸引他的地方,问:“我听你话说的……你现在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吗?” 傅明贽没回答。 周齐笑了声,屈起手肘来捣了下傅明贽,玩笑道:“我还以为你看上的人是我,不厚道啊弟弟,一个人偷偷暗恋不跟我说……嗯?” 没说完,傅明贽亲了过来。 动作很快,蜻蜓点水似的低头一碰,两个人嘴唇都湿漉漉的。 “……”周齐下意识地从傅明贽手里拿过来了那个易拉罐——空了。 周齐猛地一挣,往后倒退了一大步:“傅明贽?” 傅明贽眼睫低垂,乖乖地不说话。 真像上次喝醉了的那样。 又两听倒,一点长进都没有。 因为上次是亲脸,所以周齐琢磨着要是傅明贽再亲他脸,他就拍照片明早给傅明贽看——然而现在还怎么拍?拍他怎么跟傅明贽亲嘴吗? 周齐盯了他好半天,没忍住骂:“操,我的嘴是你能随便亲的吗?” 傅明贽脸上发烫,别过脸:“不行吗?”酒精的存在让年级第一的忍耐度降低了,忍不住把平常会咽下去的话说出口,低声喃喃,“你不让我亲还让谁亲。” 周齐觉得傅明贽是真上头了。 “……你喝多了?”周齐头疼,“你是真不行啊,傻弟弟。” 傅明贽微一怔,但只一瞬间就神态如常了。 周齐以为……他喝醉了。 室外冷且黑,周齐注意不到傅明贽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又泛上红来的耳朵,只能看见傅明贽当着他的面,慢条斯理地舔了舔嘴唇,好像确实已经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了。 “……”周齐摸了摸嘴,觉着血亏,又没处说理,“弟弟,回去吧,外面冷。” 到了门口,周齐边开门边说:“别再亲我了,亲脸也别了,听见没?” “周齐。” “嗯?叫我……”周齐回头,正好被凑过来亲了下,“……” 周齐从楼下折腾到楼上。 “……别亲我,傅明贽。” “你再亲我我要跟你打架了弟弟。” “话说最后一遍,别,亲,我。” 最后折腾到卧室,周齐躺到床上,破罐子破摔:“谁亲我谁傻逼。” 傅明贽跪俯到床前,半撑在周齐身上。 周齐折腾了半个多小时,现在懒得动弹了,懒洋洋地躺在他身下瞧他:“傻逼,说你呢。你再亲我我要拍照留念了,你明天别想不承认。” 傅明贽没醉,只是置身在一种精神和行为分割的怪诞状态里。 他清楚他在做什么,他看得见他在做什么。 但他忍耐不住。 所以傅明贽压近了,眼睫颤着,让周齐看着他,看着他怎么把他的上唇含咬在嘴里厮磨,一点点地舔舐。像他悄悄在周齐睡着的时候做的那样。 周齐猛地愣住了,不动,好半天没说话。 直到傅明贽松了松,周齐魔怔了似的问:“傅明贽,你一喝多就亲我干什么?” “因为你不亲我,也不让我亲你。”傅明贽听着自己在说的话,羞耻又不可思议,却没办法像平常那样克制住自己不说这种可耻的话,“我不准你不让我亲你。” 傅明贽又含住了周齐的唇珠,用舌尖顶了顶。 下一刻,他僵硬了下来。 周齐舔了一下他的舌尖。 “小明,我亲过你了。” 冲动作案。 回想起昨天晚上做的事,周齐没想明白——如果傅明贽是受了酒精的蒙蔽,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那他呢?他去舔傅明贽干什么? 比体温高一点的温度,只有很淡的酒精的味道。 更让周齐没想明白的是他没感觉很厌恶,似乎就是自然而然地舔了傅明贽一下。 他怀疑自己是个深柜,还暗恋傅明贽,可周齐失眠了大半夜想这件事,到天亮了,都没找着自己暗恋傅明贽跟深柜的迹象。 但其实周齐也没暗恋过人,也不知道暗恋别人是什么感觉。 电子竞技没有爱情。 就是第二天别扭。 看着傅明贽不自在,总想起来昨天晚上的事。 傅明贽是很斯文疏远的长相,脸上云淡风轻,体温却发烫,顶着他厮磨。 唯一能让周齐稍微自在一点的是傅明贽还是没记得昨晚的事。 傅明贽坐在餐桌旁,抬眼瞥了眼下楼过来的周齐,想起昨晚的事脸发热起来,还是装得没事一样,淡淡问:“昨晚我有没有麻烦到你?” 周齐大半夜没睡,打了个哈欠,撑在傅明贽桌边盯着他:“你觉得你麻烦到我没有?” “不知道。”傅明贽手指蜷了蜷,“你昨晚……没睡好吗?” 周齐坐到他旁边的椅子上,大剌剌地张开腿弓着腰,手肘撑在膝盖上看他:“你还记得你昨晚做了什么吗?” 傅明贽有点不自然:“你说我做了什么?” 周齐准备说实话了,好让年级第一对自己醉酒后的状况有点逼数,以后别再去祸害其他人。 “一直亲我。”周齐恶劣地咧了咧嘴,“傅明贽,你还有反应了,反应得很彻底。” 第46章 优等生(46) 傅明贽走了,周齐又坐家里思考他到底是不是深柜的这件事思考了一个多小时。 没想出来个正经答案。 假设在暗恋对象面前怦然心动、面红耳赤、不好意思是判断暗恋一个人的标准,周齐觉着自己离暗恋傅明贽差得还有点远。 跟傅明贽胡闹到一起的感觉很微妙,带着点恶作剧似的亢奋,没有跟男的接吻理所应当的恶心感。心跳跳得特别快,像要打比赛了,浑身上下都亢奋。哪怕傅明贽那儿都抵着他了,他也不抵触,反而还想看看傅明贽要做什么。 原本如果傅明贽醒了以后能记着晚上做的事,周齐倒还可以开门见山地跟傅明贽探讨一下这种晚青春期的微妙情感变化,顺便咨询一下傅明贽对他们目前关系状态的意见。 但傅明贽都不记得了,这事就没法说了,得周齐自己慢慢琢磨。 如果他真暗恋傅明贽,那他以后得离傅明贽远点了。坦坦荡荡、心无芥蒂就做什么都没关系,心里有秘密就做什么事都不是原来那么回事了。 他就过来呆两年,现在还剩一年半,他要喜欢傅明贽,想跟人家谈恋爱,就得在这一年半里完成让傅明贽也对他有意思,然后把人追到手,最后毕业和平分手的这一串任务,还要记得时刻学习,奋发考过年级第一——这太累了吧? 高中不让恋爱是有道理的。 周齐唯一不需要考虑的就是傅明贽喜不喜欢他了。青少年时期的中二经历给周齐留的好处之一就是让周齐很有自知之明,对自己什么个狗模样十分清晰:除了张脸跟天赋,没别的什么招人喜欢的地方。 这是把他从苦海里捞出来的青训队教练亲口和他说的原话。 周齐想了又想,骑着自行车出了门。 平常不骑自行车,骑自行车慢,但这两天学校开运动会不上课。正反已经迟到了,张峰也不会揪着他跟他计较到底是迟到了一个小时还是迟到了两个小时。 春季运动会周齐报了一项项目,男子的4×100米接力跑,在下午比赛。 四月份雨水不停,周齐出门的时候又下起雨来了,雨势很小,淅淅沥沥地浸进沥青路缝里。周齐淋雨淋惯了,下雨也没拦着他骑自行车。 一中在平城北山区,北山区的高中除了一中,还有一所十三中。一中是市重点学校,校风纪律规范,升学率高,十三中样样反着来,学生旷课打架,每年高考就冒茬韭菜似的只有一小撮能过一本线的“尖子生”专收中考没考着学校,拿钱上高中的学生。 黄旭就是从十三中找关系转学到的一中。 一中跟十三中离得挺近,隔了几个小路口。 北山区是新区,旧城改造前还在平城郊外的地方,除了富人住宅区和几所学校,新城建设的公共场所大多都没竣工,一中附近几乎成片的圈场工地。 今天下雨,工地都停工了,一片钢筋水泥里看不见人,路上也没行人,只偶尔几辆车飞速地驰过去。 所以从工地里传出来的女孩子的尖叫声就格外惊悚了。 “……我求求你们,别……哥,我求求你们……我愿意……” 低微的雨声,混杂着女孩子的哭泣,还有更杂乱的男音,但男音的传播距离没有女音远,模糊得周齐一句都听不清。 这里离十三中很近,很大概率是十三中的学生。 周齐转了自行车方向,向工地里骑。 他不是来见义勇为的,他就是看一眼,如果够报警条件了他就报警。 可能是以前打过的架太多了,周齐现在不太喜欢跟人动手。 离得很近,就隔了道印着“建设文明城市,关爱成长健康”大红字的施工围挡,正好和街外隔开。 拐了进去,是有七八个年轻人,男的女的,穿校服的没穿校服的。 女的就一个,穿校服的也她一个。 这个女孩子叫什么名周齐不记得了,他光记得这是黄旭的妹妹。 熟人不只她一个,还有黄旭。 还有许文文。 黄旭还是寸头,打过了一架了似的浑身都是泥水,瞪红了眼,不知是要哭了还是气的,目光刀子一样,嗓子都哑了:“我打了你你要报复我就冲我一个人来,拖上一个女孩子,许文文你还是不是个男人??” 许文文细眉杏眼,嘴唇红润,剔着指甲对黄旭笑:“我当然是男人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选一个,跪下来磕头跟我认错,要不就亲眼看看你妹妹被男的欺负起来是个什么样子。”他乖顺地对身边的少年笑,“冯龙,你觉得可以吗?” 许文文旁边站着一男的,男朋友似的给许文文举伞,说他是少年有点牵强了,又黑又壮,面相凶蛮,胡茬还没刮干净,像快三十岁的男人。其他四五个少年在“冯龙”旁边,似乎等冯龙说话。 冯龙捏了捏许文文白生生的小脸,默认了。 黄旭一下子疯了似的往许文文冲,被搡倒在泥沙里的黄萱带着哭腔惊叫“哥,别去”。 冯龙比黄旭高了半个头,一脚踹了过去。 黄旭膝弯一软,硬撑着没跪下去,太阳穴青筋暴凸:“你们敢!信不信我出去报警,你们谁也别想跑!” 许文文哼笑了声:“你还能出去吗?你要把黄萱一个人丢在这里跑了,你还敢去报警吗?报警让认识你们俩的人都知道你妹妹被别人做了什么事吗?” “许文文你他妈条狗……” 黄萱踉踉跄跄地过来扶黄旭,红着眼睛掉泪:“哥,别说了。” 黄旭猛地顿住,声音低了下来:“我给你惹的麻烦,我自己承担。我打了许文文,就给他跪下来认错,哥不会让别人欺负你的。” “哥……” “没事,别担心。” 许文文笑了:“喏,那你跪吧,跪到我原谅你。” 黄旭低着头,手在发抖,心脏也似乎在发抖,向下压抑,压着他整个人向下沉,沉到精神上底线破碎的边际。 “别啊,跪什么。”一个很熟悉的嗓音冷不丁地近了,吊儿郎当的像个流氓,“哥几个还闹呢,我报警都报完了,你们几个情景剧演得这么投入吗?” 黄旭一下子抬起头来。 周齐骑着自行车,还慢慢悠悠地没停,单手骑车,另一只手拿手机:“要不我给你们看看我跟110的通话记录?”说着,周齐笑了,“不过我十分钟前报的警,估计待会儿就来了。北山区派出所离这个工地3.8公里,公路限速40,我觉得快来了,你们觉得呢?” 八九个人陡地一片安静。 许文文睁大眼:“周齐你……” 一直没出声的冯龙吭声了,打断了许文文,不善地打量着周齐:“你谁?” “建设文明城市的践行者。”周齐停下自行车,烟盒正好在校服口袋里,周齐就顺手点了根咬在嘴里,“本人姓王,全名王不留行。” 黄萱:“哥这不是……” 黄旭:“闭嘴。” 周齐吐了口烟:“别想了,你现在就两个选择,一个是继续你手头上的事,一个是跑。我个人是建议在你作出实质性违法行为前先撤离犯罪现场,不然警察来了逮你你们几个都没得跑。” “像我现在跟你们说话,就是在拖延时间。”周齐笑了,“我再说个三五分钟,派出所差不多就来人了,你们还听吗?” 十分钟后。 工地里就剩下了三个人,周齐,黄旭,还有黄旭妹妹。 黄旭坐在泥沙地里,浑身被雨淋得透湿,也不嫌脏,闷着头沉默了好久,突然抬头问:“你不是报警了吗?警察呢?” 周齐懒懒散散地倚坐在自行车上:“叫屁,骗人的。” 一群未成年人,也还没做出来什么事,就是报警了也不会怎么样。 黄萱没说话,安静地拉着黄旭的胳膊。直到这会儿,才声如蚊蚋道:“谢谢你。” “不用谢,熟人。”周齐叼着早被雨淋灭了的烟,“许文文怎么找到你们两个身上了,我还以为他会先来找我事。” 黄旭站了起来,阴沉沉地走到周齐旁边:“你是不是早知道许文文是个同性恋了?” “哟?”周齐抬眼皮瞧了他眼,“怎么发现的?” “果然早知道了。”黄旭冷笑了声,“我撞见许文文在夜店里跟男的接吻了。冯龙就是许文文这条狗找的新男朋友。” 周齐:“所以你又把许文文打了顿?” 黄旭冷哼:“我打错了吗?同性恋还来骗我妹妹感情,喜欢别的女的就算了,这狗东西连女的都不喜欢就敢追我妹妹,踹死他算了。” 黄萱拉了拉黄旭,低声道:“哥,别说了,我们回家吧,以后就当不认识许文文吧。” “绝对不能放过这狗东西!”黄旭咬牙道,“就算你想息事宁人,你觉得许文文会善罢甘休吗?这次不行,他以后就不会再来找你麻烦吗??” “语文成绩进步了啊黄旭,成语都会用了。”周齐摸出来手机,插了句话。 黄旭:“……你滚,你就关注这个?” “没,别的学科我也关注。”周齐叼着烟调出来微信的界面,“咱俩加个微信吧,我刚刚在拐角那儿看你们演情景剧闲得没事干,把视频录下来了,我发给你,你随意处理。” 黄旭猛地一愣:“你、你把视频录下来了??” 黄萱原本低着头,一下子抬起头来看着周齐。 “嗯,我传给你……你手机碎屏了?还能用吗?” 黄旭神色复杂地看了遍录下来的视频,长舒出一口气:“谢谢。” “行,不用谢了,”周齐把东西塞回口袋里,脚去蹬自行车的脚踏板,“我还得去学校,先走了,你们……” 天雨车滑,周齐话没说完一个踏空,左右平衡不稳,坐在自行车上连人带车一起摔过去了。 “操,周齐??”黄旭被他吓得一激灵,“你没事吧?” 工地的泥沙地很粗糙,周齐坐了会儿,仰脸看着黄旭:“……崴脚了,我可能要直接去学校的医务室了。” “……”黄旭原本想扶周齐起来,听见“崴脚”就收回了手,“你脚崴了怎么去学校?” 周齐原本想说“作为报答,要不你打辆车,等到了校门口把我从校门口背到医务室”但看见余悸未定,沉默地低着头的黄萱,又改了口:“我打辆车去学校,你帮我把我自行车带走就行。” 一中的医务室,周齐从来没去过。 问了个同学,周齐才知道校医务室在教研楼五楼。 从校门口挪到教研楼花了周齐一个小时的时间,周齐不到九点出的家门,到了十一点多,雨早停了,地上的雨水都干了,他才将将到教研楼一楼。 坐在教研楼一楼的楼梯上,周齐心想,这要是等他上了五楼,医务室都午休了。 上楼不但慢,也疼,周齐懒得动弹了,就坐在楼梯上不动了,教研楼不是教学楼,来往人很少,安安静静地没多少声响。 要是他还没发现他好像暗恋傅明贽,他肯定就找傅明贽了。 但一想起来昨天的事,周齐看见傅明贽有点别扭,不想找他,也不想多跟他接触。万一接触多了,他想跟傅明贽谈恋爱,还得忍回去,不划算。 周齐坐了会儿,手机响了。 是傅明贽。 还有两条短信未读提示。 “周齐。”傅明贽低沉地叫了他一声。 “嗯?” “你现在在哪?” 周齐顶了顶上颚:“医务室……哦对,我下午的4×100接力跑没法跑了,你帮我跟严祎说说,赶紧找个人顶我,严祎估计在忙,我发的消息都没回。” “医务室?”傅明贽顿了顿,什么都没问,“你在医务室别走,我去找你。” 周齐:“……你要来找我吗?” 坐在观众席跟隔壁班女生聊天的张景突然看见年级第一起来了,拿着手机匆匆往外走,眉毛拧得很紧。 其实张景隐隐约约感觉傅哥一上午的心情都不太好,有一半的时间在盯着手机看,张景偷偷瞄过去一眼,就看见一个短信界面,空荡荡的就挂着两条绿色的己方信息。 顶上的备注毫无花样,就是“周齐”两个字。 傅明贽来得比周齐想得快,有点喘,似乎是一路跑过来的,连一直一丝不苟的衣服都乱了很多。 在一楼楼梯上看见周齐,傅明贽一下子顿住了脚,盯着他:“你坐在这里干什么?” 周齐现在一看见傅明贽就想起来昨天晚上傅明贽硬着亲他的样,还得脸上佯装无事地笑:“我崴脚了,坐一会儿。” “怎么崴的?” “见义勇为,”周齐隐瞒了从自行车上摔下来了的这个不怎么义勇的事实,“没注意就崴到了。” “那你怎么到这里的?” “走过来的。” 傅明贽盯着周齐,脸色很冷:“为什么不早叫我来找你?” “……”周齐更不自在了,“忘了。这点小事还要找别人帮忙,还算是个男人吗?” 傅明贽有点恼,但又得忍耐着,别过了视线,冷冷淡淡道:“要我抱你上去还是背你上去,你自己选一个。” 第47章 优等生(47) 周齐瞧了眼傅明贽,扶着楼梯把手站起来了:“不用,也不是多疼,我自己上去就行。中午了你去吃饭吧,顺便帮我带份饭回去,我买完药回宿舍找你。” 傅明贽:“我背你上去?” “……”周齐堵了下,“别了吧,我一百三十多斤,上五楼,弟弟你别逞强……” “那你要我抱你吗?”傅明贽耳根发热,云淡风轻地去拉周齐的手,“过来。” 周齐:“……” 男人之间的聊骚都是相互的。周齐现在就很后悔把他跟傅明贽的聊骚关系发展到了相互的地步,原来开玩笑的行为现在都让他很不自在,稍微亲密一点就让他浑身别扭。 “谢了。”周齐勾住傅明贽脖子,单脚跳了上去,“累就跟我说,我下来自己走。” “嗯。” 周齐被背上去,吸了口气:“小明。” “怎么了?” 周齐别扭道:“你……把手挪一挪,别放在我大腿根上。” “……”年级第一比周齐还别扭,整张脸发烫,不吭声地把手往膝弯方向挪了几寸,低声问,“这里……也会痒吗?” 当然会。 背这个姿势就是有问题的,说实话比起被傅明贽背上去,周齐宁愿自己单脚跳上去,但他受不了傅明贽一直看他。 周齐硬着头皮“嗯”了声。 说实话比起容易痒来说,周齐更怕傅明贽直接给他弄出别的事来了,这他妈不就尴尬大发了吗? 上了五楼医务室,两个人如释重负。 傅明贽体能很好,背人上楼是累,但气息还算平稳。让年级第一难捱的是周齐太敏感了,被他碰到的地方一直细微颤抖着,呼吸就在他耳侧,喘息被压抑狠了,只逸出了点低弱的气音。 上了医务室,周齐跟傅明贽默契地保持了十几分钟的沉默,到校医给周齐上完药了,叮嘱:“就是轻度的踝关节扭伤,按时上药,减少运动量,除了疼点没太大问题的。你先在这里冰敷半个小时,我把药开给你。” 说完校医拉开拦隔帘出去了。 帘内就剩下了周齐跟傅明贽。 手机震了震,周齐看了眼,是严祎的微信消息。 手机顶上还挂着两条未读短信的提示。 对于周齐说下午跑不了4x100的这件事,严祎回了个“已阅”。 周齐退出微信,又打开了短信界面,两条短信。 九点半一条,十一点一条。 -到了吗? -你在哪? 年级第一发的,惜字如金,加“?”问号一共八个字,多一个字好像都血亏似的。 周齐没忍住笑了声,抬了抬眼,才瞧见年级第一一直默不作声地向他这里看。 “不好意思,才看见你发的短信。”周齐说。 年级第一有点气闷,心想“你有时间跟严祎聊天,没时间理我”嘴上一个字没说。 “冰敷得差不多了,”周齐把冰袋拿开,弓腰去穿鞋,“我去拿药,中午吃饭去吧。” 傅明贽把冰袋按住了,冷淡道:“时间不够别乱动。你说的见义勇为是怎么回事?” “什么见义勇为啊,”周齐懒得跟别人仔细讲述一遍许文文的破烂事,就笑了笑,“开玩笑的,骑自行车摔下来了。” 周齐一弯腰,校服口袋里的烟盒掉地上了。 傅明贽视线落在开封了的烟盒上,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帮周齐捡起来放他书包里了。 周齐屈腿在沙发椅上坐了会儿,突然扭回头,开门见山道:“小明,以后咱俩距离远点,行吗?” “……”傅明贽沉默了两秒,盯着周齐,“你什么意思?” “高中不准早恋,我觉得你跟我走得太近了。”周齐笑道,“我知道你对我没别的意思,但咱俩天天亲亲搂搂抱抱,真的有伤风化。”周齐顿了顿,“虽然这是我先挑的事吧,但悬崖勒马,及时止损,现在停一停我觉得还来得及。” “周齐,”傅明贽眼神也冷了下来,“你是认为早恋不好,还是认为我不好?” 周齐没明白,笑说:“当然早恋不好了,你哪有不好的地方?” 傅明贽似乎一下子缓和下来,顿了顿,淡淡道:“随便你。” 年级第一矜持地把“你说不早恋那就不早恋了”、“可以不早恋,但不许不理我”、“等毕业以后恋爱也可以”的说话委婉成了一句“随便你”。 “随便我吗?”周齐摘下冰袋,站了起来,低眼看着傅明贽说,“那我当你同意了,以后别走得太近。”周齐停了下,直言不讳,“说实话,你昨天晚上亲着亲着我就硬了的这件事对我造成了……” “哗啦——” 说着,医务室的阻隔帘拉开了。 周齐一愣,往门口看,门口的女校医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他,周齐不自主地说完了下半句话:“很大困扰。” 傅明贽猛地站起来,耳根红得滴血:“闭嘴。” 周齐:“……” 女校医:“……” 春季运动会后的半个月发生了一件事。 许文文被开除了。 自从作弊的那件事以后,许文文基本没再闹过什么幺蛾子,被开除得猝不及防。许文文在学校认识的同学很多,他的事传起来就格外快,学校还没下通报,这事就传得沸沸扬扬了。 还掺着不少添油加醋的谣言内容,譬如许文文同时谈了七个女朋友,被学校发现了。 周日自习,黄旭来叫了周齐一趟。 走廊上有老师巡逻,周齐跟黄旭去了天台。 教学楼天台的水泥地板上画满了奇形怪状的涂鸦,还有丢进钢管里的烟蒂,被踩扁的碳酸饮料易拉罐。不是个干净地方。 周齐倚在围栏上笑:“找我什么事?” 黄旭把寸头蓄长了点,像春天的青青草地。他有点躁地看了眼周齐:“跟你说说许文文那条狗的事呗。” “不是被开除了吗?”周齐说,“干得漂亮啊。” “嘁,”黄旭冷哼,“上次那狗玩意儿作弊的事就是家里找关系才应付过去的,还敢惹是生非,不开除他开除谁?” 周齐挑眉:“这次没有暗箱操作了吗?” 黄旭:“呵,许文文就是块扶不上墙的烂泥,你以为能让学校把他开除的事就是找冯龙那帮人的那件事吗?许文文做的破事多了去了,要不是我认识的人多,正好提起来的时候有人跟我说以前搞过他,我他妈还不知道许文文是个烂屁股的同性恋。” 黄旭用词粗俗尖锐,周齐听得太阳穴一跳。 周齐装作没听见黄旭后半句话,笑着问:“你这话信息量很大啊,许文文还跟别人搞过?他不是未成年吗?” 这本校园文周齐没仔细读,但好歹结局的时候许文文都说傅明贽是他“初恋”了,那应该不会跟别人搞到一起去吧? 要搞在一起了……操,那傅明贽得被绿成什么样。 “未成年?”黄旭惊奇地看了看周齐,“未成年怎么了?你也未成年,就你这么不要脸,你没跟别人上过床?” 周齐:“……” 周齐自觉转移了话题:“你确定你朋友说的话靠谱?” “你说呢?那人还有许文文的床照,在许文文高一上学期的时候拍的。”黄旭冷笑,“就是从高一下学期以后许文文才装得安分起来了,不去夜店也不去酒吧,还主动追黄萱说他喜欢她。操,我真是被这人恶心透了。” 周齐皱了皱眉。 他第一次想把那本无聊透顶的校园**文再看一遍——似乎那本书里就有端倪。如果在原书里傅明贽跟许文文存在恋爱关系,那不至于傅明贽对许文文跟对张峰一个态度。 总不能其实是许文文、傅明贽、张班主任的禁忌三角恋吧?这是什么狗剧情? 黄旭厌恶透顶地往地上吐了口口水:“那狗东西就去拘留所呆半个月吧,他家里人别想捞他出来,也别想让他再回一中上课。” 当初交给黄旭处理,周齐就认为黄旭能处理得了。 或者黄旭家里人能处理得了。 周齐嚼了颗口香糖,又把糖罐丢给黄旭:“行,以后你跟你妹妹小心点就行。” 黄旭恨恨道:“要不是那条狗拿我妹威胁我,也轮不到他在老子面前吠,还找十三中的人,十三中就是老子的地方,等出了拘留所有他好看的!” “他打你他进拘留所,你打他你进拘留所,互相进所就没意思了。”周齐笑笑,“打架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黄旭看神经病似的看了眼周齐:“你还有脸说,你没跟我打过架?” “……”周齐顿了顿,“行,我回去上自习了。” 周齐正转身要走,黄旭忽地又叫住周齐:“等等,我再问你个事。” 周齐偏头:“说。” 黄旭极别扭地拧了拧自己的t恤衣角:“那个……你是同性恋吗?” 周齐:“……” “……我、我不是要骂你的意思,”黄旭一下子结巴起来了,“你同性恋也很好,我不歧视同性恋,我就歧视许文文一个人……其实,我是想问……你是不是已经有男朋友了,就是学习很好、姓傅的那个那男的?” 周齐:“……” 黄旭把糖罐丢了回来:“黄萱那个傻逼看上你了,你要是有男朋友了,我就跟她说一声,让她清醒一点。”黄旭小心翼翼地看了眼周齐的脸色,“毕竟她长得没那个姓傅的好看,身材也没人家好,学习更没人家好,什么都比不过那姓傅的就早点死心吧。” “……” 第48章 优等生(48) 暗恋人这件事吧,是件很能折磨人的事。 跟傅明贽走得太近的时候,周齐觉得不妥,按他要求,关系往疏远方向发展的时候,周齐还是觉得不妥。但后一个不妥不是从理智上的不妥,是在心理上的怅然若失。 可能还是作业太少了。 其实作业也不少——高二下学期,高中三年学新教材的最后一个学期。进了高三就是一整年的复习了,学校学习进度明显快了很多。学习繁重,许文文的那件事传了阵就没声响了,也没人知道许文文被开除后去了哪所学校。 瓶颈期一过,周齐总成绩又开始慢慢向上提,从级部前一百慢慢稳定到级部前五十。从43号考场到2号考场,周齐基本成了各班班主任谈进步谈天道酬勤必提的一位优秀同学。 但周齐没觉着高兴,反而有股火窜上来,在他心上烧。 让他很躁。 他成绩是提了很多,他天天背语文,语文成绩也从七八十分提到一百二十来分——可是再往下,好像他就走不动了。 不是瓶颈期,好像再给他三年的时间,他也永远不可能像傅明贽一样,语文考到一百四十分。 好像再给他三年,他也没办法完成原主的要求考过傅明贽,拿到这个世界的15分值。 为什么呢? 周齐也不清楚。他从进了青训队,到职业队,他永远是那个最有天赋的。一个肯下功夫的天赋极强的人,做事无往不利。 但现在到考试上,周齐不知道该怎么往上爬了。 无论怎么学,一百二十来分就是他语文成绩的上限了,他跨不过上线,也考不过傅明贽。 他考不过傅明贽倒并非是那种年级第二考年级第一的针锋相对的情况。说实话,整个级部里,语文成绩比他高的人一抓一大把,比他强的人一抓一大把,不是只有傅明贽一个人。 长这么大,周齐第一次遇见这种状况——他努力了,还比一群人次。 周齐已经连着三次语文考一百二上下了,下午还要发第四次语文考的试卷。 他不是很想看见它。 下学期已经过了一多半,到了六月份,天气渐渐热了。 这段时间傅明贽经常请假离校,没跟周齐说原因,周齐想拉开距离,也没多问,两个人接触就慢慢少了,平常很少走一起,说的话也不多。 因为原本周齐跟傅明贽相处就基本都是周齐在说话,如果周齐不说话了,交流基本砍了三分之二。 今天六月一号,儿童节。 上午傅明贽又请假走了,周齐右手边空空荡荡地过了大半个上午。 周齐最近跟严祎张景那哥几个一块去吃饭,临中午放学,周齐背着书包在严祎课桌旁边等严祎拾掇东西。 张景昨天没写数学作业,今天中午被班主任提溜到数学组办公室写作业去了,中午饭就周齐跟严祎两个人吃。 严祎往外走:“你知道傅明贽干什么去了吗?我感觉他天天请假似的,都快半个月了。” 周齐:“我也不知道啊。” 严祎惊讶地看了眼周齐:“都一个月了,你都没问过傅明贽吗?” 周齐顿了顿:“……没,没问他。” “所以,”严祎琢磨着措辞,委婉问,“你是跟傅明贽掰了?” 严祎问得周齐没话回答,就轻佻地笑了笑:“就算是朋友,也不是要彼此一点**都没有。我问小明那么多干嘛啊?” “……”严祎扶了扶眼镜,意味不明,“你把傅明贽当朋友?” 周齐:“嗯。” 严祎又问:“那你知道傅明贽把你当什么吗?” 周齐想了想,排除法出来一个:“可能是把我当哥哥吧。” “周齐,你真不要脸。” “?” 严祎觉着,周齐这人,适合孤独终老。 渣、不要脸、没责任心、阴晴不定。床都上了,还只是朋友。想不搭理傅明贽就不搭理傅明贽,天天就他妈知道写作文,写完理想写工匠,没完没了,年级第一看他半节课周齐都能装没发现,不跟傅明贽说话。 周齐没明白他哪不要脸了:“不把我当哥哥,难道还能把我当爸爸看?” 严祎:“……” 傅明贽回了宿舍。上午第四节 课还没下课,宿舍里没人。 傅明贽自然而然地把周齐桌子上的教辅收拾整齐了,坐在周齐椅子上翻阅周齐的作业本。 “家里”的那些事情压得越来越紧迫了。 傅安要他毕业后回傅家。 上午他去见了次傅安。 傅安在办公室,温文地打量着傅明贽,抿了口咖啡:“明贽,你是需要家人的,家人也同样需要你,我们对你的未来有很大期望。” 傅明贽坐也懒得坐,简明扼要道:“我不需要傅家的安排。” “你还年轻,你现在的意气用事并不能为你的未来带来保障,效用期也不会太久。”傅安并不恼,微笑道,“你总是要有一天接手傅家的,我们只是期望你变得更优秀。我允诺过你,在你高中学业结束前不过多干涉你的生活,但等你高三,接受培训,去参与sat、gre、gat的考试,去申请国外的高校对你来说是更好的选择。” 傅明贽冷漠道:“不需要。” “你母亲也已经同意了。”傅安微笑着,含了点高高在上的讥诮,“疯子也一样会爱财如命,毕竟除了被别人养着,疯子没有别的谋生手段。” 傅明贽和吴岚感情并不深,但羞辱吴岚,和羞辱他没什么两样。 吴岚是疯子——那他呢? 傅明贽气息发抖,脸上却什么情绪都没有:“你答应过我,我来找你,你不去找周齐。你该说的话说完我就走了。” “周齐,那个帮你忙的同学吗?”傅安温和道,“明贽,他不应该帮你的忙。” 傅明贽冷笑:“即使他不帮我,我也不可能来找你。” 傅安用一种文质彬彬的语气说:“明贽,你总要承担责任的,傅家需要一个继承人,我们都没有别的选择。我已经不可能再有一个孩子来代替你,你要是执意拒绝回家,那你需要接受家里别的安排,让你提前有一个孩子来替代你接受家里的培养。” 傅明贽猛地从胃里泛上来恶心,死死盯着傅安,手都在抖。 傅安不紧不慢道:“你愿意刚刚成年就当父亲吗?” 一霎那,傅明贽感觉自己像头牲畜。 他恶心得喘不上气,却除了一味的拒绝别的什么都做不了。 但傅明贽已经惯于把情绪都隐匿起来,淡淡地说了句“恶心透顶”就转身走了。 周齐的作业本还算整齐,大半年下来,周齐写字工整了不少,没大半年那样,丑得不堪入目。 傅明贽翻着周齐的作业本,心不在焉。 他想见周齐。 想起周齐,傅明贽皱了皱眉——他知道周齐想好好学习,不想早恋,但一直不理他,跟他走得那么远,还是让年级第一忍不住地……十分生气。 可年级第一又难以启齿于这种可耻的愤怒。 周齐进宿舍的时候看见傅明贽坐在他椅子上,撩起眼睑冷淡地瞥了他一眼。 周齐过去,看见语文作业本被翻开了:“回来了?” “嗯。” 周齐想了想,中肯道:“好好学习,以后少请假……对了,你不是出去打工了吧,合同上写好的,高中毕业前别出去找……” 没说完,傅明贽打断:“周齐。” “怎么了,你有事……”周齐说着,愣了愣。 傅明贽起身不吭声地抱了过来,夏天都穿着短袖校服,发烫的肌肤贴合到一起,隔着薄薄的布料,很淡的柠檬气味也近了。傅明贽低低地在周齐耳边叫他,不说别的:“周齐。” 周齐想笑笑,但笑不出来:“你干嘛啊?别没事搂搂抱抱的,你gay不gay啊?” 傅明贽脸上也发烫,拿嘴唇摩挲过周齐的耳朵。 他抱着周齐,明显地感觉到周齐很敏感地在抖,受不了别人碰他,可又咬着牙不说话。 他想见周齐,然后抱他,亲他,再和他做。 年级第一摸过周齐后腰,拿幌子遮掩那些羞耻而无法言说的想法:“六一快乐。” 周齐:“……” 好弟弟,真乖,过个儿童节都要抱抱哥哥。 周齐受不了傅明贽抱他,就缩了出去,不自在道:“你还有别的事吗?” 傅明贽悄悄地、有点固执地拉着周齐,不让他离远,面上却云淡风轻:“暑假我需要处理一些事,可能没办法和你见面了。” 傅明贽拒绝接受傅家的任何安排,所以他会处理好傅家的事——他不会去国外,也不会接受那个令人作呕的“提议”去接受试管婴儿。 不被父母承认的孩子,不需要再多一个。 周齐一愣:“你要去哪?” 傅明贽垂下眼:“是我家里的事。” 周齐从桌子上拿过矿泉水瓶喝了口,佯装不在意地笑:“那你是要回家了吗?”周齐想叹口气,但得憋着,只能笑,“挺好的,高三了,你回家也好,跟我住一起我总烦你。” “就一个暑假。”傅明贽忍不住抬手摸了摸周齐湿漉漉的嘴唇,“暑假后就不再会有别的事了。” 傅明贽碰他嘴唇,周齐鬼使神差地把傅明贽的中指含进去了一个指节,咬了下后才大梦初醒似的一下子用舌尖抵了出来,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哦。” 湿湿软软,带着矿泉水的凉意。 傅明贽触火似的也猛地把手敛回来了,从耳根开始向外烧红。 两个人一个别过视线,一个四处看,沉默了好一会儿。 还是周齐先硬着头皮开口:“那合同还算数吗?” “嗯。” “……小明你耳朵怎么又红了?”周齐说什么都感觉别扭,就只能不停喝水,边喝水边瞧傅明贽,“你是不是有耳朵过敏的病啊,我看见好几次……” “闭嘴。” 下午发语文试卷了。 119分。第四次一百二上下的语文成绩。 语文老师在讲台上总结成绩,还顺便夸了夸周齐:“……天道酬勤,大家要是肯付出努力,是肯定有结果的……像咱们班里的周齐,就是进步典范,现在语文成绩已经稳定到一百二了,大家要好好向他学习……” 班里同学友善地往周齐身上看,很多眼神都是真挚的羡慕和惊叹。 可那股火反而烧得周齐更燥了。 周齐看了遍错题,他百分百确定下一次考试,下下次考试,下下下次考试,他最多还是这个分数。他底子太薄了,三五年都够呛补得起来。除了底子,他还少了点别的。 有种走不出去的逼仄感。 周齐第一次觉着挫败。 努力有用吗?有用。 努力有多少用?能让人在中庸里面拔尖,该跟顶尖绝缘的还是绝缘。 天赋就是让人后来者居上的东西。总少了点别的好像就是天赋。 但说语言天赋,周齐又不是个学语言学得慢的人,在法国打了半年训练,tef周齐可以考到b2级。周齐从没在天赋上出过问题,哪怕是跟人打架,他都是上手最快的那个。 周齐一次遇见这种情况,努力没用了,天赋也没有,一条路走不通他还非得硬走下去——考不过傅明贽,这个世界他一分没有。 傅明贽语文考试141分。 学生的生活里事情很少,每件事就显得分量很重,尤其是学习。 所以周齐感觉自己真像个傻x。 周齐心里躁,就翘了晚自习,学不下去。 天天学,天天学,又学不出来什么,学屁啊。 周齐带着烟盒跟打火机去了天台。天台黑黢黢的,只有一栋栋教学楼成排成列的教室灯,连带月光微弱地映在水泥板上,往届学生留下的涂鸦张牙舞爪地跟鬼似的。 没人来,又快月考了,学习紧,老师看得也严。他要是被老师逮住,张峰又得啰啰嗦嗦半天时间。 今天六一,周齐记得他是高二刚入学来的,还有一个月高二学年就结束了。 接着是高三,高三以后,他就得走了。 周齐“咔哒”按了下打火机,点了支烟,翻到围栏上坐着抽烟。天台五楼楼顶,他转了个身,脚底下就是五层楼,但周齐不恐高,懒洋洋地荡着脚。 他想:学屁啊学。 学也考不过,不学也考不过,反正总归考不过,倒不如不学了,辍学打职业去算了。 韩服不好打吗,非得天天在这里背文言文。背了大半年,还差人家一大截,作弊都够呛能赶上。像许文文,作弊也没一次能考过傅明贽的。 傅明贽真是个…… 周齐吸了口烟,没在“畜牲”、“学神”、“狗子”、“大佬”之间挑出哪个词合适,合适用来形容傅明贽这个人。 周齐觉着,就算他高中毕业走了,他也会记得傅明贽的。 至少能记三年,至少暗恋过。 暗恋一个男的委实不是件符合周齐审美的事,所以周齐准备让这段暗恋无疾而终,毕业再见。反正绝对不能让傅明贽知道。 要是让傅明贽知道这事,以前他做的那些事就全变成小学生为了吸引意中人注意力花样百出了,这算什么玩意儿? 想想傅明贽,周齐心里安分了点,叼着烟从围栏上翻下来。 他抬眼,猛地一愣:“傅明贽?” 傅明贽不知道什么时候到天台上了。 安静地站在天台上,在周齐背后,干净的校服白衬衫在夜里也白得泛亮。他个子很高,身形清癯,向周齐伸过手:“过来。” 周齐皱了皱眉头,没搭过手,咬着烟到他跟前含含糊糊道:“上晚自习……你出来干什么?不怕被抓?” 傅明贽盯了他一会儿,默不作声地把周齐嘴里的烟抽了出来。 “啧,”周齐去抓傅明贽的抢他烟的手,被傅明贽摁住了,“你抢我烟干什么?” 烟在傅明贽手指间燃着,一股烟味散开来。傅明贽淡淡道:“我不喜欢你抽烟。” 周齐笑了声:“那你喜欢我什么?”说完,周齐自己听出来歧义,连忙补,“喜欢我……” 补充的话说了一半,傅明贽很低地说了声“混蛋”夹着烟用手掌底去托周齐的下颌,让周齐把脸向上仰,嘴唇印了过去。 他动作很慢,脸皮点燃了烟星一样烫得难耐。周齐直直地看着他,看着他吻过来,似乎很惊愕。 周齐嗓子发干,说出了剩下没说的半句话,现在也应该说的半句话:“干什么?” 傅明贽手指一下子蜷紧了,耳朵嗡嗡响。 “闭上眼。”他忍不住地羞恼,“别看我。” 可周齐不懂风情,像打准注意跟他对着来似的,问:“你要我闭眼干什么?傅明贽,你想干什么啊?” 混蛋。 年级第一险些把“想干你”这种粗口直接说出来了。 傅明贽很躁地碾灭烟收进口袋里,冷淡道:“你身上烟味很重,我闻一闻。”他悄悄拉过了周齐的手,“好看看我有多不喜欢你。跟我回教室。” 周齐:“……” 人生三大错觉。 有人叫我,我能反杀,他喜欢我。 他还以为年级第一想不开要亲他。 周齐呲了呲牙,开玩笑似的:“我还以为你看上我了,想亲我。” 傅明贽转过身,语气毫无起伏:“你想多了。” “等等,你要我回教室?” “嗯。” 周齐逃课的小学生似的:“我不想回去,学习难受。” “嗯。” “……”周齐一下子挣出手来,“弟弟你就会说个‘嗯’字吗?” 傅明贽放在门把手上的手收紧了,指尖发白,声音很低,低得几乎要听不见了:“你不回去……我也难受。” 第49章 优等生(49) 周齐跟傅明贽在某些事上保持着奇奇怪怪的默契。 比如生日这件事。 周齐问过年级第一,问他什么时候过生日——傅明贽不肯说,还故意不让他看见牵扯到身份证号码和其他记录出生年月日的信息。 傅明贽也反问过周齐同样的问题,周齐同样没说。 周齐没说的原因是因为没意义,他跟原主不一天生日,原主的生日对他来说没什么别的意义。 但傅明贽不说就很讲不通了。 到了七月上旬,放暑假的前一天,周齐又提起来这件事的时候,年级第一才吝啬地把身份证给周齐看了一眼。 6月8日。完美错过了年级第一的17岁生日。 周齐还想到另外一件事,惊讶问:“你过阳历生日?这他妈不是高考第二天吗?” 年级第一皱起眉:“别说脏话。” “就不。”周齐习惯性反着来,“六月八,高考成人,那你这生日过得很有意义。” 傅明贽垂下眼,周齐开了颗衬衫扣子,露出小半截凹陷的锁骨,锁骨下隐约有一点浅浅的红痕,是昨晚他留下来的。年级第一冷淡道:“还有不到一年了。”这句话声音很低,他便又说,“你呢?” 周齐:“我什么?” “生日。” 周齐笑了声:“我身份证上的不准,说了也没意思。” “你说准的,我想知道……”傅明贽顿了顿,“你什么时候成年。” 周齐向后靠,靠在后桌桌沿上,笑道:“弟弟我早成年了,谁跟你似的还是个小孩儿。” 年级第一眉心立刻拧起来了:“胡说。” “没骗你,我二十一了,上学晚,改的身份证。” “……” 周齐斜眼瞧过去,哄小孩似的撒娇:“信我嘛。” 说完周齐自己愣了愣——习惯了,没刹住。他跟傅明贽在一块就忍不住没事找事,逗弄好学生。可现在他既然暗恋傅明贽,就得有点暗恋的自觉。 其实也没事,明天放假傅明贽就走了,两个月不见面,等开了学就差不多淡了,现在放肆点也没事——周齐这么想着,一边老老实实地抻整齐校服,扭过脸正襟危坐,也不笑了,正儿八经、苦大仇深。 “……”年级第一眉心拧得更紧了,“你在做什么?” 周齐顶了顶上颚,费力绷着脸。 他不该说话,但嘴上把门把不住。他苦大仇深道:“害羞,看不出来吗?” “……胡闹。”年级第一予以了冷漠的评价,“你到底什么时候过生日?” 周齐强调语气:“小明,我真成年了。” “你什么时候成年的?” “三年前。” 三年前成年的周齐在十分钟后发现,年级第一好像因为生气不理他了。 好像认定过了两个月暑假以后,他对傅明贽的那点gay里gay气的感情就一定会变回大公无私兄弟情一样,周齐现在控制不太住自己的行为举止。 小学生最热爱的两件事,打排位坑人,和蓄意滋事惹怒暗恋对象后再使出浑身解数把人哄好。 年级第一不理人,周齐推过去一罐糖:“小明你吃糖吗?” 推了回来。 周齐去够年级第一的水杯:“小明我去帮你接水。” 手被按在桌子上了。 年级第一的肾虚阳亏大抵不治而愈了,掌心干燥发烫。 周齐犹豫了一秒钟,反握了回去,佯装什么事都没做:“小明你没水了。” 傅明贽瞥了周齐一眼,没说话。 “真没水了。” “你看,都空了。”周齐另一只手托着腮,忽然有点想笑,他在这里没话找话说,其实就是想转移傅明贽注意力,多和年级第一拉会儿手。 暗恋人是件苦差事,所以非情不得已,最好别暗恋别人。 暗恋人这事,仅此一回,没下回了。 再有下回,他就直接跟新暗恋上的对象表白了。 他喜欢明着来,不喜欢偷偷摸摸地见不得人。 傅明贽走了,周齐一个人回的家。 张姨正端着排骨汤往餐桌走,周齐拎着书包,一边寻摸一边问:“张姨,家里有秤吗?” “秤?”张姨摘下来隔热手套,絮絮叨叨,“家里有体重秤,在你右手边储物柜最底层那儿,小齐你要称体重吗?你没胖,一个一米八多的大小伙子才一百二三十斤太瘦了……” “没,”周齐蹲下来把体重秤拉出来,“学校放一个半月假,发了二十三本装订试卷,我称称多沉。” “操,八点七千克。”周齐倒吸了口冷气,“十七斤多,要命了,这他妈谁写得完。” “小孩子别说粗话,”张姨向周齐那边看了眼,笑问,“小齐你那个好朋友呢?” 周齐蹲着看秤,没抬眼:“傅明贽吗?” “是呀,就是那个孩子,他没跟你一起回来吗?” 明明刚放学,刚回家,刚跟年级第一说了再见,想起来年级第一,又想起来得俩月见不了面,周齐心里发躁。周齐闷着头把秤收好了,拎着书包往楼上走,走到顶才出声:“傅明贽家里有事,暑假不来这里住了。” “小齐?你上楼不吃晚饭了吗?” “我先写会儿作业,张姨你做好晚饭下班走就成了。”周齐说着,没正形地靠在扶栏上向下瞧,边瞧边笑,“还有,张姨你别‘小齐’、‘小齐’地叫我了,太幼稚了,叫我全名呗。’” 张姨笑眯眯地往上看:“叫小齐怎么了,你不还是叫你那个朋友‘小明’吗?” 周齐不假思索:“那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啦?” “他是我喜欢的……”周齐猛地一刹车,相当不自然地顿了两三秒,“我喜欢这么叫他。行了,张姨我回屋做作业了,拜拜。” 打开语文装订试卷的时候,周齐满脑子都是学习——个屁。 再入学就高三了,假期学习时间很紧张,要补习语文,这个暑假是最后的时间了。一进高三,三轮复习连贯上一模二模三模四模,很难抽出时间去重点照顾哪门薄弱学科。 目前原主的三条野望,周齐一条都没完成。 周齐一想起这事来就头疼。 三条野心里面,唯独“考过傅明贽”是最明确的一条,其余两条都模模糊糊地分辨不清楚判定标准——要许文文做出什么事才能算许文文为了他为爱发疯?他得对年级第一做出什么事来才能被判定为把年级第一按着欺负? 周齐做了二十分钟语文试卷就开始出神,开始想些有的没的的事。 但周齐是个极擅长于集中注意力的人,如果走神了,只能说明在做的这件事他实在是一点儿兴趣都没有。 周齐转会儿笔,转会儿手机,一会儿走神一会儿写语文作业。 想看手机。 想打排位。 想……找傅明贽。 先前周齐还不确定他是不是暗恋年级第一,现在基本定案了。 他就是个死不要脸的,偷偷喜欢人家,还不敢光明正大地和人说。 手机亮了亮,一条微信消息。 -晚安。 傅明贽发的。 十点半多,早睡早起作息规律的年级第一的睡觉时间。 傅家,卧房,装潢相当精奢,但冷冷清清地很安静,只亮着一盏暖色的夜灯。 好学生端端正正地坐在床上,盯着手机。 信息输入栏上输上了“你在干嘛”被删掉了,输入“睡了吗”被删掉了,输入了“暑假好好学习”又双叒被删掉了。 傅明贽难得有点心烦,扯了扯衣领,然后继续默默地盯着手机。 过了两分钟,对面终于回了句。 -方便视频吗? 年级第一皱起眉头,看了眼自己身上因为睡觉习惯性不换睡衣变得有点皱皱巴巴的衣服,又整理了一下衣领,最后输入: -灯光暗,不方便。 -……那语音行吗? -嗯。 “对方向你发起了语音通话”—— “喂?”周齐的声音,懒洋洋、慢吞吞地喊他的名字,“小明。” 喊完后,就没声了。 年级第一等了2分37秒,终于问了句:“在想什么?” 当然想你。 要是往常,周齐就这么大剌剌地说了,但心里藏着个破秘密事就不一样了,这种话说不出口了。 “想……欺负你。”周齐趴在床上在语文卷子上用铅笔画小人,两个小人,一个欺负另一个,按在教室、厕所、天台上欺负,欺负哭为止。 周齐给年级第一的小人上画了两滴丑巴巴的眼泪。画技有限,火柴人落泪。 年级第一拿手机的手紧了紧,嗓子眼也发紧,他想问“你想怎么欺负我”然而又有种莫名的羞耻感,说不出这句话来,只低声问:“你没欺负过我吗?” 周齐铅笔一停,不自觉反问:“我哪儿欺负你了?”可说完这句话,周齐自己笑了,“平常逗你玩怎么能算欺负你啊?” 傅明贽的语气一直冷冷淡淡的,周齐没听出什么别的来:“那你想怎么做?” 想按着你,逗你,你要是生气了,就哄你开心。 周齐破天荒地为自己的想法感到了一丝难为情,一时半会儿没说出话。 直到对面的年级第一说话,语气没变,语调却越来越低: “你想怎么做……我都可以答应。” “晚安。” 第50章 优等生(50) 张峰在校外找了个自习室,暑假有凑堆上自习意愿的21班同学可以去自习室复习。 但周齐没去。 周齐是匹孤狼。 学语文学的。 周齐在放暑假第一天晚上做了个决定:这个暑假加高三他要戒电子游戏,联机单机的都不玩了。他要好好学习,特别是语文。 周齐这人在胜负这种事上很钻牛角尖,哪怕明知行不通、没结果、赢不了的事,也放不下。 要这个世界里因为赢不了就半途而废了,要是下个世界的任务更难搞难道要继续放弃吗? 他要回去,拿冠军。 周齐很清楚他要走的是哪条路——尽力花最短的时间,全力去争取任务实现,拿到100点分值,回到现实,在他整个青少年时期做出的唯一一个正确的选择上一条路走到黑。 傅明贽不在他的路上,哪怕他喜欢这个人。 离开这个世界就结束了。 年轻的感情大多寄托在那个人的言行身体上,如果听不见那个人的声音,看不见那个人的样子,也碰触不到那个人的身体,时间久了,真切的喜欢就慢慢消失了。 所以周齐觉着他应该从这个暑假就开始减少与傅明贽的联系,见不着面,也少打电话发信息。 好好学习。 暑假里周齐联系了班上的语文老师,花了好大功夫求来了个课外辅导,在语文老师家里。 21班的语文老师是位三十岁上下的精干女士,姓柳,雷厉风行,十分严苛,平常在抄课文上对水平菜还喜欢瞎他妈捣乱的周齐很关照。 但去柳女士家里,周齐发现了严祎。 周齐推开书房门,吓了一跳:“严祎?你怎么在语文老师家里?” 严祎压着张物理卷子,淡定地扶了扶眼镜:“你猜?” 周齐又吓了一跳:“语文老师不会是你妈吧??” “……滚。”严祎把物理书往周齐脸上扔,“我过来补物理。”严祎早猜出来了周齐这比又要说什么,提前道,“柳老师不教物理,咱班物理老师是柳老师她爸。” 班上物理老师是个快退休的秃头老头,五十来岁。早上去食堂吃饭,周齐天天能跟傅明贽碰见拎着鸟笼子出来遛弯的物理老师。 周齐拉了把椅子坐到严祎旁边,看了眼严祎的物理练习题,笑嘻嘻道:“怪不得都姓柳,真巧。” “七月底了,一个月没约上你,这个月你干什么去了?”严祎瞧他,“约你打排位都不打了,傅明贽管你管得这么紧吗?”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好像周围的人都认为傅明贽就应该跟他走一块,提起他来,就会一起提到傅明贽。如果傅明贽不跟他一起,别人就会问他傅明贽哪去了。 周齐心里躁,不知道第几遍笑着说:“小明家里有事,暑假见不着他。” 严祎听了,沉默了两秒,好像周齐罹失至亲一样,拍拍周齐肩膀,怜悯道:“节哀顺变,别太狂躁。” 周齐:“……” 严祎犹豫了一下,又说:“我相信傅明贽是个长情的人,一个暑假他不会忘了你的。” “……” “当然,我觉得吧,就算傅明贽假期不管你了,你也不能太肆意妄为、拈花惹草,”严祎老父亲似的,高瞻远瞩发表言论,“虽然我没见过年级第一生气吧,但就是怕这种平常不发火的人被惹恼。你要是绿了他,他可能会干死……” 周齐没忍住:“我去你妈的。” “说了别太狂躁,你……” 严祎戛然而止,忽然见鬼似的闭死了嘴,谨慎地看着周齐后背方向,扶了扶眼镜框。 周齐心有所感,往后背看了眼。 柳女士似笑非笑,“啪”地把一沓语文文案拍在周齐胸前:“周齐,你说你要去什么?” 周齐:“……” 补了一上午语文,中午严祎约周齐去了趟公园,又叫了俩班里的同学一起打篮球。周齐戒游戏,就只有这种原始的体力娱乐活动可以选了。 叫了张景,跟另外一个叫刘扬风的男同学。 张景远远地丢了瓶冰镇维他命饮料给周齐,随口问:“怎么没叫傅明贽?我们四个?” 又是傅明贽。 傅明贽傅明贽傅明贽。 都他妈来问他傅明贽干什么? 周齐坐在篮球框底下的金属底座上,眯着眼瞧张景,咬牙切齿地把说了无数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傅明贽有事,暑假出不来。” “唉,也好。”张景一屁股坐周齐边上,搂过周齐肩膀,言辞振振,“周齐,当着傅明贽的面,有件事我一直没敢跟你说。你跟傅明贽太他妈gay了,你们这么gay,是找不到女朋友的,男人跟男人混在一起有什么前途嘛?你以后……至少在女生面前,得跟男的保持距离,你知道班里女生都把你俩看成一对了……” 严祎拎着张景球衣后领,把张景拎鸡鸭似的拎起来了,讥讽着打断:“说的好像你找着女朋友了似的,少说话懂吗?约你出来是打球的,谁跟你探讨怎么找女朋友。” 张景挣开,警告:“别碰我,我不跟男的产生肢体接触。” 严祎冷笑了声,拧了瓶冰矿泉水,“嗖”地一道曲线泼在了张景被晒得汗涔涔的脸上:“白日梦醒了没?” “**的严祎,你敢泼我??” “泼的就是你个儿子。” “放屁!谁是你儿子?我要泼回来!” “做梦。” …… 刘扬风抱着篮球默默地坐到张景刚才坐的位置上,问周齐:“还打球吗?” 周齐笑了:“打啊。” 刘扬风:“可他俩已经拿着矿泉水跑出篮球场了。” 周齐从刘扬风手里转过球来:“那咱俩打呗。” “行。”刘扬风挠了挠头,“还有……哥,我能问你个事吗?” 周齐朝刘扬风扬了扬下巴:“都叫哥了,我能不让你问吗?” 刘扬风,外号“平城一中妇女办主任”跟女同学女老师都特合得来。周齐跟刘扬风在体育课打过两场球,以前刘扬风和班上其他哥几个约他过吃饭、打游戏、去酒吧,但全被年级第一截下来了。 周齐明明答应了,刘扬风却突然变得很别扭,一个大小伙子磕磕绊绊半天就说出了个“你”字。 周齐笑问:“你要让我帮你表白?你紧张什么啊?” “不是不是,不是表白。”刘扬风慌里慌张地摆了摆手,“我就怕你把我当成神经病。我就是想问……真的就是问问,你想回答什么都行……那个,你跟傅哥什么关系?” 周齐:“……” 怎么又是傅明贽? 周齐向后仰了仰,问:“你问我这个干什么?” 刘扬风快问不下去了。 俩男的什么关系,和他一个直男他妈有关系吗? 是班上那几个女同学合伙逼他来问的。 那几个女同学手段极其残忍,兴致十分高涨。主要原因在于班上女同学平均成绩好,七月底好几个写完作业的,这两天闲得没事干在单拉的c群里讨论学校的基佬姬佬c讨论得热火朝天。 刘扬风悄悄从裤兜里掏了手机出来:“您随意回答就行。我就问问。” 周齐笑了,舔了舔嘴角:“我想回答什么都行吗?” 刘扬风:“那肯定的。” “你知道傅明贽今天为什么没来打球吗?”周齐顶了顶上颚。 “为、为什么?” “被我x得下不了床,在家躺着。”周齐说瞎话信手拈来,流氓似的笑,“我跟小明什么关系,这还用问吗?我1他0,爱过,很爽,你还有要问的吗?” “大橘为重”群,正好中午吃饭午睡的点,信息如流水,刷刷地向上翻。 -刘扬风:诸位,我回来了。 -阮依:! -杨青青:!! -王紫菀:!!! …… -刘扬风:e,问是问了,但我觉得……尺度太大了,所以我还是不说了。国家扫黄,我们要珍惜这个群。 -杨青青:? -阮依:主任,你要珍惜自己,懂我意思吗? 一共打球约了仨人,张景和严祎俩儿子去公园喷泉泼水决斗了,刘扬风开始看手机,周齐一个人抱着球四顾茫然,看了看刘扬风:“你也不打了?” 刘扬风退了两步,竖着手机不让周齐看屏幕,讪讪地笑:“你先打,我跟班里女生说个事,一会儿找你。” -刘扬风:这是人家的隐私,我不能透露给你们,就这样吧! -阮依:不敢相信.jpg -杨青青:……主任,那你去问了干什么? -刘扬风:要你寡.jpg -傅明贽:你去问周齐什么了? “大橘为重”群突然寂静了几秒。 -杨青青:??? -王紫菀:??? -郑娇:??? …… -刘扬风:谁他妈把傅哥拉进来了??? -阮依:我拉的。 年级第一复读机一样,又坚持地发送了一遍:你去问周齐什么了? 大夏天,刘扬风冷汗下来了,握着手机小心翼翼地瞧了眼孤狼一样孤独球场打球的周齐。 -刘扬风:傅哥,我私聊您,群里说话不方便。 -阮依:!!!主任别走!! 刘扬风顶着刷屏的压力单开了私聊界面。 傅哥好像打字不太快,刘扬风发了四五条说明白情况了,傅哥才慢吞吞地打了句:他说什么了? -刘扬风:因为转述不准,我就随手录下来了……傅哥你确定要听吗? -傅明贽:发给我。 -刘扬风:好的。 -刘扬风:发送音频文件 刚发完录音,刘扬风就开始瑟瑟发抖,又单刷了一个屏幕的消息,全是“录音是因为转述容易出岔子”、“傅哥我错了”、“以后我不找周齐了”、“录音不对是我的错”。 因为傅哥让刘扬风有种奇怪的感觉——好像不是周齐的基友,更像是……爸爸一样的男朋友。 或者……男朋友一样的爸爸? 两分钟后。 刘扬风已经单刷到翻页了,忐忑了整整两分钟,终于在满屏绿里看见了一条白色对方信息。 -傅明贽:删掉。 孤狼打着球,手机响了。 篮球在球框上打个转掉了下去,孤狼站在三分线上,看了手机显示人好一会儿——傅明贽。 篮球“砰”地落地,“砰”、“砰”、“砰”地跳远了。 “傅明贽?”周齐拧开饮料瓶喝了口,“有事?” 手机那边沉默了好半天,就是不吭声。 周齐皱眉:“怎么不说话啊?” 因为说不出口。 周齐又在外面跟别人胡说八道,说那种羞耻的话。 年级第一脸上发烫,但周齐听在耳朵里倒很云淡风轻:“说谎不好。” 周齐愣了愣:“我……说什么谎了?” 年级第一有点恼:“你自己清楚。” 周齐一下子就联想出十万八千里了,本来这段时间的孤狼生活就让周齐过得很忧愁,很为自己无疾而终的第一段暗恋过程忧愁,现在年级第一又说他撒谎—— 该不会傅明贽是在逼他坦白什么吧? 他坦白什么? 孤狼觉着他不是原主的这件事,傅明贽绝对不会想到,因为傅明贽跟原主不熟。那他瞒着傅明贽的就只有两件事了—— 一件是他毕业要走,另一件是他暗恋傅明贽。 哪一件都不能说,哪一件说了都要命。 周齐的嗓音总是懒洋洋地,很招人恨。 傅明贽听见周齐懒懒散散、勾引似的明知故问:“小明,那你说说,我哪儿说谎了啊。话都没说明白,你别污蔑我,我是清白人。” 傅明贽声音低了许多:“以后不许跟别人说那些话了,你也不会是……” “1”这个数字含在年级第一唇舌间半天,生生没说出来。 跟预想的不一样,周齐没听明白:“啊?我不会是什么?”周齐顿了顿,带着笑音,“不会是你男朋友?” 那边安静了好一会儿。 安静得周齐有点后悔又嘴无遮拦地说这种话——他当然不会是傅明贽男朋友。 周齐想了想,心里又很烦躁。 “周齐,我想见你。” 冷不丁地,周齐听见了这句话。 周齐莫名其妙紧张起来:“哦……是吗?”他逼着自己笑了声,“弟弟你想我了?” 傅明贽听上去有点疲惫,似乎不再掩饰什么了:“我在国外。” 周齐跟傅明贽联系得不算频繁,周齐想疏远傅明贽,就逼着自己别去跟以前一样缠着人烦别人,傅明贽又不是喜欢主动找上门的性子。 过去一个月也就打过一两个电话而已。只是年级第一很持之以恒地每天晚上按时给周齐发一句“晚安”电脑程序一样准时,晚十点半。 “国外?” “嗯,”傅明贽应了声,“除了我父亲和祖母,傅家其余的人都在国外。我需要在这里说明我放弃傅家财产继承权的这件事。” 这是傅明贽第一次跟周齐提起傅家的事。 以前周齐没多问过,傅明贽也没说过。 傅明贽跟傅家的关系糟糕到冰点,周齐不知道原因,只知道零星半点的现况。这样的选择似乎在情理之中,但又跟原来校园文的结局大相径庭。 周齐不清楚在校园文的这个暑假里傅明贽有没有做过现在他在做的事,只记得傅明贽最后回傅家了。 “你要和家人彻底断绝关系吗?” 周齐知道傅明贽的想法。 傅明贽的语气很淡,听上去像已经不避讳说傅家的事了:“如果我选择继承权,我妈说这是我在逼死她。我从来没有家人。” “我从没把父亲看成父亲,也没把母亲看成母亲。”可傅明贽的手在抖,“周齐,你会不会也觉得我……恶心?” 恶心,恩将仇报,白眼狼,不知报答。 是“家人们”对他的评价。 傅明贽不在意那些“家人们”说他什么,可他怕周齐也这么想。他们生了他,养了他,可他没有按照他们的意愿做事,也没有生出一丝对他们的亲情。 但周齐又把问题丢了回来,笑着问他:“我怎么看你,你不清楚吗?” 傅明贽没跟周齐说过什么,但哪怕是这种一个人不说一个人不问的状况,只要周齐不在道德高地厌恶他、高高在上地怜悯他,都是一种让人有勇气面对现况的陪伴。 面对它,然后改变它。 “我知道的。”傅明贽低声叫他的名字,“周齐。” 周齐叹了口气,他想跟傅明贽拉开距离的,可又忍耐不住。 要不等到……傅明贽解决掉他家的事,再疏远两个人的关系? 傅明贽听上去很累,那不是出于生理性的,是来自于精神状况。 周齐实在没办法把暗恋对象兼好友丢在困境里,为了自己的电竞生涯规划一个人跑了。 “什么时候回来?” “八月底,开学前。”傅明贽想亲住这个在外面到处跟人信口开河的混蛋,还想做点别的,又为自己的想法感到一丝羞耻,“等我。” 第51章 优等生(51) 夏日蝉噪,白桦树一片浓青。 开学了,高三。新的学年,高中的最后一年。 周齐来这里的时候就在高二开学前后,到现在过了整一年。 一年里周齐长高了两公分,现在一米八四,和他现实身高一样。周齐成年了——按原主的年纪来算,原主上学晚一年,暑假八月底18岁生日。 按原主年纪来算,傅明贽也比他小。 真是个弟弟。 直到张班主任进来了,教室里还乱糟糟的,四处交头接耳、窃窃私语,隔了三四排,周齐能听见后面张景哭丧着嗓子喊严祎爸爸,求爸爸再爱他一次,给他物理作业抄抄。 张班主任咳嗽了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当作没听见,开始整肃纪律发表演讲:“安静!都回到座位上,转过头坐正了!从今天开始,你们已经是高三的学生了,离明年高考还有285天,看见后黑板的倒计时了吗……” 虽然坐第一排,但周齐位置偏,在最靠窗的角上,不太容易被老师注意到。 周齐又向窗户边靠了靠,手悄悄摸摸地伸到年级第一桌洞边沿上敲了敲,压低声音:“别,小明,我错了,你别生我气了。” 年级第一很冷酷无情地把周齐手打掉了。 周齐锲而不舍地又敲了敲。 又打掉了。 又又敲了敲。 又又打掉了。 在临开学,周齐翻了回车。 还是拖那俩周齐到现在就见过一面的原主父母的福。 因为周齐不想让傅明贽把他当原主看,所以傅明贽问他什么时候生日,周齐都拒绝回答——跟暗恋对象去过别人的生日算怎么回事? 退一步讲,就是让原主来,原主也不乐意。 原主生日八月底,周齐是忘了,但常年在外地从来不回家的原主爸妈父爱如山母爱如海,还记着这茬事,虽然这两位都忙,都赶不回来,但很用心地找了一帮小姑娘来陪周齐过生日。 虽然周齐一个不认识,但事后据这二位说,都是以前经常跟原主一起玩的同龄小姑娘。 出于惊喜的目的,连事先知会周齐一声都没知会。 年级第一8月21号回国,正好跟原主生日同一天。 在机场回家的路上,周齐接了个电话。 一男的打的:“喂,小齐啊。” 号码显示澳大利亚,成年男人,叫他“小齐”。 周齐预感不太好:“你哪位?” 对面骂人似的说了句实话:“……我是你爸爸,你说我是谁?爸爸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了吗?” “哦,”周齐头皮发麻,这是原主他爸第一次给他打电话,“爸爸。” “行,我跟你妈没时间陪你也是我们的错……”男人含糊其辞地说了几句话,又常规性地问了几句最近怎么样,转而问,“对了,小齐你帮爸去拿个文件可以吗?我联系好朋友了,在那里等着人过去拿。” “……拿文件?” “在丽水街1088号,你去了就有人等你了,你拿到后再给我发微信,我再告诉你送到哪。” 周齐看了眼年级第一,把手机拿远了点:“小明,我爸要我拿东西,你一个人先回去可以吗?张姨在家……” 傅明贽说他八月底回来,但周齐没想到傅明贽会一下飞机就来找他。 因为时差的缘故,傅明贽应该很困,但倒看不出疲倦,反而看上去心情很好。 年级第一淡淡道:“我跟你一起。” “你不困吗?” “不困。” “……”周齐没办法,接回电话,“行吧,丽水街1088号是吗?” “是这里。”隔了大洋的男人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叹了口气,“我和你妈都不是称职的父母,从你小学开始就不在家陪你了,也没给过你多少关怀……有很多时候吧,我想给你打电话,但又不敢打,怕你怨恨我,我给你打电话你会烦我。” 周齐愣了愣,回答不上话来。 这是原主的家庭关系,原主对父母是怨恨还是期盼,原主父母又有什么回应,都和他没关系。 “我和你妈没给过你多少陪伴,和你说爱你,可能会让你认为我们虚伪。但我们真心希望你以后能过得开心,对未来充满期盼。”男人说,“我们俩和张峰一直都有联系,所以我们知道你用功读书了,知道你进步了很多,也知道你交了很多跟以前不一样的新朋友。我们知道你长大了,你成年了,未来是什么样子,你有能力做你自己的选择。而无论你选择了什么,我们都会支持你。” 一股无名火噌地在周齐心里烧起来了。 是他自己的躁怒。 他以为原主就是个留守儿童,父母关系不好,也不关心原主。他没有原本的周齐的记忆,所以就理所当然地根据现况这么以为了。 可原来不是。 原来不是这样啊。 莫名承担上一份沉重的、不属于他的、让他躁怒的爱意,像无数根针扎在周齐身上似的。 讨厌透了。 从来没有谁跟他说过这种话,也从来没谁跟他说“支持他的选择”、“希望他开心”。 原主的父亲也不是在和他说,是和“周齐”说。他不是那个周齐。 他以为他跟那个周齐是一样的人,结果到头来,谁跟他一样? 周齐笑了声:“哦,我知道了。” 那边的男人长长地叹了口气,又似乎语带深意:“我多给你转了点生活费,你假期好好玩玩,好好放松一下,学习辛苦了。” 扣了电话。 周齐跟出租车司机说了声:“师傅,不去北山区了,去丽水街1088号。” “丽水街1088号?好嘞,”司机调了调导航,自言自语,“年轻人啊,有活力。” 傅明贽皱了皱眉:“去丽水街拿东西吗?” “是啊,”周齐懒洋洋地仰在后座里,看着车窗外,“怎么了吗?” “没怎么。” 1088号是处餐厅。 周齐坐车里往1088号门口看了好几眼,也没瞧见哪个长得像原主他爸朋友的中年人,倒是他张望了半天,一个高挑的女孩子看见了他,“蹬蹬蹬”地走了过来,敲在周齐开了一半的车窗上:“傻看什么呢周齐,还不下来?” 女孩子化着妆,以周齐所见,年龄范围在25到30之间。 这不会就是原主他爸的朋友吧? 这是……后妈潜力股? 那得少接触。 避嫌。 周齐谨慎地没开车门:“姐姐,你把文件给我就好了。” “文件?”女孩子一愣,又恍然过来,笑道,“哦对,周叔叔把文件给我了,我忘在fiona里面了,你跟我去取吧。” fiona是餐厅名字,看上去相当精致。 傅明贽不动声色地又皱了皱眉。 周齐没挪屁股:“姐姐,要不你去给我拿出来吧,我就不下车了。” 女孩 子“嘁”了声,直接把车门拉开了,拽着周齐袖子往外拉,一脸不爽道:“就一年不见,周齐你怎么变得这么乖了?一口一个姐姐叫得挺顺口啊,我比你小一岁好吗?跟我进去,别人还在里面等你呢。” 原主认识这女的? 周齐很有危机意识,把袖子扯了回来:“我跟你去哪啊?你要对我做什么?” 女孩子被拂了面子,恼道:“你出不出来?周齐你什么意思,特意跟我过不去是吗?今天什么日子你自己没点逼数?” 周齐往傅明贽那里靠了靠:“男孩子要保护好自己,姐姐你理解一下。” 女孩子:“……” 傅明贽:“……” 大概是年级第一看女孩子气得快要打人了,才开口问:“请问你说的今天什么日子,是指的什么?” 女孩子气呼呼地推了周齐一下:“周齐生日呗,十八岁生日,记起来了没?周齐你装什么装呢,这种事难道你都能忘吗?” 真忘了。 周齐心里咯噔一下,小心翼翼地瞧了瞧傅明贽。 傅明贽显而易见地冷了脸,冷冷地看着周齐。 “你到底走不走??” 周齐语塞:“我……” 傅明贽语气依旧云淡风轻,跟出租车司机说了声把行李送到哪儿,又付了总账,才对周齐说:“走吧。” 路上硬着头皮聊了两句,周齐才把基本信息从那个女孩子嘴里骗出来。 女孩子叫温秋雅,跟原主算半个青梅竹马,今天是原主生日,原主父母在这里给儿子办了个朋友聚会。 虽然这女的周齐不认识,但温秋雅周齐有印象。 好像给他打过几个电话,但都被周齐扣掉了。 毕竟原主认识的人,他少接触为妙。 温秋雅在前面气呼呼地边走边说:“我给你打了多少通电话,为什么都不接……要不是这次是你成年生日,我才不答应来呢……咱俩一块那么多年,明年我过生日你也必须来,听见了没有?” 傅明贽脸色越来越冷,周齐莫名其妙头皮发麻:“好好好,我错了,姐姐你别说了。” 温秋雅“哼”了声,推开了包间门,意味深长道:“成年快乐呀,小周儿。” 推开门后,周齐瞧见傅明贽猛地拉住了他的手,脸色更差了。 两个混血高挑的兔女郎穿着biki式的红黑制服端着奶油枪,笑吟吟道:“hay birthday!” “噗——”奶油枪一开,充斥满甜香的白色奶油军事射击一样精准地喷在了周齐一个人身上。 “我操。”周齐跪了。 虽然在事后,周齐勃然大怒去联系原主他爸的时候,原主他爸信誓旦旦这都是他儿子的朋友——但周齐绝对不信,以原主的尿性,交朋友能交到一屋子里就一个男的,其他全是女的,一半是像温秋雅一样的女孩子,另一半是biki。 年级第一整晚很冷静,冷静看着周齐被喷了一身奶油,被拉着去看钢管舞,被一群女孩子挨个劝酒,被兔女郎追得满屋子跑。 冷静得一句话都没说,周齐求救也没搭理周齐。 一直没搭理到开学。 每天翻来覆去就那么几句简短的话,惜字如金,懒得跟周齐多说一个字。 周齐想缠着年级第一哄好他,可又不好意思这么做——以前把人当朋友,就随心所欲,可从朋友变成暗恋对象,还是没有未来的暗恋对象,他实在没办法像以前那样没皮没脸地缠上去。 可哄喜欢的人开心,是一个男人 的职责。 周齐犹豫了下,又敲了敲傅明贽的课桌边沿。 好学生终于吝啬地回了句话:“开班会,有事放学说。” “哦。” 周齐乖乖地趴到课桌上,睡了个爽。 下午返校,班会后就放学了,去食堂吃晚饭。 开学第一天,需要处理的事务比较多,所以晚饭后回宿舍还是上晚自习自由选择。 食堂里。 周齐含着筷子瞧了傅明贽好一会儿,从傅明贽饭盘里夹了块排骨吃了:“小明,你理一下我呗,别不说话啊。” “食不言寝不语,闭嘴。” “……” 闷着头吃完饭,出了食堂,周齐发现去的方向不对:“等等,你要回教室?” “嗯。”傅明贽说,“高三了,好好学习。” 周齐把人拉住了,皱眉道:“去教室说上自习让我闭嘴,回寝室再说要睡觉让我闭嘴吗?”周齐悄不可察地叹了口气,又松开了手,“你别生我气了。” “我没生你气。” “……”周齐盯了傅明贽一会儿,烦躁道,“那我先回寝室了,拜拜。” 可年级第一又有点固执地把他拉住了。 周齐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笑了笑:“你不会想和我打一架吧?” “不是。”傅明贽垂下眼来,“我只是想说我没生气,是……你不太愿意让我接近你。” 周齐愣了愣:“有吗?” 直白地陈述这些事让年级第一感到羞耻,好像他是个希冀得到天天在外勾三搭四的丈夫的垂怜的封建女性一样。年级第一只能红着耳朵,逼自己说:“你的朋友我不认识,你的规划我不知道,以后去哪读书你也不愿意告诉我,连生日这种事你都……” 傅明贽羞耻地停了停,别过脸冷淡道:“好像出了学校,你就是个和我完全没有关系的人了一样……周齐,你把我当什么了?” “我……”周齐咬牙切齿地就说了个“我”字。 他妈的,为什么要憋着,为什么不能直接表白呢? 不说朋友是因为那不是他的朋友,不说规划因为傅明贽不会信他,不说去哪读书也是因为他没办法陪傅明贽上大学,不提生日是因为不想跟喜欢的人一起过别人的生日。 还能当什么——当喜欢的人啊。 就是因为喜欢,才憋着啊。 万一说了,翻车了,那不就没了吗? 周齐憋得难受,吐了俩字:“傻逼。” “……”傅明贽盯着他,“周齐。” 气稍微顺了点,周齐吊儿郎当地冲年级第一咧嘴笑了笑:“就把你当个傻逼,不服干我。” 年级第一掀了掀唇:“……那你等着。” 人跟狗无法沟通。傅明贽有点恼——也许他不应该跟周齐说这些,只是他太……害怕周齐会有一天不要他了。 他不会让周齐走远。 这个人是他的,哪都是。 周齐耸了耸肩,不以为意:“行啊,我等着,不来是狗。” 话刚刚说完,周齐清晰地瞧见年级第一冷着脸迅速地俯身过来,在他脸上亲了下。 年级第一耳朵全红了,语气很淡,声音特别小:“生日快乐,哥哥。” 周齐:“……??!!” 年级第一其实想亲周齐嘴唇的,可哪怕周围没人,周齐一个人看着他,就让年级第一实在做不出这样的事情。 叫一声“哥哥”已经是最大 耻度了。 然而出乎意料地,傅明贽话还没说完,突然看见周齐猛地倒退出去好几步。 “……周齐?” 周齐一个激灵,见鬼了似的倒着跑了,边跑边对着傅明贽说:“我操,你太他妈gay了,我先溜了。傅明贽你自己冷静冷静,反思一下你的举止,是否合乎一个建设文明社会的五讲四美新青年的行为规范。” “……” 第52章 优等生(52) 有句话说得很好,付出就有收获。 去柳老师家里补了一个暑假的语文,周齐语文平均分从120上升到了125。 年级第一的语文平均分在135分以上。 月考卷子发了,周齐正好125分,他看见同桌是139分。 语文差14分,总成绩差54分。 提高成绩永远是越高越难提,跟年级第一差两百分的时候很容易提到差一百分,差一百分的时候却很难提到差五十分。 虽然周齐胜负欲已经很强了,但他还是不得不承认:到了现在,后黑板的高考倒计时已经是150天的时候,他还没考过傅明贽,差不多就凉了。 这本来就是个不太公平的事,他职业电竞,学习等于半道出家,跟傅明贽起跑线就差了一截。 这好像让傅明贽离校去打电竞,要求solo赢过他的难度一样。 但就是不公平也没办法。 考不过就没分,没分就要多走几个世界。 周齐坐在操场上想:多走几个世界就多走几个吧,反正在这里也没虚度光阴。 算是补全了人生的另一种可能性。 12月份,学习任务已经很紧张了,但张峰还是力排众议,给21班每个星期保下了一节体育课。 严祎抱着篮球,身边挤着勾肩搭背的五六个男同学,远远地朝周齐喊:“周狗,来打球吗?” 周齐给严祎比了个中指:“不去!” 傅明贽轻笑了声,向周齐伸出手:“别坐在地上,脏。” 周齐瞧了他一眼,慢吞吞地拉住傅明贽的手,撑站了起来。 傅明贽身后就是铁栅栏,周齐鬼迷心窍地把手撑在了栅栏上,正好把傅明贽圈在手臂中间。他长高了,傅明贽也长高了,所以傅明贽依旧比他高个头尖。 张班主任保下来的体育课别出心裁的在周一清早第一节 课,操场上就三三两两几小撮同学,全是21班的。他俩附近谁都没有。 傅明贽喉结动了动,低声问:“怎么了?” 好学生的校服干干净净,一点多余的褶子都没有。 清晨空气湿漉漉的带着层水雾,好学生神态安安静静地,清风明月似的可看不可及。 周齐一下子松了手,坐回地上,懒洋洋道:“想在操场欺负你来着。” 但没下得去手。 傅明贽固执地又把周齐拉起来了,给周齐整理了一下校服,把灰尘打掉,才淡淡道:“别在外面胡闹。” 傅明贽离得很近,呼吸里纠缠着两个人的热度。周齐心里怪怪的,又不自在,抻过脖子往别处看,装看不见傅明贽离他很近,低声咕哝:“不在外面还在里面吗?” 不知道是不是听错了,周齐似乎听见傅明贽很低很低地“嗯”了一声。 月考刚结束,考得周齐心灰意懒,晚上回宿舍九点就睡了。 一睡解千愁,睡了管他妈的语文。 他是一匹孤狼。 孤狼不需要语文。 所以年级第一花了好大功夫做心理建设,又花了好大功夫压抑羞耻心,在浴室呆了一个多小时洗完澡出来,想和周齐“聊一聊”怎么欺负人的时候,发现周齐已经睡着了。 平常周齐不到十二点不睡觉,就算他逼着周齐躺在床上,周齐也有办法耗到十二点再睡—— 但现在才十点多周齐竟然就睡了。 年级第一觉得这是周齐故意的。 十二月中旬了,晚上已 经很冷,但宿舍开着空调,周齐穿着短袖短裤卷着一床薄被就睡了。 傅明贽面无表情地坐在了周齐床边:“周齐?” 周齐没反应。 “周齐?” 还没反应,真睡了。 年级第一面无表情地在床边坐了十分钟才动了动。 他跪撑了过去,心脏跳得很快,好像连眼睛都开始发烫,周齐在他臂间侧躺着,一无所知的样子,头发还是湿的,在枕头上浸渍了一片深色的湿痕。 傅明贽咬了咬周齐的上唇。 ——周齐会醒吗? 不知道。 可能会。 醒就醒了吧。 反正就算醒了,他也会继续——年级第一很羞耻地想。 其实傅明贽不喜欢周齐叫他弟弟,也不喜欢叫周齐哥哥。周齐明明比他幼稚多了,跟个小孩子一样,根本不是那种“合格的哥哥”。 可如果周齐喜欢这样,傅明贽也接受。 “哥哥,”傅明贽低声道,“我可以亲你吗?” 周齐动了下,松开了卷在怀里的被子。 一瞬间,某根弦猛地绷紧了,似乎只剩下心脏急遽搏动的声音。 可他却克制不住地去捏周齐的下颌角。 透明的水液滴在枕头上。 周齐似乎有些难受,“唔”了一声。 为什么还不醒呢? 年级第一想着,舔了舔酣眠的人的嘴角。 可他……可他又没脸去这样子直接叫醒周齐。 他什么也没…… 年级第一羞赧得快说不出话了,但还是执拗地低声喃喃:“哥哥,我难受,你可以……” 傅明贽停住了。 哪怕周齐没醒,他也说不出口了,“帮我吗”几个字像卡死在了他喉咙眼里。 昨天睡得早,第二天周齐五点钟就醒了。 然后他妈的吓了一跳。 傅明贽为什么和他躺在一张床上?? 周齐吓得当时把傅明贽身上的被子掀开了一角往里面看。 穿着衣服,整整齐齐,什么都穿了。 周齐松了口气,放轻了动作,小心翼翼地下床洗漱去了。 可到了卫生间照镜子,周齐发现点不对劲——他昨天睡觉的时候穿的好像不是这条短裤吧? 周齐含着牙刷拉开短裤往里面也看了眼。 不对啊,好像……内裤也不是这条? 周齐内裤全都是黑白灰纯色内裤,一个色的内裤好几条,所以对于今天穿哪条明天穿哪条倒记得不是很清楚,他唯一能确定的就是他换了条短裤。 这……傅明贽给他换的? 傅明贽给他换裤子干什么? 周齐到旁边把今天要穿的校服毛衣换上了。 如果周齐有在镜子前面换衣服的习惯,或者有一边换衣服一边看自己身上的习惯,周齐能在他身上发现点别的东西。 出去的时候,傅明贽已经醒了,看上去很冷静:“可以了?” 周齐看了他好一会儿,才有点别扭地问:“等等,我问你个事……小明你,你是不是昨晚帮我换了条裤子啊?” 傅明贽坐在他桌前,手指蜷缩到了一起:“你睡着了,我不小心把……水洒你裤子上了。” 周齐想说“那你也没必要给我换内裤啊”可又说不出口,很不自在地“哦”了声,转移话题:“我洗漱完了,你进去吧。” 第53章 优等生(53) 高三教学楼。 灯火长明,教室静然无声。 后黑板用□□笔加粗写着“距离高考倒计时:66天”下了晚自习,到明天,新的一天,短暂得让人心慌的倒计时就又会少一天。 一天天过去,最后的几十天会像高三已经过去的两百多天一样迅速溜走。 待考生们的心脏像攫着一只利爪,压迫得人喘不上气。 不是坏事,可也不算好事。 一模结束了,二模也结束了。 周齐一模成绩是年级37名,二模试卷正好重合了他的擅长区域,成绩高于他的平常水准,是年级16名,681分。 瞎猫碰上死耗子,这是周齐两年来考的最高的一次成绩。 但周齐心里有数,到了高考,他的成绩只会比二模低,不可能比二模高了。 他一个打电竞的,能考到680,已经是电竞之光了。 是生活对他一个打野太苛刻了。 至于傅明贽,两次都是市一,一模732,二模741。 二模成绩出来,学校比傅姓考生本人还兴奋——平城市教育局出的统考试卷,已经很多年没人能考到740分以上了,要傅明贽高考也能考到740上下,放到全省排名,不说省一,省前五是稳了。 无论文理,能在几百万考生里考进省前十的学生,都是一中要重点表彰的、有纪念记忆的优秀校毕业生。 平城一中这两年高考都一直是文科压理科一头,年年有省前十的文科毕业生,理科这边却青黄不接了好几年。 校方,尤其是理科班负责老师经过商讨,准备周一升旗的时候,让这位考了740多分的傅姓考生为三个级部的师生进行一次毫无保留、掏心掏肺的经验演讲。 张班主任很重视这次演讲,忙中抽空,嘱咐了傅明贽三五次要认真对待,傅姓考生倒不急,手头的练习题和课外书都弄完了,到了周日晚上回宿舍才开始写演讲稿。 周齐含着巧克力棒凑了过去,说:“你跟我也说说经验呗。” 傅明贽皱眉道:“我没有可以说的。” “你都写半张纸了,”周齐拿肩膀撞了撞他,“这叫没有可以说的?” 年级第一面无表情地放下笔,然后拿手遮住了那半张写了字的演讲稿。 周齐“啧”了声,不爽道:“什么意思,就不给我看?你遮有用吗,明儿你不还得当众演讲一遍?” “我写的都是,”傅明贽顿了顿,“骗人的,你别看。” 周齐:“……” 傅明贽有点无奈地拿下手,把稿子露出来。 演讲稿的构造很有条理。 就是内容可疑。 周齐不自觉地念了几句:“……天道酬勤,为了更好地背诵语文英语,我会……每天早上四点半起来背诵知识点?为了熟悉数学错题,我会,会整理错题本,温习到十二点半??” 年级第一扯了扯稿子,语气里藏着点难以察觉的羞意:“别念了。” 周齐把稿子扯回来了,难以置信年级第一这种正经又正直的好学生竟然胡说八道:“不是,你每天十点半睡觉六点半起床,回回数学考150,你哪来的时间背语文,你哪来的数学错题整理本?” 傅明贽:“只是听演讲的人想听这些内容而已。” 周齐:“……” “稿子不重要。”傅明贽把剩下半截翘在周齐嘴外面的巧克力棒一点点推了进去,声音因为紧张放轻了些,“到现在了,你可以告 第54章 优等生(54) 教室里只听得见纸笔摩擦的沙沙声和桌椅碰撞声。 第一节课原定是体育课,但离高考只两个月了,班上同学自发地有一半人留在教室上自习,没有老师监管,但纪律很好。 好到,周齐头疼。 周齐升天了似的,倚在墙边,半节课过去了都一动没动。 像他静止运转的脑子一样。 年级第一在做题,安安分分。 周齐想不明白——傅明贽他妈的就没什么需要跟他解释的吗? 这还能写得下去试卷?他坐都坐不住了,傅明贽还写得下去试卷? 他什么时候多了个男朋友? 他怎么不记得这回事?难不成他是人格分裂? 周齐耷拉着眼皮,他心里躁,可又不好意思一直盯着今天莫名其妙新上任的“男朋友”看,静止了大半节课才抬了抬手。 他从本子上“刺啦”扯下来张纸,很狂躁地写了句话,窝成纸团,“iu”地投射到了年级第一的卷子上。 一个丑丑的白纸团滚到了年级第一的受力分析图上。 傅明贽皱了皱眉,看向周齐。 周齐笑不出来了,一脸冷酷,小学生似的拿手指着地板,看脸色像在放狠话,无声道:“打,开。” 年级第一打开了。 里面字如其人,一样狂躁。 傅明贽下意识地捏紧了这张纸。 因为上面的话是:“你玩我吗?” 教室里很安静,周齐看见傅明贽神态镇定地在那张皱皱巴巴的纸上写:“不可以。” 周齐愣了愣,拿起笔回了个“?”。 他想问傅明贽说“男朋友”的事是不是在跟他开玩笑,傅明贽回个“不可以”是什么意思? 上自习不可以说话? 他这不是在写字吗? 没想明白,周齐又“?”了三遍。 然而年级第一对周齐的四连“?”视若无睹,淡淡地把纸折平整,扔进了垃圾桶,又回来做题了。 事情不讲明白,周齐难受,扣住了傅明贽手腕不让他继续写卷子,咬牙切齿道:“傅明贽,把事说清楚,就现在。” 可周齐也不知道这位年级第一脑子里在想什么,好像在开玩笑的是他,年级第一管小孩的大人一样,不容置喙道:“周齐,教室里别胡闹。” 操啊。 他闹屁了。 这不是傅明贽没事找的事吗?怎么成他的错了? 周齐盯了他好半天,从喉咙眼挤出来声笑,拎起饮料从自己课桌上面直接翻了出去。 自发的自习课,上不上也没老师管。 先去的天台,出乎意料,明明周一早第一节 课,天台上却早聚了两三个男同学,坐在阶梯上打手机游戏,脚边扔着空啤酒罐,不知道是他们喝的还是谁喝的。 天台本来就不大的一块地方,有人早占了,周齐掉头就准备走。 可刚转过身,有个人叫了他声:“周齐?” 是黄旭,又新剃了寸头,细眼浓眉,扛着春寒穿着短t,叼着烟靠在天台围栏上。一副凶悍不好惹的样子。 “哦,”周齐应了声,懒洋洋地回身走了过来,“小弟弟。” 黄旭踢了他一脚:“你他妈叫谁小弟弟呢?” “叫你。”周齐不留情地踢回去了,“别找我事,傻逼。” 黄旭气梗:“你……” 周齐斜眼瞧过去:“嗯?” 第55章 优等生(55) 五月底,高三级部的毕业典礼,也是学校送给所有高三学生的成人礼。 天已转热了,今日晴、热,上午天光正晒,来来往往的同学都渗出一层汗来。 上次公共演讲的事,年级第一果然被张班主任、年级主任、教导处主任、正副校长轮流叫过去谈话了一遍。但因为年级第一太过优秀的缘故,这次毕业典礼学校里又把演讲的重担托付给了傅明贽。 只是傅明贽这次推掉了。 周齐在操场上游荡,给附近的女孩子发红玫瑰花——这是级部的秃头主任一级级派遣下来的光荣任务。 典礼还没开始,操场上人还稀稀拉拉的,只有几撮早下来的同学,和受邀请进校的家长。 周齐眼尖树荫下站着三四个凑堆的女孩子,好像在看着他说什么,就带着花过去了。 几个女孩子化着妆,清清秀秀的都很好看。看气质是文科班的女同学。 周齐给离他最近的女孩子递过一支玫瑰,笑了笑:“小姑娘,要玫瑰吗?” 女孩子“噗嗤”笑了,互相拉长“哦”着推那个女同学。被递花的女同学捂着嘴笑,摆了摆手机:“同学,扫码吗?” 周齐愣了愣:“不用了,不收费,学校送的。” 女同学:“……” 几个女孩子突然爆发出来一阵“哈哈哈哈”吓了周齐一跳,连忙把花递给了那个女同学,说了句“毕业快乐”就掉身走了。 “同学,等等,”女同学笑得脸色通红,喊住了周齐,“我的意思是……” 可话没听完,身后一个人拉他走了:“走吧。” 手上有花,周齐被傅明贽拽着胳膊走,拧眉问他:“你干嘛啊?我都没听见那小姑娘跟我说了句什么。” 傅明贽递过来一玻璃瓶牛奶,淡淡道:“你的饮料。” “……”周齐沉默了一会儿,“我不是让你顺路帮我买瓶可乐吗?” “可乐没了。”年级第一顿了顿,很认真道,“而且有添加剂,少喝汽水。” 周齐没话说,看了看自己手里的玫瑰花,笑嘻嘻道:“也行,我手上有东西,你喂我可以吗?” 年级第一捏紧了玻璃瓶,不动声色问:“怎么喂?” 周齐张了张嘴:“往我嘴里倒就成,你手不抖吧?慢点。” “……好。” 两个身高相近的男孩子做这种动作稍微有点难度,周齐捧着花弓了弓腰,忍不住笑:“操,我怎么想起来羊羔跪乳了。” 年级第一有点恼:“闭嘴。” “闭嘴我还喝什么。” “别说话。” “就不,啊——” 周齐张大了嘴,看病的小学生似的。 冰凉的牛奶流动得很缓慢,玻璃瓶口抵在下齿,奶液一点点浸渍进去,打湿嘴角,淌得越来越深,被慢慢咽下去。 年级第一一下子想起来周齐昨晚半开玩笑假装要做的荒唐事,手上力道控制不住地失重,玻璃瓶猛地倾斜了过去。 “咳,我操……”周齐一下被呛住了,蹲下身来把花扔地上边咳边擦嘴,“傅明贽,你帕金森吗?我鼻子里面都,咳咳咳……” 傅明贽面无表情地递过去一包纸巾,语气毫无悔改之意:“抱歉,没拿住。” “……呵呵。”周齐红着眼。 发完花,周齐没留在操场看毕业典礼。 因为天台风景更好,俯瞰操场,俯瞰上千颗黑压压的人头,黑白校服跟绿草坪、红跑道 第56章 歌手(1) “六年了,傅先生。”男人抿了一口咖啡,“您还年轻,应该把过去的事忘掉,重新开始您的生活了。” 他对面坐着另一个着正装的男人,仪容不苟,云淡风轻道:“郑医生,我雇佣你,你只需要按我的要求开药就可以了。” “傅先生,您要明白,没有任何一类精神类药物是没有副作用的!”郑医生猛地坐直,语调上抬,“哪怕是安定也一样,您已经对安定有依赖性了,而且还想继续用别的药物……” 男人打断了:“我需要保证工作的精力。” “您……您何必要让自己这么累呢,”郑医生不得不重新把语气放得和缓,“我也是您的心理医生,您付我酬金,我需要为您的各方面健康负责。” 这个“病患”是三年前郑医生接手过来的。 他没见过这种患者——除了要求开安定类药物,其他的什么都不说。即使他问,这位患者也只会简单地向他描述病况,对存在的心理障碍闭口不提。 大致的情况,还是郑医生从表弟嘴里问出来的。 很巧,他接手了这位傅先生以后,才发现他表弟严祎和这位傅先生是高中同学。 表弟说,傅先生高中时期的恋人消失了。 字面意义。 失踪了。 警察立案后,至今六年,都不曾找到这个人。 那个人消失前最后联系的一个人,被傅先生送进了精神病院,据表弟说,是个很讨厌的人,叫许文文。 傅先生低低笑了声:“我只按时到你这里拿药。如果你认为我是个棘手的病人,大可告诉我,我会和你终止治疗关系。” “唉,”这位患者顽固得让人头疼,郑医生早猜到他劝不了这个人了,就把提前取好的药物推了过去,“我希望您对您的健康抱以慎重的态度,如果日后出现什么意外状况,即使是终止合同,我也不会再为您提供药物。” “好,谢谢。”傅先生收起药,简短道,“再见。” 下午找医生,傅明贽推出来了半天假期。 公司刚刚走上正轨,他很少有放假的机会,只在找医生时会提前空出半天时间。 傅明贽回了市区离公司很近的公寓。 房间干净、模式化到不像一个人的家,除了壁挂柜里立着的一对红蓝buff手办和一张高中毕业合照,其他找不到能有丁点人情味的东西了,像一处暂住的酒店房间。 等到周齐走了以后,傅明贽才发现他跟周齐什么都没留下过。 甚至没有过一张两个人的合照。 房子空荡荡的让人不愿意呆在这里。 “下半夜两点了,你不睡觉吗?” 一放暑假,周齐又打排位打到了下半夜,还问身边的傅明贽为什么不去睡觉。 傅明贽面无表情道:“你不关机,我睡不着。” 周齐正好把水晶推了,游戏结束,嬉皮笑脸地去拉傅明贽的手:“大半夜不睡,小明你是不是想跟我上床啊?” 傅明贽收紧了手,眼尾发热:“……嗯。” 年级第一第一次承认,周齐愣了下:“你认真的?” 傅明贽压抑着羞耻感,轻声问:“不行吗?” “可以啊,就在这?”周齐明明很手足无措,却要面子偏要装得吊儿郎当,没事一样,还去拿了盒草莓味的,“接着。” 周齐主动坐到傅明贽腿上,咬他耳朵:“弟弟,要不咱俩轮流在上面吧,这样……” “不行。” “那这……这不是对我,”周齐难受得话说不连贯,“对我不公平吗?” 年级第一坚定道:“说不可以就不可以。” “可是好像套买小了吧?挤吗?” “……” “做不了啊弟弟,要挤坏了你下半辈子怎么办。” “……” 周齐没忍住笑,弓着腰倒在沙发上笑:“你不行啊,要不你为爱做零,明儿买了新的我再让你上回……” “闭嘴。” 周齐瞧了傅明贽好一会儿,突然说:“下周一就出高考成绩了吧。” “嗯。”傅明贽有点闷,拉着周齐抱进怀里,“不做了,你别动了。” “哦。”一个一米八多的男孩子弯腰屈腿任他抱着,难得把嘴闭上了,乖乖地、安静地回头亲了亲他。 一晃六年。 傅明贽解了领带、纽扣,服了几片安定,就睡下了。 其实才下午六点,但回到家,除了休息,傅明贽找不到别的能做的了。 他不喜欢一个人独处,可只有周齐在的时候,他才不算是独处。 傅明贽静静地躺在床上,等药效带来的困意上来。 外面天已黑了,拉着隔光的窗帘,卧室漆黑得看不见一丝光线。 在寂静的黑暗中,似乎是幻听,出现了一个声音: “欢迎来到交易所,a类客人。” 那道声音继续:“您可以舍弃您身上一点儿无足轻重的东西,来换取您所想要的事物。或者答应交易所的一点小要求,来交易您想要的事情。” 傅明贽慢慢坐起来,遥控开了公寓所有的灯。 冷白光通彻了整间公寓。 但一个人也没有——只有他一个人。 像是神经病人的幻听。 “请相信交易所的承诺,譬如您所认识的周齐,他是交易所的b类客人,而您所不熟悉、真正的周齐,是交易所的c类客人。” 傅明贽声音有点嘶哑:“周,齐?” “a类客人,您需要交易所的规则介绍吗?” “请说。” “交易所的客人被分为abc三类。a类客人具有不可替代性,交易所有义务无条件接受与a类客人的所有交易,对a类客人无所隐瞒,而报酬由a类客人决定;b类客人是被动客人,交易所请求b类客人的帮助,同样交易给b类客人所求的一切报酬;c类客人是主动客人,交易所满足c类客人的请求,而c类客人仅能以时间或者生命给予交易所报酬。” 傅明贽神态冷然:“所以和周齐有什么关系?” “您的恋人是交易所的b类客人,交易所请求他的帮助,而满足他的一项需求;而原本的周齐是请求交易所帮助的c类客人——用更直白的话说,您和目前失踪的周齐属于一个世界,但和您的恋人,并不属于同一个世界。” 傅明贽沉默了很长时间,室内一片寂静。 开口时,他却什么都没多问,只简要道:“我可以与你交易?” “是的。” 这位a类客人对于交易所存在的接受度让交易所惊讶,似乎这位客人轻易地就接受了这件事,然后提出了自己的要求:“告诉我,我认识的周齐在哪。” “他在另一个世界。” 室内的冷光在a类客人面容里投了很深的阴影,a类客人问:“所以……他早知道他有一天会走吗?” 交易所无权以任何形式向a类客人隐瞒真实信息:“是的。” a类客人低笑起来:“我跟他说过,如果他不想见我了,我也会去找他。” “所以您的要求是和这位b类客人同处一个世界吗?” a类客人撩起眼睑,慢条斯理地弯了嘴角:“是的。” “请等待世界检测——检测结束。检测表明,您选择的世界只有一个位置能够承受a类客人进入,且和您重合度极高,但这个位置具有特殊意义,如果您进入此世界,可能暂时性遗忘您目前的记忆,不过您已学习的内容并不会遗失。请问您是否要接受进入该世界?” a类客人问:“失忆会持续多久?” “根据情况而定,因为a类客人极其稀少,所以交易所目前没有参考先例,不过这件事应该取决于您自己。如果您认为没必要想起来了,可能您一辈子都不会再记起来。” a类客人整理好了衣装,即使在虚拟的对话中也讲究而条理,冷漠道:“好,我接受。” “在您进入该世界前,您需要先回到高二上学期,等到高考结束,您会自行进入新世界。” “您是体验者,也是旁观者。因为b类客人的到来,干扰到了您原本的生活,所以交易所有义务让a类客人知晓原本的未来应当是什么样子。” “也就是,没有b类客人出现过的‘未来’。” 一晃眼,夏日蝉鸣聒噪地响着。 傅明贽愣了愣——他看见了自己身上穿着的,久违的校服。 熟悉的、坐了两年的位置,只是左手边是空的。 班主任在台上讲着月考卷子,絮絮叨叨:“……这次月考考的,你们好歹班主任是数学老师,你们以后要认真对待啊。” 安静的教室猛地响起来一声桌椅碰撞倒地的刺耳声音。 张峰一愣神,看见坐在第一排的傅明贽疯了似的往教室最后一排跑过去了,停在最后一排的一个同学面前。 是周齐。 “周齐。”傅明贽的嗓音和手都开始发抖。 可周齐警惕地往后退了退,一点笑意都没有:“脑子有病?滚。” “傅明贽,你在干什么?”是张峰。 “a类客人,目前仅是对您不受影响的过去的体验,请您冷静,您只是旁观者。” 有人陪伴过自己了,孤单就显得格外让人难以忍受。 回到过去,连欺骗自己的借口都找不到了。 明明有个人曾经陪着他上课、吃饭、睡觉,没正形地嬉笑吵闹,一遍遍地说喜欢他,都被抹掉了、不存在了。好像过去发生的事只是一个神经病病人的谵想。 傅明贽放弃了对身体的掌控权,冷漠地看着原本的自己越来越疲倦,懒得再和傅安表述无谓的抵抗,“顺理成章”地接受了继承人的安排和义务。 接着,吴岚跳楼了。 葬礼上,傅安没出现,许文文却出现了,一边问着他回傅家的事,一边佯装感同身受地安慰他“别难过”、“会过去的”。 哪怕放弃了身体的掌控权,傅明贽依旧从少年的自己身上感受到了由衷的,恶心。 然后渐渐地,级部里流传出了他跟许文文在一起的了传闻。 可他不会理会,少年的自己也不会理会。 他只期望这样疲惫、不堪,让人快疯了一样的日子可以早一点过去,少年时的自己也是如此期望的。 只是或许他少年时等不到什么了。 许文文在毕业这天盛装打扮,朝着少年甜蜜地笑着:“我喜欢你,和我在一起好吗?” 少年垂下眼,冷漠地转身走了:“哦。” “你‘哦’是什么意思嘛,”许文文追上来,嗔怪道,“你不说话,我当你默认啦!” 少年顿了顿脚,低笑起来:“让你滚的意思。” “a类客人,您已结束原本生**验,请准备进入新世界——” “傅先生,经纪公司的签约合同你可以看一下,另外因为你本名傅明贽里的贽字属于生僻字,不是很容易记忆,所以我们这边建议你另起一个出道的名字。” 傅明贽头脑空白了一瞬。 恍然像白日做了个长久的梦,久得他心口发闷。 “起一个名字吗?” “是的。” 他好像忘了什么——但他忘了什么呢? 好像是件很重要、很重要的事。 心口闷得喘不上气,傅明贽起身,推开了餐厅房间密闭的窗户。 夏日的炎热聒噪一下子浪潮一样涌了进来,热气蒸腾着杂噪。 街上穿着校服的男孩子骑着车子风一样地掠过了,前呼后应,互相嬉笑谩骂。 “**,以后别拿打野坑你爹了可以吗?” “滚!你有脸说我吗,你零杠八比我强?” 傅明贽不自觉地翘了翘嘴角:“那叫傅野吧。” “欢迎来到结算界面。” “第一项:考过傅明贽,检测完成,计十五分;第二项:让许文文为了你为爱发疯,把傅明贽在教室、厕所、天台按着欺负,检测到同时完成,计十五分。结算计三十分。” 周齐一睁眼,在厕所。 不是路边的公共厕所,显然是某场所的内部厕所,没什么异味,他穿着裤子坐在马桶盖上,不知道原来在厕所做什么。 然后是系统的结算提醒。 周齐说:“你再说一遍?” “您的第一个世界,计算共计三十分。” 周齐吸了口气:“我哪来的三十分?高考傅明贽738,我678,我哪考过他了?” “检测显示有次考试傅明贽缺考,计零分,所以您的分数高于傅明贽。” 周齐:“……” 沉默了好半天,周齐从牙缝里挤着话问:“合着他缺考一次就行了?你他妈怎么不早说?我每天早上起来背语文,晚上写作文,费这么大功夫你就不能提醒我一下吗?” “系统没有提醒您的义务,只颁发任务及为您结算,请您谅解。” “……”人没法跟非人生物交流,周齐就换了第二条,“我其余两条也完成了?” “是的。” “怎么完成的?” “在您脱离世界后,检测显示,许文文已经进入了精神病院。欺负傅明贽的任务,根据傅明贽心情波动判别,已同时完成。” 周齐:“……” “欢迎您来到新的天选之子的世界,努力将主角践踏在脚底。” “为了您的使用体验,您的角色形象及姓名已更改为与您一致。目前您的姓名:周齐。您的身份:fn成员……” 周齐没耐性听完系统的身份介绍,突兀地问:“问你个事,我走了以后,原主会回来吗?” “如果原主的野望已经完成,系统将扣除其人生的十年时间。您离开的十年后,原主会回到原本的生活。” “……”周齐猛地一怔,“十年……你的意思是失踪十年吗?” “是的,当原主28岁时,会回归原本生活。” 周齐难以相信:“不是……你们,这他妈就干了两件小儿科的事儿,要扣十年时间?” “这是平等的交易,经过了原主的同意。且您的干涉,让原主不必承担下半生的残疾,原主用时间换回了健康。” 周齐沉默了一会儿:“所以我也是用时间换健康吗?” “在某种意义上是这样的,但区别是时间并非从您原本人生中扣除,而是占用的您完成任务的所有时间。” “……哦。” 心上一直压着种沉重的什么,压得周齐嗓子发涩。 他还想问问傅明贽的事,但问不出口。 徒增烦恼而已。 周齐又坐了一会儿,才干巴巴地问:“所以现在这个世界,原主的野望是什么?” “涉及事项较多,请您注意记录。” “第一项:在适当买粉的情况下,微博粉丝突破一千五百万。分值5分。” “第二项:撕烂宁奕昊那个贱人的脸。分值2分。” “第三项:成为fn队里当之无愧的c位,成为fn粉丝最多的idol。分值5分,且与第一项冲突,不可并存得分。” “第四项:找个背景深不可测的金主。分值10分。” “第五项:出一首上新歌排行榜榜一的个人单曲。分值2分。” “第六项:在不买热搜的情况下,上五次热搜。分值5分。” “第七项:让傅野崩掉性冷淡的人设。分值20分。” “友情提示:野望内容为原主制定。分值高低、是否冲突为系统检测制定。” 周齐:“……什么?” 系统贴心提示:“鉴于事项过多,已连接上传至您的个人电脑,具体事项请回家查看age页面。” 还没来得及多问什么,手机震了。 周齐被系统说得脑子疼,接了电话:“谁啊?” 是个年轻的女孩子,听声音都快哭了:“周哥,就快上场了,你怎么还没回来呀?” 周齐一无所知,脑子发懵:“上场?” “啊,昊哥……好好好,我现在正和周齐联系,”女孩子不知道跟谁说了两句,更慌张了,“这可是fn第一次在流量这么大的综艺上出场,待会儿唱歌千万别出岔子啊,周哥你快点回来补一下妆。” 周齐:“……” 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周齐选择拿出手机,开始百度。 百度问题一:fn是什么。 百度问题二:怎么假唱。 第57章 歌手(2) “fn”的百度词条显示:fn,内地流行乐男子演唱组合,由宁弈昊、文嘉希、钟平阳、周齐组成,出道一年,已经拥有良好的粉丝基础。 周齐向下划,看见了一摞花里胡哨的成员写真。 竟然还有他自己。 染着粉紫系的卷毛,挂在鼻梁上的橙黄色墨镜都盖不住脸上的上眼影下眼影腮红高光美瞳五毒俱全的粉色系妆容,整个人看上去像是一个雌雄同体的桃子精。 跟原主长得一模一样最大的害处就是代入感极强。 周齐盯了这张each照好一会儿,猛地推门出了厕所隔间,跑到了洗手台前照镜子。 “操,”周齐愣了愣,“这他妈还没染回来呢?” 跟写真里如出一辙的、充满光泽的,粉紫色卷发。 小赵是周齐的个人助理,离上场只有不到半个小时了,周齐还没从卫生间回来,fn的队长宁弈昊又催得紧,小赵慌里慌张地跑到了卫生间这边来找人。 刚刚拐过墙角,迎面撞上一个人。 “哦,对不起,请问演播厅后台往哪走啊?” 熟悉的声音,笑嘻嘻地问。 小赵一下子抬起头,救世主似的扶住那个人胳膊,差点哭了:“周老师,您终于上完厕所了,还有半个小时就上场了,赶紧跟我回去补个妆去。” 那人抽了抽胳膊:“你谁?” “……”小赵拉着周齐往后台的方向走,“周老师,您别开玩笑了,我是您助理。不对,只要您别出幺蛾子,您是我爸爸。” 是先前给他打电话的女孩子,矮矮的,一张圆脸,瞧上去很开朗。 这个世界跟上个世界似乎有点不一样的地方。 一样的是本世界也是一篇小说的世界——至少系统以小说的形式向他介绍了这个世界。 是篇娱乐圈**文,文本文档存储在他手机上,48小时后自动删除,不可保留且不可对外传播。 不一样的是这篇“**文”走向相当猎奇。 主角受从头到尾都没有姓名,无业游民、无处不在,在厕所周齐随意看了几段,没看到场景转换的描写,只看见主角受随处可见,鬼魂一样无论主角攻在哪,主角受都跟着他腻腻乎乎地谈恋爱,看得人头疼。 且此人言行举止十分欠打。 从来不说人话。 时间不多,周齐翻了个开头,又翻了个结局。 周齐没仔细看过全文,所以他不了解中间发生过什么,他只看见结局说,那个欠打的、不说人话的人其实是男主角臆想出的一个人。 因为男主是个精神病。 全文完结。 男主叫傅野。 系统上传的文本文件不知道原因地更替过一次,周齐看的是更替后的第二版,这狗剧情看得周齐头皮发麻,连原书中的原主人设都没时间多看。 因为他记得好像有一项原主的野望跟“傅野”这个人有关系,而且分值很高。 但傅野是个精神病啊。 周齐懒洋洋地倒在椅子上,助理安排着化妆师过来给他补妆。 然后打开了手机,同时开了四个页面。 页面一是fn队长宁弈昊的高清照。 页面二是fn队员文嘉希的高清照。 页面三是fn队员钟平阳的高清照。 页面四是一直没关的“如何假唱”。 “哥一回来就开始看我的照片啊,”背后撑过来一双手,清澈的少年嗓音,撒娇似的抱怨,“这几张拍得太烂了,难道我在哥眼里就是这几张照片上的样子吗?” 周齐扭过头,比对着手机,认出了这人是谁:“钟平阳?” 是个少年脸的男孩子,棕发,带着细细的银色耳环,眉清目秀,看上去不过二十上下。 实际上的确年轻,根据百度词条显示,fn全队里他是年纪最大的一个,二十六了,其余三个都是二十上下的年纪。 钟平阳撑在周齐椅子扶手上,向镜子里看两个人的倒影:“哥你别说话,也别动——就这样看着镜子。” 周齐抬起眼睑随意瞧了眼:“嗯?” “我一直觉得哥你长得很好看,”钟平阳盯着镜子喃喃,“哥我可以亲你一下吗?” 明明二十六了,还像个刚刚成年的男孩子一样。 钟平阳碰了碰镜子里的倒影的嘴唇,周齐是让人很想和他接吻的人。 ——如果不说话的话。 周齐笑了声:“你在想each。” 钟平阳:“……” “对了,”周齐站起来,他比钟平阳高半头,“弟弟,待会儿除了唱歌还干别的吗?” “就是普通综艺,介绍一下自己,然后回答几个问题。”钟平阳耸了耸肩,“今天不是我们的主场,走个过场唱两首歌就好了。我们不是对过流程了吗?” “哦,那……” 周齐原本还想再问问这档综艺叫什么名字,钟平阳打断了,眼巴巴地看他:“哥,你怎么叫我弟弟了呀,你以前都不这么叫我的。” 一个白短发的青年过来了,冷冷地看了周齐一眼:“主持人进场了,别闲聊了,做上场准备吧。” 钟平阳看了看周齐,又看了看白毛,笑着走开了。 周齐翻了翻队友高清照,对比出这白毛是fn队长,郑重其事地点点头:“哦,你好。” 白毛插兜看着他冷笑:“待会儿上场别出岔子。” “我尽力。” “管好你的言行举止,不需要你哗众取宠。” “可以。” “跳舞记好拍子,不要拖别人的后腿。” “……”周齐沉默了一会儿,问,“跳舞?” 白毛:“有问题?” 周齐手机的百度搜索“怎么假唱”偷偷地变成了“怎么假跳”搜索出了一长列无效答案后,他冲白毛心理素质极好地笑了笑:“没事,谢了。” 从客观角度分析,周齐看出自己要凉的现实。 综艺的名字叫“娱乐集中营”以采访跟趣味问答为主要互动形式,是老牌的电视综艺,全年龄向,一直关注度很高。 主持人进场的时候,观众早都入场安静下来了。 “娱乐集中营”的演播厅观众席只有几百位,不公开售票,可以说一票难求——尤其是这期。 前几排的女孩子举着五颜六色的“fn”应援牌,一个黄衣姑娘跟边上的朋友窃窃私语:“我的天,传娱公司终于把fn放出来参加综艺了,这是fn的综艺首秀吧?” “他们才出道一年,以后不还有的是机会。”旁边的姑娘说,“不过真的,这期票太难搞了,要不是为了看宁弈昊一眼,我才不来呢。” 黄衣:“不亏的啊,fn又不是只有宁弈昊一个人能看,哥哥们都超帅好吗?” 旁边的姑娘笑了:“哈哈哈哈哈话,周齐也超帅?” “还过得去吧,其实周齐不比fn其他队员丑,”一个举着“777”应援牌的眼镜小哥插话进来,理性分析,“就是业务水准差了点,唱歌难听,跳舞难看。但看fn就图一乐,真冲还是要看我们七公主。” 黄衣锤了他一拳:“你说的都什么鬼,七公主,你他妈黑粉过来的吧?” 眼镜小哥笑道:“怪我吗,周齐十个粉里八个男粉,男粉里又全是黑粉,我敢跟你说,今儿在场的男的,全都是周齐黑粉你信吗?” “哦,那你们可真是周齐真爱粉,”黄衣姑娘嘲讽,“这期票这么难搞都要过来给你们的‘七公主’应援。” “那是啊。”眼镜小哥很认可,“不过这期票市价炒那么高估计跟要来的《寻龙》剧组有关吧,跟《寻龙》剧情的演员咖位比起来,fn也就是走个场。” 黄衣撇撇嘴:“《寻龙》的主演傅野又不参加综艺,都赶过来干什么啊,白费钱。” “可其他主演不是来了吗,都是大咖位的演员了,票价当然高。” “呵呵,你看看后面的应援牌上的人名好吗?全是傅野,傅野颜粉是真的多,看脸的人都没救了……等等,fn入、入场了!” “娱乐集中营”是电视直播的综艺,这也是这档综艺的一个卖点,没有任何剪辑成分,所有台上被嘉宾主持人表现出来的点,都会如实地播放到电视频道和网络各大平台上。 一处私人性质的网咖。 房间内有五台高配置电脑,不过只有两个人。 一个自然卷,圆脸,胖胖的年轻男人,倒在皮质沙发上心不在焉地看手机:“傅野,剧组宣传电影你都不去,闷在这里打游戏?”他开了弹幕,正好是fn上场的时候,水军一样刷过去了满屏幕的“恭迎七公主”的黑粉弹幕,透过屏幕都能听见观众席上撕心裂肺地喊“七公主我爱你”。 江正鸣“嘿嘿”笑了两声,又跟傅野一个人说独角戏:“搞得好像我是演员,你是打职业的选手一样,就算你拿了影帝也没必要这么狂吧?” 江正鸣是去年世冠队伍的职业打野,前两年认识的傅野。 说来很难相信,他俩是打游戏认识的。 一起排过两把,然后加了好友。 江正鸣没见过傅野这么自制的人,他确定傅野这样的人不会喜欢打游戏,也不会像那些年纪不大的热血少年一样有个什么样的“电竞梦”——傅野只是,单纯地在练习这个游戏。 傅野水准很高,但只玩“打野”一个位置。 傅野话很少,冷漠得离所有人都很远。 但江正鸣知道,这种“冷漠”或说“沉默”已经是对待朋友不虚伪示人的表现了,在更疏远的外人面前,傅野是一副彬彬有礼的斯文样子。可那是虚假的。 所以傅野玩游戏的原因,到现在江正鸣还没问出来过。 傅野不说话,江正鸣就只能孤独看综艺节目了。 在满屏的“恭迎七公主”里,江正鸣看见了“七公主”的真容。 长得……挺漂亮的,粉毛很飘。 开场歌是首慢调的情歌,蓝光灯打在台上,几个年轻俊气的男人神色深情,揽着女舞伴的腰跳简单编制的现代舞。 只有那个粉毛,坐在场工布置的战略性旧马扎上,一脸认真,比谁都一往情深地在那儿“唱歌”可江正鸣放大了屏幕,发现这b连口型他妈的都对不上,就这样台上的歌声还没出丁点儿岔子——这粉毛就差把“我们四个假唱呢”写脑门上了。 原本还算中规中矩的弹幕一下子爆了,满屏都是“七公主nb!”、“77777”、“66666”。 在粉毛那张脸上,江正鸣看到了一种熟悉的特征。 瓜皮队友。 江正鸣躺在沙发上笑得肚子疼,看见傅野收了耳机,往门这边走。 “今天的打完了要走吗?”江正鸣收敛了一下面部表情,坐起身来问傅野。 傅野不接太多工作,每天基本都会“练习”游戏两个小时的时间,“练习”时间结束就走,没有拖泥带水的时候。 “嗯。” 江正鸣挥了挥手机:“你真不看看你们剧组这次录的综艺?这期还去了一个男团,太逗了,在台上假唱口型都没对上,瓜得一批。” 傅野接了杯水,淡淡道:“不用了。” 在坑b队友的突发情况下,fn其他三位队员显示出了良好的营业能力,面色不变,礼貌地等主持人开口。 反而主持人尴尬了——这是直播啊。 两个主持人面面相觑了两秒,女主持人先道:“欢迎fn来到‘娱乐集中营’,先让fn的各位向我们做一个自我介绍吧。” “大家好,我是fn的宁弈昊。” “大家好,我是fn的文嘉希。” “大家好,我是fn的钟正阳。” 周齐瞧了瞧那几个队友,又瞧了瞧台下:“大家好啊,我是fn的周齐。” “娱乐集中营”向来以不避讳毒舌当卖点,男主持人笑着把气氛活跃起来了:“刚刚fn的各位上场表演的时候台下都喊得很大声,要不几位再说说彼此的昵称怎么样?朋友之间的称呼,或者,粉丝对你们的爱称?” 丢掉一次性杯子,傅野又强迫性地把电脑桌面又收拾好了。 江正鸣抬头看了眼已经走到门口的傅野:“你要走了?” “嗯。” “行,我跟你一块走,该吃晚饭了。”江正鸣费力地翻身起来,但不小心把耳机线拔出来了。 综艺的声音外放了出来。 “我啊,一般都叫我野爹吧。” “野爹?为什么会这么叫你?” “因为打野6。” 青年的嗓音还带着点少年气,混不吝的样子,单听声音就拉满了仇恨值。 江正鸣被迅速地吸引了注意力,惊讶道:“操,这粉毛这么嚣张的吗?”接着他看见傅野走到他面前了,愣了愣,“你不是要走吗?” 傅野不吭声,把他手机拿走了。 见傅野一直盯着他手机看,江正鸣摸不着头脑:“傅野?你要看你们剧组的综艺节目吗?” “不了,你先走吧。” 傅野冷淡地把手机扔回给了江正鸣,转身去了卫生间。 “哗——” 水龙头开了,白色泡沫溅出来,从指缝淌过。 手在细微发抖着。 “我啊,一般都叫我野爹吧”——一句话反反复复的在傅野耳边折返,不知道反复的是这句话的内容,还是说这句话的人的嗓音。 很,难受。 好像是一种难过,又掺杂着别的什么,长久压抑、怒火难遏的什么。 可他忘了。 耳边嗡嗡作响。 傅野脑中一片空白,湿着双手前襟,靠着墙慢慢坐了下来。 “为什么,不要我了呢?”他无意识道。 第58章 歌手(3) 7月18期的“娱乐集中营”播出当晚,网友评论三区迅速盖上来了好几个几百楼的hot贴。 除了微博,三区是流量最高的“粉圈集中地”了,数不清的谣言、八卦、爆料的发源地,鱼龙混杂,水军遍地。 今天晚上,几个hot的飘红贴在首页飘了半晚上都没沉下去。 其中一个“今晚的娱乐集中营你们看了吗”已经盖到了五百多楼。 主楼就一句话:“别的不说,7公主nb!” 附带一张粉色系7公主眨眼k的动态表情图。 1l复读机:“7公主nb!” 2l复读机,3l复读机,4l复读机,一连复读了几十楼,56l打破了队形,义愤填膺:“带着你家7公主从fn滚出去好吗?26岁的老男人了还跟一群弟弟组团,唱歌不行,跳舞不行,能出道怕不是跟传娱老总做了什么y交易,恶心死了!” 57l:“楼上怎么说话呢?人家跳舞不行,唱歌不行,ra不行,但人家会打野啊!” 58l:“哈哈哈哈哈楼上高级黑,话说楼里都是周齐黑粉吧?” 59l:“周齐这b还有真粉?不都是黑粉吗?” 60l:“没,有真粉的,我就是。不过777营业水准确实比fn的弟弟们都差了好多,所以你们黑就黑吧,我就纯颜粉。” 61l:“打归打,骂归骂,别拿粉丝开玩笑。偶像行为,偶像买单,与粉丝无关。楼里的弟弟们记住了没?” 62l:“楼上友军厚葬。别提周齐营业水准了,周齐今天说他会打野,你们觉得周齐什么会是水准?” 63l:“盲猜黑铁,青铜配不上7 rcess。” 64l:“楼上+1。” 周齐“粉丝”里男的占大半,楼里走势不到一半,就从“假唱”歪楼到了“段位”上,讨论得风生水起,还有人专门在楼里做了个投票。 统计显示,认为周齐黑铁段位的占比51,青铜39,王者5。 324l做个总结:“lol是男人的浪漫,7rcess还是适合奇迹暖暖。” 325l:“+1” 326l:“+2” …… 350l:“+10010” 351l:“对了,有人注意到《寻龙》剧组出来的时候周齐的反应了吗?好像见了鬼一样,有人扒过吗,周齐是和《寻龙》剧组的哪个演员有过节吗?” 352l:“你是说这段吗?我截图了。” 353l:“是是是!就是这段,娱乐集中营把《寻龙》海报放在大荧幕上的时候,周齐表情好奇怪啊,感觉很惊讶,还有点呆。” 354l:“嗨,就是单纯的能力不行吧,作为偶像艺人没有良好的仪态自我管理。fn才出道一年,《寻龙》剧组的演员可都是老戏骨,周齐这种年轻的流量艺人上哪跟他们能有过节?” 355l:“不一定吧,《寻龙》的两个主演都是年轻演员。” 356l:“楼上说的是傅野跟李乔媛?他俩都是一线,特别是傅野,最年轻的新科影帝哎,一个要啥啥没有的男团假唱歌手能跟这俩主演的哪个扯上关系?” 357l:“说起《寻龙》,暑期档爆片预备了,单就主演阵容跟导演选人来说,就不可能扑了。” 358l:“楼上,傅野演过的片子扑过?就是他演的纯文艺片,都没扑过。懂?” 359l:“傅野很挑剧本的吧,出道六七年 了,也就演过那几部电影,两只手都数得过来,平均一年能接一部?” 360l:“一看就不是个缺钱的主,出道处女作就是一线导演的主角,综艺从来不接,商业活动基本没有,听说背景水很深,惹不起的大佬。” 电脑屏幕,高清,单人照。 周齐叼着烟,盯着那张高清单人照。 没有写真,这还是剧照,《寻龙》的个人剧照。 傅野的个人剧照。 下半夜了,可周齐睡不着。 因为傅野他妈的和傅明贽长得一样。 哪怕剧照里的这人长发高冠、黄袍加身,持剑高高在上、俯瞰众生,可周齐认得,这是和他上过两年学,脸皮很薄、小心眼,却很容易哄开心的年级第一。 只是成熟了许多,所以陌生了。 只是长得一样吗? 周齐不信这种巧合。 可百度词条上清清楚楚地记录着傅野的个人履历。 18岁出道,演了哪部电影,得过哪些奖,是最年轻的影帝,履历相当漂亮,可周齐一点儿也不熟悉——这不是小明。 他很难想象,傅明贽那样的人会去当演员。 但换位思考,傅明贽估计也绝不会想象出他这种人进了男团唱唱跳跳的场景。 周齐向后仰倒在转椅上,往落地窗外看。 夜深了,霓虹灯仍浮彩流光地亮着。 傅野到底是不是傅明贽,这件事只能他自己去问一问。 所以现在的问题是,他要怎么见傅野一面。 具体怎么操作实施,可能需要询问一下今天下了节目给他劈头盖脸一顿骂的经纪人。虽然周齐现在还没具体研究在原本的娱乐圈文里原主是个什么样的人,但从附近人给他的反馈来看,原主表演车祸现场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唱歌不行,跳舞也不行,跟外行人也没什么区别,黑粉无数,受直男群体赠送法号“7公主”。 大大减轻了周齐本人负担的生活压力。 至少不用再像上个世界好好学习一样,往死里学唱歌跳舞。 男团混不下去了,他还可以去打职业。 周齐试过了,不知道为什么,原主26岁了,但身体用起来各方面的反应速度跟他自己没有差别。 目前他是一个人住,fn其他三个成员在公司安排的别墅同居。 好像原本是他们四个住在一起的,但原主跟其他人发生了点矛盾,所以一个人搬出来了。 根据原主的野望内容,可以推知矛盾对方是fn的队长,宁弈昊。 周齐吐了口烟,关了傅野的剧照,从age里调出了系统导入的原主野望条款。 一共七项,一大长串,周齐扫了两遍,换了红色字体,在第二项“撕烂宁弈昊那个贱人的脸;分值两分”后面打了个红叉,在第五项“出一首上新歌排行榜榜一的个人单曲;分值两分”后面也打了个红叉。 这两项作废,他不做。 费劲还就2分,没必要。 剩下的五项排除不可共存的分值,总分40分。 但周齐又端详了半天,在第四项后面“找个背景深不可测的金主;分值10分”后面打了个黑叉。 这个看情况,如果没意外,他十有也不做了。 不提能不能找着个这样的金主,就是找着了,不是中老年男性,就是中老年女性,男性免谈,要找了个老年女性,周齐怕过了这个世界,他回现实会出现一系列的bq障碍问题。 而且——如果傅 野是小明的话,他还需要追男朋友。 周齐关了age页面,碾灭烟头,去洗漱了。 已经下半夜一点半了,明儿还有活动。 周齐也不知道是什么活动,反正跟着跑就完事了。 把自己洗干净了,周齐卷着被子滚进了床上。 他睁眼看着天花板,心想:一个真正的男人绝不能在感情上浪费太多时间,他是要拿世界冠军的男人。 可还是,想念傅明贽啊。 想见他。 睡不着,周齐索性又开了床前灯,开始看那本今天没来得及细看的娱乐圈文。娱乐圈文只有48小时的存档时间,他只能这两天看。 粗略地扫第一遍的时候,他没什么感觉,发现傅野跟傅明贽长得一样以后,再看这篇娱乐圈文,怎么看怎么感觉——那个随地可见、无处不在、不说人话、十分讨厌的b有点儿像他自己。 傅野很喜欢那个人,可最后那个人消失了。 因为那是傅野的臆想。 这篇“娱乐圈文”很短,以第一人称的视角描述周围发生的事,用词极尽言简意赅,所有的事只汇总成寥寥数段。没有心理描写,因为傅野“不存在的恋人”屁话特别多,对话占了相当大部分。 周齐没在这篇“娱乐圈文”里找到“周齐”两个字,也就是原主的名字。 既然系统让他成为这个人,那原主就应该是原书中的角色之一,哪怕戏份再少也应该有过出场,但全篇都没有出现过“周齐”这个名字。 像是他看了一本假的原书。 周齐记得系统更替过一次上传过来的文档文件,这是第二版。 系统没有就此说过什么,只是简单地更替删除了原本上传的文档文件,给了他这份当前的原书文件。 或许——第一版才是原书? 那他手上的这一版是什么? age页面停留在最后一页。 “他坐在我腿上,亲了亲我,‘傅野,我要走了。’我问‘你要去哪’,但他只笑不语。 “门铃响了,他嬉皮笑脸地推推我,‘医生来了,你去开门。’ “我去开了门,老朋友已经等在门口了,递给我一个纸袋,‘氨黄必利片和安定,傅野,你应该去医院再……’我微笑,‘谢谢。’ “我关上门,服下了药。室中安静下来。 “像过去到现在,我一个人在此度过的每一天。” 描写得很隐晦,不认真看都看不出来这讲的是个精神病的故事。 周齐拿着手机,看得头疼。 傅野有病吗? 傅野要是真有病,那他就不可能是傅明贽了。 手机时间显示已经两点半了,但周齐还是睡不着。 顶上突然跳出来一条微信消息。 “哥,睡了吗?” 是钟平阳。 周齐回了条“没”。 钟平阳秒回,语气雀跃:“我就知道哥你还没睡,文嘉希他们还在一楼练舞,我也睡不着了。哥你现在在干嘛呢?” 钟平阳等了一分多钟,等得耐不住性子了,才看见周齐慢吞吞地回了仨字:“想女人。” -钟平阳:…… -钟平阳:……哥,我不会耽误你好事了吧? 原主的人际关系周齐现在还没摸明白,不过也不碍事,周齐一向不怕捅篓子。fn里其他三个人,钟平阳一直态度对他很积极,队长看见他就冷着脸,“娱乐集中营”的车祸现场跟着fn经 纪人一起把他训上了天,至于第三个队员,到现在还没跟周齐说过话。 -周齐:没,你有事吗? -钟平阳:就是每天睡觉前和哥说声晚安啊,哥你忘了吗? -周齐:没忘,我能问你个事吗? 钟平阳勾了勾嘴角。 今天的周齐很奇怪。 在fn里,周齐是唯一一个向外展示的“人设”和本人性格相符的艺人。哪怕公司设计给他原本的人设是“讨巧可爱的乖孩子”可周齐根本撑不起这个人设,他被一群黑粉叫“7公主”不是无中生有,从言行举止、打扮作态上看,周齐都很女性化。 可今天,平常照镜子能照三四个小时的人,要被他喊着看镜子才肯向镜子里看一眼,一个从来不碰电脑游戏的人,说他打野特6,一个为了睡美容觉绝对不会在0点后睡觉的人,两点半秒回了他的微信。 特别是,一个gay,竟然跟他说他在“想女人”——周齐是gay,这事全队都知道。 而且他根本没有睡前跟周齐说晚安的习惯。 周齐竟然就这么接了话,好像什么事都不记得了一样。 匪夷所思。 周齐是在装吗?可他装这个干什么? -钟平阳:哥你想问我什么? “傅”字刚打上,就被周齐删了。 想傅野想得太多了,不自觉地打了“傅”字。 钟平阳等了一会儿,对面发来一条短语音。 嗓音有点低,吊儿郎当的,语气上扬:“问你多想当我弟弟啊,天天叫哥,你能叫我全名吗?” 钟平阳猛地一愣神,下意识又把语音放了一遍。 这话说得不像是……周齐。 对面又补了条语音,带着点儿笑:“行了,弟弟晚安。” a市国际影城,一号厅。 今晚《寻龙》首映,《寻龙》从主演甚至配角,演员都有很大的粉丝基数,《寻龙》的关注度从剧组开机到杀青一直高居不下,宣传造势很高,可首映礼却办得很严苛,只邀请了几家主流媒体和一些明星友人。 偌大的放映厅因为人少显得空旷,只坐了前几排人。 周齐戴着顶帽子,压着他那一头过于醒目的粉毛凭入场票进了放映厅。 他来得晚,片花已经播完了,台上的主演正在接受采访。 放映厅从中排以后都昏暗在阴影中,只有前排灯火通明,媒体端着摄像机正襟危坐,录制台上的采访流程。 导演是个两鬓花白老人,笑呵呵道:“《寻龙》到底是艺片,这个答案要观众自己找了。但我确定,它一定会是让观众满意的作品。” 周齐倚在后排,摘了帽子往台上看了好几遍。 都没看见傅野。 ……难不成要找傅野,得等到明年,等到傅野接戏的时候,去片场找人? “请问作为主演之一,傅野这次首映会到场吗?”媒体台下发问。 导演:“你们猜?” 傅野入场时,在后排看见了一团粉毛,懒懒散散地倒在最后一排的位置上。 比起前几天上综艺的打扮,今天简单得过头了,只穿了身单薄平常的短t运动裤,脚上是aj,普通的年轻男孩子一样。 傅野下意识地收紧了手——他记得这人叫周齐。 他不认识周齐。 周齐没找着傅野,台上台下都没有,叹了口气,倒回座椅上把帽子盖在脸上准备睡一觉,一睡解千愁。 右手边坐过来了一个人。 周齐闲的,把帽子从脸上掀下去,斜眼悄悄看了眼他旁边坐了谁。 一眼,周齐愣了。 是傅野。 傅野没看他,只是坐在他旁边,没什么表情地看台上的首映礼。比起少年时的单薄,多了许多别的重量,姿态斯文有礼的样子。 某一霎那,周齐觉出了一种久违的陌生感。 他没看他,自始至终只是向台上看。 可空了大半个放映厅,傅野唯独要坐在最后一排,要坐在他边上。 “小明?”周齐问。 傅野没听见一样,没理他。 正常人是不会这么反应的吧? 不认识的人也不会偏偏要坐在陌生人旁边吧? 周齐神态严肃:“傅明贽?” 置若罔闻。 可周齐看不见,傅野手又开始不自觉地发抖,只是蜷紧了,紧到什么也看不出来为止。 他……他讨厌这个人的声音,讨厌“周齐”的名字,也讨厌这张脸。 他不认识周齐。 可脑中全然空白。 只想拥抱谁。 “小明,我好喜欢你啊”——傅野慢慢站了起来,低头看着仰着脸的周齐,礼貌道:“抱歉,因为这个位置看台上方便,所以打扰你了。” 这个人很专注地看着他,专注得让傅野无缘无故地心悸,问:“傅野,你是傅明贽吗?” “我不叫傅野,我本名是傅明贽”这句话几乎要脱口而出,只是被最后一点儿理智拦住了——他到底叫什么,对一个萍水相逢的人来说有什么区别吗? 傅野轻笑:“我该上台了,失陪。” 周齐盯着傅野的背影,盯到傅野上台了,才笑了声:“操,不记得我了。”他摸了摸头顶的粉毛,自言自语,“妙啊。” 首映式结束了。 媒体被安排着离场,台上的演员也走了个七七八八。 只傅野立着,神态很淡,看不出情绪。 导演过来,讶异地低声问:“傅野,你不是说好不上台接受采访了吗,怎么又上来了?” 傅野很慢地拧开一瓶可乐,盯着深褐色的汽水,声音很轻,几乎只他自己听得到:“在后排坐不下去了。” 第59章 歌手(4) 周齐单手在电脑的百度搜索引擎里打了一个问句:男朋友不记得我了怎么办? 点击搜索。 搜索显示相关结果514,000,000个,头一个百度知道的问题跟周齐的问题一模一样,周齐点开,看见其中的点赞排行第一的回复是:“不爱你了,装的。” 放屁。小明驴他干嘛。 半分钟后,这个问题里清一色的“男朋友脑子有病”、“装的分了吧”的回复里多了条不一样的:“再把他追回来。” 周齐确定傅野就是傅明贽,因为他估计世界上应该没有除了傅明贽的一个人,还会强迫症一样地把衣裤穿得绝对不允许有一丝多余的皱褶,会正襟危坐冷着脸,对旁边的人说话,尤其是他,视若无睹装作听不见。 没有巧合。 记不得他了,就再追回来。 情难自抑,哪怕明知总有一天要说再见,也忍耐不住去引火烧身。 电脑刚关,手机响了。 是周齐的助理之一小赵女士:“周老师,你在家准备好了吗,明天要去参加‘桃源生活’的录制了,你收拾好了我们就接你去机场。” 转椅后转,周齐看了眼他单薄的运动书包:“‘桃源生活’是吗,收拾好了,来吧。” “桃源生活”是档电视综艺,收视率在今年暑期档综艺里首屈一指。 从名字上就能猜得差不多——“桃源生活”是档在乡下录制的综艺,主要内容是田园日常,插秧做饭,捉鱼赶鸡。有两个固定嘉宾,还有每期流动来做客的三四个嘉宾。 一期录制三天两夜的时间。 听说“桃源生活”节目组的初衷是提倡慢生活,吸引中老年养老人群,只是播出后出乎意料地在年轻人群体里收获了大规模好评。关注度一高,“桃源生活”的飞行嘉宾阵容从七月份的固定嘉宾老友到八月份换成了高流量的小花小鲜肉,像这期,fn的钟平阳和周齐要去。 上这种很火的综艺是是很不错的资源——fn上属的传娱公司不说国内一等一,也是老牌经纪公司,手下资源不少,因为fn是传娱公司近期的主推男团,所以fn很受照顾。 但fn的周齐资源好,完全是因为周齐是传娱公司老总的侄子。 这事是前两天周齐从经纪人刘义红女士嘴里套出来的话。 因为原主作为一个没有过练习生历史的26岁“大龄青年”能进了fn还备受照拂的这事实在蹊跷:跟fn其他成员不一样,其他三个都当过好几年的练习生,能唱会跳,唯独原主什么都不会,就一张看得过去的脸,硬生生在fn里顶着一大票黑粉站住了脚。 这么蹊跷的事,让周齐生怕哪天一个素未谋面的六旬老头约他开房,再让他把裤子脱了。 还好。比他想的好。传娱老总是他堂叔。 走后门的关系户。 天行传媒。 “笃笃笃——” 敲门声。 办公室内只伏案坐着一个青年,三十上下的样子,头发不染不烫,衣装干净利索,白皮长眼,不帅,但精干。 青年没抬头:“请进。” 门推开了。 青年习惯性地往门口看了眼,一愣:“傅野?” 宽肩长腿的高个儿男人朝他走过来。男人不是单纯的相貌英俊,在天行传媒,甚至娱乐圈,很少有人能将最简单的衣裤穿得这样吸引人,仿佛礼节刻进了骨子里。他淡淡问:“ben,八月三号是‘桃源生活’的录制吗?” 傅野这尊佛极 少主动找上他来。 ben想了想,他跟傅野老搭档了,傅野说话他差不多都能猜出来意思:“你想去‘桃源生活’?”可猜是一回事,现实又是一回事,ben讶然问,“你不是从来不接综艺吗?‘桃源生活’吸引到你了?” 更让ben大吃一惊的是,傅野承认了:“我需要参加八月三号的录制。” ben皱起眉,迟疑了一会儿,说:“今天八月一号了,后天?” “嗯。” 傅野和天行传媒签的合同,传媒公司和个人工作室双向发展。 天行传媒有“桃源生活”的“便利通道”因为天行就是这档综艺的主要投资方,节目的两个固定c都是天行传媒的艺人,只是八月三号的录制阵容已经确定好了。 但傅野想去,易如反掌。因为他是傅野。 “可以,我帮你安排。”ben利落道,“但你可以告诉我,你突然参加综艺的原因吗?如果你确定参加,这是你的‘综艺首秀’,我希望你谨慎考虑……‘桃源生活’,未必合适。” ben继续道:“这也和你一直秉持的不采访不综艺不娱乐的人设相悖,你不需要‘桃源生活’给你带来流量,你是能给这档节目带来……” “可以了,”傅野礼节性地微一笑,“谢谢。” ben和傅野合作了六年,从傅野18岁那年他就签了傅野,到今年傅野24岁。 傅野很年轻——可ben从来没看透过这个比他小将近十岁的“年轻人”。 有关于傅野,他唯独知道两点。 一点,傅野是天生的天才。另一点,傅野的背景不可外说。 在其位司其职,ben也笑了笑:“好,你等我消息吧,最晚明天,我会把接下来录制综艺几天的行程安排全部发给你。” 转门出去,傅野进了卫生间。 清水从水龙头自动感应“哗哗”地淌出来,连手腕也浸湿了。 水很凉,好像可以让头脑也冷下来。 他不知道他在做什么,为什么会像个变态一样,病态地渴求见到那个与他只有一面之缘的男人。 去见到周齐。 他不喜欢周齐。 “周老师,您的行李呢?” 圆脸小姑娘站在车前,眼皮猛地一跳,拿出最好的心态向眼前的人挤出了一个笑,尽全力让语气保持镇定。 眼前这人,头发染黑了,蓬松的卷卷卷没了,口罩没有,墨镜没有,妆也没化,只戴了两只小小的黑色六角星耳钉,穿着红黑aj,背着一个运动书包,像个要去上学的叛逆高中生。 这才一天。 周齐嚼着口香糖,不以为意地拉了拉肩带:“书包里呢。” 小赵:“周老师,您一个书包能装什么?” 周齐对女人很有耐心,掰着手指头给小赵数:“一台笔记本,一个便携wi-fi,一个鼠标,两根充电线,四双袜子,一条短裤,两件t恤,两条内裤……哦,还有双鞋。” “……周老师,您的口红气垫乳液面膜呢?” 周齐:“带这个干嘛?” 小赵:“……” “还走不走了,”周齐先开了车门,“钟平阳催我四五回了。” 小赵:“……” 路上,小赵一直忧心忡忡地向周齐脸上看,看得周齐怀疑今儿他脸上新病变出了一个脑袋大的肿瘤。周齐往座椅上倚了倚:“干嘛啊,一直看我,你对我有非分之想吗?” “不敢不敢,”小赵吞吞吐吐道,“ 就是……觉得周老师你今天跟以前不大一样。” 周齐笑了:“没化妆,变丑了?” 小赵多看了眼周齐。 换了发色,像换了一个人。 二十六岁的男人突然变得像个十几岁的男孩子,懒洋洋地倚在后座,眼睛却很亮,像一簇恶劣、热烈、离经叛道的火光。 “没有,周老师永远是最帅的,就是……觉得你更适合黑头发。” “周老师”向她一笑,一口白牙:“小姐姐,有眼光。” 机场贵宾休息室,小赵指着一个戴着黑棒球帽、黑面罩、黑墨镜的不明人士对周齐说:“钟老师在那里。” “……”周齐沉默地看了一会儿,“你怎么认出来的?” “我认识钟老师的助理。”小赵女士开心道。 坐到钟平阳旁边的时候,钟平阳正在刷微博,没看见他。 周齐扭过脸看他,主动打招呼:“早上好啊。” 钟平阳抬头,瞧见周齐,愣了好半天,猛地拉下来口罩,不可思议道:“哥?” fn的环境一直让周齐有种格格不入的感觉,助理叫他“老师”队友叫他“哥”——叫他“哥”还不如原来的职业队友叫他“爹”。 怪怪的。 换句话说,gay gay的。 周齐开了罐刚买的汽水,慢悠悠地应:“弟弟。” “哥,你怎么,”钟平阳睁大眼,盯着他,憋了一大会儿都没找到合适的措辞问周齐,“你把头发染回来了啊?” 周齐:“嗯。” 何止头发啊,钟平阳盯着周齐:“bel知道吗?” bel就是fn的经纪人刘义红女士,但全队只有现在的周齐一个人会喊她刘义红女士,这么个土到刘义红女士听见就会训周齐半小时的称谓。 “不知道吧,昨晚刚染回来的。”周齐随意道,“粉毛太欠打了,染那么个头发,我怕哪天走路上被黑粉打一顿。” “……哥,可是黑头发跟嘉希冲突了吧,而且跟公司对你的人设定位也不相符,”钟平阳实话实说,“可能上完综艺,公司还会要求你染回来。” 周齐拨弄了一下现在颇合他心意的黑头发,咧嘴一笑:“再染回来万一我被打了,公司给我算工伤吗?” “……” 过了好一会儿,周齐闲的没事,拿出笔记本开了局匹配,今天运气好排得很快。钟平阳突然对他说:“哥,你好像……跟以前不一样了。” 周齐一边清了上野区,一边瞧了眼钟平阳:“成长的代价吧,人没长大,总会对自己有太多不切实际的妄想。比如以前,我一直以为自己是个女的,昨天照了照镜子,梦醒了。” 钟平阳:“……” 说完,周齐继续回去玩了。 离登机还有20分钟,他争取登机前解决。 两个人都没注意到附近站着的一个玩手机的女孩子,离得不远不近,两人的助理多看了那个女孩子一眼,但见这个女孩子似乎不认识fn成员,就各做各的没管了。 十五分钟后,微博“777”超话里悄无声息地多了一条动态。 “机场看v[doge][doge]” 配图是两张照片,一张是周齐的侧脸照,一张是周齐的电脑屏幕照。 这条动态立刻被顶成了超话人工置顶。 用户“给你剥橘子”:????看我刷出了什么宝贝? 用户“hishsdosav”:7公主把头发染黑了?卧槽我怎 么感觉有点儿帅? 用户“真冲只看777”:12-3-5???鱼塘局吗?谁去查查这个id??? 用户“飞天的鱼”:……就只有我一个人发现了,周齐的名字ur7daddy是“你7爹”的意思吗? 用户“c队冲鸭”:等等,对面adc,那个id“猴子上树”不是去年冠军队r打野江正鸣的小号吗? …… 玩家“ur7daddy”的段位、对局信息迅速在“777”超话里被扒了个底掉,扒出来了ur7daddy是电信一区王者号。 顺便扒出来了对面被打了个0-3-1的孤儿adc是去年冠军队r的职业打野小号。 之前“娱乐集中营”被群嘲到新加入了表情包和鬼畜视频制作素材的周齐采访视频“我打野6”被迅速地在“r打野补了个位怎么补成了0-3-1。 一时间黑粉沸腾,直接把“周齐,打野”顶上了热搜。 周齐连微博这个a都没下过,对微博上的事一无所知。 “桃源生活”的录制场地在南方小城,一连坐了三四个小时飞机,又坐了三四个小时车,到下午四五点钟,才进了荫青的矮山。 周齐跟钟平阳坐了两辆车,快到了,钟平阳突然发来一条微信:“哥,你听说了吗,这期‘桃源生活’昨天刚刚换了人选。” 这期的阵容,刘义红女士大致提过了,除了常驻的两位嘉宾,飞行嘉宾两男两女,他们两个男的,还有天行传媒的两个小花女明星。 不过周齐不太关心。 周齐慢吞吞地回了句:“换谁了?” “傅野。” 第60章 歌手(5) “老李,你说今天又有哪些嘉宾会来?” 一个四十多岁,中等身材的男人躺在竹编躺椅上,看着开水壶,摇着蒲扇,木亭子外淅淅沥沥地滴着雨珠。 他身边的另一个差不多年纪、高个瘦腮的男人“嘿嘿”一笑:“待会儿他们就到了,到时候看看不就知道了吗?” 两个人是《桃源生活》的常驻c,中等身材的是张汤,高个儿的叫李定,都是演员出身,摸爬滚打了二三十年,是口碑不错的前辈。 今天的嘉宾阵容和今天之前的嘉宾阵容,节目组早都发给他们了,只是按台本走,装不知道来留个悬念。 这期的确得留个悬念。 因为来了个稀客。 傅野。 昨天节目组把更改的嘉宾阵容发给两个人的时候,两个人都怀疑节目组弄错了,把傅野误打误撞地弄进来了。 圈里圈外,没谁不知道傅野从来不接任何综艺。 比起“明星”的称呼,傅野更适合“演员”两个字。 因为傅野不卖颜值人设,不卖哥哥人设,不卖男友人设,不接采访不上综艺拒绝商业活动,无绯闻无桃色关系,只出作品。 如果傅野六十年代出生,那他就是当代有口皆碑的老艺术家。 不过傅野太年轻了,导致本人流量超出了老艺术家的范畴,比一票唱跳ra的娱乐圈顶流还高了一头——部分归功于庞大的颜粉群体的流量贡献。 如果这期《桃源生活》傅野来了,能直接把这期《桃源生活》的收视率、播放次数拔高一大截。 但说不通的就是——傅野为什么会来呢? 周齐跟钟平阳一块儿来的。 下着零星的雨,《桃源生活》的俩中年常驻嘉宾端着搪瓷缸,笑呵呵地向刚进小院门的周齐和钟平阳招手。 周齐走过去了,可这俩人他一个都不认识,就装着认识似的,像讲文明懂礼貌的小学生,冲俩人一鞠躬,郑重其事道:“老师们好。” 不认识,叫老师就完事了。 跟助理学的。 钟平阳还没开口,猛地看见周齐上来就是一鞠躬,吓得愣了愣神,也跟着呆头呆脑地一鞠躬:“张老师好,李老师好。” 张汤李定两个人被感染了,互相对视了一眼,都在眼里看见了“这俩孩子是不是脑子不太好使”的疑惑,张汤先开玩笑道:“八月份,你俩提前开学了是吗?” “噗嗤——”旁边的女孩子笑了一声,也是这期的嘉宾,叫戴心月,流量小花。 李定打圆场:“两个小伙子很精神啊,待会儿干活好,把行李放屋里去吧。” 放了行李,周齐在小院里逛了一圈,又逛了一圈,从里屋到外屋,从厕所到厨房,进进出出来来回回。 他来回转,屋里的摄像头也跟着他自动地来回转,看得跟拍导演受不了了,过来小声问:“您干嘛呢?” 坐不下呗。 他妈的傅野还没来。 周齐瞧了眼导演,世外高人似的:“寻找缘分。” 导演:“……” 缘分没找着,周齐在鸡圈外面找着了条不知道谁养的秋田犬,他蹲着,秋田站着,他不动,秋田不动,他看秋田,秋田看他。 周齐:“汪!” 秋田:“汪汪!” 进院时,傅野没看见周齐。 傅野心情很差。因为他明明不喜欢周齐,不认识周齐,跟周齐毫无关系,却鬼使神差、难以克制地在进院的第一 时间会去找周齐在哪。 他不想这样,傅野面无表情地想,一边又找了一遍。 木亭子下面坐了三个人,院里站着一个,周齐没在里面。 于是傅野心情更差了。 远远瞧见傅野来了,张汤边起身,边对旁边的人笑道:“哟,稀客终于来了。” 傅野走过来,微地一笑:“几位下午好。” 常规地客套问候了几句,李定说:“既然人都来齐了,大家就都进屋吧,天快晚了,也该分配一下住宿问题。” “哦对了,周齐人呢?”李定问。 这期邀请的嘉宾咖位超出了预期,钟平阳稍微有点拘束,礼貌道:“哥他在后院逗狗,我去把他叫回来。” 傅野不露痕迹地看了眼钟平阳。 叫周齐……哥? 周齐告别了秋田,被钟平阳拉回来了。 张汤喝了口茶,道:“大家一天舟车劳顿,也很累了,已经快晚上九点了,大家就都回房休息吧,明天正式开始节目录制,咱们现在先分配一下住宿问题。” “首先心月是女孩子,肯定是自己一个人睡一间房。”李定接过话来,“其余一间房能睡两个人,咱们五个人抽个签,分一下室友,没分着室友的可以自己一个人一间房。” 李定说着,从旁边记事本上撕了张纸,做成纸签摇了摇:“来,自己挑一个。” 钟平阳先开了纸签,又往周齐手里看了看,小声问:“哥,你抽到什么了?” 周齐摊平:“三角。” 钟平阳一愣:“我也是三角,哥我跟你一个房间。” 傅野冷冷地看了眼自己的签。 空白签。 一人房。 虽然小院据说是村长之家,但显然被节目组精心装饰过了,房间不大,却很有心思,挂了满墙少数民族特色的多色配饰,横着一张柔软的双人床,铺着地毯。 坐了半天飞机半天车,钟平阳累得不行,躺倒在床上开始刷手机。 周齐倒很有精力,在屋子里转了一圈,掂量了一下他装着笔记本电脑、便携wi-fi、外接键盘跟鼠标数据线的书包。 他想起来一个关键问题。 收拾东西的时候光记得把电脑装备装进去了,他没带洗面奶洗发水沐浴露。 卫生间有节目组提供的牙膏牙刷,但别的就没了。 怪不得,走的时候感觉怪怪的。好像忘了带东西一样。 要不借队友的? “钟……” “哥,”钟平阳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向周齐说,“你上热搜了!” 周齐:“嗯?” “是你在机场玩游戏的时候被人拍到了,”钟平阳把手机递了过来,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哥你经常打游戏吗?” 周齐笑笑:“你猜?” 翻了翻微博页面,周齐说:“我用你手机登一下我自己的微博号。” “周齐,打野”这个热搜一直挂到了晚上,本来下午这条热搜能慢慢降下去的,但在吃瓜群众的狂轰滥炸下,r的打野江正鸣在下午发了条微博:“补位,怎么了?” 五分钟后,江正鸣又重新编辑了这条微博,在原本的文本文字上附加了一张粉色系7公主的表情包,表情包配字“7公主nb”明晃晃地反讽周齐。 江正鸣是r队长,队长发言,其余四个队友都来凑热闹了,评论区纷纷出现。 r-阿拉(上单):公平点,okay? r-ricky(辅助):队长nb! r-vv(adc):喷子适可而止,一局匹配而已。 r-song(中单):有本事再来一局? 职业选手亲自下场,原本的图一乐的娱乐热搜一下子上升到了职业选手尊严的高度,招来了大批电竞群众,从r的粉到对家俱乐部的粉,一时间如同水军过境,吵得不可开交。 一下午的时间,r和周齐两边超话里多了上百张黑粉新做的表情包,周齐照片当底图,配字“r?再见”。 几个小时,江正鸣的那条“补位,怎么了?”转发上万。 r这边鸡飞狗跳,而周齐的微博这边却风平浪静。 上一条微博还是半个月前发的自拍九宫格,粉色小公主九连拍。 直到晚9点23分。 用户“fn周齐”:不服,solo?r-江正鸣 两个圈子炸了。 周齐把手机丢回给了钟平阳,又准备继续提借洗面奶、洗发水、沐浴露的事儿:“那个……” “哥,”钟平阳好奇地看了眼手机,但微博号已经登出了,“你为什么要用我手机登微博?” “我把微博删了。”周齐不在意道,“占内存。” 钟平阳:“……” 周齐真变了。 可……具体是哪儿变了呢? 钟平阳去关了卧室的摄像头,跪在床边,端详着周齐。 周齐向后仰了仰,嘴边习惯性地带着点笑:“我脸上有东西吗。” 钟平阳确实很弟弟,棕色的卷毛,相貌柔软俊秀,像初生的、乖巧的小狗。 “哥,我可以亲你吗?”钟平阳问。 “……亲哪?” “嘴巴,就一下,可以吗?” 周齐盯着他,慢慢皱起了眉:“你是……” “gay吗”还没出口,门“笃笃笃”响了三声,不轻不重。 周齐听着感觉声音不对,猛地回头,正好对上傅野发沉的双眼。 门是虚掩着的。 他背对着门,钟平阳面对着门——但他高,遮住了钟平阳的视线,所以周齐也不知道傅野从什么时候开始站在那了,又听见了什么。 周齐去拉开门。 “打扰了。”傅野眼色发冷地看着周齐。 周齐一直直觉小明记不着他了以后,不太待见他,譬如现在,就差把“离我远点”写脸上了。周齐瞧他:“然后?” “我,”傅野深吸了一口气,硬逼着自己听上去很礼貌,“可以和你们其中的一个人换一下房间吗?我……不习惯一个人睡。” 钟平阳过来了,一脸受宠若惊:“前辈晚上好。” 周齐看了傅野好一会儿,笑了:“那要不,傅野前辈挑一个侍寝的?” “……” 水声隔着一道门。 不知道是哗啦啦的水声,还是别的什么,傅野心烦起来。 他不断、不断想起刚才的事,想起他在门前,看见周齐吊儿郎当地冲队友笑,听见周齐队友问他,可不可以亲他一下。 听见周齐队友怎么叫周齐“哥”周齐又怎么自然而然地叫他“弟弟”。 令人讨厌透了的称呼。 如果他没来换房间,周齐和他的队友会做什么? 亲上去?然后呢? 傅野很讨厌去想周齐,很讨厌去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更讨厌去想关于周齐的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可却不受 控制地开始去想,周齐被人亲吻的样子。 周齐嘴唇偏薄,颜色不浓不淡,可能只有被亲狠了才会泛红,上唇有一点锐利的唇峰,应该…… 傅野猛地下了床,却静默地站着,不知道该做什么。 灯已经关了,屋中很暗,只透着零星的月光。 他真是……脑子有病。 傅野面无表情地回去躺着了,然后闭上了眼。 只是睡不着而已。 卫生间开门的声音在夜中清晰可闻。 然后是脚步声,床被压下去一角的细微声音。 床上有两个枕头,两床被,可傅野的那床被被掀开了。 傅野闭着眼,不动。 他听见被压低的嗓音,戏弄似的:“前辈,你睡了吗?” 没有回应。 于是他两侧的床都微地一沉,他用惯了的洗发水的气味一点点压近了,到一滴水滴在傅野脸侧,傅野才睁开眼。 周齐已经离他很近了,岔开腿屈着,膝盖撑在他腰腹两侧,头发还是湿漉漉的,极慢地滴着水。他咬着字,懒洋洋道:“哟,前辈,醒了啊。” 傅野语气疏远:“请问你有事吗?” 周齐压近了,犬齿碾过傅野的耳垂:“你说我什么事?” 很慢地,周齐坐了下来。 “麻烦你……你,”傅野骤地脸色一冷,要把周齐手握断一样死死压住了周齐的手,“起来,到一边去。” “傅明贽,你真不记得我了吗?”周齐懒得动弹,任傅野按着他。 “我和你这是第二次见面。”傅野冷声道。 “可如果是第二次见面,你为什么要过来跟钟平阳换房间?”周齐玩味地问,“第二次见面,微微一硬,以示尊敬?而且你这也不是微微……” 没等周齐把那些下流话说完,傅野猛地把周齐推开了,冷漠道:“自重。” “啧。”周齐抱着枕头躺一边去了,“弟弟。” 清早。 傅野睁眼,愣了一下。 他抱着周齐。睡前傅野确定他和周齐在两床被里,可现在周齐那床被在地上,周齐在他怀里。周齐背对着他,一无所知的样子,被他圈着。是他把周齐拉过来了。 青年温热柔软的皮肤触感抵在掌心。 被扎到了似的,傅野一下子收回手,把周齐推开了。 周齐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被子没了,枕头也没了。 他的被子枕头都在地上,傅野的被子枕头都被一丝不苟地叠到一边去了。 这很过分。 傅明贽到底是怎么回事——是真不记着他了,还是记得他,但是跟他闹脾气,装作不记得他了,这事周齐也不太清楚。 如果完全不记得他了,傅野不应该能对着他有反应,可如果是生他气,又不应该是现在的反应。 不过反正无论怎么回事,他总是要去追人的。 吃了早饭——煎鸡蛋配腌菜,《桃源生活》的嘉宾们凑在一起分配了一下今天的任务。说是录制时间三天两晚,但其实剪进正片的主要就是今明两天的内容。 张汤又新泡了茶,悠闲道:“今天午饭的话,食材是要我们自己准备了,吃菜要到菜园子里自己摘,吃鱼吃虾要去村里的小河自己抓,自力更生,自给自足。所以咱们分三波人,一波去摘菜,一波去抓鱼,一波留在家里,把今天下的鸡蛋去集市上卖了,买点补贴回来。” 昨晚一觉睡得周齐头昏脑胀,但还没忘了找件有意思的活儿干:“老 师,我要去抓鱼。” 张汤一见周齐叫他“老师”小学生似的,忍俊不禁道:“好,周齐同学你去抓鱼。” 屋里安满了摄像头,周齐装得一脸正儿八经、文明礼貌,特讲究地轻声细语问傅野:“前辈,你想干哪个啊?” 第61章 歌手(6) 今日夏,晴,热。 周齐换了节目组准备的下河摸鱼专用vc雨衣,沿着嶙峋的石块向村寨里的小河方向走。 昨儿因为缘分偶遇的秋田今儿又来找周齐玩了,跟在周齐身后出了门,就这么秋田跟着周齐,傅野跟着秋田,跟拍摄像队伍跟着傅野,一大长串,浩浩荡荡地向河边出发。 就算傅野不待见他,还是诚实地跟他来抓鱼了。 选任务选到最后,任务还剩一个摘菜一个抓鱼,没选任务的人还剩一个傅野一个钟平阳,傅野就来跟他一起抓鱼了。 不放过他,也不放过自己。特别狠。 录真人秀最大的麻烦就是去哪都有摄像机拍。 后面跟着一帮跟拍摄像,周齐只能面上装得十分客气,用一个“后辈”的态度问傅野:“前辈,我听说您以前不太接综艺节目,是吗?” “前辈”—— 前辈前辈前辈。 “前辈”这两个字无缘无故地带给傅野一种躁怒的违和感。 但傅野神态依旧斯文平静,笑道:“是这样。另外你不用叫我前辈,我算不上你的前辈。” “那我叫您,”周齐瞧着他,一点点咬着字问,“傅,老,师?” 明明是一副“懂礼貌”的样子,眼神里的恶劣却愈发可见。 烦透了。 傅野面色不变:“你叫我名字就可以了。” “好啊,傅野老师。” “……” “傅野老师,您有过感情经历吗?”周齐笑着,带着点戏弄人的意味,“您还记得您初恋是怎么谈的吗?” 傅野微笑道:“抱歉,忘掉了。” “哦,”周齐颇以为然地点点头,“那老师,您喜欢什么样子的人啊?” 似乎周齐一开口,某根长期绷着的弦就断掉了。傅野自始不变地微笑着,只是盯周齐盯得越来越紧:“你喜欢什么样的人?” “以前只喜欢电子竞技,现在啊,喜欢那种脸皮薄、总害羞,明明心里不是这么想的,身体上总要和我对着来,生气了还等我去哄他的人。” “……”职业素养也没办法让傅野继续维持文质彬彬的作态了,“呵。” 周齐笑嘻嘻:“傅老师,你不觉得这样的恋人很可爱吗?” 傅野:“……” “到了。”走了十多分钟,一行人终于停了。 夏日丛林既湿且热,清澈的河水在石棱上冲出白沫,渍出一层滑润的绿苔。 小河在低平处积聚出了一块不小不浅的水洼,水色透明,带着点绿,水流缓慢,跟拍导演指导说这里有鱼。水洼边缘,水最浅的石块缝隙里看得见软脚飘摇的透明小虾。 周齐踩着雨靴下去,水深及膝,淤泥中混着一半硌硬的石砾。 傅野从未参加过综艺,这期会意外来录制,几乎可以肯定最后播出的真人秀剪辑成品傅野的镜头会占绝对多数。 甚至节目编剧组为了傅野,特地连夜赶出了新一份的台本。 不过周齐讨厌台本。 找了块石头,周齐懒洋洋地坐上去,眯眼看着傅野。 他在回想台本内容。 好像有一条是要他问…… “怎么了?”傅野避开镜头,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坐在石头上的一人一狗。 秋田:“汪汪!” 周齐:“没事。” 秋田叫得太大声了,周齐逮住它脑袋把秋田按住了: “闭嘴,爸爸说话别插嘴……傅野,你想过以后吗?” 好像有条是要他问傅野以后想过什么样的生活。 点题节目名。 以后——“什么以后?”傅野走到周齐面前,俯视着他,语气明明听起来很温和,脸上却什么表情也没有。 “对未来的规划,以后的工作。”周齐漫不经心地从台本里扣东西,“想什么时候去找一个人共度一生,去找一个人结婚。” ‘你想过以后吗?’ ‘你以后要去哪,你对未来的规划,你的朋友,你的理想,你都不会告诉我。’ 好像某一刹那骤然掠过了什么东西。 像心脏上刺了一根细长的针,尖锐而深入,让人喘不上气。 周齐撩着眼睑笑:“傅野老师,方便说吗?” 傅野一时失神:“我……” 可随即他便清醒了,在镜头下微地一笑,说:“或许以后会转行,去做我更感兴趣的事。结婚的事目前还没有过想法,也没有……可以结婚的对象。” 傅野大概也猜出是台本了,回答得很官方。 台本让周齐索然无味,往河里一跳,溅了秋田一脑袋瓜的水。 秋田“汪”地一声,往周齐身上扑过去了。 穿着雨衣行动本来就笨拙,周齐直接被秋田扑坐下来了,坐在河里,仰着脸,舔了舔嘴唇上的水:“傅野老师,我们抓鱼吧。” 一尾灰鳞鱼游过去了。 绿捕网一捞,擦着鱼尾空了。 又猛地一捞,又空了。 带着点儿水腥气的河水沿着周齐下颌线向下淌,发尖湿漉漉的,河水灌进雨衣,周齐感觉自己内裤都湿了。 周齐慢腾腾地到岸边,把塑料雨衣雨靴一件件脱了下来。 秋田扑腾够了,趴在他刚刚坐过的石头上伸着舌头喘气,狗毛跟周齐的头发一样湿。 跟拍摄像边拍边问:“您要把雨衣都脱了吗?” “太沉了,”周齐笑着扯了扯自己身上湿了一半的短袖衬衫,“水都灌进来了。” 傅野倒身不沾湿,冷淡地站在远处,在远处看着他。 和傅野远远对视了三两秒,周齐挽起裤腿,朝傅野走过去了。他很恶劣的往傅野脸上扑了一捧水,压低声音、没皮没脸地慢慢说:“别这么看我,傅老师,我前男友要跟我上床的时候就会这么看我。” “……”垂在身侧的手猛地蜷紧了。 “所以你再看,我会……” 仿佛出于一个长期养成的习惯,不自觉地,傅野冷声道:“闭嘴。” “哦,好啊。”周齐一笑,尖尖的犬牙白得刺目。 说是正儿八经的抓鱼,但周齐这人不太靠谱,拉了秋田一起下水,一人一狗举着网在水里从这边儿扑腾到那边儿,弄得跟拍摄像只敢远远拍傅野,不敢离周齐近了,一近一人一狗就能把摄像老师溅一裤腿水。 还是傅野忍耐着一人一狗的严重骚扰,捞了条鱼上来,放进河边的竹编篓子里。 一个半巴掌大的鱼,细细的灰色鳞片,周齐也不认识里拼了死命地挣头摆尾,鲜活得很。 秋田仿佛跟他心有灵犀,周齐消停了,它也消停了,一人一狗盯着傅野的网看。 秋田先叫了一声:“汪!” 周齐打了它脑袋一下:“闭嘴,一条鱼有什么,待会儿爸爸也给你抓一条看看。” 秋田:“汪汪汪!” 周齐推了推它:“去边上看 着去,我现在就去抓。” “到岸上去。”周齐发号施令。 “汪汪!” 傅野放好鱼重新下河的时候,就看见周齐正坐在河里,赤着脚,衣裤湿透了,郑重其事地和一条狗说话,一个人说一句,一条狗回一声。 居然很和谐。 一尾模样都长得差不多的灰鳞鱼停在水草根边。 周齐蹲了四十多分钟,才蹲来一条能距离他在二十公分以内的鱼。 傅野准备上岸了,突然听见身后“噗通”一声。 他下意识地立刻回头去看。 他看见了周齐。河水尚算清澈,看得见水底嶙峋变形的石头。周齐屈腿坐在河底,水漫过小腹,宽松轻薄的长裤被水浸湿了,颜色发深地贴合到皮肤上,显出去掉衣物的身体线条。 腿是长的,腰是窄的,男孩子一样的偏向于单薄,但体力很好,在水里闹腾了一两个小时也不见气喘吁吁的样子。 短袖衬衫完全打湿了,稍微有点儿透明。 傅野蓦然想起了什么——不可理喻,无法理解的什么。 像他真的见过一样。 见过周齐从腰到腿都细微发着抖,小腹绷紧,显出少年似的腹肌轮廓。就这样,忍耐着什么似的地看着他,眼睛一眨不眨。 ‘我喜欢你,小明。’ 脚像钉住在原地,傅野低头盯着周齐。 渔网里活蹦乱跳着一条鱼。 周齐按住鱼,把自己撑起来了:“抓着了,可以回去了。” 刚才扑鱼的时候扑到石头上了,膝盖有点疼。估计明几天得留一块淤青。 要上岸了,周齐突然发现傅野没跟上来,扭过头,笑着问:“傅野老师啊,您还要继续吗?” “你……”傅野蜷紧了手,慢慢别过了脸,“走吧。” 抓鱼回去,都已经下午了,过了吃午饭的点,而去集市上卖鸡蛋买补贴的那波人还没回来,就连去菜园子摘菜的都还没回来。 因为拍摄两天的内容最后剪出来也就是一个半小时的片子,所以《桃源生活》节目组的任务不是很紧,相对来说,比在fn“工作”过得闲散。 所以周齐带了笔记本跟便携wi-fi。 他打游戏还是习惯台式机,不过要带出来,除了笔记本没得他选的余地。 昨天晚上热搜的事,周齐还没仔细看过,就是正好钟平阳给他看的页面是一个叫c什么江的职业选手发的微博,还配了张他的表情包,就随手登了自己的微博,给这个弟弟回了句话。 但如果这个江什么应下来了,同意跟他solo,周齐得去跟这个江什么约个时间。 两个人不认识,没有别的渠道,所以周齐这边只能用微博联系。 周齐打开了他关机快一整天了的手机,准备再把“微博”下载回来。 然而一开消息。 来自于刘义红女士,助理小赵女士,及不知名的其余工作人员。 24小时,来自于电竞圈、粉圈、鬼畜圈的吃瓜群众、粉丝、喷子、水军的无限热情把一张截图大的小事迅速发酵成了一件大事。 如果昨天r江正鸣出来讽刺,是给“职业选手输给男团明星”的这事添柴加火,周齐昨天随手发的“不服solo”直接是放火烧山。 “r”的微博超话里一条用户“es是信仰”发的动态被人工顶在第一页,顶了一上午四五个小时没下去过。 配图两张,一张是“es是信仰”的游 戏账号id截图,一张是历史战绩截图。 除了配图,用户“es是信仰”就编辑了两行字:“昨天那局,在现场,我辅助,跟江正鸣小号‘猴子上树’,图在下面。路人匹配都打成0-3-1了,就别说术业有专攻了,周齐说不服solo,是男人就去solo,输了退役吧。r-江正鸣” 这条动态既不中立,也不技术流,显而易见地带有强烈的感彩,却偏偏戳到了一众吃瓜群众的关注点,几个小时转发过六位数,又把昨晚的热搜顶上去了:“不服solo”。 r俱乐部的训练基地今儿格外安静。 因为上午老板冲过来了一趟,把r全队,尤其是队长江正鸣骂了个狗血淋头。 然后又单独约江正鸣去办公室,单独骂了一顿江正鸣:“不就一局匹配吗?输了就输了,输了又能怎么样?基地训练任务太少了是吗?闲的你去微博没事找事?年轻气盛是吗?还配一张表情包嘲讽别人,就你会用表情包是吗?带着全队不学好,r养你们是去给人发表情包的?” 江正鸣被骂蔫了:“老板我错了。” “现在说这个有用吗?舆论都已经炒起来了——你说你去招这个事干什么,就算你赢了周齐,又能怎么样?人家是唱歌跳舞的,你solo赢了也是应该的!你搞这些事出来有用吗?” 江正鸣:“那要我怎么办?” r老板一拍桌子:“你还能怎么办?赢。明白吗?” “这还有输的可能性吗?”江正鸣没忍住笑了,“老板,我要输给七公……周齐,我把头给你。” 上午12点54分。 r-江正鸣:“一局一血,你定时间。fn周齐” 一时间粉黑沸腾。 面对着12个未接来电和38条未读消息,周齐选择重新关机,洗澡去了。 膝盖磕得比想像得严重点,没淤青,就是擦破了一片半个手掌大的皮,看上去挺瘆人,但其实就很浅的一层皮肉伤,慢慢地向外渗血。 傅野不想看见周齐,就去做别的去了。 傅野是演员,但不能算是严格的“圈内人”因为傅野为人相当注重,和圈内人基本只保持着一种合作关系,不会有太多私交。 张汤就没接触过傅野。 “你会做饭吗?”张汤有点惊讶——傅野在帮他清理鱼鳞内脏,看上去很娴熟。 “嗯,”傅野清洗干净了鱼身,手上一点儿脏污都没留下,“常做。” 张汤:“年轻人会做饭的不多了。你是做给自己吃吗?是爱好?” 傅野的手顿了顿。 “可能是,习惯了自己做自己吃吧。” 傅野回房间时,正撞见从浴室出来的周齐。 头发还是湿漉漉的,只穿着一条深灰内裤,水珠从发尾向下流,流过肩胛、脊背,深入进腰窝,更深的,消失了。 周齐冷不丁看见傅野,吓了一跳:“你……” “摄像机关了吗?” 傅野打断了。 “关了吧。”周齐凑过去瞧了瞧摄像头,顺势滚床上去躺着了,把电脑摸过来从百度搜索里登进了微博账户。 傅野不知道为什么地有种恼怒,这种恼怒似乎来自于某种隐秘、下流的想法。 “你把衣服穿上……”傅野视线定在周齐膝盖上,“你摔倒了?” “嗯。” “在哪摔的?” 周齐有点儿心不在焉:“抓鱼摔了一跤,不碍事,晾晾不流血了我就把裤子穿上。” 下午14点12分。 “fn周齐:转发r-江正鸣微博” “fn周齐:行啊,明晚?” 周齐发完微博,看出种小学生约战的即视感,就又重新编辑了微博内容,加了一张江正鸣的职业选手单人像当配图。 “过来。”傅野低声道。 周齐抬眼:“干嘛啊?” 傅野开了一个便携式药箱,冷着脸道:“处理擦伤。” 有男朋友了还要什么r。 周齐关了笔记本,笑道:“你帮我?” “嗯。” 周齐乖乖过去了,挑事似的,含着字慢慢地问:“傅老师,你不是特不待见我吗?”他嘴边含笑,“给我上药,这不是委屈你了吗?” “……你话很多?” 周齐懒洋洋地后撑:“这不是闲的吗?” 第62章 歌手(7) 周齐蹲在炉灶旁边,秋田蹲在他旁边,一起看傅野做饭。 《桃源生活》请的两位固定c都是圈内出名的老饕,厨艺精湛,但李定下午去菜园子割菜苗的时候割伤手了,做晚饭的人就换成了这期嘉宾里唯一一个会做饭的傅野,跟张汤两个人一个炒菜一个煲汤。 盖上砂锅盖,张汤笑呵呵地看了眼跟秋田凑堆的周齐:“你俩蹲一块儿,兄弟俩似的,傅野就是给你俩做饭的爸爸。” 周齐:“?” 秋田:“汪!” “哥,你来一下,有个事。”钟平阳突然来了。 然后张汤看见,周齐、秋田,还有傅野,默契地同时转过脸向钟平阳看了一眼。 钟平阳吓一跳,不太确定地问:“哥?” 昨天钟平阳问能不能亲他一下,让周齐目前有点儿怀疑钟平阳的性取向——但他不跟钟平阳谈恋爱,钟平阳喜欢男的喜欢女的跟他也关系不大。 跟着钟平阳去了他房间,周齐问:“什么事?” 钟平阳问:“哥,你是手机关机了吗?” “关了,怎么了?”周齐说。 “你手机关机了,”钟平阳看上去有点崩溃,“bel联系不上你,当然bel就要找我了啊!” “刘义红女士吗?”周齐沉默了一会儿。 昨晚就是因为那12个未接电话,周齐才把手机又关了。 他用屁股也能想出来刘义红女士给他打电话是为了什么事——肯定是因为这两天微博上的事。这事周齐不想让公司安排他,江正鸣不服,赢了他再不服,输了闭嘴。 拿输赢说话,别的没用。 听见“刘义红女士”钟平阳咳了一声:“是她,哥你去给bel回个消息吧,因为一直打不通你电话,bel现在火气很大。” “知道了,晚上我给她回个消息。”周齐瞧他,“还有事吗?” 钟平阳犹疑了一下,试探性地问:“还有……等录完节目,要不哥你回来跟我们一起住吧?这样大家练舞练歌都很方便。” 周齐呲牙笑了笑:“说回去就回去,那我以前搬出来干什么?” ——原主以前搬出来干什么,这个问题周齐也不知道。 但跟室友分道扬镳的原因统共就那么几个,无非就是关系不和谐,吵架了,打架了,看着不爽。依据原主的要求来看,周齐估计是原主跟fn队长宁弈昊相处得不太和谐。 “哦……好,我们都尊重你的想法。”钟平阳点了点头。 离奇地,钟平阳一直有种错觉:周齐不记得以前发生过的事了。 像全然变成了另一个人。 可这种事根本解释不通,就是人格分裂,也不是这个样子的,以前是那个样子,现在是这个样子,不会交替换个性。 现在和他明确说不会再搬回去,也不像不记得过去发生的事。 周齐搬出来的原因很简单——周齐是gay。这件事全队都知道,但他们两个直男一个双,和周齐这样的gay相处也相处不出什么火花。让周齐搬出来的契机是他喜欢一个圈里才华横溢的作曲人,可这个人喜欢宁弈昊。这事当初闹得不大,但闹得很不愉快。宁弈昊没有跟男人在一起的想法,是周齐偏偏去无理取闹,被拒绝当晚撕破了脸,骂得很难听,最后搬出去了。 记得过去发生的事,比起人格分裂,更像是过去的个性和现在的个性其中一个是伪装出来的假面。 可——为什么要装呢? 钟平阳探究性地看着周齐,周齐只问:“行,出去吃饭吗?” “好啊,我和哥一起。” 晚饭上桌了。 干锅土豆、菌子蒸鸡蛋、香干炒熏肉、萝卜干炒腊肠四菜,鲫鱼豆腐汤一汤,猪油拌面主食。 张汤摘了围裙,坐到竹编长桌前,招呼人来:“来吃饭了,今天桌上的菜一半是我做的,一半是傅野做的——你们猜猜哪些是傅野做的,哪些是我做的?” 天已黑了,四处悬着电灯,细小的飞虫绕灯飞着。 周齐跟钟平阳一块来了,傅野坐着,不冷不热地看了他一眼。 这期《桃源生活》从固定c到嘉宾都跟傅野不熟,戴心月捂着嘴,夸张地说:“傅老师还会做饭啊,看上去好有食欲!” 钟平阳客气地应和:“前辈太厉害了。” 经纪人劝告傅野的的确出于事实——《桃源生活》不是一个傅野应该上的节目。咖位不符。 傅野在娱乐圈里处于一个特别的地位,他口碑很好,流量很高,粉丝数相当庞大,但他年轻,出道资历不够久,彬彬有礼却没有接地气的亲和力。 所以上这种节目,只有张汤、李定这样比他年长二十多岁的艺人才叫他全名,其他的嘉宾除了“前辈”就要叫“老师”哪怕是比傅野还年长好几岁的戴心月。 即使傅野接综艺,公司也不会安排给傅野这样的综艺。 所以显然是傅野自己要来的。 周齐瞥了眼坐在长桌一端的傅野,只觉就差给傅野围个神龛,把人当像供奉起来了。 明明是内里敏感、待人温柔的个性,却去了哪都格格不入,显得这么……孤独。上个世界是这样,这个世界也是这样。 有所感应地,傅野向周齐看了一眼。 周齐正在看他,慢慢地、愉快地向他嘴角上勾,说:“没有辣椒的就是傅,老,师做的饭吧。” 桌上人都一愣,张汤惊问:“你偷看了吗?你怎么知道?” “因为吃过啊。”周齐恶劣地笑了笑,“傅老师的东西,没有辣的。” 傅野猛地一僵,盯着周齐。 周齐一脸无辜,冲他耸了耸肩。 张汤倒更惊讶了,周齐跟傅野两个人上节目前他都没接触过,不过看这两个人——一个男团流量,一个新科影帝,之前有过交集? “你跟傅野在上节目之前认识吗?”张汤问。 钟平阳也很惊讶:“是啊,哥你跟前辈见过面?” 周齐看傅野,傅野看周齐。 傅野不说话,周齐只能说:“我跟傅老师彼此相互学习过很多东西。” 张汤问:“学什么了?” 学习怎么上床。周齐想着,把勺里的一点儿鱼汤舔了进去,笑道:“我跟傅老师学语文,傅老师跟我学打野。” 周齐瞧着傅野,问:“傅老师,你说是吗?” 傅明贽不记得了。傅明贽可以说“不是”可以不让他说这些像故意攀关系的话。 傅野慢慢收紧了手,微笑道:“是,我们……认识很久了。” 他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应周齐的话。 傅野清晰地认知到,他在像个精神病患者一样,不正常、无缘无故地渴求跟周齐的一切接触,一切关系。 周齐说的不是真的。 可他希望那是真的。他与周齐认识了很久,周齐的过去被他占有,未来将依旧被他占有。 这是一种不知原因、令人作呕的占有欲。 他应该 跟周齐谈一谈了。 他讨厌不受控的情绪。 所以他一样地厌恶周齐。 为了傅野,节目组赶了不少台本细节,在晚饭时间加了个小游戏。是改版的“击鼓传花”找个人放音乐,其余人传节目冠名商提供的酸奶瓶,音乐停了,手里拿着酸奶的人要接受私人向问答。 李定起身道:“我手包着绷带,传酸奶不方便,你们五个玩,我背对着你们放音乐。” 戴心月捧场:“好呀,李老师你慢点放,千万别丢到我。” 然后第一个就丢在了戴心月手里。 “……”戴心月没办法,“好吧。” 张汤笑呵呵地问:“还是单身吗?” “单身,工作太忙了,我有四五年没谈过恋爱了吧。”戴心月是演员,但代表作倒不是影视作品,是一系列的综艺真人秀,忙得脚不沾地,她弯着眼对傅野笑,“以后准备找个傅老师这样的,能做出一桌菜的男人结婚。” 傅野下意识看了眼周齐。 结果看见周齐竟然跟秋田狗搂在一块儿,其乐无穷。 又上了第二轮。 丢到了钟平阳。 张汤笑道:“老李可以啊,都没丢到我……这次是钟平阳,你们谁出问题?” “我吧,”周齐把手从狗毛里抽了出来,挥了挥,“我问。” 钟平阳睁大眼:“哥?你想问我什么?” 周齐稍一思索,问:“想谈恋爱吗?” “……哥,”钟平阳愣了下,“你问我这个干什么?” 周齐:“不是你输了吗?” 钟平阳:“……” 周齐:“不说吗?” 傅野又淡淡地看了周齐一眼。 “我……”钟平阳不知道周齐是什么意思,问得像……要不要和他谈恋爱一样——如果周齐就是这个意思呢?就是,问他想不想和他谈恋爱呢? “暂时没这个打算,”钟平阳乖巧地一笑,“以后看缘分吧。” 钟平阳转问:“哥你呢?” 周齐无赖似的举手,道:“没输呢。” 于是下一轮周齐就输了。 钟平阳跟戴心月“哈哈”笑起来,张汤也忍俊不禁,唯独傅野一脸心平气和:“这次我问。讲讲你的前任,可以吗?” 钟平阳一愣,看着周齐:“哥会说吗?” 周齐:“可以啊。”周齐想了想,懒散道,“上学认识的,学习特好,十项全能,会写试卷会做饭,除了打游戏菜了点没别的缺点了。不过后来毕业就分了。” 戴心月点点头:“同学关系啊,那这过去很多年了。” 周齐笑了:“没,我准备再把他追回来。” 钟平阳一愣:他没想到周齐会在节目里说出这种坦率的话来,更没想到周齐想去追从来没听说过的一个“前任”。一个月前,周齐还在宁弈昊面前破口大骂,骂宁弈昊是个抢男人的贱人。 蒋驹——周齐喜欢的那个作曲人,可不是周齐前任,也不是周齐同学。 是编的吗? 钟平阳笑了笑,想开个玩笑把话题带过去:“哥,你居然从来没……” 可话说一半,他猛地一滞—— “学习特好”、“会写试卷”、“会做饭”、“打游戏菜了点”。“我跟傅老师学语文,傅老师跟我学打野”。 钟平阳一下子闭上了嘴,不再说话了。 可——怎么可能呢? 可能会是周齐说 的“前任”就是傅野吗? 周齐26岁,傅野24岁,年纪不一样,即使在同一所学校,也不可能是同学。 十有八九只是巧合,或者更直接地,这三个人是彼此认识的。 傅野安静地坐着,一个字也没有说。 “那个人是谁”、“为什么要去追他”、“为什么要去追喜欢的人的同时,还要跟别人纠缠不清”、“你把我当成什么”——有什么淤塞在心口,发闷,难受。疼。 莫名其妙,让人躁怒难平。 即使到睡前录制结束,各自回房休息,不安、厌烦、躁怒还纠缠在一起,让人不得安宁。 直到十点半,周齐随意地瞥了他一眼:“十点半了,你要睡了吗?” “不睡。” “你现在睡得晚了吗?”周齐戏弄道,“你长大了啊,有夜生活了。” 傅野作息相当规律,除了工作需要,基本都会在十一点前睡觉,似乎从很久很久之前就有的习惯了。只是烦躁感让傅野说了句“不睡”。 “……”傅野冷着脸去关了灯。 屋中一下子黑了,周齐膝盖上笔记本屏幕幽幽发光。 跟江正鸣的solo定在后天晚上九点,周齐本来想定明晚的,明晚solo的话,录制结束后回a市汽车加飞机得走七八个小时,他回不了a市,得在本地市区找间设备好的网咖,就地跟江正鸣来一局。 是刘义红女士给他推到后天去了,要他回a市。 r训练基地在a市,刘义红女士要求他去r基地去和江正鸣打比赛,双方同时开直播,公平solo。 刘义红女士的原话:“你搞出这么一件事来,要比就比,也不指望你赢,关注度炒出来就够了。到时候公司会和r那边联系,让职业选手稍微放点水,让你别输得太难看。” 周齐回:“好嘞,您让他多放点水,争取先送塔,这样我好处理。” 后天solo,周齐准备今晚打两把试试手感。 到别的世界做任务让周齐最欣慰的一事就是原主无论年纪大小,反应力跟反应速度都跟他受伤前是相符的。 但刚刚登进游戏,断网了。 周齐呆头呆脑地点开了电脑的连接wi-fi一栏——“ur7daddy的专用网”没了。 然后周齐在傅野手里找到了被摁断了的“ur7daddy的专用网”。 周齐:“你干嘛啊?” 傅野冷笑:“关灯。” “……电脑屏幕也算灯?” “……” “你没点夜生活吗弟弟?我要打游戏啊。” “……” 周齐说着,突然想到什么,笑了:“这样吧,把wi-fi还我,跟我上床,傅明贽你选一个。” “……”屋中漆黑,傅野似乎从牙缝里挤出了几个字,“你还要不要脸?” 周齐哼笑:“还有更不要脸的。你给不给我?” 肯定会给吧。周齐看得出来,傅野是真不想跟他上床。 但等了五分钟,周齐没等来wi-fi。 周齐皱着眉,去拉傅野拿着便携wi-fi的手,傅野把手别到了身后,周齐就勾着傅野脖子去亲他,懒洋洋地在傅野肩窝、锁骨上磨蹭,流氓似的问:“给不给我?” 傅野的呼吸慢慢地急促起来,像僵死了一样,一声不吭,一动不动。 周齐把他按下来了。 夜很静,周齐笑了声,撑在傅野身上,说:“弟弟 ,再不动,我要干你了。” “像……你和你前男友一样?”傅野终于开口了,声音有点哑。 周齐:“……?” 傅野嗓音听上去很冷静,适应了黑暗,周齐看得见傅野疏远的神情,哪怕是这样的姿势,仍作态斯文:“周齐,我应当和你说清,我不认识你,也和你没有任何关系。” “嗯,”周齐用指节把傅野下巴上抬,舔了舔他喉结,“然后?” 傅野的手抵住了周齐肩膀,把周齐推到了一定距离外,微笑道:“所以别纠缠我。我不喜欢你,或说,我厌恶你。” “你厌恶我啊,”语气充满了某种恶意,“厌恶我,但想和我做,爱?” 傅野神态渐冷:“没有。” 周齐笑了:“我信吗?” 傅野猛地推开他了,语气越来越冷:“可以了。我不想和你纠缠,你也不必在我身上费心,把心思用在你前男友身上,去追他吧。” 周齐翻了个身,愣神地看傅野。他去捏傅野下颌,又被“啪”地打掉了。 “你他妈这是,”周齐一顿,“吃醋了吗?” “没有。你想多了。” “那我跟你说个事。” “……” “之前随口编的,我没前男友。”周齐笑道,“现任是你,但你不记得我了,也不喜欢我了。” “……”傅野一怔。 他看见周齐坦荡荡地向他伸出手:“所以我想再把你追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恢复记忆会有一个小小的性格变化=v= 小明:信你的鬼话 第63章 歌手(8) 袋鼠tv的论坛爆了。 袋鼠tv是目前国内最大的直播平台,签了r全队的直播合同。去年r刚拿总决赛冠军,当前风头正劲,哪怕r管理相当严格,队员开播机会跟开播时长都寥寥,热度依旧高居不下。 自从八月四号江正鸣正式发微博,宣布后天晚上九点跟周齐的solo起,袋鼠tv的论坛就爆了,放眼望去,袋鼠tv论坛全是“周齐”、“r”、“solo”的相关帖子。 首页一个帖子已经盖了几千楼,是袋鼠tv管理人员发的官方帖。 标题:“r江正鸣 vs fn周齐——跨圈对决,公平solo,明晚九点,敬请期待!” 主楼贴了江正鸣跟周齐的微博截图,又洋洋洒洒地胡吹八侃了一两千字,说得煞有其事、有理有据,好像如果不去看这场“世纪对决”人均亏损一个亿,吊足了路人胃口。 然后结尾点题:“友谊第一,比赛第二”。 帖子一发,几分钟就盖了数百楼。 1l:1l!b! 2l:前排。 3l:nb看你r算个屁。 …… 130l:袋鼠的工作人员很灵性啊,结尾这句“友谊第一,比赛第二”很有深意。 131l:正面刚职业选手,7公主这是狂得没边了,坐等被打脸。 132l:垃圾r,路人局都打成0-3-1,跟周齐这种不男不女的男明星有什么好比的,职业选手solo赢了一个男明星难不成还是件光荣的事?江正鸣有本事去找re打野solo? …… 257l:132楼re粉?你家re去年比赛连总决赛都没入,人家江正鸣世界冠军,还solo,你自己没点b数吗? 258l:啧啧啧,就知道r跟re两家的粉丝又得吵起来,就没有人关注一下我们7公主吗?万一7公主赢了呢? 259l:吵归吵,闹归闹,别拿职业开玩笑。没有万一。 260l:没有万一。 261l:没有万一。 …… 399l:没有万一。 论坛各个帖子里都讨论得热火朝天,有r粉、r黑,r对手re的粉、re的黑,以及周齐的黑,和周齐的黑。 论坛置顶了一个竞猜贴:“八月六号,职业选手vs男团明星,你认为谁胜谁负?” 官方账号才宣布出八月六号周齐跟江正鸣的solo消息半个小时的时间,竞猜“周齐输”的赔率已经到了10,竞猜贴下的投票贴,参与投票的近千人里认为周齐“输”的比例占了89。 剩下的11里还有92的人投了“结果扑朔迷离”。 袋鼠tv的论坛沸腾了整整两天,不但是电竞圈跟粉圈的粉丝黑子,还吸引了大批大批的吃瓜路人,从八月六号下午,“rsolo”就挂到了热搜榜一。 八点半,比赛还有半个小时开始,江正鸣这边的直播间刚刚开播,不过十几分钟时间,直播间后台观众人数飙升了几十万人。 弹幕满屏,一晃眼就过去上千条弹幕,一多半是“7公主nb”跟“江正鸣nb”。 江正鸣开了瓶果汁,状态很放松,一边喝果汁,一边看两眼弹幕,笑道:“今天的比赛嘛,大家看个乐子,友谊第一,比赛第二,你们高兴就好了,我是不怎么在意的。” 弹幕满眼飞。 「江 正鸣nb!」 「b!」 「赢了你是江爹,输了你是江儿!」 「教周齐做人,可以吗?」 「这次solo你会放水吗?」 满屏弹幕,江正鸣偏偏读了那条“这次solo你会放水吗”笑得很和蔼:“放水嘛,我还是那句话,友谊第一,比赛第二。大家都是朋友,没必要那么严格。” 这话一出,弹幕炸了,全都是“黑幕预定?”、“卧槽真要放水?”、“什么情况?”节奏带起来了,江正鸣才慢悠悠道:“但就是再不严格,有件事大家应该是知道的,玩得再6,职业选手是职业选手,业余爱好者是业余爱好者——云泥之别,懂吗?” “放水?” 快八点五十,周齐才开了摄像头。其实他早来了,刘义红女士把solo地点安排在了r的训练基地,他下午四五点钟就到这边来了,但先在基地里逛了逛,用基地设备打了几局排位。 刚登进直播间,周齐就看见弹幕上全是“江正鸣说要给你放水”的节奏。 周齐懒洋洋地靠在电竞椅上,笑了声:“你们这都知道啊,消息够灵通的嘛,我经纪人刚跟我说了,江正鸣准备进场送塔,先让我半管血——别问我,真的假的你们去问江正鸣。”周齐习惯性地想点根烟,可摄像头摆着又不好抽烟,就转着烟盒笑道,“毕竟官方说了,友谊第一,比赛第二嘛。” 被观众撺掇着打开了周齐直播间的江正鸣一开周齐直播间,正好撞见周齐转着烟盒,漫不经心又欠打的样子,说“友谊第一,比赛第二嘛”。 然后:“所以啊,万一江正鸣没送塔,他就没给我放水……明白我意思吗?” 「没送塔=没放水,逻辑鬼才777」 「这他妈的是个狠人」 「7公主你还行不行了?能不能像个男人?」 「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吗?」 江正鸣:“……?” 灯暗。 冷清,缺乏人气而空旷的客厅,电视联网从袋鼠tv里调出了周齐的直播间,青年的面容因电视屏幕的放大而显得格外清晰。黑短发,薄衬衫,没加任何美颜滤镜,连下眼睑很淡的阴翳都看得见。 傅野坐着,看着电视屏。 前两天周齐说过的话不断重播。 “我现任是你,但你不记得我了。” “我想再把你追回来。” “傅明贽,我真的……看不得你一个人的样子。” 然后,他回答:“我不认识你,从前也没见过你。” 周齐对他笑了,轻声说:“你要记不起来了,那我们重新开始。” 重新开始——怎么开始? 他不记得周齐,如果只是周齐……认错人了呢? 傅野安静地坐着,电视声响响着,周齐的嗓音:“哟,开始了……江正鸣没送塔啊,这胜负心太重了,不说好的咱俩友谊长存吗?” solo规定,一塔一血一百刀,也就是先推掉对方一座防御塔,或者率先击杀对方一次,或者补到100个兵的一方获胜。 补兵的意思是补兵线血量的最后一刀,以求获得兵线带来的最高经济。 原本solo都是一局定胜负,但一局时长有限,为了娱乐性,刘义红女士通知周齐得三局两胜。 刘义红女士看得很开:“你跟职业选手的solo这件事的关注度很高,所以别浪费这次机会,三局两胜,公司已经跟r那边协商好了,江正鸣会给你放水,他会尽量补兵到一百个赢你,好 最大限度的拉长一局游戏的时间。你自己也争气一点。” “啧,补一百个兵啊,”周齐耷拉着眼皮,懒洋洋地问,“我同意你补兵了吗?” 三分钟。 “first blood!” 直播间沸腾。 「????」 「刚才发生了什么???」 「我去拿了个外卖,半分钟回来比赛结束了???」 「告诉我,这是谁赢了?我眼瞎了?」 「什么情况?」 「真黑幕?」 「黑幕你妈,你瞎了吗,江正鸣补兵压对面塔下了,跑不了了没看明白吗?」 「江正鸣刚刚吓得一哆嗦?」 「江正鸣你他妈是演员吗?老子在袋鼠tv充的钱全压你赢了!」 江正鸣脸色不太好。 传娱公司那边来找的他,再三嘱咐让他补兵就行,别的不用干,别杀周齐,比周齐先补兵补到100个就赢了。结果他是补兵了,把自己给补没了。 他是走位有破绽,可周齐的反应速度比他想象得比他快太多了。 一个职业,输给一个“业余爱好者”江正鸣脸上根本挂不住,也不看喝饮料,不看弹幕了,痛快道:“行,这局我输了,三局两胜,继续。” 周齐抬眼一笑:“继续啊。” 十五分钟后。 “first blood!” 江正鸣脸色彻底变了。 周齐,补兵99个,first blood。 在补兵补到第99个的时候,玩家“urrjiang”。 “urdaddy”的补兵太稳了,几乎一个没漏。补兵稳不稳是职业选手的基本功,跟对手放没放水一点儿关系都没有。这局跟上局不一样,这局时间长,到一半的时候江正鸣就发现了——如果单纯地比谁补兵先补到100个,他必输无疑。 开局六七分钟,他补兵数量就比周齐少了十几个。 江正鸣是职业打野,的确没职业中单、上单、adc这种吃兵线的位置补兵稳,但不代表随便来一个“业余爱好者”补兵都能比他稳。 ——怎么可能呢? 跟他对局的是周齐啊,fn的周齐! fn不是职业战队的名字,是个男团的名字! 江正鸣接受因为他答应放水,优势不绝对的胜利,但绝对不接受输给一个作为“电竞业余爱好者”的男明星。要这都输了,他还有脸吗? 如果要赢周齐,只能拿周齐一血。 “急了,”周齐评价,“江儿要不急,我就补一百刀赢了,非得送我一血,这我多不好意思,你们说是吧?” 周齐这人的确欠打。 男明星毒瘤。 “不过嘛,”周齐伸了个懒腰,笑道,“三局两胜,两局了,我赢了。” 弹幕彻底炸开了,后台观众人数已经飙到了百万观看,不少人两台设备周齐、江正鸣直播间双开。 「777nb!!!」 「卧槽卧槽卧槽!」 「这他妈是真的吗??放水赢的?这他妈放水放得太过分了吧?」 「一群狗喷子,自己去看回放ok?」 「r考虑一下换个打野?我看7公主就可以。」 「以后再无7公主,打野只看你r养你何用?! 」 “友谊第一,比赛第二。这么认真干嘛啊。”周齐对着摄像头,很不走心地眨眼k了一下。 当晚比赛的时候上了三个热搜。 热搜第一“r打野solofn周齐”。 热搜第三“fn周齐赢了”。 热搜第五“fn是男团”。 比赛后,又刷上来了一个新热搜“get到了周齐的颜值”。 微博热评:“向我那些年用过的7公主表情包道歉,对不起,我不该嘲777像个小娘们儿,今天晚上真的帅,your 7 daddy nb!” “从今晚开始,叫一声7爹,我们就是好朋友。[doge][doge][doge]” “看了直播以后,只想组队打周齐,他拥有了一个男明星不该承担的欠揍。” 还有一条热评后来居上,solo结束了一两个小时才发,十几分钟冲到了热评第一:“你们都想打周齐,我就不一样了,我想操周齐。” “你……”江正鸣梗着脖子,死盯着刚过来的周齐,别扭得憋不出话来,“打得,挺好。” “我也这么觉得。”周齐点点头,很认同。 江正鸣:“……” 直播一结束,r全队就都来看队长了,房间里原本很热闹,直到周齐一进来,冷场了。 一个看上去年纪很小的男孩子有点儿拘束,犹豫了一下,开口说:“你补兵很稳……你,你练过吗?” “练过,”周齐倒很自来熟,一直笑嘻嘻地,“以前训练的时候一天打十几个小时。” 江正鸣古怪地看了周齐一眼:“现在男团不练跳舞练补兵?你们娱乐圈的人这么热爱电竞吗,不打职业都天天练怎么打游戏?” 周齐随口说:“不就我一个?除了我还有谁?” 江正鸣想了想,才说:“应该说了也没事……傅野你认识吗?” “傅,野?”周齐一愣。 江正鸣挠挠头:“你应该听说过他吧,他不是很出名吗?” “我当然听说过他,但是你说……他打游戏?” “打啊,”江正鸣说,“天天打,我有他游戏好友,他玩得挺6的,从来不补位,只玩打野。” 江正鸣看见周齐沉默了好长一会儿,才慢慢地嘴角上勾:“哦,这样啊。” 直播结束了,电视屏暗了下来。 房间重新寂静下来。 不知坐了多久,傅野才起身,准备去洗个澡睡觉。但手机响了。 备注是“周齐”。 “小明,”嗓音听上去很愉悦,“今晚我去你家可以吗?” “……” “我想去,行吗?” 傅野面无表情:“不行。” “别啊,我就去你家睡个觉,一个人住太无聊了,你要答应就把你家地址发给我。”顿了顿,兴致勃勃地,“我把电脑带过去,晚上咱俩可以双排了。” 傅野:“……” 十分钟后,周齐收到了一条来自于“小明”的短信。 半个小时后,傅野在门前看见了周齐,微有点儿气喘,眼睛发亮,鼻尖汗湿:“小明,晚上好啊。” 作者有话要说:我以为我能今早醒,结果一觉睡下午了,就没然后了= = 第64章 歌手(9) 昨晚“777”超话里半夜十二点发上来一条动态,在超话首页被顶了一夜。 用户“此生无悔入电竞”:请问我这是排到周齐了吗?id是ur7daddy那个,排了两把全排到他了,ur7daddy玩了两局辅助,上来他妈的竟然跟打野跑了,全输出装辅助,从开局演到结束,留我一个adc在下路被对面吊锤,一局0-7,一局0-8,跟ur7daddy双排的那个打野差点儿没带动他。合着周齐这比除了打野其他位置都是演员? 附图两张,是两局的战绩截图。 这位用户诚实地反馈了这两局的情况,跟“urv,至于他本人用的adc,一局0-7-0,一局0-8-2,惨不忍睹。 这条动态一发表,迅速跟上了几百条评论。 用户“飞翔的鱼”:6666,反向超神日神仙,这战绩nb了。 用户“bsiodho”:7爹这么努力啊,下播了还努力双排训练。 用户“777娶我”:鲁迅曾经说过——世界上哪有什么天才,777只是把队友练跳舞的时间用来了打游戏上。 用户“甜系喵”:跟7爹双排的谁啊,半夜双排不会是女朋友吧? 用户“薄荷味girl”:不务正业的垃圾,只会给fn拖后腿!打游戏有个屁用!下个月fn的第一场演唱会难道要表演打野?太心疼fn的哥哥们了[泪][泪][泪] …… 一牵扯到周齐,照例粉黑五五开。 有一条短短的、不引人注目的回复评论迅速飘过去了,然后沉底:“fyyyy?傅野?” “傅野,”周齐屈腿坐在床上,向后撑,带着点儿逗弄的意味,“咱俩一块洗?” 电脑关了,已经成年的傅先生仍旧顽固地保持着过去十几年的作息习惯,周齐拉他跟自己双排到十二点,已经到了傅先生能够接受的底线。 成年的傅先生要睡觉了。 睡前洗个澡。 傅野连头也没回:“你不是洗过了吗?” 周齐舔了舔嘴唇,拉住傅野手腕:“没事,再洗一遍。” “……”傅先生不留情地挣开了手。 傅野去洗澡了,周齐就很无聊,无聊得开始翻手机。 十分钟前,钟平阳给他发了段微信语音——从一个星期前,周齐懒得打字给钟平阳发了两段语音以后,钟平阳就再发给他的消息就基本全是语音了。 还要求周齐也回语音。 “哥,下个月月末fn成团后的第一场演唱会,唱歌可以半开麦,但舞还是一定要练的,要是哥明天把事都办完了,就回公司舞蹈室来练舞吧。bel也嘱托过了,演唱会一定不能马虎!” 练,舞? 拿着手机,周齐沉默了好半晌。 然后很长、很慢、很不走心地一声:“哦。” 钟平阳倒回得很快,撒娇似的:“哥你终于回了,别‘哦’啊,明天你来不来公司?” 打架这事儿周齐可以。 但跳舞……周齐是没试过,没学过,一点儿不会,基本功也没有。 如果原主有基本功,应该能给他留一点躯体的肌肉记忆。但就从原主的黑粉规模来看,原主会跳舞的这件事很够呛。 他要学,差不多等于从头学。 某一瞬间,周齐有种错觉——他来了别的世界,好像是在履行全能人才的培养方案似的,上个世界 读书,这个世界跳舞,说不准再下个世界他就能算卦出师、持证上岗了。 充分解决了退役职业选手的再就业问题。 这很无敌。 周齐含含混混道:“我看看情况,再问问刘义红女士,你们先排,不用管我。” 出浴室以后,傅野看见周齐裹着一床薄被,已经闭眼睡着了。床单是白的,被子是白的,枕头是白的,连周齐上身的t恤都是白的,只有零散在枕头上的发丝是黑色的。 青年瘦削的手臂不动时青筋微突,细长的手指自然地勾着床单的褶皱。 傅野魔怔了似的,站在床前盯着周齐。 手不自觉地低下,去触碰、接近青年的嘴唇。 很软。 然后,被舌尖不轻不重地顶了一下。 “弟弟,干什么呢?”那双闭着的眼不知道何时睁开了,半眯着,戏谑地看他,“你这种行为很危险,明白吗?” 傅野一愣,手还来不及收回,只抵在周齐嘴角。 直到周齐抬起眼睑向他看,看着他,慢慢地把他食指含进了一个指节,傅野才大梦初醒似的,皱起眉猛地收回了手。 “去睡客卧。”这是傅老师说的第一句话。 周齐回他:“就不。” 傅野眉头皱得更紧了,从周齐脑袋底下把枕头抽掉了,冷冰冰道:“随你,你不去我去。” 可周齐地痞无赖似的,拉住了他手中的枕头的另一角,看着他笑:“别走啊,你房间双人床,睡得开。”说着,周齐开了手机,从手机上念,“以暴力、胁迫或者其他手段强奸妇女的,处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他语气放慢了,眉眼皆笑,没正形的样子,“弟弟,我不犯罪。” “……”傅野面无表情地盯了周齐半分钟,最后道,“放手。” 周齐:“就不。” “……” “乖弟弟,别看我了,好好睡觉,再看就要x了。” “……” 周齐拉过傅野的手,在他手指尖上亲了口:“放心,跟我睡,我保证保障你的妇女性自由权不受任何人侵犯。” 指腹从周齐唇角划到下颌,轻轻地上托着周齐的下巴。 周齐微一怔,却没多动,仰起脸,慢慢地用下巴蹭着傅野的掌心。 他想:小明成年了。 不会再每次都被逗得恼羞成怒,咬牙切齿地跟他算账了。会像现在这样,用一种从容、事不关己的态度,像现在这样望着他。 然后轻声问他:“周齐,你到底是为了什么才来纠缠我?” 傅野看见了周齐的笑容,露出一点犬齿,洁白而尖利。像狗,也像狼。 会像狗一样嬉皮笑脸地去哄一个人开心,去佯装乖巧地去讨一个人欢心。也像狼,假模假样地收敛起会刺伤人的獠牙和利爪,藏着野兽似的狩猎。 ‘他喜欢我,却不会留恋我。’ 某一瞬,一个古怪的、不属于傅野的念头骤地闪过去了。让他头脑有一瞬的空白,心口发紧,喘不上气了一样。 抬着周齐下巴的手渐渐垂下来了。 周齐接住了傅野的手,神色难得认真一次:“为了你啊。” 傅野垂眼望着周齐。 刚刚成年的男孩子一样的青年跪在柔软的床上,微躬着腰,皮肤在冷光灯下格外白皙,扣着他的手,亲昵、郑重地亲吻过他每一个指腹。 好像某一刻,这一幕重叠进了他过去一日日做过的荒诞、下流的梦。xxxxxxxxxxx,xx xxxxxxxx,xxxx,xxxxx,xxxxxxx:“傅明贽,xx……xxx……亲我一下。” 神经上某一根弦一下子崩断了。 傅野捧住周齐的下颌,吻了过去。 傅野想,他厌恶极周齐了。 一碰见周齐,所有的事就都变得毫无由头了,也无法再受控制。他既不知道他为何会对周齐有那样可耻难堪的下流想法,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会想要亲吻周齐。 像病态的需求,仿佛有个人不停地在耳边向他说:“让他依恋你。” “让他离不开你。” “让他以后不要再丢下你一个人了。” “喜欢还不够。” “你想要他,要他的过去和未来。” “让他属于你,只属于你。” ——神经病。 傅野手指发抖起来,亲吻只浅尝辄止,便推开了周齐,平静道:“我没什么可以转移给你的,也给不了你什么。” 周齐碰了碰湿漉漉的嘴唇,盯了傅野好一会儿。 有惊愕、戏弄、不可思议,唯独没有耽于亲吻的和沉迷。他清醒地、惊讶地看着傅野,眼睛一眨不眨。 傅野无缘故地升腾起一股烦躁,语气却恢复了对待客人的彬彬有礼:“该睡了,我去客卧,你今晚好好休息,明天你的公司应当有新安排。” “别。” 可他又被拉住了。 周齐懒洋洋地倚躺着,朝傅野一笑:“咱俩商量个事?” 傅野将被揪住的浴衣一角从周齐手里拉了出来:“说。” “这个啊,”周齐稍微坐正了点,好显得他态度端正,含着字慢慢地问,“傅老师,我想问您,您缺床伴吗?” 傅野微笑起来:“你这是什么意思?” “想跟您发展一段长期稳定的包养关系。”周齐一顿,笑了,“主业承接代练排位、双排陪打服务,副业陪您上床。傅老师,可以吗?” “……不可以。”傅野敛了笑,脸色终于冷下来了。 周齐早就猜着傅野不肯答应了,就笑嘻嘻道:“也行,那傅老师您还认识别的有钱人吗?” 傅野:“你想做什么?” “娱乐圈这种地方嘛,找棵大树好乘凉。我一个人在男团唱歌不会跳舞不会,除了打野一无是处。”周齐顶了顶上颚,“我得找个有钱人给自己留条退路啊,这样以后如果我男团混不下去了至少还能当个小白脸——傅老师,您说我说的对吗?” 傅野:“……” “傅老师,我记得您认识江正鸣,那您认识r俱乐部老板吗?r老板我记得他有个热爱电竞的妹妹,傅老师要不您好人做到底,介绍一下这位妹妹给我认识一下?发展新缘分?” 傅野:“……” 说着,周齐摸了摸自己的脸:“我查的资料好像是说这个小妹妹以前跟江正鸣谈过几个月,如果江正鸣都可以,我去追她的话……” “闭嘴。” 第二天早。 周齐醒得很早,早六点多点就醒过来了。 睡前明明盖的是两床被子,睡醒之后又滚到了一床被子里面。像过去傅明贽还记得他的时日一样,从背后拥揽过他,手臂环在腰上。 亲密无间地顶着他。 周齐怕痒,又不自在,就偷偷摸摸把傅野推开了。 然后继续睡了。 半梦半醒间,傅野好像起床了。 下床前还没忘把他拖得更远了, 直到拖进另一床冷冰冰的被窝里才停手。但似乎傅野思考了一下,又更换了一下盖在周齐头上的被子,把冷冰冰的被子换成了留着点儿温热的被子。 早餐是傅先生做的。 烤吐司,加培根煎蛋。以往日年级第一的厨艺来说,这是很敷衍的一顿饭。 但周齐要求很低,傅老师做什么,他就吃什么。周齐很兴致勃勃,兴致勃勃昨天的事:“傅老师,你昨儿答应包养我了,以后我可以跟你一起住吗?” 昨天晚上傅明贽同意包养他了。 因为傅明贽拒绝给周齐介绍r老板的妹妹。 银叉用力过重,一下子划破了柔软的太阳煎蛋,蛋液流淌。 傅野斯文地擦了擦叉子:“不可以。” 周齐眼巴巴地看他:“真不可以啊?” “只是双排而已。”傅野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没必要住在一起。” 包养条款里目前只有一条内容。 双排上分。 不过就算只有双排上分,周齐估计到时候任务结束那条“找一个深不可测的金主”也能够被判定完成。 周齐慢悠悠地喝了口奶,转着筷子问:“那我以后叫你什么啊?傅老板,傅老师,傅先生,傅野,傅明贽,小明,还是弟弟?” “……” 周齐说:“叫干爹就免了,你比我小。再说也没代打排位的叫老板干爹的,代练认干爹,这我血亏啊。” “……” “叫什么随你便。”傅野微起身,抽走了周齐的筷子,“吃饭不要转筷子。” 周齐手里一下子空了,呆头呆脑地看了看傅野手里的筷子,小学生似的:“……哦。” “也别转餐刀。” “……” 周齐乖乖地把太阳蛋和培根吃掉了,又把奶喝掉了,把餐具摆好,谨慎而期待地问:“今天下班,我真的不能继续来你家睡觉嘛?” “不能。” 作者有话要说:周狗:qaq 第65章 歌手(10) 下个月月底,九月月底,fn在a市开演唱会。 fn出道一年,下个月是fn的第一场演唱会,门票七月底就售罄了。除了一个烂泥扶不上墙的,fn其余队员都很重视下个月的演唱会。 fn全员的重视以刘义红女士的主动施压转交给了周齐本人。 “你怎么跳不了?”刘义红女士瞪着周齐,“其他人能跳,就你不能跳?其他人能唱,就你不能唱?出道一年了,周齐你就不能有点进步?” 周齐很无奈:“刘义红女士……” 刘义红女士:“叫我bel。” “好,bel女士,”周齐说,“我也想有进步,一个人有进步总是好的。但现实状况就是我既不会唱歌,也不会跳舞,我要上台了,得拖别人后腿。” “你一直拖别人后腿,现在才有这个觉悟吗?”bel女士冷哼了一声,一针见血道,“你出道一年,不一直都是现在这个水准吗?” 周齐:“……” bel又说:“但和公司签艺人合同的是你,想当明星,想出名的也是你。周齐,你二十六了,不是小孩儿了,你必须对你的决定负责,还有快两个月的时间,演唱会前你必须把所有舞蹈都跟队员排好——这件事没有你反驳的余地,要不然你付违约金直接跟公司解约。” 周齐:“……” 得。 刘义红女士做事向来雷厉风行,说一不二,她说没商量的余地,那就真没得商量了。 周齐点点头,没办法了:“行吧,刘义红女士,我去跟那哥几个排一排看看,无论行不行,我尽力好吧?” “ok。”刘义红女士坐在转椅上打量了周齐一会儿,到周齐转身要走了,突然说,“等等,你跟fy工作室有联系吗?” 周齐脚步一顿,侧过半张脸:“fy工作室?” “对。你跟他们那边认识?” “fy,这哪儿?” 刘义红:“……” 她很难相信周齐作为一个圈内人真没听说过fy工作室,又想不明白周齐装不知道的原因,就直白道:“fy工作室主要负责傅野的工作代言问题,fy是傅野名字简写。” 周齐一听,心想刘义红女士这是在问他认识傅野吗? 当然认识啊。还是他现在的金主。 但作为一段长期稳定的包养关系的乙方,如果他具有良好的小白脸职业素养,就绝不能向任何人透露金主的私人信息,更不能向任何人承认他跟金主间的苟且关系。 于是周齐惜字如金地问:“傅野有事?” “这个……”刘义红女士沉吟了片刻,才说,“不好说,该让你知道的也用不着我跟你说,你没必要知道的我也不用多说话,当下我就不多说了。”她话外有话,“反正周齐你好好努力,无论干什么,只要你能在娱乐圈长久地走下去,会有好资源的。” 周齐:“?” 刘义红女士是在向他表达——天道酬勤? “还有管理好自己的言行举止,别得罪不该得罪的人。不然麻烦来了,公司也帮不了你,毕竟有些人后面撑着的不单单是资本。” “……”周齐沉默了一会儿,“你说的是……傅野?” “走吧,”刘义红女士没回答他,朝他摆摆手,“去练舞室吧。演唱会绝对不能出一点岔子,记住了没?” 九月底的演唱会排了24首曲目,十几首带编舞。 让人想退出游戏,删档重来。 练舞室场地很大,四面围着等人高的镜子。显然为了照顾木桶中最短的那根木板,公司安排了两波舞蹈老师,一波跟fn其余三个人一起排舞重编舞,另一波小学老师一样耐着性子以01倍速教周齐怎么跳舞。 小学老师组组长jas不可思议地问:“你……真的一点儿都不会?” 周齐盘腿坐地上,托着腮,看上去一点儿都不着急,充分诠释了什么叫“烂泥扶不上墙”:“真的,一点儿不会。” “……”jas盯了周齐两分钟,才做好心理建设,“那也……没关系,你起来我们一点一点学,可以……”昧着良心说这话,jas自己都没底气,“肯定可以学会的。” 周齐没正形地嘴角上勾:“好啊,那老师教我。” “钟平阳,专注点,不要去看别的地方!” 另一组的编舞老师皱起眉,呵斥了一声。 “哦,”钟平阳迅速收回了看周齐的视线,“好的,抱歉。” 可明明嘴上说着“抱歉”钟平阳还是没忍住用余光瞥了一眼周齐。 像个……被拖去上学的一年级小学生,一脸要了命了的样子。然而还是很认真。 宁弈昊淡淡地看了钟平阳一眼:“你在看他?” 钟平阳笑道:“嗯,他很有意思。” “是吗?” 下午六点,周齐没有来。 下午七点,周齐没有来。 晚上八点,周齐还没来。 晚上九点,周齐依旧没来。 傅野去清掉了多做的饭菜,收拾掉了浴室新放置的第二套牙刷浴巾,把这套房子中多出来的所有东西都扔进了垃圾桶。 他清晰地知晓他厌烦跟周齐的接触,却又像活在谵妄中的精神病一样,去在他的居所放置第二个人的用品,放置根本用不上的东西。 根本用不上。 这里只住着他一个人。 十点,傅野关了电脑,去洗澡了。 十点半,睡觉。 十点五十五,门铃响了。 智能摄像在傅野手机上显现出了门口来客的面目,在夏夜急促地喘着,衣领汗湿,汗沿着下颌的线条垂落。细长的手指捏在衣扣上,从脖颈到锁骨,一颗颗向下解。 开门了,傅野冷淡地看向门口的人。 门口的人呲着牙笑,扣子已经开了三四颗:“傅老师,我在十一点前回来了,你没睡吧?” 仿佛是某种不言而喻的默契,傅野揪着周齐的衣领,扣着周齐捏在自己衣领上的手,把周齐用力地拉进了门。 “砰——” 周齐眼中又浮出昨晚被他亲吻时的惊讶,不过很快便反客为主,勾着他脖子,探入他口腔。 悬崖勒马。 周齐倚在门上,按着门把手撑住腰,看着傅野笑:“傅老师,我下班了。” 他衣衫不整,傅野衣冠楚楚。 似乎有许多话积在胸腔要说,可都说不出来了。傅野注视了周齐几秒,便转过身走了:“别叫我傅老师。” 周齐依旧靠在门上,舔了舔嘴唇:“你不是早上说过随便我叫你吗?” “我没教过你东西,也不需要你叫我老师。”傅野说。 周齐:“你教我的多了去了,只是你都不记得了。” 傅野一停,声音很冷:“我不想再重申一遍,我没见过你,从前不认识你。我没忘记过任何事情。别把另一个人做的事扯到我身上来,我不喜欢。” “…… 哦。”周齐低了低头,“那我以后不提了。算了。” 心里刺了一下。让人不舒服。发涩而疼。 傅野顿了很久,只说:“去睡觉吧。” “我可以跟你一张床?”周齐一下子抬眼。 “……不可以。” 但傅野还是没能把周齐赶走。 练了一白天的舞,已经累得浑身上下只有嘴皮子能动了。周齐瞧了眼傅野,慢腾腾地问:“小明,你为什么会亲我啊?” 傅野没理他,闭上眼睡了。 周齐眼巴巴地看了一会儿,傅野都没理他,他就只能拉着傅野胸前的被子,靠近傅野在他嘴唇上“啾”了一口。 被子底下,傅野猛地蜷紧了手。 可他最终也没动。 fn的演唱会还安排了一首未发行的新歌做压轴。这首压轴目前还没出曲子,但敲定的是首慢节奏的情歌。对于周齐来说,等同于不需要编舞。 词早已经定好了,作曲人也定好了,今天来公司跟fn交换意见。 作曲人叫蒋驹。 以周齐对本世界的孤陋寡闻,没听说这个人,但经过百度百科词条搜索,显示蒋驹是一个年轻孤高、才华横溢的作曲人。 瘦高个,小麦皮,狭长眼睛,很俊气,却显得有些孤僻。 他在录音室等fn,进门时,周齐看见蒋驹抱着一把吉他在试音,低着头整个人沉在吊顶灯的影子里。 钟平阳,或说除了周齐的fn全队都心知肚明,蒋驹这样的作曲人肯给fn量身定曲,是为了宁弈昊。 可……这样蒋驹、宁弈昊、周齐三个人凑在一屋里,也未免太尴尬了吧? 一进门,钟平阳率先开朗地对蒋驹笑了笑,微一鞠躬,很有礼貌:“蒋老师好。” 蒋驹“嗯”了一声。 文嘉希也一样地半鞠躬,对蒋驹说:“蒋老师好。” 蒋驹又“嗯”了一声。 再到宁弈昊,宁弈昊锁着眉头,神色有点儿复杂,却如同不认识一样,淡淡道:“蒋驹老师,您好。” 蒋驹放下了吉他,从影子中抬起眼,轻轻地问:“最近还好吗?” “还好。”宁弈昊手插兜里。 蒋驹看着他:“之前的事……很对不起。” 宁弈昊:“没事的。” “你……”蒋驹顿了顿,“祝你演唱会成功。” 几乎蒋驹说一句,宁弈昊回一句,蒋驹说什么,宁弈昊回什么,绝不节外生枝:“借您吉言。” 蒋驹一时沉默,于是周齐照本宣科,郑重其事道:“老师好。” 蒋驹直愣愣地看过来一眼,耿直道:“看见你,不太好。” 周齐:“?”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看能不能多写点吧,这两天忙 第66章 歌手(11) 看见你,不太好。 于是周齐又一模一样地一遍:“老师好。” 蒋驹:“……不好。” 周齐:“我好。” 蒋驹:“……” 周齐抬手,微一弯腰,特讲礼貌:“老师请,您开始讲话吧。” 说实话,周齐觉得这位年轻孤高、才华横溢的作曲人,可能脑子有点儿问题。俩人头一回见面,他说一声好,蒋驹回一声不好。像个高功能ai机器人。 所以,周齐猜“请开始讲话”说不准是提示ai进行下一环节的指令关键词。 果不其然,蒋驹别过眼,不搭理周齐了,开始说:“曲子已经写好了,你们先听一下没有唱词的deo,听完我再加词,给你们唱一遍试试。” 他嗓音偏干净,即使提高音量说话,声音也不会显得吵闹。 据百度词条显示,蒋驹今年25岁,获过多项国内外音乐奖。单身,无绯闻,家庭不详。 很ai的履历。 周齐随便拉了把高脚凳,坐一边去了。 先放的试音小样,曲子质量很高。录好的deo播完了,蒋驹没放伴奏带,到录音室角落的钢琴前开了琴盖,开始边弹边唱。 是首情歌,跟写好的歌词是合拍的,讲了一个人单恋多年无果的故事。 周齐音乐素养极低,但这不妨碍他欣赏出ai老师把这首单恋别人的情歌唱得很身临其境。说实话,蒋驹这样的作曲人的各方面水准比他这样学哪样哪样不行的小明星多了,但蒋驹既不上台表演,也不出唱片,只写歌。大抵是出于老艺术家青年时期的思想觉悟。 钢琴声音渐渐淡了,没了最后一点儿尾音。 周齐听了,很感慨:“老师,你是单恋过谁吗?是没有结果吗?” 钢琴声没了。 当周齐说完话,人声也没了。fn其余几个人脸色多多少少变了变。他们还记得之前周齐因为追求蒋驹无果闹出的事情,大家都很难堪。 录音室一片死寂。 直到蒋驹从钢琴前站起来,向周齐走近,一个人坐着一个人站着,所以蒋驹低头看着周齐,字正腔圆,吐字清晰:“周齐,我不喜欢你。” 周齐:“?” 钟平阳坐立不安地看了看周齐,悄悄拉着周齐的衣角,小声说:“哥,都过去了,你……你别,你看开点。” 周齐:“?” 这俩弟弟,干嘛呢? ai中病毒了? 周齐瞧了蒋驹一会儿,试探道:“老师好?” 蒋驹显而易见地一愣,居然没说出话来。 不说话了,可以下达下一个关键词指令了? 周齐又试探性地说:“请开始讲话?” 蒋驹:“……” “……”钟平阳沉默了一会儿,看着周齐,一言难尽,“哥,你说什么呢?” 周齐平常讲话一直吊儿郎当,带点儿口头用的儿化音,现在突然也字正腔圆了起来,一个字一个字地说:“请开始今天的工作任务。” 说完,周齐才瞥了钟平阳一眼,说:“对行为艺术家的尊重,弟弟明白吗?” 钟平阳:“……啊?” 录歌比练跳舞省事,但录了一天,录得周齐焦头烂额。在唱歌跳舞上,他委实是个毫无追求的人,被拖着从早录到晚,比赶鸭子上架还费劲。 特别是,发现蒋驹这位立志成为人体ai的行为艺术家还是个特讲究的音乐人 之后,更费劲了。 一首三分五十八秒的歌,周齐一共分到手六行歌词,计三十六个字,就这三十六个字,蒋驹逼他从天早唱到了天黑,明儿还得继续来唱。 晚上六点好不容易从录音室出来,周齐又被fn的那几个打了鸡血似的弟弟拉去练舞室了。 一练练到晚上快十一点钟。 一练练到晚上快十一点钟。 一连一个星期,每天卡着十一点前后去傅野家。 累是真累。周齐是那种体力很好的,也快撑不太住了。倒不单纯是因为fn演唱会前练习强度太高,主要是他不会跳舞,那几个舞蹈老师又硬拖着他去跳,跳不会不让走。 还好周齐学东西是真的快,不然他下半夜也够呛能去找傅野了。 一个星期,周齐连排位都没怎么打过了。前两天打过一把,结果玩一半睡着了,不过后来倒没挂机,第二天看战绩应该是傅野给他打完了。 这多不好意思。 今天又刑满释放了,周齐躬在床上,抬了抬手指:“傅老师,双排吗?” 傅野垂眼看了他一会儿。 消瘦的肩膀没进t恤里,连带着深深浅浅的淤痕也一起没进看不到的地方去了。青年原本就偏瘦,过高强度的训练更把整个人消磨了一层去,细细的脊索沿着后背在t恤下明显地凸起。 傅野突然就很生气。但他也不知道他在恼火什么。 干别的可能没力气了,但打排位,周齐估摸他还能再打两三把,熬到下半夜没问题。 “傅……”周齐又抬手,想撑起身去开电脑,可刚刚叫了傅野一个字,便背后一沉,被按在床上强制性地趴着。傅野扶着他的腰,把后背的t恤掀上去了。 “干什么呢?”周齐问。 傅野的手指很轻地碰了碰他肩背:“疼吗?” 周齐扭过头去看他:“你当我小姑娘吗?” 傅野俯着身,就这样半跪在床前亲吻了上去。周齐想翻过身来,可又被傅野给按住了,弓着脊背,傅野拉过他手臂锢着,亲吻过他嘴角,颈窝,低头时后颈凸出的骨节,再到磕出淤青的后背,渐渐深下,去到腰窝。 周齐本来就受不了别人碰他,更受不住傅野这样亲他,就挣出手来去拉傅野:“不跟我上床就别这么弄我,可以了。” 傅野松了手。 周齐终于撑坐了起来,抬眼看傅野:“你现在是要睡觉,还是跟我一块打把排位?” 做了这些事,傅野眉目间倒不见什么情绪,淡淡地看他:“你就只想着打游戏吗?” “不然呢,”周齐笑了声,“你包养我,不就是跟我一块儿双排打游戏的吗?我要是因为工作太忙没法跟你打游戏,这不就失责了吗?” 傅野没多说,只问:“你接受演戏的工作吗?” 周齐:“嗯?” “既然你说我包养你,那你可以选择脱离传娱和你目前的团体fn,转签天行传媒。我替你付违约费。”傅野神色平静,“如果你接受,你可以去当演员,也可以只接综艺和代言。” 愣了一会儿,周齐问:“为什么突然跟我说这个?”说着,周齐笑了,“傅影帝,您该不会想让我这种外行人跟您一块演戏吧?” 傅野垂下眼,敛了情绪:“你不适合唱歌跳舞。” 嗓子哑了。身上都是淤青,像在外面被人欺负了回家的小孩。 每天都要回来得很晚,第二天还要很早就要出门。 就算他不喜欢周齐,也不想看见周齐这个样子。 周齐 :“……” 周齐好一会儿没说上话,他心想:有这么明显吗? 好像是挺明显的。 前几天录歌,fn四个人里面就他被ai行为艺术家挑的刺儿最多,两天下来,别人还好好的,唯独他一个嗓子都哑了。 但他嗓子哑了可能跟唱歌唱多了没关系,可能主要还是话说得太多了。 每天对着ai老师就是一顿指令下达,越下达越复杂,两天里从早下到晚,ai行为艺术家就跟他从早指令反馈到晚。相处得十分流畅。 但不适合唱歌不适合跳舞,不代表他适合演戏了。 演戏对他来说跟唱歌跳舞一个样,也是从头开始学。 “演戏我也没学过,不在行。”周齐耸了耸肩,“我适合去打职业,不唱歌不跳舞了,要不我转业去打职业比赛?” 傅野淡淡地看着他,没说话。 从男团转业去打职业的这件事,其实周齐一来这个世界就考虑过了,如果身体反应速度跟得上,他完全可以去干点儿对他来说更有意思的事。 当初没转业的主要顾虑是,得不了分。 就譬如找金主。哪有职业选手找个中老年在职董事长包养自己,当个电竞圈的小白脸的? 但现在不一样了。找了个双排上分的金主,还是任务野望要求的最高得分点傅野本人,他可以转业了。周齐懒洋洋地躺回去了:“这也行,我明儿去问问经纪人吧,看要怎么……” “不能。” “……为什么?” “二十六岁年龄太大了。”傅野没什么表情,只是说完就把灯关了,把被子盖到了周齐头上,“睡觉吧。” “……”周齐卷着被子翻了个身,背对着傅野了,闷着头,“弟弟。” 傅野坐了半晌,也躺下去了。 明明不是年龄。明明是打职业比赛训练强度太高,要去国外比赛,住在基地训练。 一个隐秘、可耻的念头植根在他头脑中,毫无缘由地出现,生长,壮大。让他由衷的恶心。 ——把周齐养起来,谁也碰不到,让周齐依恋他,只看得到他,再也离不开他。 这样,周齐就不会走了。 周齐向来不关注微博事宜,也不太关注微博热搜,之前跟江正鸣打了次solo,有关于热搜的那条野望要求应该已经完成了,后面半个月周齐就再也没打开过微博这个a。 还是助理提醒他,作为一个男团艺人,他该发自拍了,周齐才重新打开了微博。 上次周齐使用微博的时候,“fn周齐”的粉丝数还显示的是一千万,这次上线涨到了一千两百万。 原本的一千万粉丝显然存在大量的水军虚假用户,但新增长的二百万粉丝用户,其中的水军比例,目前公司还没有通知过周齐。 但如果公司持续以目前速率购买水军粉丝的话,原主野望其一“在适当买粉的情况下,微博粉丝达到一千五百万”指日可待。 在傅先生家,发了两张跟傅先生做的早餐的合影以后,周齐就又关了微博,准备下个月再出来自拍营业。 登录微博短短的两分钟里,周齐看见了今早热搜的一长栏“《寻龙》票房”、“傅野”、“《桃源生活》最新一期”。 周齐随手往下划了划,还看见了自己。 热门搜索叫“周齐与狗”。 于是周齐关闭了微博a。 《寻龙》一上映,这部电影就刷爆了微博、论坛、朋友圈,半个月时间刷新了国内票房前十。《寻龙》是奇幻类的大 制作电影,从演员阵容到导演无一不精,拍摄加后期制作用了将近一年半的时间。 但对颜狗girl来说,去看《寻龙》就是为了看傅野,只是看了以后才发现《寻龙》也是一部相当惊艳的片子。 就在《寻龙》热度的风口上,八月中旬的《桃源生活》播出了。 在播出前,《桃源生活》官微已经宣布了fn成员和女星戴心月的嘉宾阵容,还留了个悬念,说另有一位意想不到的来客。 节目组保密工作做得太精细了,基本监督了每一个参与节目录制的工作人员。 新一期一出,傅野出场,这一期爆了。 哪怕傅野流量很高,他依旧算不上严格的“流量明星”。傅野只有电影作品,没有任何的综艺录制、娱乐采访的先例,对私人生活保护得极好。《寻龙》首映上一分三十秒的简短采访已经被转了又转。 追星论坛,网友三区几乎被刷屏了。 《桃源生活》播出当晚发的一个帖子已经盖了四五千楼。 主楼:“新一期的《桃源生活》都看了吗?傅野来了?我瞎了吗?” 1l:“瞎了。” 2l:“不是傅野难不成还是傅野的机器人?” …… 34l:“真的瞎了,傅野这个咖位竟然接综艺了,还是接《桃源生活》这种综艺,他公司脑子进水了吗?” 35l:“《桃源生活》怎么了?暑期档最火综艺,配不上你家傅野?” 36l:“这栋楼里有小学生进来了吗?拜托你去百度查查,傅野是什么神仙,再来吹你的最火综艺《桃源生活》可以吗?” …… 102l:“你们别急,节目刚播十分钟,我看天行传媒的官微已经被傅野粉骂上天了。” 103l:“说实话,傅野接综艺,崩人设了吧?他不是一直走的金钱如粪土的艺术家人设吗?” 104l:“单身无绯闻,全网无前任,公认的是性冷淡人设好吗?谁视金钱如粪土了,这样的人你在娱乐圈找个看看?” …… 335l:“瞎是瞎,但看了十几分钟……我竟然觉得这期有点好看。我中毒了吗?” 336l:“我也中毒了。” 337l:“我也中毒了。” …… 574l:“呃,是剪辑的问题吗?我怎么感觉……周齐跟傅野有一腿。” 575l:“这什么鬼j8剪辑,第一天晚上抽的不是fn的两个人一个房间吗,第二天怎么傅野跟周齐睡一起去了?” 576l:“发生了什么??” 577l:“周齐能跟傅野这种咖位的圈内大佬认识?舔上去认识的?” 578l:“说不可能认识的,网络缘分一线牵了解一下?777野爹了解一下?” …… 1111l:“你们都说傅野跟周齐像c,我就不一样了,我感觉他们像父子,那条秋田犬就是傅野的孙子,周齐的儿子。” 1112l:“别说了,有画面了。你看他们抓鱼,父子玩得多开心。但我觉得那条秋田还是像周齐的兄弟。” 1113l:“他教我语文,我教他打野??lol网友奔现?” …… 2121l:“卧槽卧槽卧槽!!!这不就扒出来了吗,你们还记得前段时间777超话动态里那条匹配到周齐游戏号ur7daddy跟一个id是‘fyyy’的玩家的双排吗??fy,这不就是傅野吗? ??” 2122l:“什么?” 2123l:“66666666” 2124l:“???” 2125l:“真,网友奔现?” 帖子随着《桃源生活》的播出进度换不同的话题,直到节目播出了三分之二,嘉宾晚饭夜谈的环节,有人扒出了之前周齐双排的截图,发现了跟周齐双排的“fyyy”很有可能就是傅野本人,微博三区一下子炸开了。 网络缘分一线牵,珍惜彼此这段缘。 3416l:“我的天,友嗑的都是什么魔鬼c?傅野x周齐?are u kiddg ?” 3417l:“傅周?覆舟?我觉得父亲的父合适。” 3418l:“国家欠我一个网友。” 3419l:“父7?7爹?那不就是777的游戏id,ur7daddy吗?” 3420l:“妙啊!” 第二天早上去上班的时候,周齐被刘义红女士告知小学舞蹈教学组组长jas受伤请假一天,特顺便给他放一天假休息,自行安排行程。 于是十分钟后,玩家“fyyy”和玩家“猴子上树”分别收到了组队邀请。 作者有话要说:小明:我让你放假就是给我发组队邀请的?嗯? 第67章 歌手(12) 玩家“fyyy”拒绝了周齐的组队邀请。 玩家“猴子上树”也拒绝了周齐的组队邀请。 说实话,今天突然放一天假这件事实在出乎意料,也放得十分离奇——fn其他的哥几个还在公司为演唱会编舞练习,另外今天还有个杂志单页要拍,但刘义红女士就是通知他,他今天可以特例放假一天了。 这让周齐不太知道今天该干点什么。 要不去约傅野到电影院看一遍《寻龙》? 于是周齐打了个电话。 “傅老师。” “嗯?”通了半分钟傅野才接,低低地应他。 周齐问:“双排吗?” 傅野:“不。” 周齐又问:“去看电影吗?” 傅野依旧:“不。” 周齐很不气馁,继续问:“那你今天有空吗?咱俩找个地方玩玩?” 傅野惜字如金道:“没空。” 周齐:“……” 把嘴闭上了好半天,周齐趴在键盘上,闷闷地问:“小明,你现在在哪?” 傅野立身在办公室走廊,墙上是传娱的公司徽标。傅野顿了顿,说:“在工作。” “……哦,那你工作吧。”和傅野通话的人难得乖了一次,“我晚上回去找你。” “嗯。”傅野停了一下,语气平淡,“今天没有工作,就在下午六点钟之前回来。” 周齐:“……你怎么知道我今天没工作?” 傅野:“猜的。” 周齐眉毛一拧,结果发现电话挂了。 十分敷衍。 室内坐着三四个年纪大些的人,另外三四个青年助理站在会议桌旁边。 傅野扣了电话,回身走到桌前,彬彬有礼地点头道:“抱歉。”一边的青年帮他拉开了椅子,傅野自然地坐下来,开门见山,“我今天来贵公司是想和传娱商议一下周齐的工作事务。” 另外两个坐在桌前的,其中一个就是刘义红。刘义红看了眼右手边的中年男人,谨慎地问:“傅先生,你的意思是想让周齐改签天行传媒吗?” 傅野微笑:“周齐没有违约意愿,是我有意向让天行和我个人的工作室负责以后周齐所有的工作安排。” 刘义红一脸为难:“如果傅先生想捧他,传娱当然不会拦着你。但是如果说负责以后周齐所有的工作安排……周齐毕竟是以男团成员出道,目前fn是公司的主捧团体,还处于上升期,团体活动必不可免……” “但周齐并不适合男团的出道方式,fn的工作会成为他的负担。他可以去做更适合他的事情。”傅野云淡风轻地向刘义红旁边的中年人面前推过一份合同,“周总,我想你也期望你的堂侄可以去做他喜欢的事。” 在网咖单间思索今晚傅野会做什么晚饭思索了十分钟,周齐又给江正鸣打了个电话。 他想去r基地。在闲的没事干的时候,周齐很愿意去他以前呆了好几年的老地方,跟一样的职业选手打两局。 算算时间,八月中旬,到了今年lol夏季常规赛的末尾了,如果r的比赛都打完了,那江正鸣今天应该很有时间。 职业战队比赛很密集,从一月份到四月份春季赛,六月份到九月份夏季赛。到十月份、十一月份,就是全球总决赛了。 周齐习惯性地从烟盒里抽出根烟,但网吧禁烟,也不能点,就夹在指间等下机去吸烟区抽。另一只手单点鼠标,进了今年夏季赛的赛程安排,桌子上是开了免提的 江正鸣通话。 “喂?你谁?”江正鸣听上去语气不太好。 周齐走马观花地扫过赛程安排,搜索出前几天的比赛快放看了几分钟。常规赛r的比赛结束了,前天是r对re,r俱乐部的主场,就在a市。那应该今天江正鸣有空,如果江正鸣没女朋友的话。 周齐关了赛程安排,哼笑道:“你爹。” 江正鸣:“……操你妈。” 江正鸣不想这样的——给他拿电话的那人明明没说自己是谁,还臭不要脸地在那儿信口开河,但江正鸣居然知道这人是谁了。 说实话,江正鸣宁愿不知道他是谁。 “别操了,”周齐没个正经地笑道,“小江儿,现在有空吗?” 江正鸣听见周齐说话心里就积火,“砰”地从电竞椅里站出来,往训练室外走,语气很冲:“别他妈叫我小江儿,叫狗呢你?” 周齐边慢悠悠地在网页里乱点,边道:“跟你solo前我逛了逛微博,都说你赢了叫你江爹,你输了叫你江儿。你输给我了,我叫你声小江儿有问题吗?” 原本周齐叫的“小江儿”里“儿”叫的是儿化音,现在为了强调“江儿”的意思,特地改了二声。 江正鸣:“……” 这人怎么这么可恨啊? 周齐在游戏相关联想网页里乱点,瞧见一个科普网页贴“男性性能力研究”“咔哒”点了进去,另一边说:“不废话了,你今天在基地有空吗?” “有空,你要来?”江正鸣问。 “嗯,待会儿我过去。”一点进去,周齐眉头拧起来了,还拧得越来越深。 江正鸣嗤笑了一声:“我答应你来了吗?我是职业选手,我白天上班,没工夫跟你瞎胡闹。懂?” “我这叫胡闹吗?”周齐明明眉毛快拧一块去了,语气里还带着点习惯性的笑意,“我去找你,那是言传身教带你提高打野水准。懂?” 江正鸣一下子怒了:“上次输给你那是意外,你他妈别……” 话没说完,电话扣了。 被抽出来的那根烟被夹得烟蒂都变形了。 周齐没忍住把电脑屏幕上那几行字念了出来:“研究表明,打游戏越厉害,习惯抽烟的,性能力越差?” “砰——” 微的一声响,一根废烟连同烟盒被丢进了垃圾桶里。 然后傅野收到了一条微信,和传娱的合同正谈了一半,手机放在议事桌上。手机调了静音,只有很微弱的一震。 屏幕亮了亮。 傅野,傅野的助理,还有坐在桌对面的刘义红女士,都下意识地撇了一眼。 “[周齐]:小明,我性能力差吗?qaq” 在周齐编辑完第二条信息“我自我感觉还可以啊,哪个方面都挺好”并点击发送后,在自己的小绿框框左边,看见了一个小小的红色感叹号。 “消息发送失败,你目前还不是他(她)的好友”。 江正鸣很想让周齐那比自己滚上来,但又怕周齐再不省心地搞出别的事来,就阴着脸提早十几分钟在r基地大门口等着了。 于是周齐收了一路的微信。 [江正鸣]:走哪儿了? [江正鸣]:还没到吗? [江正鸣]:你还要多久才到? [江正鸣]:我在楼下等你,已经等你十分钟了。 [江正鸣]:你不会堵车了吧?你发个位置给我,你堵车老子就不等你了。 周齐把手机放兜里,结果手机一会儿震一下,一会儿震一下。震得周齐回了条“在地铁上,十分钟后到”就把手机关机了。 周齐是省心了,江正鸣愣了。 周齐……坐地铁? 一个明星坐地铁,周齐是脑子有毛病吗? 十分钟后,微博一个“随机刷新r训练基地几个地点之后,又添砖加瓦了一个“地铁”。 而坐完地铁的周齐并没有觉出什么不对来。就是跟几个小姑娘合了两张照片,顺便被几个不明男性人士叫了几声公主几声爹。比起前仆后佣被一群助理围着出门,周齐宁愿坐地铁。 因为原主没考驾驶证。 江正鸣以为周齐说自己坐地铁来的是驴他的,直到江正鸣看见周齐一个人走着朝r基地过来了的时候,终于信了世界上原来真的有这种脑子有毛病的人。 周齐看江正鸣跟个呆逼似的看他,就也瞧他:“看什么呢?不上去?” 江正鸣:“……上去。” 进了单人训练间,江正鸣丢给周齐一听可乐,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既颓且废,明显心情不太好:“你要练,用我机子玩就行。我最近状态不行,不跟你打了。” 上次solo以后,周齐又跟江正鸣双排过几把。 周齐接过可乐,坐进电竞椅里:“输了?” “不用你再跟我说一遍。”江正鸣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跟re,被2比0零封。” 周齐笑了声:“就一场常规赛,你是没输过吗?” “就一场常规赛,就一场?这是一场的事?”江正鸣冷笑起来,“站着说话不嫌腰疼。” “确实不是一场。”周齐懒洋洋道,“r春季赛也输得一塌糊涂,输了不止一场……” “你他妈闭嘴!”江正鸣一下子火了,从沙发上掀起身来,揪过一个抱枕就往周齐脸上砸过去,“你一个男明星知道个j8!” 周齐把抱枕接住了,抬眼看他:“你打得比j8还烂。” 江正鸣气得胸膛起伏都清晰可见了,瞪着眼睛,嘴巴咬紧了。他要反驳什么,可又被前几天的比赛抽了劲儿,一屁股跌坐回沙发里,声音也小了:“他妈的用你说?” 周齐把抱枕扔了回去,熟门熟路地开了机子。 江正鸣倒还攒着气。他跟周齐排了两把,周齐打得是好,玩法相当凶,江正鸣今年刚二十,去年的世界冠军,他傲,最不乐意承认谁比他强——所以他看周齐格外不顺眼了。 周齐他妈的就是个bug。 哪有男明星打游戏能比职业打得还好的? 江正鸣又最不想周齐这种人轻看他,就憋着气问:“你了解过ls的参赛队伍吗?” 国内lol比赛分为两个赛区,大陆赛区职业联赛简称ll,非大陆赛区职业联赛简称ls。 周齐在那边一边喝可乐一边登游戏,声音听上去有点飘:“r二比一拿的冠军。”提起去年夺冠的事,江正鸣语气稍稍缓和了点,提起ls却又开始冷笑,“亚军队伍是k2,一群今年总决赛都未必能入围的手下败将而已。” 周齐多看了江正鸣一眼:“你跟k2有仇?” “我跟k2?k2配吗?就他们那群人,一个个菜得抠脚,还看不起ll的队伍……”江正鸣嫌恶地撇撇嘴,刚要说什么,突然又想起来了别的,面色古怪起来,“周齐,你是不 是从来不逛微博也不看论坛?” 哪有时间,天天除了跟ai行为艺术家联系指令下达就是被小学舞蹈教学组老师按着以01倍速跳舞,连打两局游戏都是挤的时间,哪有时间看别的。周齐点了下头:“有事?”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游戏比赛内容纯属杜撰,别代入 第68章 歌手(13) 暑假快结束了,微博、三区和其他几大论坛这几天相当热闹。 原本是因为《寻龙》上映,傅野出了综艺活动,演员明星一个圈子的热闹,这几天夏季常规赛到了尾声,电竞圈也热闹起来了。 从前天常规赛r对re结果r2比0输给老对头re以后,“r”的超话、官方微博,以及从上场队员到替补队员的微博都被攻陷了。 因为r不单单是输给了re的这一场,更准确地说,从去年夺冠之后,r就一直在走下坡路。今年的春季赛、夏季赛,r都表现得一塌糊涂,跟强队打比赛够呛能赢,跟弱队打比赛赢了也是打三场最后2比1赢。 r的差劲表现被集中汇集在了r的微博超话。 超话首页,顶了一页的r队的表情包,转发量飙升到上万上十万,属队长江正鸣本人的最多。 人工置顶第一张,r全队高清半身照,每个人抱胸微笑,胸前都被上了一个方方正正的外卖箱,头顶一行大字:“您好,您菜到家了”。 第一页还被长期顶上去了一段前天r对re比赛的“精彩视频节选”封面上了一个r队长江正鸣的大头,跟其余四个队员的小头,用幼儿园花体写了标题:“欢迎收看大型亲子真人秀节目,《打野去哪儿》。” 热评无数:“用户快乐r:r江正鸣,著名人民艺术家,演员,作家,运动员。著有优秀文艺作品《野生动物养殖指导》,拍摄电影作品《人间失野》,当代微信步数第一人,峡谷野区竞跑第一名。” “用户带演员家’:走进科学——消失的打野。” “用户sdohb:赢了能2比1绝不2比0,输了能2比0绝不2比1,不加班不赢,究竟是996的扭曲还是007的沦丧?” “用户文明城市是我家:由图分析可知,河道蟹是湿垃圾,红鸟、黑狼骨是干垃圾,大龙小龙皮是可回收物,而野生动物之友江正鸣是有害垃圾。” 一点进“r”超话,第一页拉到尾,正好停顿在第一页最后一条,四个颜色的小垃圾桶,江正鸣本人的半身照被进了有害垃圾桶里。周齐一下子被可乐呛住了。 怪不得他刚在电脑上打开微博界面,江正鸣就黑着脸甩门走了。 但打职业吧……这种事得习惯。 比赛赢了就被胡吹乱捧上天,比赛输了小学生都要来朝你脸上“tui”一口。 不过周齐是打职业前就被人骂惯了的,突然出现在公众视野,就算输了比赛,被一群人追着骂也是件无关痛痒的事。 他十七岁从替补转正,顶了原本队里打野的将近半年,登个微博微博上是骂他的,点开个论坛论坛上是骂他的,连打小号玩局匹配,队友id都是骂他的。 然后周齐就把a都卸载了。 看多了还是头疼。 “r”超话大致一拉,有图的都是黑r的表情包,没图字多的周齐看见“k2”这个队的名字出现了很多次。 一条评论点赞量很高,字数很少——用户b:k2都已经狂成这个样子了,r还没有回应?? 有三张截图,都是k2队员的言论截图。 一张写着:“今年夏季常规赛r0比2输给re,去年总决赛re0比2输给k2,所以?” 另一张:“没有别地意思,我只想嗦ll的队五,真地很弱。[弱][弱]” 最后一张:“ll,一个solo输给男团歌手的玩家也可以当职 业选手的赛区。” 鼠标一顿,放大了第三张图。 周齐挑了挑眉,开始s赛区)。主要荣誉“20xx年lol全球总决赛亚军”。 周齐一眼扫到底,又点开了k2队长的微博。 k2队长显然是个相当有自信心的男人,圆圆的微博头像里一张本人的大脸,有点儿高加索人跟南亚混血的样子,但国籍不详。中文名字叫“欧阳特”英文名叫“chrisher”。 这老弟显然在学中文,但中文简体水准有待加强。 那条被截图、转发的微博被他置顶了,还明晃晃地带着错别字挂着:“没有别地意思,我只想嗦ll地队伍,真地很弱。[弱][弱]” 这条微博是欧阳特昨天发的,今天上午欧阳特又新发了一条:“去年地冠军队,今年地成绩一塌糊涂,除了r,ll还有可以夺冠地队伍吗?今年地ll没救了。” k2这支队伍是前两年东南亚赛区异军突起的一支队,因为去年差了一点儿惜败给r,k2就和r结了梁子,一直在外网冷嘲热讽,最近发现了微博,就又转移了新阵地。 所有人都希望r,re这几支主要队伍争气点,尤其是去年夺冠的r,但事实上就是今年r和re的成绩都不理想。r今年状态出奇地差,打常规赛遇上re就只有输的份,re跟k2打也是输面大。其他的队伍就都基本提不上台面了。 评论里有骂k2的,有骂r的,热评第一条却是“有骨气就给个回应可以吗?r电竞俱乐部r江正鸣” 周齐敲着桌子看了半天的k2队长的这一条动态。 他不喜欢有人在这里叫嚣“ll不行”但他也做不了什么。他在这个世界的职业是男团艺人,r不是他的队,能不能用比赛结果证明k2全队说的话都是放屁,只能看江正鸣,看整个r。 鼠标移到了右上角,周齐准备把微博关了。 但是就在他要关微博的那一分钟,欧阳特微博又刷出一条新微博:“听嗦r地队长solo输给一个业余娘炮了?是这个人吗?” 周齐看见了他粉头发的一张表情包,还是以前江正鸣那傻逼当初发在微博上挑衅他的同一张图,估计是欧阳特刚刚从江正鸣微博里偷过来的表情包。 跟周齐不一样,江正鸣很在乎别人对他的评论,哪怕是网络上的。 明明知道点开微博,微博里全都是骂他的,甚至有人骂得不堪入目,江正鸣还是忍不住去看。只是越看,越烦,压力越重,状态越差。好像只要输一场,失误一次,就是一辈子不可饶恕的罪过,以前夸的,吹的,捧的,都消失了,只有责骂的,失望的,看热闹的。 江正鸣回房间洗了把脸,犹豫了一下,心里都在骂自己“贱”了,可手上又没忍住打开了微博。 “r”超话,第一页第一条。 江正鸣一愣。 “转发fn周齐”。 “fn周齐:赢一支亚军队,r就够了。k2christ” 一语双关,赢亚军队既指的是赢k2,也指的是夺冠。 赢k2,r就够了。 夺冠,r就够了。 发布不足十分钟,转发量已经飙到了上万。 “用户r-阿拉:r就够了!” “用户电竞 国光:这么刚???” “用户陈与安的猫:ur7daddy nb!” …… 本来就是高度受关注的事情,从k2挑衅到现在只有大半天时间,官微还在粉饰太平,r又全体噤声,到现在终于有人发声,超话一下子炸开了,包括r全队的微博。 江正鸣立马冲去了训练室。 始作俑者还在电脑面前喝可乐,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在桌面上。 是江正鸣不想说“夺冠r就够了”的这种话吗?是他不敢说,也不配说。去年r是冠军,今年的冠军是谁江正鸣不知道,他只知道他拿不了。 “周齐你什么意思?”江正鸣问。 周齐转过半边身来,懒洋洋地打量着他:“带你飞的意思。” “r的事跟你有关系吗?”江正鸣说得尖锐,因为他没底气,他被骂怕了,“你凭什么代表r发声?你就这么闲得慌?” 周齐把椅子完全转过来了,面对着他:“r输给谁跟我屁点儿关系没有,但要是因为你们,连累ll一块被别人瞧不起了,就跟我有关系了。”他微地眯了眯眼,恶劣又傲地笑了声,“ll被几个ls的瓜皮指着说不行,r还在全队装瞎子,江正鸣,你要脸吗?” “你,”江正鸣一口气顺不上来,脸憋红了,“你厉害了,你懂什么,你他妈的算老几?上次solo输给你那是你公司让我放水了,你以为你有资格在这里批评我了是吗?” 周齐站起来了,他个子高,比江正鸣要高半头,低眼瞧着江正鸣:“拿一次冠军就怕了?” 江正鸣一僵,猛地闭紧了嘴。 他以为周齐这种人肯定会跟他吵起来,有可能还会再打一架,可江正鸣没想到周齐会问他,拿冠军怕了吗。 怕吗?怕。 怕输,怕拿不到成绩,怕让人失望。 但江正鸣不会承认他怕,更不可能向周齐承认。 然后周齐又问:“你是不是这辈子都没想过去拿双冠,或者更多?” 江正鸣攥紧拳头,压着脸死不吭声。 “年轻人嘛,承受不住压力,就趁早退役。”周齐懒懒散散地又坐回了电竞椅,“不想拿冠军,你进这个行业干什么呢?” “你又……” 江正鸣只说了两个字,周齐便打断了:“r不是我的队,我管不了,但我看k2那几个字都打不明白的瓜皮不怎么顺眼。”周齐笑起来了,露出两边儿白得发亮的犬齿,“小江儿,有渠道联系吗?我想跟k2全队solo。” 江正鸣骤地抬起头来了:“solo?周齐你太把自己当回事了吧?你连职业都不是,k2队长欧阳特卫冕三届solo赛冠军,你是什么?” “巧了,我也是。”周齐笑着说,“三年卫冕。” 回家的时候,晚上七点半。 不怪周齐,得怪江正鸣。江正鸣以为周齐在跟他胡说八道,拉着周齐solo了大半天,打了二十四局,江正鸣二十三负一胜。两个人在两个房间打的,据目击的r辅助事后说,江正鸣唯一赢了的那局是因为周齐打着打着接了个电话,不知道谁打的,周齐脸色都吓得变了。 那是最后一局,打完周齐就溜了。 显然,那个电话是傅野打的。 回家的时候,饭都凉了,周齐耷眉拉眼地坐在饭桌前面,像个放学路上玩大发回家晚了的小学生。 傅野坐在他对面,姿态斯文,也没话说,静静地翻阅装订起来的文件册。 周 齐扒了一口凉米饭,又瞧瞧傅野:“傅老师,饭凉了。” 傅野撩起眼睑看了周齐一眼,淡淡道:“自己去热。” 周齐又扒了一口:“傅老师,你在看什么?” “合同。” “什么合同?” 傅野没回声。 周齐放了筷子,去喝了两口水,又含了块水果糖,眼巴巴地看傅野:“傅老师,你今天还没亲我。” 不易察觉地,傅野慢慢捏紧了文件册的纸张。 他神色如常地起身,用手指将周齐下颏向上托,俯下身吻了上去。明明是亲昵的行为,却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彬彬有礼,不夹杂悱恻缠绵。 柠檬的气味一下子传开了,浓烈的酸,酸得人舌根也发麻,可当猛然冲上来的酸慢慢消减后,带着凉意的甜便渡了过来。 让人无端的熟悉。 他为什么要亲吻周齐呢? 因为……喜欢这么做。 他无法蒙蔽自己,欺骗自己,让自己相信他不喜欢接近周齐。他分明渴望着跟周齐亲密无间,耳鬓厮磨,不喜欢周齐被太多事占用精力,不接受周齐把心思用在别人身上。 那他喜欢这个人吗? 傅野并不认为那些下流、见不得光的想法能算作喜欢。 他也不应该把那些占有的想法施加在周齐身上。那不是好事。 傅野松了手,用指腹拭干周齐湿漉漉的嘴唇,语气冷静:“你想继续留在fn吗?” 周齐把剩下的柠檬糖“咔吧”咬碎了:“傅老师,你不会真想让我跟着你去演戏吧?” “这是你可以选择的一个选择。” “演戏没学过,不比留在fn强。”周齐一直很有自知之明,“就让我去演,我也就演演那种两个傻子谈恋爱的偶像剧,傅老师,您别让我砸您招牌了。” “……” 周齐想了想,说:“其实我真可以改签俱乐部去……” “不可以。” 周齐:“……” 聊不下去了,周齐只能乖乖地去拿碗喝汤,但还没碰到汤碗,就被傅野按住了:“去热一下,不要喝凉的。” 周齐:“……” 跟傅老师生活,周齐总有一种他是十级残废的小姑娘的错觉。 不能喝凉的,是因为怕痛经吗? 周齐只能去把汤又热了一遍。 傅野依旧坐着,说:“无论做什么,我希望你选择一些轻松的工作。你不必太累。” 周齐笑了声,侧过脸瞧傅野:“职业里一点儿征服感都找不着,这职业有意思吗?” 傅野难以察觉地一愣,一时没说话。 周齐也没话说,就继续去盯天然气蓝色的火了,直到傅野意味不明地问:“你找情人,也是为了征服感吗?” 周齐笑着没正面回答:“别问我啊,傅老师你呢?” 傅野无言。 周齐关了天然气,说:“傅明贽,你跟我是一类人。你有问我的问题,先问你自己就好了。”周齐一顿,偏头看过来,“你想让我做什么事,也先问问你自己你喜不喜欢,你的答案就是我的答案。” 傅野垂下眼:“是吗?” “我一般不骗人。”周齐说。 “那你什么时候会骗人?” 不知道缘故的,好像某个隐蔽、柔软的地方被刺了一下。 周齐沉默了一会儿,向傅野伸出手来:“被人删好友的时候,小明,现在你可以把我加回 来了吗?” “……” 周齐想了想,郑重许诺:“我保证以后不会再向不知情人员问我性能力的问题了。等你跟我上床以后,我再问你。” 傅野:“……” 作者有话要说:文里的赛制规则、赛区名称参考了现实,但赛制被简化过(只留bo3),赛区划分跟现实不同(ls跟gl),国内地区均为虚构(abc市)不要代入。(具体见上章作话) 另外所有俱乐部均为杜撰,职业选手无原型,起个名就是缩写嘛,r,create iracle。别代入了,不然没法看了。 本文纯属虚构,一切情节均为虚构。 第69章 歌手(14) 再去上班,周齐发现他工作少了不少。 从量上来算,工作没少,但从内容上看,轻松了很多——至少对周齐来说。 小学舞蹈教学组组长jas先生不再逼他在舞蹈室以天为单位的练舞了,刘义红女士也不会每次见面都谆谆告嘱他要多重视九月底的演唱会,除了现代人体ai行为艺术家蒋驹先生还一如既往地严苛待人,生活没有重压了。 劳筋伤骨的技术流工作转变成了明星的形象经营——公司让他签了新蓝血品牌eorio的亚太地区代言人,好几支eorio的男装广告等着拍摄。暑假结束后还有今年九月份到十月份的国外几大春夏时装周需要参加。合同签得很快,春夏时装周eorio品牌的观秀邀请函已经到手了。 还有几部现实向的文艺片剧本找上门来,询问周齐有没有拍摄意向。周齐大致看了看剧本,剧本逻辑清晰,符合现实,不存在极端的人物个性。这样的电影杀青上映后,即使没机会飙高票房,也不会败坏主演名声。 这样的工作安排,明显的是在把他从男团流量转型到别的方面。 更高端,更长久,也没有年轻艺人辛苦打拼的疲惫。 虽然周齐对国际上的六大蓝血、八大红血及众多奢侈品牌不甚了解,也知道“eorio”的等级。国外品牌并非不青睐国内的流量艺人去作为品牌的地区代言人,但传娱公司即使有这样的资源,也不会分到他头上。因为资历不适合。 同理,那几个剧本等着选角的导演,也只有脑子坏了才会发自内心地觉得他会适合拍文艺电影。 这些事大概是他“金主”下的手。 是傅野改了他的工作内容。 傅野能调动的事情,多得超乎意料了。能出道几年走到现在的地位,能不接采访不接商业活动依旧是圈里的顶流,周齐早估计出傅野的成名之路决计不会是个感人至深的励志故事,但也没想到,傅野这么不励志。 被傅野包养了,傅野还想让他变得跟他一样不励志。 这很过分。 今天拍eorio新季男装的宣传广告,一支最后剪辑成品大概一分半钟的广告,从早上七点一直拍到了下午两三点。天赋学习问题,周齐镜头感还可以,拍摄导演大致讲讲灵感、需要的风格,周齐也能领会到导演意思的十之七八。 但问题是eorio新季正装走的禁欲风,更具体地描述,要求拍摄人表演出斯文败类、衣冠禽兽的样子。这种成年渣男风格对于周齐这种文明礼貌的少先队员来说,产生了严重的排斥反应。 从主打风格来看,周齐估计eorio原本看好的代言人是傅野,但傅野又推给他了。 “ok!”导演比了个“ok”的手势,向周齐说,“拍了一天,辛苦了,周先生你先去喝口水休息一下吧,十五分钟后我们再来收个尾。” 周齐利索地从原木高脚凳上跳了下来,点头致意:“可以,辛苦了。” 工作人员拥过来,助理小赵女士贴心地递过一瓶水:“周老师,你要补妆吗?” “不用了,我去打个电话。待会儿回来。”周齐说。 “哦哦,好的。” 给傅野打的。通了。 隔过手机,傅野低低地叫他:“周齐。” 周齐进了洗手间,站在半身镜前,手指揪在勃艮第色领带的领带扣上,越看越像红领巾:“傅老师,我在拍广告。” 傅野问:“什么广告?” 明知故问,周齐心想。周齐撑在镜子上 ,笑了,戏弄似的说:“创建文明城市的少先队员宣传广告。” 手机响了傅野很轻的笑声。 “我在洗手间照镜子。傅老师,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周齐继续说。 “想什么?” 周齐一手捏着手机,另一只手解开了领带,从衣领下抽出。真丝提花领带垂坠到大理石洗手台上。他笑着说:“想用领带把你的手腕绑起来,让你坐在镜子前面,给你一件一件地脱衣服。” 傅野呼吸一滞。 周齐又说:“傅老师,你说,然后我会做什么呢?” 傅野交叠着腿坐在皮质沙发上,偌大的办公室只他一个人。 修长的手指摩挲到衣领颈间的领带,温莎结一点、一点地松散开,领带落了下去,纠缠到手指间。“你想做什么?”傅野问。 “别问我啊。”周齐声音放低了,慢慢道,“问你……你想我,做什么?” 傅野一动不动地坐着,神色淡淡,只是手指间的领带纠缠得越来越紧。 然后一下子从椅背滑了下去,滑到西装裤上。将下流尽数掩藏去了。 他没再说话。 于是周齐问:“怎么不说话了?” 傅野喉结动了动,依旧缄口。 周齐想了许久,突然笑了声,愈发过界:“傅老师,你现在在想什么呢?”他顿了三五秒,没等到回复,便舔了舔嘴唇,问,“要我叫给你听吗?” “……”喉口干涩,“够了。” 周齐看了眼时间,不怎么灵巧地单手将领带重新卡进衬衫领,勾了个领带扣,但总显得比原来乱了,像做过了什么见不得光的事。周齐懒洋洋道:“装模作样的斯文绅士,傅老师,你更适合今年eorio秋冬男装的拍摄主题,你找了我来,实在不合适。” 指腹缓慢地摩挲在柔软冰凉的丝质窄带上,傅野神色莫辨,没有承认是他把eorio代言人的身份划给了周齐,只说:“十月份国外春夏时装周eorio的秀场你需要到场。” 周齐对着镜子拨弄了一下怎么弄都零零散散的领带,笑问:“傅明贽,你故意的吗?” “你在问什么?” “继续装?”周齐说。 傅野语气自若道:“我不清楚你指的是什么。” “今年的全球总决赛在十月下旬,然后我一共收到大大小小十六个品牌的秀场邀请函,有关系的没关系的,全部集中在十月下旬。”周齐气笑了,“牛逼啊傅明贽,把时间从十月十五到十月三十,每天都给我安排得明明白白,生怕我空出一天坐飞机回国,你说我在指什么?” “你想多了。和我没有关系。” 周齐说:“傅明贽,别骗我。” 傅野垂下眼,不自觉地捏紧了手机。“你不是职业选手,你是一个艺人。做好你份内该做的事,不要去做和你无关的事。一款游戏的全球总决赛,和你什么关系也没有。” 周齐突然就躁了。他想现在就见到傅野。 “傅明贽。”他说。 “嗯。” “控制一个人的感觉爽吗?嗯?” “没有。”傅野冷淡地说。 明明他还什么都没说呢,傅野就说没有了。周齐想了好一会儿,忽然笑着问:“傅明贽,你是不是特别想让我从现在到死都离不开你啊?” “……”手指蜷紧了,“没有。” 周齐平常会叫他“傅老师”亲昵时会叫他“小明”疏远时会叫他“傅明贽”。但他哪个也不喜欢。他不喜欢 周齐远远地叫他“老师”也不喜欢周齐把他叫成周齐认识的那一个人。 “可我喜欢你,我本来就离不开你。”周齐说,“只是这个‘离不开’不是病态的依恋,也不是在一个人身上寄托人生所有的期望和重量。如果我变成那样了,你会很累,也不会再喜欢我。” 一片安静。 “傅明贽,我问你,你现在喜欢我吗?” 胸口堵塞住了似的,压抑得难受。像有一根尖锐的针,刺入大脑,虚化出从未发生过的画面,来回重叠。似乎时间倒流,又似乎无中生有,两个穿着校服式样的白衬衫的男孩子骑着自行车风一样地刮过了。 他不喜欢周齐。 可他……害怕周齐把他丢了。 他怕。 傅野头脑茫然,低声说:“别走。” 周齐一愣。 “你别走就好了。”他说,“你答应过我的,周齐。” 周齐呆呆地握着手机,连洗手间有人进来了都没注意到:“……你想起来了?” 头疼欲裂,却又像做了场荒唐无理的梦。傅野揉过太阳穴,语气慢慢恢复了原本的平静:“抱歉,很累,先挂了。时装周的事情你可以自己安排,我没有强迫你的意思。晚上见。” 周齐愣神着。 直到进洗手间的青年小心翼翼地上前来,和他搭话:“周老师?eorio的广告拍摄要继续了……您准备好了吗?” “哦,可以。走吧。” 第二天傅野走了。有工作在国外,但具体什么工作,周齐没有问过。 只是第二天早,只有周齐一个人了。 周齐推了找上门来的千奇百怪的文艺电影,把除了eorio以外的秀场邀请函都扔了,回公司继续跟fn为了下个月的演唱会天天跟着小学教学组组长学跳舞,跟ai行为艺术家学唱歌。 可以说他不识抬举,周齐对被人安排着走顺路,金丝雀儿似的被养起来没有一点兴致。 反路走惯了,脾性如此。 在百度词条上显示“年轻孤高、才华横溢的作曲人”蒋驹先生,从没有料到,他为了喜欢过的人写一首歌,竟然找了个这么大的麻烦来。 九月底fn的演唱会,蒋驹先生除了负责压轴情歌的作曲,还负责部分非原唱歌曲的改编编曲。显然作为新兴男团的fn的咖位根本请不动他,所以是蒋驹先生自愿的。 蒋驹面无表情地看着今天fn唯一一个留堂的学生。 学生向他一点头:“老师好。” 然后二点头:“请老师开始讲话。” 最后三点头:“请老师开始今天的学习任务。” 蒋驹:“……” 只有一个星期时间,他完全忘了周齐以前撒泼耍赖地追求他,尖酸刻薄地侮辱宁弈昊的样子是什么样了,他现在看见周齐,只能想起来周齐一脸郑重其事见面就说“老师好”然后是“请老师开始讲话”最后是“请老师开始今天的学习任务”。 蒋驹很想问问周齐是不是脑子有病,但当着fn其他人,尤其是宁弈昊的面,他又开不了这个口。 但今天fn其他人都走了。 于是蒋驹从下往上将周齐打量了一遍,直话直说:“周齐,你有病吗?” 周齐向他敬礼:“报告老师,已安装最新版本杀毒软件。请老师开始今天的课后学习任务。” 蒋驹:“……” 周齐心想:所谓心中有什么,看到的就是什么,大抵作为人体ai艺术家,看别人也是像他一 样的ai大艺术家。为了不给fn的哥几个演唱会拖后腿,他得习惯蒋驹先生的思维模式。 手机响了。 周齐瞧了来电显示一眼,又瞧瞧蒋驹,正色道:“警告,有病毒攻击。今日请假,外出杀毒,老师明天见。” “……你他妈,”蒋驹一口气没提上来,可话还没说完,周齐转身就走了,“……” 电话江正鸣打的。 天色入晚,今天训练结束了,江正鸣陷在软床里,老大不情愿:“今晚有空吗,有空来趟基地。” 周齐在向外走,笑道:“约到了?小江儿你可以啊。” 江正鸣想骂人——他能他妈的不约吗?那是他约来的吗? 那天周齐发完那条“赢一支亚军队伍,r就够了”的微博后,k2队长几乎秒回:“你就是那位击败r队长地业余娘炮?如果ll最强队就是队长输给业余路人地水准地话,那就不要对ll赛区抱有任何期望了。如果不认可,那r我们总决赛见,成绩说话。” 三分钟后。 “fn周齐:别啊,总决赛还远,先打个友谊赛,r对k2,solo车轮赛。接吗?” “fn周齐:另外,分得清的地得?k2christ” 没有通知江正鸣,没有通知r。擅作主张。 可偏偏就是这样一条过火、擅作主张的微博一下子引爆了关注度,r官方微博还来不及做回应,这条微博就被转发出圈,从电竞粉到吃瓜路人,从普通用户到微博大v。 ll,国家的赛区。 就是因为这件事太沉了,r才谨慎再谨慎,不敢太张狂,生怕辜负所有人的期望。 可从粉丝到路人,关注这件事的人们,没有一个人期盼过这种“谨慎”。 所有人期盼r强硬地零封k2,ll赛区碾压性地把ls赛区踩到地上。只是目前的r做不到,re也做不到,所以无人敢应,应也只是口头之快。 微博上是一番光景,r基地又是一番光景。 周齐在r基地惹的事,俱乐部负责人、教练、领队、r全队都找过来了。江正鸣脸色很差,只有负责人在说话,还算客气:“周先生,您是公众人物,需要对自己的言论负责,关于k2挑衅的事,俱乐部也在积极处理,但目前还没出结果,您发这样一条微博,会对公众造成极大的误导,影响很恶劣……” 周齐没听完负责人的话,懒洋洋地问:“r收临时替补吗?不要钱,打个友谊赛就走。” “周齐先生,您……” “solo车轮赛,r跟k2各挑一个开局的选手solo,solo输了的队伍换下一个选手,赢了的队伍继续用开局选手比赛,循环往下。哪一支队伍先输五局,更替上场完所有队员,另一支队伍获胜。”周齐笑了,“如果r收临时替补,我一个人就够了。” 面面相觑。 江正鸣猛地站起来了,死死盯着周齐:“装得开心吗?觉得自己是拯救国家的英雄是吗?你是自我感觉有多良好,才会让你敢用r的名义去单挑k2?谁给你的权利?你一个业余路人能赢谁?” 被骂了一通,周齐不痛不痒:“能赢你,赢你24局了。”周齐顿了顿,笑道,“至于k2啊,不放水单挑,我从开始玩这个游戏,到现在还没输过。” 江正鸣脸色通红,因为愤怒。他音量拔高: “万一输了呢??周齐,你他妈凭什么敢说这种话?” “我输的概率不到万分之一。” 周齐不急不慢,“说话小声点,弟弟” 江正鸣死睁着眼,手指甲盖扣进手心肉。 领队眼见两个人之间剑拔弩张,就拉了拉江正鸣:“坐下!发错的微博公关撤回就好了,江正鸣你这是干嘛?” 负责人咳了一声,严肃道:“周先生,您热爱电竞,想为国争光我们都理解。但这件事不是儿戏,您也不是专业人员,如果出了意外,影响会很糟糕,还不如冷处理,而且俱乐部严格规定,战队之间不许私下比赛。所以最好的处理办法,还是您撤回微博,俱乐部和您公司两方面都会做好后续的处理。” 周齐向后仰了仰,眯着眼笑:“几位,我最烦的事就是有人说ll不行,第二烦的事是别人指着ll说差劲,占着比赛名额的ll队伍还不敢吱声。明白吗?” 负责人擦了擦汗:“周先生,事实没有您想得那么简单……” “你们想得是复杂。”周齐说着摸了手机出来,“但我跟k2那几个瓜皮想得都很简单。” 周齐把手机丢给了负责人,耸耸肩:“k2答应了,怎么办呢?” 手机微博界面。 “k2christ:solo?可以啊!(正在学中文,错字请见谅)” “吧嗒——”可乐拉环开了。 周齐喝了口,把易拉罐摆在桌上,笑道:“有两件事我需要格外申明一下。第一,如果比赛对手说你差劲,赢了他是证明他在放屁的唯一方法。第二,我提solo赛,是因为r不是我的队,打团我跟r配合不起来。” “五对五,r现在赢不了k2。”周齐看向江正鸣,“但我希望你们还记得去年的夺冠队伍,叫r。” 第70章 歌手(15) 国内各大俱乐部明文规定,战队不得私下比赛。 但规矩是人定的。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r没有后退的资格,也没有放任k2口出狂言,讥诮ll赛区的资格。他们没资格,也输不起。无论比赛形式是什么,r只能赢。 有压力吗?有。 从进这个行业的第一天,压力就存在了,怕输,怕坐冷板凳,怕拿不出成绩。可当赢了,万众瞩目,年少得志时,吹捧、期许铺天盖地涌上来时,盛名之下却还藏着来日能逼人走向崩溃的重压。 春季赛失利。夏季赛差强人意。 “ll无强队”——谁也不甘心这个说法,可谁也拿不出成绩来证明舆论的看法、对手的挑衅都是屁话。只能一日日逃避压力,逃避现实。 然而和k2的solo赛让所有人避无可避了,眼前的现实、压力从未像现在一样清晰过,也从未像现在一样沉重过,逼得人喘不上气。 友谊赛——比赛没有友谊赛的说法,赢就是第一,输就查无此人。 只要输了,就是r废物,就是ls赛区的“最强队”赢了ll赛区的“最强队”就是ls赛区赢了ll赛区。就是外人大放厥词,可自己除了一腔愤慨,什么也拿不出来。 这不是正规比赛,这是一场舆论的比赛。 r输不起。 solo赛约在八月二十五号,在k2队长微博应战后的一个星期之后。 离去年夺冠将近大半年了,r基地从未像现在一样压抑、沉闷,lol分部从早上到傍晚,一整个白天,除了键盘鼠标敲击声和偶尔的走动声,几乎没有别的声音了。没有人说话,没有人嬉笑,全队在训练室一坐就是一天。赛制是车轮solo,r的队员疯魔了似的不停地找队友solo,找对家俱乐部队员solo。老对头re也奉陪,陪r全队一局局地练,练到深夜,甚至到早晨。 江正鸣不喜欢周齐。 因为周齐做事太过火——他凭什么敢那么说话?凭什么敢招惹是非?他负得起责吗? 又凭什么能……说出他想说却不敢说,r想说却不敢说,所有人都想说,却如履薄冰不敢说出口的话。 他不喜欢周齐,却是r全队唯一一个相信周齐的人。 k2看不起ll赛区的这件事发酵得太大了,已经不可能再靠公关糊弄过去。这场比赛,必须要打。但参赛的r战队名单里,没有周齐。 因为没人信得过周齐。周齐solo赢了江正鸣一部分原因是江正鸣solo赛成绩一直很差,没人真的认为周齐的水准实打实地能够得上职业了。 换句话说,就是周齐solo赢了r全队,r俱乐部也照样信不过周齐。 因为周齐就是个男团艺人,他什么也不是,最多是玩得比路人好一点儿而已。 俱乐部不可能用这么一个人去赌上ll赛区的尊严。 ll赛区的名义之所以这么沉,谁也不敢接,就是因为ll,这是国家的名义。敢赌吗? 不敢。 “可不敢就输了啊。”周齐睨着负责人,还笑得出来,“如果不换新血液,从往届solo赛成绩看,r全队solo实力偏弱,这次输给k2的概率得到百分之八十以上。你说你赌不起,那你输得起吗?” 离约定比赛的时间已经过了一半了。比赛在大后天。 负责人摇摇头,叹了口气:“周先生,赌一次和输一次,这两件事哪一件俱乐部 都没有资格做。” “可你不赌,就要输。”周齐说。 他站起身来,手插在衣兜,稍偏头低着眼睑看负责人。今天办公室还有江正鸣和r教练,两人始终一言不发。“李敬,”周齐叫r负责人的名字,“k2叫嚣ll无强队,我看他们不顺眼,那向ls赛区证明清楚ll到底有没有强队,就是我该担的责任。” 周齐说:“我衷心地问一句,您r的队长都一连输给我24局了,还宁愿让他上场都不乐意我上场呢?几位,到底是我不靠谱,还是你们不靠谱啊?” 周齐插兜懒散地立着,朝江正鸣斜斜地撇过一眼。江正鸣脸色很不好看,一直没看周齐。 他只是站起来,咬着牙说:“我担保他。让周齐上场,我可以下场,如果输了,我承担输给k2所有后果。” “……江正鸣,你说什么呢?你担得起?” “担不起,我也担。”江正鸣恶狠狠地盯着周齐,却说的是这样信一个人信到连后路都不给自己退的话,“我跟周齐打了近百局,我信他。如果现在就打solo赛,换周齐上场是赢k2的唯一希望。无论是solo,还是……正式比赛。” 周齐微一愣神。 江正鸣想自己真是个傻逼,能说出这种话。他捏紧手,说:“我是ll的选手,如果我连ll赛区的尊严都无力维护,我还有什么脸继续留在r?输了,开除我。” 年轻人总太冲动,可江正鸣忍不住——凭什么周齐可以,他不可以? “输了开除我”这句话指的不单单是二十五号的solo赛,还有十月份的总决赛。 如果输给k2,开除我。 所有人都能领会到江正鸣这句话在说什么。 k2对r,甚至整个ll赛区的冷嘲热讽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是从去年夺冠到现在,十个月,从外网到微博。如果外网上的言论,r、re这些队伍还可以装作视而不见,那微博上的呢? “ll无强队”。 “ll赛区越来越差劲”。 “令人失望透顶”。 到现在还要忍,要忍到全球总决赛,忍到一塌糊涂吗? 忍到“ll无强队”潜移默化地慢慢转变成公认的现实? “小江儿,谢了。” 周齐懒洋洋地半转脸去瞧江正鸣,笑了声,却没其他的话说。 因为他对江正鸣的心思一清二楚,而江正鸣信他。 如果信他,他带r赢。 8月,25号。 微博沸沸扬扬,比赛从下午六点开始,从25号凌晨微博就炸开了锅,r江正鸣跟周齐solo的时候,微博、论坛上有竞猜输赢、吃瓜看戏、粉黑互撕,谈论什么的都有,什么样千奇百怪的言论都有。可这次r对k2,所有的论坛,长话短话,都只在表达一个意思—— r加油。 r必赢。 这是从凌晨开始挂着的,热搜第一,和热搜第二。 这次solo赛应该是唯一一次非5v5、非双方队伍同场的比赛。 r定在a市竞技体育馆,k2在国外。a市竞技体育馆的比赛不设置观众入席,用摄像头转直播,r直签的是袋鼠tv,但这次比赛关注度太高,其他的直播平台也会进行转播。k2在外网开同时直播。 比赛时间、规则、地点都早已经公布开了,唯独新换上场周齐的这件事没有公布。 最后周齐没替换江正鸣,从个人角 度上来说,替谁都一样,他一个人可以赢完五局,但从队伍角度来说,江正鸣好歹是r队长,比赛差不多得露个面。 另外没替江正鸣还有一个原因,r全队,状态最差的就是江正鸣。 捧得越高,摔得越深。自然反应。 就是打几个瓜皮,周齐没什么压力,倒是r俱乐部和舆论造势让这次全队solo赛太正式了,像什么正式比赛一样。 但事实上,就是一次告诉k2做人别太狂了的个人solo而已。 k2队员solo赛成绩一直很好不假,但正式比赛开始有成绩也就是从这两年开始,最好的成绩是去年的总决赛第二名——k2要是真强得不行,前几年怎么没见成绩? 要不是r的队员都太年轻了,受不住夺冠的压力,也轮不着k2在这里大放厥词。 k2那几个瓜皮真他妈的没素质。周齐想。 五点五十,入了场,竞技馆场地相当大,却空旷得连说话都有回响,冷白色的灯光集中打在选手席上,显得格外冷清。 像被审判的犯人,哪儿也去不了,只能面对结果。 五点五十五,摄像头定好位置,开始试播。 周齐放松地倚在电竞椅里,偏过脸笑着问:“小江儿,紧张吗?” 江正鸣脸色紧绷,没看他,盯着电脑屏,问:“你能赢两个吗?” “两个啊,”周齐舔了舔嘴角,“我努力呗。” 上百万观众,关注电竞的,不关注电竞的,都在各大直播平台的r直播间目不转睛地观看着这场比赛。 在短暂的正在连线后,屏幕上出现了比赛竞技馆的场景。 摄像头从左端第五个开始拍摄,转播进各个直播间。 先是上单选手,再是中单选手,再是adc选手。 队长江正鸣是从左数第四个。 r全队穿着黑色t恤,这是r夏季队服,正面印着r的队徽,肩膀上是“袋鼠tv”等等投资签约方的标志。 摄像头继续向左,第五个,“辅助”。 可是没有出现r辅助ricky的脸。 是个黑短发的男人,深灰色单排双扣西装,斜纹领带系得还算严谨,可他姿态懒懒散散,屈起指节撑着脸,嘴角带着习惯性的笑。 他用手指勾了勾麦,勾到嘴边,笑道:“晚上好,我是周齐,r新替补,今天solo赛首发。” 直播间炸开了。 「????!我瞎了?」 「周齐替补上场??fn男团成员下岗转业了?」 「7爹nb!!!」 「卧槽之前有小道消息传周齐上场,这他妈居然是真的???」 「请问我进错直播间了吗?」 「穿西服打比赛这么骚吗?」 「男团歌手再就业,朋友圈“你有什么理由不努力”鸡汤文预定。」 「7爹帅!」 江正鸣皱紧眉毛瞥了周齐一眼。 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来打比赛,穿得跟公孔雀开屏似的,问他,他还一脸无辜:“我签了eorio的代言,合同要求我出席正式场合都要穿eorio的衣服。” 什么j8玩意儿。 傅野会看。 周齐没联系傅野,但他知道。 12个小时的时差。 国内暮色沉沉,海对岸却旭日初升。 可傅 野似乎已经起床很久了,也可能一夜没睡,衣衫整齐地坐在书椅上,商务笔记本上是国内比赛的直播。 一周不见。一周没有联系。 傅野以为当他远离周齐的时候,他会更理智、冷静地对待他对一个人近乎病态的渴慕,消减他几乎无时无刻不想亲吻、占有,甚至禁锢一个人的想法。 可没有。 疼,分不清是哪儿疼,像他忘了什么东西,如果他记不起来,他就会一直疼下去。 可他记不起来,他只“记得”他怕。 他怕周齐走,可他既不知道周齐即使要走又能走到哪儿去,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怕周齐离开他。他明明不喜欢周齐。 不喜欢,只是想接近他,侵占他,看他对着自己笑,晚上睡觉前等他偷偷地过来“啾”自己一下,很容易对他有身体上的反应,又会有一种陌生的……睽违的紧张。 好像在期盼周齐继续做什么,又羞赧得无法忍下去周齐继续做什么。 这对于傅野来说,是全然陌生的。 他是个下流的人。周齐说得对,他想跟周齐上床。 今天雨,阴天,六点前后便入夜了。 才六点,钟平阳就离开了练舞室,去了二楼的休息室。 闭目仰了一分钟,两分钟,五分钟——钟平阳坐起来,从笔记本中调出来了袋鼠tv的比赛直播,又挂vn登进外网,双开了k2的比赛直播。 他不会玩游戏,不懂游戏,大致听过比赛规则,但对lol一无所知。 钟平阳只看得出输赢。 k2侮辱ll赛区,r回击k2,提出全队solo赛的这件事造势造得太高了,上百万人在盯这次比赛的输赢。可钟平阳对比赛一点儿兴趣也没有。 他只对周齐有兴趣。 到现在,钟平阳仍然没有找到一个能够解释周齐性情变化的原因。 或许原因也不重要,钟平阳更关注现在的周齐。 周齐……是个相当能出人意料的人。 “噔噔噔——” 上楼的脚步声。 宁弈昊擦着头发过来了,视线落在摆在钟平阳面前的笔记本上,淡淡问:“钟平阳,你对lol比赛感兴趣?” “没兴趣。”钟平阳叉着手撑在下巴上,他笑起来天生就显得乖巧,“我对周齐感兴趣。” 宁弈昊向来话少,除了跳舞关注的事也少,自从几个月前因为蒋驹的事白白遭了周齐一顿没皮没脸的骂,宁弈昊就跟周齐基本没有交流了。 可钟平阳惊讶地看见宁弈昊坐到了他身边,说:“我以前玩lol玩得很多。” “是吗?你还玩电脑游戏?” “嗯,当练习生后就不玩了。”宁弈昊说。 钟平阳捧过电脑,转向宁弈昊,问:“那你觉得周齐玩得怎么样?” “很强。”宁弈昊说,“他很厉害。” “有多厉害?” 周齐是首发,镜头停在周齐额头前方,西装压住了他身上总抹不掉的那种故意捉弄人似的恶劣,神态便显得漫不经心。好像永远没办法让他这个人认真起来。 让人不顺眼极了。 招人恨,却也招人惦记。 一血一塔一百刀。这是输赢规则。 赢第一局需要多久? 计时,6分32秒。 “first blood!” k2首发是队里的辅助,因为据小道调查,k2听说上来的这个男团艺人 替补是替了r辅助的位置,辅助对辅助,公平合理。再说一个男团艺人,无论替谁,都显而易见的菜——欧阳特觉得k2队里的辅助让这娘炮一只手,这娘炮都赢不了。 换个唱歌的来打职业比赛,r简直是个笑话。 欧阳特甚至觉得r不太看得起他——但也无所谓,r输了,丢的是r俱乐部和ll赛区的脸。他喜闻乐见。 r输了,那ll再无强队。 无论是今天牛刀小试的solo赛,还是今年的全球总决赛,都不会再有r的名字,也不会再有ll赛区任何战队的名字。 开局六分半。胜负已定。 第一滴血的发生从开始到结束,不到十秒钟时间。 不到十秒——全网等了一个星期的比赛的第一局,在不到十秒中胜负落定。 似乎只是说了一句话的时间,“victory”的胜利标志就出现了。 钟平阳一愣:“这是……赢了?” 宁弈昊拧开一瓶矿泉水,盯着屏幕:“赢了。” “周齐……” “他反应速度很快,别人才发现机会,他已经结束了。”宁弈昊说,“打法很凶。” 钟平阳不玩lol,听不出宁弈昊在说什么,也看不懂周齐凶在哪。他看向电脑屏,弹幕已经设置了半透明,却汹涌的浪潮一样层层叠叠地涌过屏幕,从透明色生生重叠实色,连比赛画面都遮住了。 「first blood!第一滴血!」 「草赢了???!!我在做梦??」 「77777777」 「以后谁他妈再叫7爹一声7公主,老子撒了他!」 「b!!」 「ur 7 daddy nb!!!」 「看不懂,但好像很秀?」 「不会这他妈对面k2五个演员吧?」 「6666666666」 「ll再无强队??说的人看清楚了吗?」 「以后r是我爹,777我第一个爹」 青年扯了扯领带,下巴微仰,带着点儿笑:“6分32,赢了,下一个。” 「下一个!!」 「k2来战!」 「777nb!」 「我不玩游戏,但周齐好他娘的帅啊!」 「k2我儿子,没教育好,对不起大家。」 k2开着外网直播,欧阳特脸色已经变了,狠狠地剐了k2辅助一眼。辅助阴着脸,一声不吭。他大意了——如果不是他大意了,他肯定不可能输。 “你们认真点,这个替补水准及格了。”欧阳特说。 不知道是说给队友听的,还是说给ll赛区观众听的,k2队内交流一般用的是英语,欧阳特却偏偏对着麦用半生不熟的中文说了这句话。 可下一局。 时间计时停在了“5分58秒”。 “first blood!” 同一时刻,无数台手机、电脑前的观众惊呼出声。 一般solo赛,进展得都相对谨慎和缓,大多数是不露破绽,补刀到一百个兵线或者苟到后期,等最后判输赢。正经比赛里很少会有人上来就莽,冒着被抓破绽的风险去击杀对方迅速拿一血。 可周齐没有谨慎的时候,他永远去冒最高的风险,拿最高的效益。 所以说他凶。 宁弈昊直直地盯着电脑屏,长 长舒出一口气,说:“周齐不该留在fn。” 钟平阳没有回应宁弈昊的这句话,只意味不明地说:“他天赋很高,是我见过学习速度最快的人。”钟平阳顿了顿,轻笑,“也是我见过的……最有意思的人。” 「卧槽我不敢相信我的眼睛了!」 「又赢了???」 「double kill!」 「这是真实发生的事吗?」 「ur7daddy nb!」 「从今天晚上开始,我多了一个爹。」 宁弈昊很少会主动多说话,今晚是个特例。 他继续说:“周齐完全可以去打职业了。不过如果周齐要是去打职业,十有八九会争议很大,压力也很大,因为他这样的打法不是谁都配合得来的,甚至说配合他太难了。团队游戏,配合不来就没法玩了。去打比赛,要是输了他肯定是挨骂最多的那个。”宁弈昊笑了笑,又一转,“不过……好像周齐在fn也没少挨骂。” 钟平阳基本没见过宁弈昊一次性说这么多话,愣了好一会儿,才迟疑问:“你……也对周齐有兴趣?” “我不知道你说的兴趣是哪种兴趣,”不谈游戏,宁弈昊情绪又平复了一些,“我对周齐的兴趣基于lol……我十二三岁的时候也想过当一名职业选手,但后来去做了练习生。” “家里不同意?”钟平阳笑问。 “不是,是我没有这个勇气。” 作者有话要说:再次标注,现实中ls是港澳台赛区,gl才是东南亚赛区,文中系修改设定。 另外比赛内容,譬如英雄、操作、走位就不描述了,一个是很多人不玩lol看不懂,一个是我也菜,让我写,我总不能写快乐风男eee,虚构写写,不必当真。 第71章 歌手(16) k2辅助认为肯定是自己大意了,才输给r一个名不闻经不传,还是非职业的“替补”。哪怕他往年的solo赛成绩是k2队里最差的,打一个业余的玩家也绰绰有余了——职业跟业余的水准差距可不是闹着玩的。 打solo输给中国一个染着粉头发、男不男女不女的小明星,简直是职业生涯的耻辱。 不过有了前车之鉴,下个队友谨慎点,赢掉那个人就可以了。 就算他输了第一局,也不影响k2获胜。 可是—— 第二局结束得更快。 double kill! 国内各大直播平台的直播间迎来了狂欢,甚至有大批量观众翻墙去了外网的直播网站,评论区被中文攻陷了。 “r牛逼!” “我们是最强的!” “77777777!” “碾压式打法,k2的儿子们看懂了吗?” “我们去年是冠军,今年我们还会是冠军!” “ll is the best!” 欧阳特这次什么话也没说。 钟平阳一愣,重复着问:“勇气?” “离经叛道,赌上自己未来的勇气。”宁弈昊视线始终没从电脑屏幕上转下来过,“周齐……确实是个很有意思的人。” 弹幕没关,爆发到了开着80透明度的弹幕都积压到了满屏白色,几乎看不清周齐的样子,只模模糊糊看得见青年清瘦、清晰的下颌线微抬,嗓音带笑:“5分58,赢了,下一个。” 再下一个!! 来战! k2 loser! 777! ll是第一!! 微博没有转这场比赛的直播,热搜一眼望去,却全是这场比赛的讯息,从“rvsk2”到“ll牛逼”再到“周齐上场”到“first blood”到“double kill”。只要赢了,就会掀起一场全网的狂欢。 没有人会再煞风景的提r春季赛失利,夏季赛失利,老对头re也不会在这个时候继续跟r针锋作对。 因为被k2轻视的,是ll赛区。 几个大型的游戏论坛,几乎在对局结束同时,就发布了上千字的对solo赛的对局分析,又迅速地被转到别的论坛,转到微博。 赢了第二局,r教练才松了口气,趁对局结束的间隙去拿了瓶水。 r负责人眉头紧锁,眼睛一眨不眨地盯在后台的转播电视上,问:“你觉得……这次solo赛咱们能赢吗?” “不用担心了。”教练递给负责人一瓶水,一个星期以来第一次放松地笑了笑,“周齐赢了两局,现在赢k2基本是十拿九稳了。k2只有三个人还没上场,咱们这边没下人,替补掉辅助ricky,剩下的那四个也不是吃素的。如果周齐这局输了,四打三,我相信其他人能接下这盘比赛……队里的adc应该可以和欧阳特试一试。” 负责人接过水,眼睛依旧盯在电视上:“你觉得,周齐这局会输吗?” “……我不知道。” “你看不出来吗?”负责人问。 教练说:“不是看不出来,而是没法确定。一个是周齐不是r的队员,我不了解他,另一个是从目前来看,周齐打法太冒险了。”r负责人是行政负责,其实对lol了解不多,教练想了想,给负责人做了个比喻,“就像拿两根筷 子端一个碗,别人看着厉害是厉害,可这碗什么时候掉地上摔碎了,谁也猜不着。” 负责人确实领会不到教练的意思,摇摇头,错着手指问:“周齐二十六岁了,倒还没影响他的反应速度……r今年状态很差,成绩也一塌糊涂,王教练,你认为队伍需要换新血液吗?” 负责人没明说,可教练怎么会听不出他的意思? 换新血液?换谁? 周齐。 “你别开玩笑了。”教练连忙摆摆手,“这太不切实际了,周齐强是强,可人家是传娱公司签的艺人……唉,要说这事也是奇了,一个男明星能把lol打到职业水平,他哪来的时间练的?” “打得好就够了,其余的事俱乐部不关心。”负责人把视线重新转回大屏幕,“如果说不切实际——让周齐上场,这件事还不够不切实际吗?” 教练看出负责人怕是真动了几分要从娱乐公司挖人的心思,叹了口气:“离十月下旬的s赛还有两个月,现在就把周齐挖过来也来不及了。” “为什么这么说?” “如果说让周齐进r,要让周齐把队长江正鸣替掉吗?就算顺顺利利地替换下来了江正鸣,周齐能跟r其他四个人配合起来吗?我没看过周齐打正式比赛,可就他这个玩法,r现在绝对适应不过来。” 教练也转眼看向屏幕,喃喃自语:“让他比赛,这不就是赌博吗?谁跟他有半秒没配合上来,一旦出现断链,就全输了。” “可他现在能赢。” 占了半面墙的巨大屏幕上印出一个仿佛有千钧重的“victory”。 victory! 胜了!第三局。 弹幕已经在对局结束前就陷入了疯狂状态。 trile kill! 来战! 周齐牛逼! 竞技馆寂静无声,只有一个人键盘和鼠标的声音。 倘若这次比赛有观众入场,此时必然将有千百人起立呼喊,海啸一般的口哨声、呐喊声、尖叫声冲向冷白光下的比赛台,数不清的彩色灯牌从黑暗的观众席中晃动举高,像夜空点亮了璀璨的星。 可场内没有观众,安静得不可思议。谁也没有说话,只是死死盯着右端第一台机子。 但这不阻碍上百万的观众在网络上的狂欢。 直播的袋鼠tv,转播的布偶tv、游鲸tv的弹幕服务器全部暂时陷入了瘫痪状态。 周齐牛逼。 r牛逼。 ll牛逼。 像明星流量故意雇来的水军,一遍遍地重复压过,但每一条,都是ll赛区从北至南,跨越上百万平方公里的观众们用手机、电脑呐喊出来的口号。 周齐能赢几局? 摄像头前的青年调了调麦的位置:“来,下一个。”他戏弄地笑了声,“友谊第一,比赛第二啊,k2这么菜,得是ll赛区的生死之交了吧。” 所有开着k2外网直播的观众,都清晰地听到了一串英文脏话。 “猜猜我能赢几局怎么样?” “我觉得,我能赢五局。” 江正鸣盯着周齐,拳头攥死了。周齐这样的人,周齐这样的人……让人厌恨透了,却也让人羡慕透了。江正鸣这辈子都不会向任何人,包括他自己,承认他羡慕过周齐。 他绝对不会去羡慕一个仗着天赋做事没轻没重、随意所欲,丝毫不在意给别人带来麻烦的人,他只是在一遍遍地想:周齐为什么敢呢?为什么不怕 呢?他就不怕失败,不怕被人冷嘲热讽,不怕……被所有人指责到再也站不起来吗? 凭什么不怕。 别人都怕,凭什么唯独他不在乎。 周齐在摄像头下依旧没装个正形,吊儿郎当地笑着:“商量个事,我要今儿赢了五局,以后大家就把我粉头发的表情包都删了吧,太丑了你们明白吗?也别叫我七公主了,这么叫我,我总觉得自己是下凡七仙女,明天就有个男人来娶我,这样影响很不好,都给个面子。” 周齐说话向来嘴上不把门,说完又深觉他那几句话不太符合男idol的形象,就抻了抻领带,不笑了,正色道:“当个文明人。” 可他自以为的正儿八经,跟别人眼里的正儿八经是两个概念。 看队友输,忍不住骂了两句脏话,又忍不住偷偷摸摸登了r直播间的欧阳特一进直播间,就看见了一个黑短发男人,西服正装,拿手指勾着真丝领带,抬起眼睑,带着点儿警告意味似的似笑非笑道:“当个文明人。” 欧阳特:“……” 文明去他妈。 周齐到底能赢几局? 观众心血澎湃,没有谁不期望奇迹的发生——可想归想,谁也不敢确定,谁也不敢就这么相信周齐。但周齐能上场,跟k2solo,赢了三局,这些事哪一件不是所有人都以为不可能发生的事? 奇迹已经太多了,让人无法预测下一步,只在期盼着更多奇迹的发生。 欧阳特第一次被压力胁迫住了。 因为这次比赛在ls赛区同样关注度很高,是因为他从来没想过k2有输的可能,才敢肆无忌惮地挑衅r,接了r的宣战。如果输了……这是k2的耻辱,甚至会让ls赛区蒙羞,低了ll一头。输了,受耻笑的就是他了。 所以不能输! 差劲的是r,是ll赛区!k2怎么可能输给r这种队伍?! 去年是个意外,今年不会再有这种意外了。 “我最后上场,输不了。”欧阳特说。 ur7daddy 加油! 周齐加油! r加油! ll加油!! 第四局,不知道什么时候,海潮一样的弹幕突然冲涌而来一波呐喊到像要声嘶力竭的节奏——加油,加油,加油,加油。 加油啊,赢他们。 赢那些看不起ll的人,让他们无话可说。 去创造一个让所有人始料未及的奇迹。 奇迹在哪? 在一个从未被料到会去和k2打比赛的人手下—— adra kill! 四胜!! 我的天我疯了,赢了四局! urage! 冲!! 77777冲冲冲! 冲上去,拿五杀! 五杀? 竞技馆一片死寂。 只有最后一声—— “victory!” enta kill! ll,legends never die 疯了。 solo赛三届连冠的k2队长跟k2其他队员的区别不过是多了几分钟时长而已。而这一点细微的区别没人会在意,所有人只在意结果——k2输了,而r赢了。 去年的总决赛k2五对五 输给r,今年的非正式solo赛,照样输给r。 周齐摘了耳机,倚回电竞椅,瞧着摄像头,慢慢露出牙一笑:“做人嘛,别太狂了,是吧?” 微博沸腾。 热搜版面几乎被这场比赛占全了,“r”超话和“777”超话几分钟就瞬间能刷出近千条动态。今晚比赛的核心周齐出现了无数相关话题,从“周齐solo赛上场”到“周齐赢了”到“周齐五杀”再到“向那些年用过的7公主表情包道歉”再到“男团再就业”再到“做人别太狂”。 甚至还出现了这样的一个相关话题:fn是电子竞技俱乐部还是娱乐圈男团? “新爹777:我从来没觉得一个男人可以这么帅,我是男的。” “垃圾弟弟k2:没想到老子一个直男有一天居然会粉一个天天画眼线的小白脸,哦不,现在这个小白脸是我爹。” “多行不e必自闭:一句话送给k2:装逼之路,短得你超乎想象。” “喵系少女酱:你们这些哭着喊爹的,别人家idol是男友粉,女友粉,妈妈粉,你们是什么?儿子粉?” 比赛结束后半个小时,正当微博、各论坛热火朝天的时候,fn周齐发了条微博。 一张对镜自拍,窄腰长腿,深灰西服。 配字:“eorio,cssie,élégant,agréable” 一开始网友们没看明白刚刚经历过一场热血沸腾的比赛后,周齐在通过这条微博暗示什么,不过十分钟后就扒出来了。 配字是eorio秋冬男装广告,这是一条广告微博。 “安普里奥,古典,优雅,愉悦。” 热评第一: “fn周齐私生子:爹,打广告是你对k2无话可说了的意思吗?” 这条微博被翻牌了,因为来得早。 “fn周齐回复fn周齐私生子:不,因为我拿钱了。还有,id改改,影响不好。” 微博上热闹,周齐却形单影只,连晚饭都没得吃,极其凄惨。 没办法,傅野不在。 周齐窝在客厅,思索了五分钟他到底要点外卖还是自己做饭还是直接不吃了。在他抉择出来前,手机响了。 是傅野的电话。 “恭喜。”傅野说。 “这有什么好恭喜的,我本来就输不了。”周齐仰在沙发上,懒洋洋地说,“你什么时候回来,我想你了。” “你想我?” 周齐笑了声:“特别想啊,一个人多无聊。你看我比赛了?” 傅野声音很低:“看了。” “那你,”周齐舔了舔嘴角,“现在还想看我吗?” 沉默。 周齐说:“想就开视频,不想挂了就行。” 傅野的声音有点涩:“你要我开视频干什么?” “就看看你,再让你看看我。”周齐说着一顿,笑了,“但你信吗?” 视频通了。 周齐点的,傅野应了。 国内夜深,客厅灯开得不多,只周齐头顶附近开了几盏小灯。偏白的、细细的灯光坠下来,阴影别在他鼻梁侧,下颌角,又把光斑打在另一边,西服布料在不均匀的光下折着细润的光。这段时间很累,似乎周齐也没照顾好自己,即使穿着外套,仍可窥见消瘦的腰。 手指纠到了领结上,松开,将领带揪出。 他依旧是打比赛被万人瞩目时的那副混不吝 的样子,却在做着一件决计不会在摄像头底下做的事。 傅野捏紧了扶手,语气很淡:“你这几天好好吃饭了吗?” “你不在,我吃什么啊。”西装外套落到一边。 “我说过了,我希望你别做太累的事。” “还成吧,亢奋起来就不累了。所以才要找有征服感的事做。”衬衫纽扣一颗,两颗,三颗,“傅明贽,你向后一点儿,我想看见你别的地方。” “你……” “看见了。”金属扣“铛”地碰到地上,“傅明贽,看着我。” 傅野很深地吸进一口气,盯着周齐,捏在书椅扶手上的指尖都泛白:“周,齐。” “你要不累,你可以一直叫我,我喜欢你叫我。”周齐撑在地上,因为姿势的缘故下巴微向上仰,便要半垂着眼睑,从上向下望傅野,他瞧了几秒,嗤笑了一声,“傅明贽,你真是个高尚又虚伪的人。” “……” 他恶劣地舔了一下手指:“你装什么呢?弟弟。” 弦断了。 晚饭没吃,也不可能再自己做了,外卖又不想点。 饿是饿,但也没办法了。 周齐就这么坐在地毯上,眼睛不转地瞧着傅野。 傅野面无表情地抽出纸巾,很难相信这样衣冠楚楚的一个人会做这样一件不体面的事。“明天的飞机,后天回国。” “哦,好啊,回来喂我。”周齐说,“我饿了。” 傅野盯他:“不要胡闹。” 周齐懒洋洋地站起来,耸了耸肩:“点外卖是不可能点的,也就是靠你给我做饭才能生活下去这样子。后天见。” 第72章 歌手(17) 通话国内时间十点挂断的。 十二点钟又打来一个。 国内凌晨,相隔十二个时区,正是正午。 “还没睡吗?” “梦见你了。”周齐说。 傅野一时没说话,安静地听着听筒中低弱的窸窸窣窣的声音,是衣料摩擦到丝被上,羽绒枕挪动,还有一声不满的“啧”。“又y了。”对面说。 又是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对面心不在焉道:“傅明贽,随便跟我说点东西,我想听你的声音。” “周齐。” “嗯。” 语气还算克制,可手却蜷得很紧:“凌晨了,你该睡了。”他心知肚明周齐在做什么。 “嗯……继续。” “……你想让我说什么?” “这个啊,随便你说。”一停,又继续,笑道,“当然你要能说出什么可以刺激到我的话,我乐意至极。” “那你告诉我,什么话能刺激到你。” 明知故问。嗓音低而慢,磁而微哑。 周齐“乐于解惑”说:“你想到我能一起想到的事,都很能刺激我。”他向后一仰,带笑问,“傅明贽,我说的对吗?” 傅野很轻地笑了一声。“你很了解我。” “彼此彼此。”周齐说。 很闷的一声响。手机跌落在床单上。 周齐弓起腰,按到了免提:“小明,说话。” 安静。 于是周齐问:“害羞?” “没有。”这次回得很快。 “没有就说话。” 无论从神态上看,还是从语气里听,傅野都找不出一丝难为情的端倪。只有傅野一个人,感受得到自己发烫的耳朵。很惹人恼。 “你要我……说什么。” “说你想过的。” “……好。” 从ny飞a市要12个小时零45分钟。 从a市一号飞机场赶到向阳区公寓,要1个小时零15分钟。 下午五点,傅野回来了。 但复式公寓里一个人也没有。 等到八点,除了他还是一个人也没有。 周齐在哪? 在r基地,这几天常去。 不是周齐想赖在r俱乐部骚扰全队不走了,主要是因为r基地管饭。他特别喜欢跟队友凑堆吃饭的感觉。 当然可能江正鸣不是很喜欢。 江正鸣黑着脸把装着汉堡的记牛皮袋丢在周齐脸上:“从我床上下来!” 周齐躺在江正鸣床上看手机,牛皮袋当头下来,手机“啪嗒”磕在了周齐鼻梁上。 “操,”周齐按住鼻梁,“小江儿,你不能轻点啊?” r中单宋礼也在江正鸣房间,三个人凑堆吃记外卖。 宋礼是个十八岁的小孩儿,皮肤奶白,看上去像个乖小孩,咬着牛肉堡在旁边坐着不敢吱声。 江正鸣又把鸡翅扔到周齐脸上了:“大晚上的来蹭饭你哪来这么多事?八点了还逼人又点一次外卖送过来,你有理了是吗?” “饿啊,没地方吃饭了。小江儿你说话小点声,”周齐喝了口冰可乐,慢腾腾道,“外面听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把你女朋友睡了。” 这话说的,江正鸣气不打一出来:“周齐,你他妈再说一遍?” “好,没睡没睡。”周齐叼着吸管 ,双手上举投降,“快点吃,吃完我陪你练两局,早练早结束,明儿我还得回公司跳舞去。” “呵呵。” 周齐吃东西快,吃得也少,几分钟就吃完了,提着可乐去开了机子,背对着江正鸣问:“今年s赛预计过r成绩吗?” s赛,赛季系列赛,就是十月份的全球总决赛。 “没有。” “那你觉得r能到哪?”周齐又问。 “不知道。” 周齐说:“跟我说一个,猜也行,野心也行。” 江正鸣沉默了几秒,忽然不耐烦地冷笑着说:“我是神仙吗?我怎么可能知道?你问我有什么意思,我说了算数?我说r想拿冠军,那就能……”说了一半,江正鸣一下子哑声,自言自语道,“真没意思。” 周齐半起身,从江正鸣桌子划拉过来一包烟,抽出一根,又把烟丢给了江正鸣。 烟点着了,夹在周齐指间。他懒洋洋地吸进一口,后背倚在电竞椅上,说:“想拿冠军,那就能拿啊。” 江正鸣不想看周齐,偏着头嗤笑:“站着说话不嫌腰疼。业余人士,别指点江山了,可以吗?” “一次约等于无数次。你拿了一次,就有拿第二次的能力。”周齐掸了掸烟灰,“怎么就指点江山了呢,你不信自己吗?” “我信不信关你屁事。” “ll赛区拿不拿冠军当然关我屁事。” “你……你他妈就这么爱指手画脚,多管闲事?” “昨儿打k2的时候你怎么没说我指手画脚,多管闲事?”周齐连着电竞椅一起转向江正鸣和宋礼,眯着眼问,“现在赢完不认人了?江正鸣,你是真觉着我多管闲事,还是被别人骂怕了,骂得自暴自弃了,连再拿一次冠军都不敢想了?” 江正鸣深呼吸进一口气,扭过头盯着周齐。 周齐就是用那副他看不顺眼透了的满不在乎的态度问:“让我猜猜,你是不是觉着全世界都不理解你啊,觉着全世界都没人能舍身处地的体谅你啊,一群人输了就他妈的会骂,骂骂骂,骂个没完,他们骂个屁啊,凭什么说你们让他们失望了啊,他们懂个屁,付出过什么啊?我说的对吧?” 一句一句,江正鸣脸色越来越难看。 宋礼别过了脸,把汉堡扔一边了,脸色也不好看。 周齐吸了口烟,又吐出来,连带着剩下的,在烟雾缭绕中的话:“不理解你们的何止是别人啊,就是让两年前的你们自己来看看你们现在的逼样,你们自己都理解不了你们自己——你们刚入行的时候脑子里在想的是什么,你们现在脑子里想的又是什么?” “以前一腔热血,想为电竞正名,想为国争光,想拿冠军,想出人头地。是吧?”周齐带着冷眼旁观的笑,“现在呢?想着怎么让别人理解你,想着怎么让体谅你,想着怎么让别人分担你们的压力?弟弟,我问你,你干的到底是职业选手,还是家庭主妇啊?” 周齐给江正鸣比了个狭窄的手势:“世界很大,你看见的却只有眼前的这么点,连回过头就能找到的你选择打职业赛的目的都看不见了。” 寂静。 江正鸣拳头一点点收紧,青筋毕露。“够了,”他猛地起身,“你……” ——你什么都不懂。 江正鸣习惯性的要说这句话来躲避现实,可却一下子哑然无声,再也说不出来这句话。周齐不懂吗?是周齐不懂还是他不乐意听见别人这么说? ……凭什么不体谅他。 又凭什么要体谅他。 宋礼一直 低着头,脚尖挪了挪,手也攥得很紧:“r的问题……我们都知道的,只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夺冠,的确是一件很有压力的事。” “没事。”周齐走到江正鸣身边,拍了拍江正鸣的脸,江正鸣反应极大,“啪”地打在周齐手背上,一下子打红了。 周齐“嘶”了一声,连忙吹了两下手背,又笑道:“压力嘛,哭出来就好了。” 江正鸣:“呵呵。” 周齐瞧他:“我的意思是赛前训练锤哭你,明白吗。” “咚咚——” 两声敲门声。 宋礼去开的门,在门前看见一个相当高挑的男人,身姿挺拔,而有礼地向他微一颔首:“请问周齐在这里吗?” 男人气质太出挑,以致让人第一眼瞩目到的不是他的脸。 可看到了那张即使在高清路拍图中也无懈可击的脸后,宋礼吓了一大跳:“傅、傅野?!” 傅野等到了九点。 没人回家,而且有夜不归宿的倾向。 经纪人刘义红女士问遍了周齐的所有助理,最后确定了周齐的当前地址,发送给了傅先生。r基地的负责人又将周齐的具体定位也发送给了傅先生。 九点半,傅先生到了江正鸣的房间门口。 说实话,傅先生不是很理解,大半夜周齐到别人睡觉的房间里来干什么。 不理解,也不想体谅,只想把人拖回去。 从半开的门缝中,傅先生精准捕捉到了周齐本人,在江正鸣床上,嘴里叼着可乐吸管,手上夹着燃了一半的烟,一副快活的样子。 周齐抽烟,傅野知道,但傅野从不让周齐在他眼前抽烟。从原则上讲,也不支持背着他抽烟的行为。 直到傅野冷静地走到周齐身边,把烟抽出来,碾灭,丢进垃圾桶,周齐还没太反应过来:“傅明……傅老师,你……您怎么来了?” 傅野没回答,把周齐的冰可乐也丢进了垃圾桶。 周齐的视线跟傅野的手同步,从自己手上到垃圾桶里,最后盯着垃圾桶里的可乐杯:“你不是,明天回国吗?” 傅先生心里有一股无名火——他提早回国,结果发现周齐似乎并不需要他提早回国,在这里跟几个新朋友抽烟聊天吃垃圾食品过得很开心。 如果他没提早回来,周齐就准备在r基地住下了?跟江正鸣同一张床睡一晚上?然后以后一直住在r基地?白天训练,晚上抽烟? 越想越气。 “跟我回去。”傅野冷淡道。 周齐:“……” 不说好了明儿回来吗? 今天说好的吊锤江正鸣还没锤呢。心理障碍也是分类型的,像这种天天想着些有的没的,天天怕这怕那的类型,把他虐哭,虐到触底反弹,虐出骨气跟精气神来就好了。夺冠过一次,r不是实力不行。 在原来的队里,周齐专治小学生。 小学生之战,这很合理。 周齐想了想,很正经道:“不行。” 宋礼不认识傅野,只看过傅野的电影,呆呆地坐在椅子上,看看周齐,又看看傅野,再看看没多大反应的江正鸣:“江哥……你,你见过傅野?” 傅野不为所动:“跟我回去,九点半了。” “不是,我还有事没干,你先回去吧。”周齐又拒绝。 江正鸣在看了两分钟热闹后,终于发觉出不对劲,皱眉问:“等一下,周齐,你跟傅野……住一起?” 周齐看了一 眼傅野,又看了一眼一脸惊疑的江正鸣,郑重其事道:“傅先生是我老板,我给他代练上分,他包吃包住,一月三千。” 江正鸣:“……” 傅野:“……” 宋礼:“?” “a市嘛,物价高,生活不容易。” 十分钟后,周齐在r基地的停车场。 他倒是还想呆在基地,但江正鸣把他赶出来了。 车辆在夜中穿梭,只有斑驳的路灯断断续续地从车窗外投入,打在傅野侧脸、小臂上。周齐瞧着傅野身上不断变换的光斑,叫了一声:“小明。” “嗯。” “你怎么提前回来了?”周齐问。 傅野假模假样地微一笑:“我以为你想早点见到我,打扰到你了。” “没,我以为你不会想早回来。” “为什么这么说?”傅野问。 “回来就要给个准信儿了吧。”周齐侧过身,很轻地拿指腹勾了一下傅野的下巴,亲在傅野嘴角。傅野在开车,下意识地要去看周齐,周齐说:“别动,专心开车,我亲你就可以了。” “你……” “你是我的什么,傅野,给个答案。” 光影错落,傅野面容依旧往常一样的彬彬有礼。 “来找我前你应该就想好了,现在给我答案就可以了。告诉我。”周齐说。 一路沉默,直到车停。 引擎的声音落了下来,车内的空气安静到只有听不见的呼吸声。 背对周齐一侧的手慢慢蜷了起来,傅野垂下眼。 “男朋友。”最后他说。 周齐尚未连贯起傅野说的话:“嗯?” 傅野坐着,一动不动,收敛了礼节性的笑,所有露骨的话都难以诉于言语,他轻声道:”我拒绝不了你,周齐。“ 拒绝不了去每一天无数遍地去想周齐,拒绝不了和周齐有关的一切下流的念头,也拒绝不了去害怕周齐有一天会用同样的热忱、同样的喜爱去哄另一个人的欢心。 一看见这个人,满怀欢喜。 想亲吻他。 ……这不是喜欢吗? 他喜欢周齐,喜欢得很深很深——比他发现得还深。 “我也拒绝不了你。”周齐低了低眼,从兜里掏出了那包从江正鸣桌子上顺过来的烟,抽出一支,“但没必要勉强,我不是想跟你发展炮友关系。” 周齐有点儿失意地叼住了烟蒂,含混道:“没关系……” 烟被抽走了,扔了。 于是周齐又抽了第二支:“不用勉强……” 又被抽走了,扔了。 “傅明贽,不是,你……” 烟包被抽走了,也扔了。 还有“吧嗒”一声,打火机也扔了,扔进了车载垃圾桶。 周齐:“……” 傅野面无表情道:“不勉强。” 作者有话要说:周狗:?这就是你扔我烟的理由? 第73章 歌手(18) CMR跟K2一赛,影响力超出了CMR俱乐部,甚至传娱公司预计过的范畴。 全队solo赛结束后的两天内,关注量最高的几家青年向国家官方媒体微博号都进行了转发和短评评点,官方一开口,又迅速地把这件事推上了新高度。 一家官微的短评结尾:“这一战,扬眉吐气。为我国的优秀人才点赞!” 各大论坛还在继续热火朝天地讨论。 其中三区一个热帖:“周齐单挑K2全队的这件事是真的关注度高,还是传娱公司恶意营销,流量造假,把周齐这个一点儿偶像营业能力都没有的花瓶炒作起来的阴谋?” 楼主主楼写着:“emm,怎么说呢,就俩电竞职业队私底下打一局不入流的solo赛,营销成连着好几天微博热搜屠版,太小题大做了,真实恶心。” 这个帖子言语描述清晰,矛盾明显,一发帖两三个小时就盖了好几千楼,在三区独领风骚。 1L:“我先叫一声7爹,待会儿再来骂你。” 2L:“???你敢骂我爸爸?” 3L:“无论你说了什么,我就一句话,777NB。” 4L:“NB 1。” 5L:“NB 2。” …… 289L:“楼主的意思是现在娱乐经纪公司恶意营销炒作连国家青年官微都能买通,一起给流量艺人炒作了是吗?对于你这种败坏国家名声的行为,建议罚款五百,拘留十五天。” 290L:“职业选手也是运动员,国家赛区尊严的事能叫炒作?” 291L:“非电竞圈路人,昨天晚上我和楼主一个想法,直到我今天早上看了比赛的录播,我多了一个好爸爸。” 三区的流量加上前两天CMR比赛的流量,十几分钟一个帖子变成了网友大型认亲现场,吓得发帖楼主连忙溜了,再也没出现过。 但楼主溜了,这栋楼还在继续向上顶,讨论方向慢慢歪到了周齐本人上。 536L:“一人血书周齐转业CMR俱乐部。” 537L:“二人血书。” 538L:“三人血书。” …… 600L:“转业我觉得够呛,毕竟还是明星赚钱多,你们说周齐这算是艹的什么人设?” 601L:“国、国民爸爸?” 602L:“我不会叫777爸爸的,因为我不想乱,伦,这个26岁的老男人该死的甜美。” 603L:“别骂我,我总觉得周齐狗得很,有种让人想追出三条街打他的气质。” …… 1551L:“管他什么人设,红就好了。” 红——红是一个很抽象的概念,很难说清一个人到什么地步才能算爆红。 周齐也没概念。 但他对自己的表情包很有概念。 逛一次微博,周齐发现了上千张自己新制作的表情包。 因为他在比赛直播里说了一声把他粉毛的表情包删掉,所以周齐新发现的、从来没见过的新表情包里全都换成他黑头发的了,有路拍、合照、直播截图。 “777”超话头一个。 五个缩小版的K2队员,中间一个放大版的他,手中被P了两筐橘子,整张表情包的海报式配色极其温情柔和,配字“感恩父亲节,父爱如山”。 第二个。 “转发这个周齐,你就能下岗再就业,找到新工作。” 图是从直播截图里抠出来的,周齐本人西装革履,目视前方,竞技馆背景P成了蓝色,一张职业应聘三寸半身照。 周齐:“……” 现在早七点。 今天行程安排得很紧,上午以Emporio代言人的身份拍杂志内刊,中午接受采访,下午做造型,晚上参与互联网之夜的晚会。 互联网之夜是国内一个相当有影响力的盛典晚会,从三四线到一线,上百名演员艺人都会收到邀请函,然后由娱乐圈前辈为各位知名一二线艺人颁发奖项。 意义不大,主要是各方明星在造型上争奇斗艳,发艳压通稿。 这些事挺无聊的。 所以周齐推了中午的工作,推了下午跟晚上的工作。 傅野进卧室时,看见周齐单腿屈起,坐在飘窗平台的边儿上,还是昨晚睡觉的时候穿的藏青色T恤,宽宽大大地挂在平直瘦削的肩膀上。同一边的手肘放在屈起的膝盖上,侧着脸看窗外,晨光把黑发照得泛金。懒懒散散的样子。 “今天想做什么?”傅野问。 “等拍完杂志,去CMR基地吧。” 傅野又问:“你要把重心放在CMR上了吗?” “不是,”周齐从飘窗上跳下来,笑起来,“就是不想在没意思的事儿上浪费生命。公司今天的活都太无聊了,我干点别的。” 周齐大概是唯一一个会把别人求而不得的圈内资源当成“浪费生命的事”的人。 他挑眉:“怎么,你不想我去?” 不想。 不想让周齐去。 傅野也不太喜欢自己这种小孩子一样闹脾气的想法:不想周齐打游戏,不想周齐去基地,不想周齐跟一群职业选手混迹到一起。那些人和事都会分走周齐很多注意力。 他讨厌周齐理别人不理他。 毫无缘由的讨厌,又理所当然,好像很久以前,他就很讨厌这件事了。 但傅野不可能把这种幼稚的想法说出口,也不可能意识到他面对的是一个对于千万女性无解的问题:“我跟游戏,你选哪个”。 傅野冷淡道:“没有,我不干涉你的自由。” 周齐瞧了他一会儿,手指勾着一个灰黑渐变色玻璃瓶,“呲——”地朝傅野喷了一喷头:“傅老师,你还是跟以前一样小心眼啊。” 小豆蔻的甜气浓烈地弥漫开,又慢慢散出柠檬的香调。 一喷头的量有点儿太多了,周齐自己被呛得咳了一声:“操,这味好浓。” “……”傅野从周齐手里拿过瓶子,“Emporio送来的香水?” 周齐捂着鼻子去开了室内换气。“嗯,公关寄来了十来瓶,今儿上午要拍杂志内刊,说让我自己选个香型。”换气太慢了,周齐又去开了窗户,用力地吸进一口,“我觉得这瓶不太行,这味太骚了。” 傅野轻轻地把香水瓶放到旁边的木柜上:“是你用太多了。” “男朋友,那你帮我啊。”阳光刺目,周齐半眯着眼,侧头去望傅野,“男朋友”三个字咬字格外重。 明明是前天晚上确定的关系,却很适应这样的称呼。 很喜欢,还想……更进一步。 手指微蜷,语气矜持。“可以。” Emporio一共送来12瓶,包括目前还没正式面市的两款香型,是目前Emporio品牌下所有男士用香的类型了。 周齐把十二个小盒子排排坐成一行,然后眼巴巴地看着傅野。 傅野淡淡问:“你喜欢什么味道?” “我gay得不是很有经验,不太用香水。” 傅野皱眉:“……不是gay才会用香水。” 周齐张腿大剌剌坐着,瞧他:“那你用吗?” 傅野:“……” 以前误以为傅明贽不是gay的一个很重要的指标就是,傅明贽从来不用香水。周齐在一群网瘾少年里混迹了二十多年,对gay的了解十分片面。 差不多就是会穿小短裤、喷香水、日常化妆、互称姐妹的一群人。 周齐凑过去,嗅了嗅傅野:“你喜欢用什么味道的?我可以和你用一样的吗?” 傅野身上的味道很淡,偏冷,似乎是种木质香,又藏着点薄荷的气味。不浓郁、不冲突,不会有强烈的冒犯意味,显得疏远而有礼。 和上个世界干干净净、只有淡淡的柠檬香气的男孩子不一样了。 很不一样。 周齐向后靠了回去,叹了口气:“算了,我不喜欢你用的这款。” 傅野神色不变,只是交叉的手指错得很紧:“那你喜欢什么样的?” “柠檬的气味吧。”周齐说。 “柑橘调吗?” “可能差不多?”周齐耸了耸肩。 傅野拿了一个盒子来,拆开,递给周齐,平静道:“这个是柑橘调,前调是柠檬、佛手柑,你可以喷在手腕上试一下。” 周齐瞧了他好一会儿,笑了,接过香水瓶却没乖乖地往手腕上涂,又喷花露水似的朝傅野喷了一喷头:“那就这个吧,谢了。” 傅野:“……” “不是这么用的,”沉默片刻,傅野问,“要我教你吗?” “好啊。” “坐过来。”傅野说。 周齐抬起眼来,带着点笑:“傅老师,坐哪?” “坐得近一点就可以了。”傅野说。 两个人左右距离不过半米,周齐挪近了一半:“这样?” “再近一点。”傅野又说。 周齐又挪了一半,紧靠着傅野,用手指抵着傅野下颌让他偏过脸被自己亲一下,笑着问:“傅老师,够近了吗?” 鬼使神差的,说出口就意识到不应该说出口的—— 傅野说:“再近一点。” “怎么近?”周齐半坐起身,张开腿,跪到傅野的大腿两侧,这样的跪坐姿势要他弓着腰才能到平视高度,他撑在傅野身后的沙发靠背上,“这个距离,傅老师可以开始讲课了吗?” 傅野的耳垂就在他眼前,周齐含在齿间厮磨了几秒钟,轻声说:“傅老师,再近,就进去了。” 耳朵应该是傅野最不能碰的一个地方。 傅野浑身僵下来,语气听上去尚没有变化,淡淡道:“柑橘调香水是酸调,手腕内侧的PH值偏低……”扣住了周齐的手,“涂在外侧为宜。” 周齐又咬了一下傅野的嘴唇:“好啊,老师帮我。” 老师帮我。 傅野捏紧了周齐的手指。 用得少了,柠檬的清淡香气才氤氲开来。 “然后是耳根,少量……涂抹。” “耳朵啊,”周齐低低地问,“要是这个地方的话,以后我来帮老师的忙,好吗?” 指腹捻在周齐耳后,傅野一时失了力道。 “……抱歉。”傅野迅速地收回了手。 周齐瞧着他,恶劣地冲他一笑。 傅野装作视而不见,继续平和地说:“最后是膝盖,可以在膝盖……” 说不下去了。 周齐倒没在做什么事,只是跪坐在沙发上,因为怕痒连傅野的腿都没碰到,傅野说到“膝盖”就开始乖乖地卷裤腿。但裤子还没宽松到可以卷到大腿的地步。 傅野垂下眼:“卷不上去就脱掉吧。” 然后亲吻了过去。 “别把我当成另一个人了,你现在喜欢的是我不是他。”这是在周齐出门前,傅野说的具有素质公民特色、礼貌交往特质的最后一句话。 拍杂志内刊差点迟到。 两页内刊,两张硬照,换两套衣服。 安排有助理帮周齐换衣服,但周齐很正经地拒绝了。傅野是个很靠谱的人,露在外面的地方什么也看不出来,不露在外面的地方什么也不能看。 而且这个露不露在外面的衡量标准还不是长袖长裤的西装,是夏天穿的短袖短裤。 一个十分靠谱、贴心的男朋友。 内刊拍得还算顺利,两个多小时结束,周齐可以在12点钟的CMR午饭时间点前赶到CMR基地,蹭江正鸣一顿饭。 如果昨天没有过一次相当不愉快的地铁经历,大概今天周齐还可以继续坐地铁去CMR俱乐部。 坐地铁5块钱,打出租108,每天来回,省206块人民币,攒42年可以在A市买个20平方米的厕所。 讨生活不容易的。 周齐向来出门坦坦荡荡,不戴帽子不戴口罩,昨天他就坦坦荡荡地出了门,往地铁站口走。 但还没到地铁站口,突然几个年轻女人指着他惊声尖叫: “周齐!!” “爹!!!” “我操周齐!!!” 几个年轻女人开始向他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周齐下意识地撒腿也跑——他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跑,可能出于是动物的追逐本能。 他一跑,那几个年轻女人一叫,几个年轻男人也开始向他撒丫子跑。 也边跑边叫:“爹等等我!!!” 很像是抛妻弃子现场。 好几个人在地铁口附近一起疯跑,边跑边喊,让地铁工作人员误以为发生了暴,乱抢劫事件,于是驻地铁防爆人员也开始追着周齐跑。 最后周齐被地铁防爆人员缉拿归案,遣送回了传娱公司。 如果周齐常逛微博,他能看见昨天中午的热搜,上面有他被防爆人员缉拿归案的路拍图,一脸懵逼,像个无家可归的孩子。 周齐觉得他可能以后不会再去坐地铁了。 再去两次,就要以“扰乱社会治安秩序”被拘留派出所了。 助理开车把周齐送到了CMR俱乐部。 江正鸣到门口接周齐,一脸“你他妈的怎么又来了”开口嘲讽:“今天来的路上没被抓起来?” 周齐心想“这事江正鸣怎么知道”嘴上死不承认:“我哪儿被抓了,你少放屁。”然后迅速转移话题,“小江儿,中午吃什么?” “你爱吃什么吃什么。” “别啊,”周齐没正形地勾肩搭背上去,“哥几个吃什么我就吃什么。” “嘁。”江正鸣没推周齐,撇了撇嘴。 但周齐话还没说完:“吃完好送你上路。” “……” 然后周齐如愿以偿地被踹开了。 走出两步,周齐没跟上来,江正鸣又很烦躁地转过头去看周齐:“你走这么慢看风景呢?” 周齐直接停下来了,笑嘻嘻的,什么也看不出来:“走太快磨腿,小江儿你先走,先去帮我点个外卖。” 第74章 歌手(19) 天行传媒。 正午,室内日光明亮,来了一位鲜少来“上班”的稀客。ben注好一杯手冲咖啡,“噔”地轻轻一声放到桌前,简明地问:“今年想安排新工作吗?” ben是傅野经纪人。 傅野工作量很少,极少上门,基本只会为了工作的事才会来一趟天行传媒。有合适的剧本就一年一部电影,这是傅野雷打不动的工作量。放到别的演员身上,一个艺人对工作挑挑拣拣一年到头除了拍戏什么工作也不接这事跟天方夜谭差不多,可放到傅野身上就不一样了。 傅野就有这个资格。 六年前傅野要选择进圈本来就是件天方夜谭的事,傅野的身家背景是他要出来当个演员非得跟家里闹崩的水准。 以前肯定是闹崩了,但现在有没有重归于好ben也不清楚。ben就真心实意地觉得,凭傅野的能力,比起当个演员,他更适合去从商当个互联网新贵—— 当然傅野家里肯定也不希望傅野从商,但从商比当演员好太多了。 毕竟旧时代的正派人看不太上演戏的。 “嗯。”傅野和ben的交流一向开门见山,“我需要一个商业化的电影剧本。” ben很惊讶:“今年想加班?” “我希望在十一月份开机,在十月前,把班底剧本都定下来。” ben大吃一惊:“现在八月底了,你这么着急?时间这么赶,投资方都谈不下来。” “投资的事不需要你担心,”傅野轻笑,“你筛出一个合适的剧本就可以了。” ben吸了口气,往后靠在沙发上。他又忘了,傅野这位不是个缺钱的主,也不是缺人脉的主。担心傅野有没有钱筹拍电影,就是咸吃萝卜淡操心了。 “行,那你想要什么样的剧本?商业片,还有别的具体要求吗?”ben问。 傅野微一沉思,说:“主要戏份在两个男性角色身上。” ben:“热血向的英雄屠龙片?” “不是。” ben:“催泪向亲情片?父子还是兄弟?” “都不是。” ben想了想,敲着额头问:“喜剧?喜剧兄弟?傅野,我不建议你演喜剧,可能你不在乎,但喜剧真跟大众对你的形象定位差太多了。” ben说了一串,傅野连动也没动,还是那句云淡风轻的话:“不是。” “……”这次ben沉默了三五秒钟,“你说的不会是,同性恋片吧?” 傅野放下了咖啡杯,鞋尖微动,声色不动:“只剩这个了吗?” ben:“……差不多了。” “这类……” ben眼皮一跳,赶着在傅野把那句可能要把他卷进□□烦里的话说完前,说:“同性恋片商业价值不高,你不是要拍商业片吗?” “选择商业化剧本是因为筹拍周期短,可以尽快开机。”傅野不紧不慢道,“如果能满足开机时间要求,换个类型的剧本也无伤大雅。电影的磨合、拍摄时间可以久,我希望的是演员尽早进组。” ben:“……” 要完。 傅野这样的演员去拍一个gay片,怕是舆论要炸。公司和工作室到时候还要负责给老板惹出的争议做好善后处理,别招惹出“疑似出柜”的这种狗屁绯闻来。 “好,我尽量安排,剧本类型如果定下来,我争取一周……” ben在说话,傅野手机一震。 傅野看了一眼,微信,备注 “男朋友”。 这个备注是今天上去周齐刚刚给他改的,周齐改的第一个备注是“哥哥”被他删掉了,改的第二个备注是“daddy”也被他删掉了。 有了前面两个傻逼备注,第三个“男朋友”就顺利通过了。 点开消息。 傅野手一僵,迅速按了关机键,抬眼看了眼ben。 这一眼很不友好,看得ben戛然而止:“怎么了?” “没事。”傅野已起身,依旧彬彬有礼的样子,好像无事发生,微笑道,“剧本的事我还需要询问另一个人的意见,具体方向下周一我会通知你。下周见。” “……好……稍等,你是换香水了吗?是柑橘吗,很年轻的味道。” 傅野脚步一顿。“是的。” 进了车,傅野才面无表情地把手机微信页面又调了出来。 是张半身镜自拍,吊儿郎当地坐在洗手台上,离镜子咫尺之距,牙齿叼着t恤下摆,掀出单薄的腹肌轮廓,裤子勾到膝弯。细长的手指按压在红痕上。 一句文字消息都能听出他招人恨的语气:“快破皮了,他妈的没法去公共小便池了,弟弟。” 周齐觉得他估计又得被傅野删好友了。 但真的不爽,要不是基地有卫生间单间,不然他妈的他还不能去男厕所尿尿了。 但没被删好友。 还收到一条回信—— “以后别再拍这种照片。” 傅野盯着周齐的微信头像,周齐微信头像是张他自己随手拍的自拍,角度不讲究,光线不讲究,迎着光随手远远地一拍,半眯着眼,五官被迎面的光照得极清晰,还是习惯似的笑。 等了半分钟。 对面回了:“那你叫我声哥。” “……” 又间隔一秒钟:“要语音的。” “……” 傅野皱着眉,正在修修改改地打出“别胡闹”几个字,还没发送,对面又发:“现在先欠着吧,等上床的时候再叫哥。” 于是在发送下一句不符合文明公民交往规范的文字消息前,周齐在自己小绿框框旁边看见了一个眼熟的红色感叹号。 傅野又把他删了。 江正鸣把周齐那份外卖单独拎回了自己屋,丢给了刚好从卫生间出来的周齐:“接着。” 周齐单手接了牛皮袋:“又是快餐?腻不腻啊?” “你哪来的这么多屁事。” 周齐坐到电竞椅上,开了牛皮袋,在里面找着了两份kfc儿童套餐:“……” 江正鸣翘着腿,点了根烟:“合你口味吗?” “行吧,也能吃。”周齐随手拣出袋子里那俩赠送的儿童套餐彩色玩具,扔给江正鸣,“送你了。下午有安排吗?” 江正鸣把玩具又狠狠地扔回来了:“谁跟你一样天天闲着没事往别处跑,下午队里有训练,下下周就是参加总决赛的三号种子选拔赛了。” 每年的全球总决赛,ll赛区只有三个参赛名额:一号种子,二号种子,三号种子。每年的赛区职业联赛分为春季赛和夏季赛,春季赛和夏季赛的名次不同,积分不同,譬如春季赛第一名加90分,夏季赛第一名加180分。 夏季赛的冠军就直接是一号种子队,除去一号种子,春季赛、夏季赛全年积分最高的队伍是二号种子。三号种子是全年积分排名第二到第四名的三支队伍通过两轮比赛角逐出的最后一个名额。 说来好笑,去年夺冠、意气风发的r今年失利到还 需要参加三号种子的选拔赛。 夏季赛冠军一号种子是re,积分最高的二号种子是一支往年基本查无此队的新俱乐部战队。全年积分比一支新队伍还低,r今年的成绩到底多差可见一斑。 ll赛区名头上能打的也就是re和r两支队了,去年re止步四强,r夺冠。 今年怎么样——真的悬。 去年的四强已经是re好几年来最好的成绩了,今年夺冠基本不可能,唯一的夺冠希望全押在r身上。可r到目前为止的表现又实在让ll赛区的上千万玩家押不起。 这是几千万玩家的期望,太沉了。 让人怕得连觉也睡不着。 周齐喝了口冰可,挑眉看江正鸣:“下下周的三号种子选拔赛r能赢吗?” “嘁,”江正鸣撇嘴,“r还没差劲到连总决赛名额都拿不到的地步上,不劳你费心了。你少来几趟,少骚扰我几天,就是帮了r大忙。懂?” 下下周的比赛r的确十拿九稳,r状态是差,但是那是跟强队比起来的差,还没差到一落千丈,谁也打不过的份上。 “行,那你请个假,下午跟我出去一趟。”周齐说。 “你想干什么??” 周齐笑了:“让你爽爽。” 江正鸣一下子警惕起来,扔了烟往后退:“你这他妈的什么意思?” “过来,少装出这副被欺辱的小姑娘的样儿,”周齐朝他招招手,“下午跟我去趟你们俱乐部的青训营。” 江正鸣瞪他:“滚,你才小姑娘。你到底什么意思?” 周齐想也给自己点根烟,但烟到嘴边又想起来傅野不喜欢烟味,就只能咬着烟屁股,说:“去网吧也行,你选个地方,反正你去网吧就得跟四个白银队友五排,去青训营就能跟四个大师队友五排。你选吧。” “我傻逼吗,我凭什么选?”江正鸣冷笑。 下午一点半。 在青训队训练室门口,江正鸣僵着脸问:“你让我来这儿干什么?” 周齐半侧着身,往训练室里面瞧。 训练室和走廊之间是一层透明的玻璃墙,在门前就看得见训练室内的光景,二三十台机子排成几排,拥挤堵塞,十几岁的男孩子灰头土脸地在训练室里汗流浃背。 一坐就是一天,然后再一星期,再一个月。撑不住就退出,这行业人来人往,不缺哪个。 青训队的条件比r一队、二队的训练条件差很多,在寸土寸金的a市狭窄地缩着,等出人头地的那天。 但能锋芒毕露的天才很少,大多数人灰头土脸地来了,没声没响地走了,谁也记不住。 可就是挤在这里的十几个不起眼的小孩儿,还是俱乐部从上万名报名者里选出来的万中挑一的“尖子”。 周齐望着那些小孩儿,插着兜说:“我跟青训队教练谈好了,你选四个,我选四个,组两队我跟你打训练赛。” 江正鸣沉默了一会儿,看神经病一样地看向周齐:“你神经病啊,拉我到青训队就是为了跟我组房间打比赛?你就这么闲的没事干?” “去挑吧,接触一下正式队员对他们也有好处。”周齐没听见似的。 “你……”江正鸣迟疑了一下,咬着牙说,“你能不能靠点谱?你就是想跟我打训练,r有一队,一队不够还有二队,凑十个人肯定没问题,你拉几个十来岁的小屁孩算什么事?他们有用处?” 周齐竖起一根食指,比在嘴前,勾出一个笑,犬牙尖利:“你不熟悉你的 队友,我也不熟悉我的队友——公平比赛。” “你,哪有这样……” “江正鸣,十个人的比赛,但我打的只有你。所以别让你的队友干涉到我就够了。” 青训队没单间,只能在训练室里打训练。 两排桌子,一排五台机子,两队正好坐对面。周齐对面是江正鸣,能从显示屏上边缘瞧见一溜卷卷的不屈的棕毛。 周齐右手边上的男孩子矮矮的,腮上冒着几颗青春痘,拘束地一直在搓鼠标。 第一局还没开,他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周齐,又扭过头去了,什么话也不敢说。 第一局。 游戏时间22分48秒。压倒性胜利。 打完第一局江正鸣才明白了周齐说的那句“我打的只有你”的话的意思。 他3-7,周齐8-4。 他的七个人头数,全在周齐手里。即使是冒着必然一换一的风险,周齐依旧会毫不犹豫地选择一换一,全图十个人,却凝缩成了他和周齐两个人的训练。 隔着两台电脑的距离,江正鸣听见周齐懒洋洋的嗓音:“下一把了,开吗?” 江正鸣牙关紧咬:“开。” 下一把。 毫无变化,对面二十多分钟的优势局,全图周齐只盯他一个人。 这把他2-4,周齐4-1。 又是周齐,又是周齐:“行了,下一把,继续。” 江正鸣没开。于是周齐问:“江正鸣,不敢打了?” 江正鸣声音冷到了冰窟里:“继续。” 又是周齐:“先别继续,你要觉得不公平,咱俩换个位置,换个队友……换吗?” 可恨的又不是队友,又不是那几个青训队的小屁孩。 “不,换。” 第三局——第三局了。还是输了。 有个屁的区别,第三局跟第二局,跟第一局,都没任何区别!完全是在浪费时间,打三局还不如打一局就结束,有用处吗? 打比赛哪有这么打的,哪有这么凶、这么死追不舍的,哪有这么……让人躁怒的。 周齐这他妈的是什么意思? 玩针对?告诉他,再告诉别人,他打得差劲透了,不配浪费职业名额? 三局,大半下午过去了。 周齐没急着新开第四局,仰在椅子里,慢腾腾地问:“小江儿,感觉怎么样?” 两三个小时过去,薄薄的一层汗湿在衣里。训练室有中央空调,可也耐不住按天计时地钉死在训练室,一局、一局又一局无止境地训练下去。不像是电竞青训队,倒像网瘾少年戒网中心。 周齐就是从青训队上正式一队的。 江正鸣也是。 江正鸣这辈子都不想时光倒退到三四年前,退到这段在青训队呆过的做梦都想着出人头地、向家人证明他的选择没错的日子。 但周齐不这样。 他没想过出人头地,也没家人会在乎他做了什么样的选择。青少年时期浑浑噩噩,直到青训队教练把他带进青训队,告诉他,他以后可以留在这里。 教练不允许他打架,他就不打了;教练不允许他酗酒,他就再也没宿醉过,教练逼他戒烟——这一点周齐到现在还没改得了,不过不会再在那老头面前抽烟了。 但到头来,他还是没好好听老头的话,如果他好好听,他今天也不会在这里。 过去的事太多,梦一样,周齐恍惚了一会儿。 江正鸣紧闭嘴,不回答 他,周齐便又问:“你在想什么?” “想你他妈的这么玩有意思吗?证明你比我强,我可以退役,你来替我打比赛了,是吗?”江正鸣冷笑。 周齐笑了声:“那就继续。” 江正鸣猛地起身:“谁陪你浪费时间!” 周齐坐着,抬起眼睑,字正腔圆:“江正鸣,坐,下。” 他说得慢,明明就几个字,却刀子似的压人,江正鸣一下子从愤怒里清醒过来一点——周齐这样子,很吓人。像压着什么,一压不住了,就会出事。 他第一次发现周齐有这副模样。 江正鸣不自觉地坐下了,脸色很差:“操,老子打就是。” 第四局。 第五局。 到傍晚六点,到其余青训队的小孩儿都去吃饭了,训练室还有周齐、江正鸣两个人。 江正鸣一天早饭午饭晚饭夜宵一顿不落,可今天打的这几局憋的气不吃饭都能把胃撑饱了——连着输五局?周齐是个什么j8东西? 前面几局是他心浮气躁,耐不下性子,可第五局他真认真了,比夏季赛还认真。 一局四十分钟,输了。 他7-12,周齐13-6,老样子,他人头全在周齐那里。 周齐喝了口水:“现在什么感觉?” “等他们回来继续。”江正鸣不信邪,上头了。 六局,七局,八局,九局。 晚十点,青训队的男孩子都该回宿舍了。 九局,八负一胜,赢的一局也让人赢得憋屈——周齐就是输,也要让他死,哪怕水晶快没了,也要在野区跟他一换一。江正鸣没见过这么邪的。 周齐又问:“现在什么感觉?” 训练室中只剩下他们十个人,几个男孩子噤声,只“咔哒”、“咔哒”地点着鼠标。 输第一局的时候,江正鸣觉得丢人,输第八局了,江正鸣现在就一个想法了——“明天继续,我不信我他妈的赢不了你了。”江正鸣咬牙切齿。 “你有多想赢?”周齐问。 “呵呵,你觉得的呢?” “那为什么输给我,你会想赢回来,”周齐懒洋洋地问,“r输给re,输给别的队伍,你就不想赢了?” 江正鸣陡地一愣。 周齐还在说:“可如果你连re,k2这样的队伍都赢不了,你哪来的自信觉得你能赢我?”周齐站了起来,俯视着他,“给我一支磨合半年的队,re赢不了我,k2也赢不了我,而以你现在的状态,到你退役的那天也都不可能赢我。我是否够强的这件事,不需要证明。” 江正鸣愣愣地看着周齐,慢慢地、死死地攥紧了鼠标。 就是这副样子。 他恨透了。 江正鸣眼睛瞪得发酸,面色差到了极点:“周齐,你有什么资格说……” 可周齐打断了:“赢我,要么认可我。” 气氛冷到跌破了零点,训练室一片死寂。 几个男孩子从未见过周齐,也从未见过江正鸣,他们只听闻过这两个人的名字,艳羡过“前辈们”的成绩。这两个人比他们预想过还要厉害,也出人意料的……剑拔弩张。 周齐右手边的男孩子犹豫了一下,打破僵局:“那个……哥哥们要通宵吗?” 周齐瞧他:“你们乐意通宵?” “我愿意……向教练申请就好了。” “小江儿,通宵吗?” 下午五点到六点半,傅野在查阅 相关的演员初级教学课程,偶尔,很偶尔的三四十分钟,会去看看成功的同性影片的教科书式片段。 有接吻,拥抱,上床,耳鬓厮磨。 下午六点半到七点,傅野一个人吃完了晚餐。 七点到十一点半,傅野一个人读了很多个小时的书,偶尔,很偶尔的二三十次,会去查看手机消息。 十一点半,傅野给“男朋友”打了个电话,显示拨打用户已关机。 十二点,傅野一个人躺在床上,开始浏览“777”超话相关微博,发现了几百张周齐的表情包,酷酷的,又很欠打的气质。 十二点半,傅野发现了一个叫“粥姜”的超话和相关话题。 这是一个c超话,周齐x江正鸣。 两个人作为各自出圈的表情包大户,被捆绑到了一起。 浏览该“粥姜”超话到下半夜一点,傅先生点击了“举报”举报原因“涉及传播淫秽色情信息”。 下半夜两点,没睡着。 下半夜三点,没睡着。 下半夜四点,没人回来。 下半夜……下半夜个屁,早上了,早上五点,傅先生起床了。 早上六点,刚进峡谷,已经数不清第几局了,全员打哈欠,周齐听见了皮鞋鞋底踏在大理石地面上的声音,不轻不重地向他越来越近。 然后峡谷黑屏了,机子主机受到关机重创。 “周齐。” 周齐猛地扭过头,瞧见了傅野彬彬有礼的笑容。 作者有话要说:小明:男朋友夜不归宿怎么办qaq 第75章 歌手(20) 傅先生把周齐牵回了家。 两个人一前一后,差半步远,傅野不说话,周齐就用食指跟拇指捏了捏傅野的手心。跟少年时不一样了,不会再紧张得渗出一层薄汗,温热、干燥地裹着另一个人的手。 周齐在傅野后领口看见一点儿罕见的、没整理好的褶皱,便伸手去平,傅野侧头躲开了,松开了周齐的手。 周齐干巴巴道:“今天起挺早啊你。” 傅野没接话,倒了杯牛奶推到了周齐身前的厨房中岛台,淡淡地问:“早上想吃什么?” “不用了,我待会儿去演唱会场地排练。”周齐坐下来,活动了活动发僵的手指,“嘎巴”几声骨响。 傅野说:“不用去了,今天休息。” 一面对面说话,周齐才看见傅野下眼睑深色的阴翳,傅野作息一向十几年如一日的规律,很少会有黑眼圈这种东西。 “你昨天晚上……没睡好?” 傅野望了周齐一会儿,俯身过来,隔着一条中岛台,用指节顶着周齐下巴亲吻过去,轻而缓的动作幅度。周齐在傅先生身上嗅到了昨天他挑出的那款香水的味道,但不是很重,像已经用过好几个小时了。 “傅老师,对不起,”周齐舔了舔湿漉漉的嘴唇,写检讨似的一脸“我对不住你”主动认错,“昨天晚上忘了跟你说一声不回来了。” 周齐举起手,信誓旦旦:“我以后绝对不会再不跟你说了。” 昨天在外面过夜完全是意外,不是提前计划好,属于激情作案。 都激情作案了,谁还记得别的事。 等记起来“别的事”已经到下半夜一两点钟了,到下半夜一两点钟,周齐才发现手机没电关机了,他估计着傅野肯定早睡了,就准备蒙混过关—— 但没想到,大清早六点,傅野来了。 江正鸣看见傅野,见了鬼似的,难以置信地问:“周齐,你早上六点钟也有代练工作?” 代练个屁。 周齐很乖地把肇事工具之一手机摆到了台子上,说:“你看,它没电了。昨天晚上你给我打电话了吗?” 傅野依旧没回答,只平静道:“周齐,如果你要和我住在一起,你需要遵从几条约定。” 周齐乖乖地看他:“什么约定?” “第一条,不准夜不归宿。” 一副一本正经的样子,说着小学生住宿约定条例一样的话。对自身的认知让傅先生本人感到一丝不愉快。 但不说是不可能的。 所幸约定条例的受约束人就是名小学生,不觉有异地点点头:“好啊。” 傅先生稍宽慰了一点儿,继续说:“第二条,不要通宵,也不要熬夜。” 小学生瞧他,就差做笔记了:“傅老师,几点算熬夜啊?” “十二点。” “……十二点啊,”小学生挪了挪屁股,不太,安分地问,“傅老师,我跟你做,爱算熬夜吗?” “……” 周齐咄咄逼人,又笑嘻嘻的:“算吗?” “……以后再说。”傅先生神色如常,无缝衔接,“第三条,每天按时吃饭,少吃垃圾食品。” “好啊。”周齐又点点头。 于是傅野又说:“少去r基地。” 周齐:“??” “少去r基地?这是第三条?”周齐问。 傅野凉凉地瞥了眼周齐,不得不把话说得更符合常理一点:“少去r基地吃 外卖点的垃圾食品。” “行吧。还有吗?” 傅野说:“最后一条,和江正鸣保持距离。” 周齐:“……?” 安静了半分钟。 周齐先开口,不可思议地问:“江正鸣?” “嗯。” 周齐又问:“哪个江正鸣?r俱乐部的那个小胖子?” “嗯。” “……”周齐想了很久,他好歹跟江正鸣打了一晚上训练,就不在言语寒碜江正鸣了,只问,“你想我怎么跟他保持距离?” 最好绝交,老死不相往来。 但傅先生是一个“通情达理”的人,不会说这种无理取闹的话:“不要和江正鸣做任何情侣之间才会做的事。” 比如一起过夜,睡一张床。傅野想。 昨天晚上看了大半夜的“粥姜”超话,全是什么“喜结连理”、“双野合一”说得跟真的似的。 周齐:“……” “你想多了。” 傅野垂眼亲了亲周齐的嘴唇:“那你答应吗?”离得很近,唇齿厮磨,“如果不喜欢,认为我管你太多了,就告诉我。” “答应,也喜……喜欢。”因为接吻吐字含混不清。 鬼使神差的。“喜欢什么?” 如愿以偿。“喜欢……你。” 周齐一直自由得没边没际,只会听他在乎的人的话。他在乎的人不多,一个是傅明贽,另一个是带他进青训队的老教练。 周齐勾着傅野,在他嘴角亲了一下,笑道:“我喜欢的人就这么一两个,你们说的话对我来说都挺有分量的。能不答应吗?” 傅野稍一沉默:“你们?” 周齐没反应过来:“我们?” 傅野:“你喜欢两个人?” 周齐:“?” 傅野斯文地微笑着问:“周齐,除了我,你还喜欢谁?” “……不是,不是前男友,是,”周齐一愣,才意识到刚才表达有问题,但又不可能跟傅野直说是他青训队教练,说了傅野肯定认为他撒谎,就很词穷地描述,“是那种……对我人生有重大意义,没有他就没有我……的很重要的人。你明白吗?” “你们有血缘关系吗?” “……没、没有。” 傅野轻笑:“你喜欢他?” 周齐瞧着傅野,呆b似的点点头:“当然喜欢啊,但他比我大二十多岁,不是前男友,你别误会。” 那老头都快五十了,女儿岁数比他还大。 退休养老前的愿望就是看他拿双冠。 “你跟他认识多久了?” 周齐算了算:“我不到十六岁认识的他。” 十年了。 “哦,”傅野点点头,微笑问,“你喜欢年长的情人吗?” 周齐笑了,凑过去又在傅先生脸上“啾”了一口:“我喜欢小心眼的弟弟。” 傅先生面无表情地审视了周齐半天,才矜持地“嗯”了一声。 早饭吃完,周齐又去演唱会会馆呆了大半天,跟fn排练演唱会。 通宵是通宵,工作还得工作,毕竟他目前主职是男团艺人。他身体素质好,熬得住。 演唱会场地观众席九千二位,对于一个出道一年的新团体来说,这种近乎于万人演唱会的规模来说过大了,七月初开始售票,七月底还有三分之一的席位是未卖空席。 但r和k2的那场solo赛结束后 的半个小时内,到八月底还没卖出去的将近两千张票一下子兜售一空,前排席甚至被黄牛炒得翻了一倍的票钱。 九月底的fn演唱会会座无虚席。 现在是九月初,离演唱会还有二十多天。 休息场,舞台灯暂时灭了。钟平阳气喘吁吁地从台下跑到台上,递给周齐一瓶矿泉水:“哥,给。” 周齐坐在舞台的边儿上,接过来:“谢了。” “不用谢。”钟平阳挨着周齐坐了下来,仰着脸看场馆的棚顶,感叹道,“哥,你真的是个天才。” 周齐笑了声,拧开矿泉水。“俩月了,你才发现啊。” 钟平阳:“……” 又犹豫了一会儿,钟平阳终于问:“哥,你想过以后你会去做什么吗?你会继续……留在fn,还是去做一些别的,哥更喜欢的事?” 周齐没想过明天。 钟平阳一问,周齐才突然想起他要做的任务。 第一条,微博粉丝一千五百万。完成。 第二条,找个金主。完成。 第三条,出一首高热度的单曲。未完成。 第四条,上五次热搜。完成。 第五条——让傅野崩掉性冷淡的人设。 第五条周齐不知道什么才算完成,他准备回去咨询一下傅野。 如果上床就算完成,那完成第五条不难,甚至可以说今天就可以完成。 第五条完成了,所有的任务就只剩下第三条还没完成,而且是周齐不打算完成的一条。那这等同于今天就可以完成他到这个世界的所有任务。 任务完成,就可以走了。 没有以后。 又要走了。 刚找着男朋友,又可以走了。 周齐感觉他要是今晚就走,傅明贽会……特别特别生气吧? 周齐还记得他刚来这个世界时系统上传给他的世界原本。原本中傅野是个孤独的精神病患者,但他认识的傅野是个正常人。 周齐不知道那份原本的意义何在,好像在暗示他什么,又好像在警告他什么。 他走了傅野会出事吗? 不知道。 也不知道傅明贽为什么会丢失记忆,会来这个世界。 他只知道如果他走了,他就又要食言了。 他陪不了傅明贽。像上个世界一样。 “没想过。”周齐仰了仰头,“等手头上的工作都结束,可能会休息一段时间吧。” 等演唱会结束。 等全球总决赛结束。 可就算拖到s赛结束,也不过才十一月份而已。还有两个月的时间。 钟平阳惊讶问:“哥要准备休假吗?” “差不多吧。”周齐点点头。 “哥现在正在上升期,肯定会有很多工作来找你,没想到你会要休假。”钟平阳瞧了他一会儿,突然笑着问,“哥,你是不是恋爱了啊?” 周齐挑眉:“为什么这么问我?” “刚刚跳舞的时候看到了。”钟平阳神色莫辨,“哥的腰上,有很多吻痕。” 周齐一愣,从下摆拉开衬衫往腰后看。 “哦,哥的锁骨上也有。”钟平阳新补充。 周齐:“……” 排练下午四点结束。 刘义红女士把周齐召回了公司,办公室,两个人对坐。刘义红女士开门见山:“今年lol的全球总决赛举办地点在中国。” 传娱公司的经纪人女士跟他说总决赛的事,周齐本来就困得不行,一时有种在r基地的错觉。“总决赛怎么了?”周齐问。 “今年的s赛主题曲还没发行。”刘义红女士优雅地推过一沓介绍文件,后靠在转椅上,“周齐,这个机会在你手里。” 周齐拉过文件就看了一眼,笑道:“不合适吧?我又不是职业唱歌的,要我唱了,这不就等于把潜规则写脸上了?” 全球总决赛的主题曲可不是唱着玩的东西。 全球发行的单曲,关注度很高,基本一发行就能屠各国新歌榜。 “没有合不合适,只有你愿不愿意。”刘义红说,“但你有选择的余地。如果你目前还没这个能力吗,你可以学习,从别的方面来说,无论是知名度还是你目前走的人设,都契合得上这款游戏。如果你参与录制这首主题曲,除了唱功,应该不会有别的非议。所以你只需要提高唱功就可以了。” 周齐想了一会儿,笑着问:“傅野的意思?” “这件事你不用问我,你自己心里有数。你目前的工作是传娱和天行双担,除了fn团体的工作,其余基本都是由天行负责的。” “行,主题曲我去问问傅野。”周齐说着,站起身来,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这段时间其他的工作就算了,演唱会跟r俱乐部双跑,我够忙了。” “可以。”刘义红女士点头,望着周齐,话外有话道,“但周齐,不要由着你自己的性子来,你承担不起后果。” 周齐本来要走了,又停下脚,半侧着身,颇有兴致:“傅老师在业内评价很凶?” “不是凶。”刘义红女士淡淡道,“该叮嘱你的话我已经说完了。如果你真的一无所知,那我问你个问题,你想过为什么傅野连扑风捉影的绯闻都没有吗?” 周齐想了想:“洁身自好?” “不是。”刘义红说,“是传不出来,也不准传。” 周齐手机一响。 微信,傅野,一个字。 “回。” 刚看了一眼,那个“回”字就被光速撤回了。 傅野面无表情地盯着微信界面,打上“早点回来睡觉”删掉了,打上“一天没睡困吗”又删掉了,打上“你现在在哪”又又被删掉了。 对于给周齐发信息这件事,对于傅先生来说,是件纠结到死的事。 一给周齐编辑信息,就突然变得哪个字都看不顺眼,语气怎么编辑都不能令人满意,看上去不是太黏腻,就是太轻浮,要不然就是显得控制欲太重。 没有一个合适的。 五分钟过去了,傅先生还在编辑信息界面来回删除。 直到周齐发了句。 “想我了吗?” 傅先生盯了那句话两秒钟。 “嗯。” 对面备注的“男朋友”又发:“我在公司,问你个事。” -小明:什么事? -男朋友:你是性冷淡吗? 傅野:“……” -小明:为什么要这么问。 -男朋友:你先回答。 -小明:不是。 -男朋友:没看出来。 于是周齐直接收到了一通电话。傅野声音很低:“什么时候回来?” “待会儿,六点前。” 傅先生顿了好久,喉结微动:“周齐,你觉得我哪里让你……会有我是性冷淡的错觉?” 周齐心里突然咯噔一下,装 作无事发生:“开玩笑的。”但他又嘴欠得不行,还没b数,“就是你不太主动,比我差了点。” 不会主动。 比他差了点。 性冷淡。 傅先生微笑起来。“好,待会儿见。” 作者有话要说:·←看见这个点点了吗,这是小明心眼的大小 第76章 歌手(21) 最后一条要完成的原主野望是“让傅野性冷淡的人设崩塌”。 怎么才算人设崩塌? 这个问题首先要从“人设”定义开始分析,对于一个演员来说,外界对他的认知和对他的过往认知发生冲突,就算人设崩塌。 傅野的性冷淡人设,是媒体贴在他身上的标签。 也就是跟傅野本人关系不大。如果要崩掉傅野的人设,应该从媒体方面入手,而不是从傅野本人身上入手。 除非拍了录影带传到网上去,跟傅野上床满足不了系统要求。 以上是周齐在凌晨三点钟推导出来的结论。 昨天晚上周齐还推导出来不少结论。比如他上一个世界的猜想“被傅明贽干肯定很爽”很他妈的离谱,比如如果他把这种“离谱”的结论如实告诉傅野,就可以继续推导出下一个结论,小明的心眼针尖儿大。然后他就可以一晚上不用睡了。 昨天晚饭后,周齐暂时地睡了三四个小时,下半夜醒了,醒到现在。 显示时间上午五点半。 今天真不用去上班了。去不了了。 傅野单膝跪在床沿,弓着身,撑在床上,慢慢地去亲周齐的肩胛。 很热。深黑的短发倚在白色床单上,压着深深浅浅的褶皱,也弓着腰,细细的脊索延成一条锐利的线,蒙着层薄汗。 傅野往下亲,周齐本来好久没动了,又猛地挣过身,扣着傅野的手“别。” 第一次,傅野突然明白了周齐为什么会总没事找事去捉弄人。 是……挺有意思的。 傅野问“去洗澡吗?” 周齐不想动,懒得动,动就难受,可不动黏黏糊糊的更难受,就磨蹭了好几分钟,才手脚不勤地爬起来。 一爬起来,周齐没忍住“我操。” 傅野摩挲着周齐的腰侧,问“现在还疼吗?” “不疼,你别动我腰。”周齐拉开了傅野的手,就坐在原处不动了,眼巴巴地傅野,盼着人走,“你别呆这儿了,到外面去,待会儿我去洗澡。” 傅野轻笑了一声“需要我帮你吗?” 周齐“不需要,您请。” 傅野比周齐早下床四十分钟,现在衣冠楚楚,又是一副讲文明懂礼貌的社会精英的样子了。社会精英没动,好像猜着了什么似的,不慌不忙地问“那你现在能自己走路吗?” “能啊。”周齐笑笑,“小明,你先出去。” 傅野微笑道“你先站起来,走到浴室,我再出去。” “我不。”周齐斩钉截铁。 “我要确定你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不会生病。”傅野说。 周齐又斩钉截铁“舒服,没病,您出去,可以吧?” 两个人都坐着不动。 傅野已经穿好衣服了,没什么好急的,是周齐还没来得及穿,可他就是不穿衣服,也不乐意挪挪屁股站起来。 周齐很少有这副吃了亏说不口的样子,格外的让人想让他……吃更多亏。傅野压近了,他站着,躬身问“周齐,你是怕我看见什么吗?” “……”周齐咬着字说,“没,有。” “那你走过去。” “……” 周齐不是天生gay,在青少年时期会偶尔出现的性幻想对象是个个高腿长、艾欧尼亚一区王者的成熟女人,不是傅明贽这种的个高腿长,艾欧尼亚一区王者的小心眼弟弟。 所以周齐从来没想过他会跟一男的上床。 感觉……有点儿没面子。就是他喜欢傅明贽,当0这事也让他有点儿没面子。 但今天早上,周齐发现还有一件事,能让他更没面子。 湿漉漉的水液在脚踝后划过一条细线,“滴答”在地板上。 周齐撑着墙,蜷起手挡了挡眼睛,低声说“小明……流出来了。” 江正鸣发现周齐突然人间蒸发了好几天。 当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人间蒸发,只要周齐没来r基地骚扰他,就算是人间蒸发了。周齐蒸发,江正鸣喜闻乐见,连这周的三号种子选拔赛上都有了个好心情。 毫无悬念的,比赛赢了。 r是今年的三号种子。 国内ll赛区主要能打的就是r跟re两支队,如果r连全球总决赛的第三个参赛名额都拿不到,现在r全队就该收拾包袱滚蛋了。 九月份的第一个星期结束,今天s赛的ll赛区参赛队伍确定了下来—— 一号种子re。 二号种子dg。 三号种子,r。 三号种子选拔赛结束的第一天,前一个星期人间蒸发的周齐又来了。 训练室门口,江正鸣撇撇嘴“我还以为你洗心革面了,以后不来r干这些不务正业的事了。” 周齐习惯性地想去跟江正鸣勾肩搭背,搭之前又一下子想起来傅野那句讲鬼故事一样的“跟江正鸣保持距离,不要做情侣之间才做的事”很不自在,半道上把手放老实了,笑嘻嘻道“打职业的事怎么能叫不务正业,这是信念,明白吗?” “嘁。”江正鸣对周齐的说法很不以为意,问,“上周你去哪了?” 上个星期。 修生养息。 顺便去论坛上匿名回答了一个问题“男朋友记仇是种什么样的体验?” “就是那种如果你从事的是体力劳动,找男朋友一次茬,两天不用去上班的体验。多找两次,一个星期就没了。” “嗯,去排练演唱会了。”周齐半真半假道。 江正鸣眼神变了变“哦……你九月底演唱会是吗?” 周齐一笑“怎么,想来?要我给你搞两张票吗?” “不去。”江正鸣不给面子道,“我就是看新闻说你打了k2的比赛以后fn演唱会门票一售而空,特好奇那都是哪些冤大头,连你唱歌都花钱去看。” 周齐“……” 全球总决赛的比赛分五个层次入围赛,小组赛,四分之一决赛,半决赛,决赛。 入围赛从十月一开始,决赛在十月下旬。 今天下午安排的是今年洲际比赛里各个强队比赛的复盘。复盘就是重现比赛的录像,逐分逐秒地分析两队的比赛局势、判断优劣。 复盘室内是r一队加一队教练,还有一个周齐。 从上次lo赛以后,r负责人默许了周齐在基地的出入。 今天r成绩不理想,但r弱吗? 这个问题在网上各个论坛上都被喷了千八百遍了,有人认为r孤儿队长,孤儿中单,全队差劲,有人还在为r说话,还对r抱有希望。 但周齐觉得r实力没下降。 只是遭不住压力而已,r还有希望,特别是江正鸣,问题最大,希望也最大。 周齐不是个太喜欢管闲事的人,对于总决赛,对于r俱乐部,都跟他来这个世界要做的任务一点关系也没有,唯一生拉硬拽的一点关联——靠走“职业打野”人设来吸粉,目前微博粉丝一千五百万也已经达标了。 他只是单纯地……想看ll赛区夺冠。 青训队教练跟周齐说过很多话,周齐都记得清楚。 那老头说过这么一句“如果你要别人看得起你,看得上你,你就去拿成绩来。别人看你一无是处,你就去学精一门专长,别人看不起你打游戏,你就往上走,就去拿冠军,拿世界冠军。你是国家的冠军了,你为国争光了,谁也不配看不起你。” 走到了冠军的位置上,就有了一种对ll赛区浓烈的归属感。 想看国家的旗帜升起,千万人欢呼沸腾。 ll给了他荣耀,他也会将同样的荣耀归还给ll。 复盘到下午五点,到了晚饭休息时间。 现在基本是赛前最后的准备阶段,时间紧迫,晚上还有训练,二队陪一队打训练赛。 基地有做饭阿姨,也明文规定“职业选手需按时到食堂吃饭,不得外带外出就餐”但规定条例也就管管早餐午餐,到了晚上形同虚设。 江正鸣去换了套衣服,问周齐“晚上我们出去吃,你去吗?” 自从跟傅野约法三章,不得夜不归宿以后,周齐过上了夜间有事外出需要向老师请假的生活。 周齐发了条“小明,我晚上十一点前回来”一边跟江正鸣说“去啊,去哪吃?” “你确定?”江正鸣笑了声,“你跟我们出去吃饭就不怕引起暴,动,今晚直接进派出所?” “没事儿,我戴。 过了三两分钟,傅野才回。 小明九点钟回来。 周齐倒噼里啪啦回得相当快。 男朋友??? 男朋友九点?现在就五点半了弟弟,我还要出去吃饭啊。 男朋友我十点五十五回来,可以了吧?不能让了。 两分钟。 小明不可以。最晚九点半。 男朋友…… 男朋友今晚又不用aaa,我九点半回去干什么,十点半吧,不能再早了。 江正鸣正在翻箱倒柜地给周齐找帽子跟墨镜,回头一看周齐正坐他椅子上玩手机,气不打一处来“你他妈的可以自己过来找吗?看着我给你找帽子,你是我儿子吗?” “就顶帽子,不戴也成,我又不是多红,小江儿你不用找了……”周齐忙着打字,随口问,“晚上吃什么?” “川蜀火锅。” 小明可以。 男朋友那我就十点半回去啦?[愉快][愉快] 傅野盯了那两个不顺眼的小笑脸好一会儿,打上了一句话,一秒后又皱着眉头删掉了,然后又重新打了一遍,又删掉了。 好像不太矜持。 大概过了十多分钟,跟r全队搭上出租车了,周齐才收到傅野的回信。 小明九点半回来。今晚可以上床。 周齐“……” 小明你在哪吃饭? 五个人搭了两辆出租,周齐车上就司机跟江正鸣俩人。周齐碰了碰旁边江正鸣的胳膊“咱这是去哪吃啊?” 江正鸣还没好气“蓉花巷子川地火锅。” 周齐一愣“……吃辣啊?” 江正鸣正眼瞧了他一眼,终于笑了“哟,不敢吃辣?” 周齐嘴比脑子快。“不敢个屁,”周齐挪了挪屁股,“辣就辣呗。” 有鸳鸯锅的吧? 有,但没点。 江正鸣这死小孩还是用那一脸挑衅的样儿瞧周齐“点什么鸳鸯锅?我 们四个都吃辣,就你清汤,你不敢吃辣啊?” 周齐“……” 火锅店是个老招牌了,有口碑的香料正辣料足,客人也不少,一楼堂厅不到六点钟就坐满了,热气蒸着空调的白气。 出来吃饭,周齐戴了顶江正鸣的棒球帽。 但江正鸣觉得周齐烂泥扶不上墙,戴顶帽子就是来遮脸的,结果周齐非得反戴着,把那张脸露得明明白白,好像生怕别人认不出来似的。 周齐倒不介意这些事,反正别出岔子,别跟上回似的被人逮走了就行。 十几分钟时间,来了不少年轻女孩子和年轻男人来找周齐合影,连服务员也合了几张,跟店里的吉祥物似的。 有讲礼貌的,也有上来叫爹的。 周齐喝着酸梅汤,瞧见一男的,害羞带怯被朋友生拉硬拽过来,跟真心话大冒险输了似的,羞答答地问“爹,我们合个影可以吗?” 趁着这男的说话的档儿,江正鸣煮了一满勺辣牛肉片丢进了周齐盘子里。 周齐一下子扭过头看江正鸣“你干什么?” 江正鸣说“吃半个小时了,你一共喝了两杯酸梅汤,我这不是怕你饿着吗?” 周齐“……” 周齐吃不了辣。 这件事应该归咎到傅野头上,没傅野,他是能吃的。 江正鸣差不多猜出来了周齐说自己能吃辣就是在装逼,就拿了周齐的筷子,夹了一筷子递到周齐嘴边,笑得像个二百斤的孩子“周哥,用我喂你吗?真的,你要是真吃不了,认了吧,咱别装了,脸疼不疼啊?” 周齐“……” 傅野问的那条周齐今晚去哪吃饭的消息,周齐只模模糊糊地回了个“去吃火锅”但没提具体地点。 今晚之所以要周齐早点回来,是因为他有事问周齐。问周齐愿不愿意接电影剧本。 但周齐要是不愿意早回来,傅野也不会怎么样他。 顶多是一个人在家吃饭,一个人在家看书,一个人在家……逛微博。 傅野鲜少去逛微博这一类的网络论坛,但自从上次半夜发现了“粥姜”这个反人类的组织的存在,傅野逛微博的频率直线上升。 一个目的是看看里面有什么,另一个目的是看看“粥姜”超话有没有被举报成功。 显然,到目前还没有。 因为里面大多数都是两个人到一起的表情包。 但今天多了一张图。 傅野一上线,熟门熟路地摸到“粥姜”超话,被第一页的第一张路拍图吸引了全部视线。 周齐在吃麻辣火锅。 旁边坐着江正鸣。 江正鸣拿着筷子,筷子尖已经快戳到周齐的嘴了,给人把肉递到嘴边,两个人都一脸笑,亲密得不行。 还有一行气人得不行的配字“粥姜 is rio!!” 认吗? 当然不认,装出去的逼,泼出去的水。 周齐一口闷了那一大筷子辣牛肉片,嚼都没嚼就给咽了,言词凿凿,落地有声“怎么吃不了?我装什么了?” 还没来得及擦嘴,手机亮了亮。 一条微信。 小明火锅吃得开心吗?[愉快][愉快] 作者有话要说v 第77章 歌手(22) 周齐趴在床上,沉默地看着摆在他脸前面的微信聊天记录。 这是昨晚的记录。 -小明:火锅吃得开心吗?[愉快][愉快] 傅野从来不用表情包、颜文字、微信自带表情,周齐一见那俩微笑的小笑脸,稍稍觉得不太对劲。但麻辣火锅让周齐失去了求生欲。 -男朋友:开心啊! -小明:有多开心?[愉快][愉快] 周齐忙着灌酸梅汤,匆匆打了四个字:特别开心。 -小明:好,那你好好开心。晚上见。[微笑][微笑] 开心到晚上十点半,周齐回来了,被按着从头到脚洗了一遍,洗掉身上的麻辣火锅味以后又被按着从内到外洗了一遍。主要是内部清洗。 可能也不算清洗,说清洗是为了显得体面点,事实上就是一次不体面的惩罚。 有一件事很能刺激周齐的视觉神经,就是他是狼狈的、不着寸缕的,而傅野连衣领上都没有一丝多余的皱褶,神态也一如往常,好像并没有在做什么不堪的事。 甚至于说,即使傅野以现在的样子去开会,也并无不妥。 只有右手的食指和中指是湿漉漉的。 一洗洗了两个多小时,周齐感觉他像一条去宠物店洗澡的狗,被洗得不成形状,连毛都蔫巴巴地黏到皮上了,才被护工放出来。 到今天早上,周齐都不知道昨天晚上傅野在生什么气。 可能是心眼太小了,气他出去吃川蜀火锅不带他。 可傅野他妈的从来不吃辣,气他出去吃麻辣火锅不带他干什么? 无理取闹的男人。 门推开了。 现在是早上七点。 周齐懒得抬头,只听见:“洗漱了吗?” “洗啦。”周齐抬了抬嘴皮子,“我再睡会儿。” “待会儿再睡。”木质柜一声落物的轻响,“把牛奶喝了。” 周齐连头也没抬,趴着问:“在哪?” 傅野说:“柜子上,你先坐起来。” 周齐慢腾腾地撑坐起来,一条腿屈着,手肘搭在膝盖上,不是很正经地打量着傅野,突然呲牙一笑:“我怎么没看见?你挡住了啊。” 明明就在手旁边,傅野皱起眉,端过玻璃杯递过去:“没看见?” “刺啦——” 细微的拉链声。 傅野端在玻璃杯上的手一僵,垂眼盯着周齐。 周齐近了近,鼻尖只有几公分远了。“被裤子挡住了啊,傅老师。” 捏在玻璃杯上的手越来越紧。 “傅老师,喂我吗?” 傅野抬起另一只手,要去抬周齐的下巴,让他别……离得那么近。周齐只是在捉弄人而已,并非是认真的。 周齐是那种最不像会喜欢男人的人,不怎么喜欢跟他上床,也同样不会喜欢做这种下流的事。 只是想捉弄他。 “别闹,周……” 手刚刚碰到周齐的下颌,傅野看见,周齐一眨不眨地看着他,舔了一下。 握着牛奶杯的手力道一下子失衡,“砰”地一声,玻璃杯在地面上摔得碎裂。牛奶泼溅到了周齐的眼下、肩窝、手背,细细地沿着肌理向下淌。 周齐舔了舔手背:“热的啊。” 傅野一脸心平气和,抽出抽纸给周齐擦了擦脸:“抱歉,没拿稳。你去洗个澡吧。”好像怕了周齐会再说什么似的,傅 野继续说,“洗完我要问你一件事。” 周齐抬眼:“什么事?” “你洗完澡再说。” “……哦。” 头发上也黏糊糊的,周齐又顺便洗了个头,头发湿漉漉地出来了。 早餐在餐桌上,火腿奶酪可颂,蔬菜沙拉。 说实话,周齐觉得傅野以后要是不当演员了,还可以去当个厨子。 周齐在桌前坐好,乖乖地问:“傅老师,你想问我什么啊。” 傅野推过一杯果蔬鲜榨,早餐桌上泾渭分明地显示了成年人跟小学生的区别,周齐喝果汁,傅野喝黑咖。 其实周齐想喝可乐,但傅野不给喝。 傅野说:“我想问你,你愿不愿意拍电影。” 周齐一愣,笑了:“傅老师,您还想着让我拍电影呢?我不是说了我不行吗。” “我可以教你。” “……”周齐喝了一会儿果汁,问,“你为什么非得要我去拍电影呢?” 傅野平静道:“因为我想捧你,让你一直留在这个行业。而不是离我越来越远。” 周齐愣了愣,问:“傅明贽,你觉得我会离你……越来越远吗?” 傅野垂下眼:“是的。” 无缘无故的直觉。 让人不安,让人精神紧张,让人看不见明日。他下意识地认为周齐不会久留,不会久留在他身边。他留不住周齐。 ‘他喜欢我,却不会留恋我。’ 像病人的谵想,一直不停地在他耳边重复。 周齐没想过去拍电影。 他对以后所有的预计截止到全球总决赛结束,十一月份,十一月份以后,基本就到了他该离开这个世界的时间点了。 时间一直很短,不要说两个月,就是两年,像上个世界过去的两年,也不过是眨眼瞬间而已。 周齐不清楚下个世界还能不能再遇见傅明贽,或许还能遇见,还会再把他忘一次,他也可能会再追一次傅明贽。 也有可能他的这段初恋就不了了之了。 都有可能。 谁知道呢。 他也从来没想过在这个世界会重新碰着傅明贽。 明知总有一天要分手,还要费多大功夫都要把人追到手这事是挺缺德的,可他喜欢傅明贽,就看见傅明贽心痒,躁火难平。 他不喜欢暗恋。 走不走的主动权目前在周齐手上,离开的时间节点由他自由选择。但凭借系统透露给他的那点儿有限的信息,周齐推测在一个世界停留的最长时间不会是完全自由的,比如上个世界的原主付出了十年生命的代价,那他在上个世界能停留的最长时间应该就是十年。 这个世界同理。 周齐不知道这个世界原主又付出了多长的生命代价,也不知道到哪年他有可能会被强制离开,但就是原主付出了一辈子的生命,他也不会在这里停留一辈子。 他喜欢傅明贽,可他不会为傅明贽在这个世界留五六十年。 他要回现实,去拿世界冠军。 夺冠要靠自己的手拿。而非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看别人如何荣耀集身,让国旗在赛场上飞扬。 五六十年,还有下个世界,他等不起。 他只能尽量地……多陪陪傅明贽。 周齐瞧着傅野,问:“那什么时候拍?” “年底。”傅野一顿,“你同意了吗?” 周齐笑嘻嘻道:“剧本定了吗?你先跟我 说说拍什么,你想让我演男几呗。” “选定了好几个剧本,我认为其中一个现实向的青春片比较合适。”傅野一脸云淡风轻,但耳朵有点发烫,“如果你愿意,你可以演男主角。” 周齐有点儿惊讶:“男一啊,抬举我了,你不怕我坏你口碑?” “制作周期长,可以慢慢磨,你不会的我教你。”傅野很冷静。 周齐又问:“你也会参演吗?” “嗯。” “那你演什么?” 傅野面上不动声色:“男主角的老师。” 周齐:“……” 傅野顿了顿,说:“不是恋爱片,是现实向的片子。还有一个问题需要你确认,就是……男主角和老师之间存在一种模糊的、不成熟的爱情,所以属于同性禁忌题材,上映会受到限制,票房也受限,而且媒体会有两面性的非议。唯一的好处是会去参加国内外电影奖项的竞争,拿奖几率很高,对于新人来说,是个很好的起点。” 周齐:“……” 傅野很矜持地看了一眼周齐,问:“你愿意吗?” 周齐想了想:“那你给我片酬吗?” 傅野露出一丝微笑:“如果你答应,片酬由你定。” “我不要钱,你都包养我了,我还要什么钱。”周齐向后仰了仰,靠在椅背上,抬着下巴看着傅野笑,“换个别的?” “换什么?” 周齐往前倾了倾,兴致极高:“换场我上你的床戏?有床戏吗?” “……” “没有。”傅野微笑道。 “那……”周齐踟蹰了一会儿,很小声、很有志气地说,“如果戏里没有,其实现实里试试我也可以接受……” “我不接受。” “……真不可以?” “不可以。” 周齐:“……” 傅野轻笑了一声,问:“你很想上回来吗?” “有点儿,”周齐瞧他,“你动摇了吗?” 不是上不上的问题,是周齐想让傅野体验一下没面子的感觉。大家都是男朋友,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疼不能他一个人疼,爽也不能他一个人爽。 周齐想他是个很会为对方考虑的男朋友。 “没有。”傅野站起身,淡淡道,“而且永远都不可能。” 周齐:“……” 不行就不行,还强调说不行。 过分了。 傅野抬手,抚过周齐的下颌,动作很轻:“除了这个和分手,我别的都可以答应你。” 傅野心思很敏感,上个世界是,这个世界也是。一直如此。 不可以,分手。 周齐愣了愣,又没事似的笑起来,拉了拉傅野的手,耍流氓似的说:“行啊,那你叫我声哥哥吧。” 傅野一怔:“叫你……哥哥?” “嗯。”周齐点点头,郑重其事道,“拿出一个弟弟该有的态度,叫到我满意为止。” “……叫到你满意为止?” 周齐抬眼,挑衅似的问:“叫不出口?” “……没有。” 周齐说:“那我听着。” 傅野安静了好久,才俯下身,轻轻吻了吻周齐的耳朵,嗓音发沉:“哥。” 真要命。 叫得这么矜持,还跟勾引人一样。周齐想。 周齐挪了挪屁股,想了两秒:“不够乖,再叫一遍。” “……” 又安静了好半天。 手指悄悄地蜷紧了,耳朵发烫。傅野垂下眼睑,很轻、很轻地说:“哥哥。” 周齐比了个一点点的手势,很没b数地说:“可以再乖一点吗?你是弟弟,不是哥哥。” “……” “再叫一遍。” 不是不合格,就是周齐想听傅野多叫几声。 “……” 周齐想了想:“可能是你穿得太正式了,你要是带根红领巾可能感觉就来了,要不你去…………” 傅野微笑着打断了:“周齐,你今天很闲吗?” 周齐:“嗯?” “那我帮你找点事做。”傅野侧在周齐耳边,少见的语气温和,“你喜欢红领巾?” 下午,r基地。 江正鸣今天多看了周齐一眼:“你还有时间去打篮球?” 周齐点了根烟:“哪打了,没打。” “不打篮球你戴什么护腕?” 点烟的手一抖:“……算卦的说今天出门不带护腕有血光之灾。” 江正鸣:“……” 作者有话要说:机场写的,少了点orz 第78章 歌手(23) 九月中旬。 上午公司活动,下午去r基地,周齐过得很忙碌。 这两天一段偷拍小视频刷爆了微博,一发上来就直接冲到了热搜第一。 但周齐不太上微博,对微博上的事几乎一无所知。 是傍晚时分偷拍的小视频。昏昏暗暗,还带有强烈偷拍特色的a,v画质,总共二十来秒,掉帧严重,高糊画质,到处是光线不足导致的像素黑点,只依稀辨得出被偷拍人的形状。 拍摄地点不详,是个大门口,没人往来,一个穿着短袖t的年轻男人糊着一张脸蹲在马路牙子上,嘴里叼着半根白纸烟,很像工地上随处可见的光棍青年。 两秒后,一个高个子,宽肩长腿,衣冠齐楚的男人走近了,仪态良好地弓下腰,精准抽到了短袖t男人嘴里的烟。 没抽动。 又一抽。 又没抽动。 抽烟的那男的很嚣张地呲了呲牙,挑衅另一个。 短暂的僵持,好像单方面交谈了什么。也可能是威胁警告。 然后抽烟的那男的被摁住了,摁倒在地,挣扎无效,被主人带去做绝育手术的小动物似的,被捏着腮把烟抢走了。 可一抽出来,一直被含着的“烟”的另一端根本不是烟蒂,是块圆圆的彩色糖。 这就是根像烟的棒棒糖。 抢烟的男人愣了愣,盯了棒棒糖一会儿,自己含走了。 然后矜持了一会儿,又把被摁倒在地,生无可恋的男人牵走了。 全程不到半分钟,是段不起眼的小视频。 但被偷拍的两个人是傅野跟周齐。 这是周齐的偷拍视频,也是傅野的偷拍视频。不说最近流量正高的周齐,只说傅野——傅野出道六年,目前无绯闻无桃色关系,从未传出过偷拍视频,更不可能传出一段这种跟一个同性关系暧昧莫测的视频。 微博上一下子炸锅了,从偷拍视频上传的九月十三号,两三天里热搜沸沸扬扬的刷了一个版面,全是“傅野”、“周齐”相关。 甚至还出现了相关提问: “傅野是gay吗?” 点赞数第一回 答:“我管他是不是gay,看见这两个人幼儿园小朋友似的打架抢糖吃,抢完就和好,这对c我就磕了。” 点赞数第二回 答:“当最凶的爹,操最帅的野。777nb!(爹,我尽力吹了)” 还有一条点赞数不起眼,评论区却被追着骂了上千条的回答:“谢邀。利益相关,匿了。我跟傅野和周齐都打过上百把双排,和他们很熟。傅野目前没女朋友,周齐目前也没女朋友,但他俩绝对不是gay,只是单纯的网友关系。傅野打野也很6。透露一个秘密(明天删除),周齐目前在兼职代练,傅野是他的老板(之一),一月三千,包吃包住。周齐在fn干了一年,其实根本没钱,亲口和我说过如果他每天坐地铁,来回能省206,攒四十年可以在a市买个厕所。不然你们以为你们为什么能在地铁抓着他?唉,资本阶级的牺牲品。” 这条是回复最多的,比如: “继续编?” “知乎,分享你刚编的故事。” “开局一张嘴,内容全靠编。” “答主说的是实话,我作证,在现场,我是现场的椅子,周齐说他月薪三千的时候坐我身上。” 新的c超话也出现了:小葵花双杰。 没有任何谐音梗。 只是因为周齐获封小葵花幼儿园小一班 扛把子,傅野获封小葵花幼儿园小二班扛把子。 在“小葵花双杰”超话里,不仅有新出来的成百上千张表情包,还衍生出了成百上千篇小葵花双杰的同人文,小一班77嚣张张狂,丢手绢无敌,称霸一班,直到遇上了小二班的野野,因为一根棒棒糖,被按在地上锤,锤成了野野的新弟弟。 受到“小葵花双杰”的强烈冲击,“粥姜”c超话已经濒临倒闭。 傅野浏览着网友爬墙到离倒闭不远的“粥姜”超话,一本正经,面色如常。 但傅老师心情很好。 他看“粥姜”这个无中生有的c组合不爽很久了。 胡编乱造的事,说得跟真的似的。 他才是真的。 “偷拍”的视频对于周齐来说是偷拍,但对傅野来说,是刻意而为之的事情。 目前的发展都基本符合预计,仅仅是出现了一个热度高的c超话,让对家营业倒闭,还没有上升到所有的舆论报道去质疑周齐的性取向的地步。 唯一不符合傅野预计的是视频的内容。 傅野没想到他去r基地找周齐的时候周齐居然又在偷偷抽烟。 周齐蹲马路牙子上,又咬紧牙又挑衅人,一脸欠打还死不松口,恨不能把“你他妈有本事打我啊”一句话写脸上了。拔一根烟,跟拔牙似的。 最后拔出来了,结果是根糖。 人总要为年少轻狂付出代价。 周齐天天付。 这两天r俱乐部休假。休三天,一队的辅助和adc买了马尔代夫双人蜜月旅,下路组队度假了,上路去找女朋友了,中路爸妈来看他了,基地只剩一个野区的孤寡小胖子。 江正鸣这几天心情和傅野一样好。 那个傻逼的“粥姜”c终于他妈的倒闭了。 再不倒闭,他自闭了。 因为那个傻逼c,他把微博卸载了二十了。 怎么戒除网络论坛依赖症? 无论你去哪儿都能看见别人刷你和一个你最嫌弃的人的c,这就够了。 这连带着他最近看周齐顺眼了不少,往周齐那边儿推了听可乐过去:“今天不戴护腕了?” 周齐活动了一下手腕,到机子前面坐下。 傅野又没往死里干他,手腕上的淤痕原本就很淡,过了两三天就基本看不出来了。“血光之灾过去了,大师跟我说不用戴了。”周齐张嘴就来。 “嘁,封建余孽。” 周齐瞧他:“今天没安排?” “没。”一个五人训练室,就他们两个人在屋里。江正鸣就点了支烟,又把烟包丢过去,说,“我又没女朋友,还能有什么安排。” 周齐开了机子。“那就先打两把双排吧,时间还早。” “哦……行,”江正鸣登了小号,“用个小号,别用你那个ur7daddy了,天天招摇过市,我拿小号跟你那大号排两把,能有一群粉丝摸过来加我好友,烦死了。” “就一个号,那我登傅野的号吧。” 听见“傅野”江正鸣鼠标一停,突然很警惕地问:“周齐,你是单身,对吧?” 周齐扭过脸,瞧了他一眼:“谁跟你说我单身了?” 江正鸣:“??” 江正鸣呆了呆,问:“你这样的还能找着女朋友?” 周齐:“???” 江正鸣想了想,又继续说:“你是长得还行,但你……太自由了,懂我意思吗?跟 野狗似的,天生一副渣男脸。” 周齐:“……” 游戏匹配时间很长,江正鸣就青年情感问题开始了高谈阔论:“真的,女孩子心思一般都比较敏感,她们找了个男朋友就很容易天天想东想西的,你就没有这个给女朋友安全感的觉悟。” “……这你都能看得出来?” “怎么看不出来?我跟你双排打游戏都没安全感,就怕跟你零点一秒没配合上,一局崩盘,何况是跟你谈恋爱的女的?”江正鸣看上去颇有研究的样子,“要有女的乐意跟你长期谈恋爱,那她算是做公益慈善了。” 周齐:“……” 下午一点半。 傅野收到一条微信。 -男朋友:在干嘛? 除了晚上请假,周齐很少主动联系他。 傅野盯了这条微信两分钟,最后还是一如既往地矜持:“工作。” 事实上傅野在洽谈电影筹拍的问题,周齐昨天晚上签了合同。 合同还是周齐手写的,字丑丑的。 一共就几行: 甲方:傅野 乙方:周齐 1乙方满足甲方的一切拍摄要求。 2报酬:甲方叫乙方哥哥。 第二条后面还有黑黑的一长条,涂画得用力又潦草,抖出好几条杂线,好像因为什么的干扰连握笔都握不稳,被逼着涂掉了,又很不心甘情愿。 被涂掉的内容是“叫一百声”。 筹拍一部电影即使资金到位,也有众多繁杂的准备工作。傅野要赶十一月份开拍的时间,就必须现在马不停蹄地去筹备这些事情。 但傅野暂时地把手头的工作停了停。 如果周齐想和他聊天,他可以先抽出一小段时间。 就一小段,两三分钟。他很忙。 但如果周齐很想念他……延长几十倍也不是不可以。 傅野冷静地想。 对面发信息的速度很快。 -男朋友:我在a市中安区有一套88平方米的小房子,我明天去房产交易处改成你的名字。 傅野:“……” 然后又发: -男朋友:你放心,要是你累了,想退休了,我代练养你。 -男朋友:我把我十二张银行卡里的所有资产都转进你卡里了,以后我赚的钱都交给你管。 傅野:“……” 周齐……被盗号了吗? 没。没被盗号。 周齐只是在百度搜索“如何给女朋友安全感”。 第一:房、车写你女朋友的名字。 第二:承诺对她负责,如果她受委屈了,奔波累了,不想再工作了,要有养她的觉悟。 第三:把所有工资都上交给她。 发微信两分钟,转账两小时。 把十二张卡里的钱都打到一张卡里,花了周齐一个中午的时间。他早上来的r基地,现在都下午了,他还没来得及吃饭。 就打了两把排位,还没问出来女朋友是谁,周齐就不知道干什么去了。江正鸣以为周齐在干见不得人的事,自觉跑出去找饭店吃饭了。 说实话,周齐有女朋友的这件事,江正鸣是不信的。 周齐女朋友? 红蓝buff吗? 周齐这b除了脸好腿长,打游戏贼凶,基本没别的优点了。面子上看着吊儿郎当的,里子里却傲慢得不行。 喜欢的人多,讨厌的人也多。可很少能陪的住这种人的人。 江正鸣的经验之谈。 谈了十四段恋爱,被绿了八次的经验之谈。 傅野沉默地看了微信界面很长时间。 然后发了句:“周齐?” -男朋友:!!!小明,再转回来两块五毛钱,江正鸣跑了,我没钱买可乐了。 -男朋友:qaq 傅野:“……” -小明:少喝可乐。 -小明:少和江正鸣混在一起。 作者有话要说:男朋友:抽烟也没钱了qaq 小明:不给。 第79章 歌手(24) 连两块五毛都没了。 还发了一堆莫名其妙的说辞,又是房产证写名字,又是代练养他,又是存款全部转账给他——周齐的微信号别是被盗进了诈骗团体。 -小明:发句语音过来。 -男朋友:? -男朋友:先给我两块五,贩售机里可乐就剩最后一听了,待会儿江正鸣回来就没了qaq 傅野不为所动。 -小明:发句语音过来。 等了两秒钟,蹦出来一段四秒钟的短语音。 语气可怜得不行,没以前兜里揣着可乐钱的时候那么嚣张了:“小明,你要我说什么啊?” 傅野面无表情地审视着手机屏幕。 然后又放了一遍。 没被盗号。还是周齐。但他还想让周齐继续发语音。 -小明:随便你。 周齐靠在墙根,边上就是饮料自动贩售机,第二排第三个格是贩售机里最后的一听可乐。说实话,听百度搜索的话把钱都转走了,周齐现在有点后悔。 午饭可以不吃,但可乐和烟一样都不能少。 可乐一听两块五,一天一听,烟最便宜的清香哈德门一包三块,二十支,但他手里的烟一般在全抽完之前就都被傅野丢进了垃圾桶,所以烟算六天一包。打火机借江正鸣的。 平均下来,他每天至少需要三块钱零花钱。 这三块钱从哪来呢? 周齐蹲到墙根,面子上很挂不住,又觉得有点儿意思,低声叫:“老公。” 傅野收到了这条语音。 第一遍。 第二遍。 第三遍。 又一遍。 男孩子的嗓音质感,念字清晰,也不拖泥带水,不像小姑娘一样的撒娇。听上去像是捉弄,可又藏不住的别扭。 傅野听过一次,只是那次嗓子比现在哑多了,眼梢都发红,傅野叫他哥哥,周齐却不敢再叫傅野弟弟,几乎是到走投无路了,才服软似的叫了一次“老公”。 -小明:中午有钱吃饭吗?不要借别人钱。 我可以去找你。 傅野很矜持地想。 工作的话……可以暂时停一小会儿。 就一小会儿。 但周齐很需要他的话,他可以酌情再多放一小会儿假。 江正鸣吃完饭回来了。 他出去逛了一圈,逛出四条商业街,最后回了r基地门口开的那家kfc。他估计周齐那b十有八九还没吃饭,就给周齐带了个香辣鸡腿堡套餐。 要周齐不领情,他就当饭后加餐了。 刚进lol分部,江正鸣在贩售机后面的墙角里看见了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影,坐在地上,把手机贴在嘴边,一出声,就是周齐:“都给你了,没钱吃饭啊。” 说话语气很低声下气。 至少在被周齐天天吊着锤的江正鸣耳朵里很低声下气——周齐可从没跟他用这种语气说过一句话。 仔细回味一下,还怪可怜的。 江正鸣当时就追忆起了前两天他匿名在论坛上关于“傅野是gay吗”的回复,他每一个字都真情实感,居然被一群屁都不知道的路人追着骂了上千条。 这能是假的吗? 周齐现在居然连饭都吃不上了。 这不是老板克扣工资,难不成还能是周齐瞒着所有人去西南山区建设希望小学了? 江正鸣的正义感让他大步走到了周齐面前,把kfc的白袋子递了过去,好声好气道:“喏,帮你带了份饭,先吃吧。” 傅野的逻辑链很清晰。 周齐因为不明原因把钱都转给他了,周齐现在没钱吃饭,周齐向他要钱吃饭,他现在把周齐从r基地接回去,做饭给他吃。 然后听周齐叫他“老公”。 “老公”这两个字,精准戳到了傅野某种幼稚的的成就感。但他不可能承认。 傅野头脑冷静地等待周齐的下文。 现在已经承认没钱吃饭了,待会儿就要要钱吃饭了。 然而万事总有意外。 等了五分钟。 -男朋友:江正鸣帮我带了份饭,先去吃饭了,拜拜。 傅野:“……” 差不多十分钟,周齐吃完了,大杯冰可乐放在鼠标边上,喝了一小半。 “下午继续吗?”江正鸣看他。 “光打没用,干点别的。”拇指压在食指上,“咔吧”地一声响,整个手腕也活动开了。周齐向后靠在椅背上,说:“跟我一块儿看一遍今年r的比赛。” 江正鸣脸上的那点轻松一下子没了:“不看。” “不敢看?” “不敢个屁。”江正鸣手插兜里,别着脸,一副兴致不高的样子,“就是不想看,看着烦,连打开都不想打开,懂吗?” 周齐开了机子,懒洋洋地看过去一眼:“你说不看就不看?” 江正鸣一瞪眼:“你还能逼我了?你他妈……” “敢就看,不看就是不敢。”周齐嗤笑了一声,“你要是男人,就坐住了,把你今年的比赛都给我好好看一遍,好好看看r,再看看你自己,是怎么打得比狗屎还烂的。” 江正鸣已经站起来了,可又僵在电脑桌前不动了。 他没想别的,只想:他果然他妈的还是讨厌透了周齐这个人。 从来没有同理心,没有体谅心,从来不会顾及交情,顾及脸面,什么事都随心所欲,锋芒毕露。只会像根刺一样,往别人心脏里扎。 他连假惺惺地去安慰别人的痛苦都不会,只会告诉别人必须去做什么。 让人讨厌他,可居然又下意识地信任他。 因为好像只要跟着他,万般困境,都走得出去。 江正鸣沉着脸,一言不发地坐了回去。 从春季赛常规赛开始,一局局地看,与其说是回顾比赛,不如说是一次只有两个人参与的复盘。 离春季赛里最早的一场比赛已经过去了半年时间,基地做过复盘,但江正鸣没认真对待过。他是队长,可他被二队打野替换过一场,只是新打野没出成绩,他又被换了回来。 半年。 江正鸣没再看过他半年前的比赛,被按着认真看,今天是第一次。 确实,打得跟狗屎一样。 只看了两场,江正鸣就不愿意看了,别过眼不说话。 周齐喝着他给买的冰可乐,说着寒碜他的话:“感觉怎么样,醍醐灌顶了没?” 江正鸣:“……” 江正鸣:“滚。” 周齐一笑:“江正鸣,你跟我双排打匹配的水平都比你去打比赛强。” “滚,不用你夸我。” “没夸,真话。”周齐说,“你打比赛是真的菜。” “……” 江正鸣死瞪着周齐,周齐倒心思素质很好地没事人似的,点了视频暂 停键,截屏,裁剪,放大,一台27寸显示屏,就剩下了一张江正鸣本人的大脸,圆圆的,一点儿精气神都没有,眼皮底下还有俩黑眼圈,像被妖精吸了阳气似的。 那段时间江正鸣印象很深。 因为打完那天的比赛以后,网上各个论坛出现了一大波傻逼到处造谣他私生活不检点,嫖娼约炮,纵欲过度,去打个比赛都一脸肾虚。 江正鸣每天晚上都去逛论坛,去看那群傻逼造谣,越看越气,越气越睡不着,越睡不着黑眼圈越重,越重造谣他的越多,越多他越看。 这是个死循环。 一看见周齐把他脸放大,江正鸣就来气:“你把截图关了,ok?” “不关。”不但不关,周齐甚至继续放大了,放大到江正鸣脖子都没了,“能跟我说说,你这时候脑子里在想什么吗?” “能想什么。”江正鸣撇撇嘴,也懒得装了,“想我他妈要输了,别人怎么骂我呗。” 周齐又调出了九月初的三号种子选拔赛,点了视频暂停。 选拔赛里的江正鸣才是他旁边的江正鸣的样子,被记和kfc的长期滋养下胖了一圈,可状态很好,甚至到了精神奕奕、容光焕发的地步了。 三号种子选拔赛r一路2比0晋级。 周齐截了这张图:“那你前几天打选拔赛的时候脑子里又在想什么?” 这个江正鸣也有印象。 他笑了:“打选拔的那一个星期都没见你人影,所以我心情特好,懂?“ 周齐没动,喝了口可乐,问:“那我跟你说,总决赛以后我再也不来找你了,你能认真打完总决赛吗?” 江正鸣一愣。 他没觉得开心,他只是问:“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你要去干什么?” “我职业艺人,又不是职业打野。”周齐耸了耸肩,语气倒很轻松,仿佛理所当然,“r打完比赛了,我就该去干点我的主职工作了。” “……呵呵,你还记得你是个艺人?”周齐说的这两句很没自知之明的话让江正鸣想狠狠讥诮一番周齐,可他刚说了一句,胸腔里便好像有一股一直鼓涨着的气猛地撒空了,说不出什么感受,只让他自言自语、抱怨似的说,“fn的工作跟你打游戏……也不冲突啊。” 周齐笑了笑,意味不明道:“我时间有限啊。” 谁的时间不有限?谁不是一天二十四个小时?现在闲得有大把大把时间,以后时间就有限了? 江正鸣心里想着,却没说出口。“你以后还来基地吗?”他问。 周齐笑道:“总决赛结束了,你跟我可能会再见面,但肯定不会是在r基地了。” 不会来了。 江正鸣愣了愣,看着周齐。 周齐自顾自地继续说:“担不住压力的这事,你们全队都多多少少有点儿。但你应该心里门儿清为什么五个人里我偏来烦你一个,因为你负担最重,你问题也最重。像中单宋礼,他替补转正就一年半时间,一年半的时间都在跟你打配合,你俩太默契了,所以你有压力,他就担你的压力,你翻身了,对他短时间影响最大的就是你,其他位置也一样——因为你们是队友,这是一个团队的游戏。” “压力这事是谁也帮不了你,我也只是来提醒你一下,打职业得稍微有点儿志气。”周齐顿了顿,又喝了口冰可乐,“先定个大目标,比如赢我,再定个小目标,拿总决赛冠军。对吧?” 前面的话,江正鸣一直沉默着。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因为事实的确如此,他一直知道 ,可他不想对周齐承认。 直到周齐说出“赢我”俩字,不知道怎么的,江正鸣心头上突然卸了块石头,一下子轻了下来,笑骂:“你他妈要点脸行吗?” 周齐也笑,听不出是认真的还是开玩笑:“拿不着s赛冠军,你没本事赢我。”他一顿,又说了个江正鸣常常说的单字反问句,“懂?” “懂屁。”江正鸣脸上不屑,坐了一会儿,又问了个他一直没问的问题,“周齐,你为什么不打职业?” “年纪大了,没必要了。” 江正鸣:“……” 周齐不说,他根本想不起来周齐今年已经26了。 “那你……”江正鸣犹豫了一下,“总决赛结束后你真的不会再来基地了吗?” “小江儿,舍不得我啊?”周齐吊儿郎当的,又一针见血。 “……自作多情,谁乐意天天被一傻逼骚扰?”当然江正鸣迅速地做出了否定。 周齐笑了两声,颇为认同:“别说,还真有。” 江正鸣:“??” 江正鸣好奇心上来了:“你说的谁?” 周齐想了想:“我男朋友。” “……”江正鸣沉默了一会儿,“无中生友?” 两件事,江正鸣不可能相信。 第一件事是周齐有女朋友。 第二件事是周齐有男朋友。 周齐惯常嘴上跑火车,江正鸣当然不会当真——要周齐这样的注孤生都敢说自己是gay,那他都敢说跟他分手的那十四个女朋友都是女装大佬。 “不信算了。”周齐哼笑道,“我现在就再问你一次,今年总决赛有信心夺冠吗?” 江正鸣谨慎地想了想,把手机放在了桌面上:“……这件事,我跟你这种人不一样,我不喜欢吹牛逼……反正这么说吧,要是赛前这段时间我再也不逛微博论坛了,我觉得夺冠还是有希望的。” 周齐凑近了点:“戒网就保证夺冠?” 江正鸣很不适应周齐这种绝对的说法,但又忍不住点了一下头:“希望在六七成以上吧。” 周齐又问:“用不用我帮你戒?” “怎么戒?”江正鸣微地睁大了眼。 “小江儿,看好了。”周齐呲牙一笑,拿起了江正鸣的手机。 就在周齐的拇指和食指夹住江正鸣的手机板时,江正鸣骤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然后预感应验了。 “砰——铛!” 一声震响,江正鸣的手机被狠狠扔到了两三米外的硬墙上,甚至还弹出去半米,最后重重落地,粉身碎骨。 空荡的训练室,一个人惊恐、愤怒的吼声几乎震耳欲聋: “周齐!!!” 傍晚时分,傅野收到了一条微信。 -男朋友:江正鸣要我赔他手机,不赔就要杀了我,救命qaq 作者有话要说:小明:滚。 第80章 歌手(25) 江正鸣跟周齐绝交了。 他手机原价9999,周齐摔了他手机,又赔了他五十个二百块钱的小灵通。 五十个小灵通盒子,在他房间电脑桌脚下面堆着,堆了两米多高,江正鸣每天回卧室,每天睡觉前,每天忙中抽空直播lol的时候,都能看见那一摞两米多高的盒子。 还有盒子上的话:“美观、大方、贴心,1键报警,2键救护车,是您孝敬父母的最佳之选!” 江正鸣看着那行字,拉黑了周齐的所有联系方式。 周齐通讯录好友减一。 fn的演唱会迫在眉睫,这几天在最后彩排,周齐还需要加强训练,有几天彩排完都下半夜一点了,周齐就申请了夜不归宿权,暂住回了他那套已经转移上交给男朋友的88平米中安区小房子里。这里离得近,方便。 傅野一个人住了一天,两天,三天,五天,一个星期。 第一天傅野一本正经地想:他不能约束周齐太紧,不然周齐会讨厌他。 第二天傅野一丝不苟地想:周齐很忙,他不能去主动联系周齐,不然就显得他像是一个黏人的男朋友,一点也不稳重。 第三天傅野思维发散地想:第三天了,明天就是第四天了。 第五天傅野盯了手机半晚上,开始逛微博浏览“小葵花双杰”的话题,看了二十篇短小精悍的小葵花双杰的小黄文。 阅读感一般,因为不怎么写实。 周齐才不会嘤嘤乱叫,才不会哭唧唧地叫他哥哥,才不会羞答答地红着脸说想给他生孩子。 但是如果周齐愿意做这种事,他也可以接受。 傅野矜持地想。 第一周的最后一天,傅野决定要去找周齐。 决计不是出于他是个黏人的男朋友的缘故,也绝非出于他目前不太高兴的缘故,傅野只是过去给周齐送房产证的。 周齐把房产证落在他这里了,他必须给周齐送回去。 周齐把自己有限的所有资产都转交给了傅野,包括他那套小房子的备用钥匙。 晚上十点了,傅野在没在房间里找到周齐,反而找到了一支电子烟,一箱啤酒,两箱可乐,六条烟,还有12把典藏版金属打火机。 算上那台周齐亲手组装的高配置电脑,房子里的是周齐最后的固定资产。 听傅野的严谨建议给江正鸣赔五十部小灵通结果江正鸣现在单方面跟他绝交了的这事儿让周齐有点后悔。 江正鸣不是在他把人手机摔了以后跟他绝交的,是他邮寄了五十盒小灵通以后绝交的。 江正鸣绝交了,他就找不着人吃饭了。 要是江正鸣还健在,周齐晚上还能吃个火锅烧烤,江正鸣没了,只剩fn其他三个男idol,周齐晚饭就只剩下了一点儿味都没有的低卡沙拉酱拌紫甘蓝丝、黄瓜片、小番茄。 就这么一小碗草,钟平阳还瞪大眼,说:“哥,都晚上十点了,你还吃啊?” 周齐看着那碗草,是不想吃了。 跟fn呆一块儿,可乐也不让喝了,你喝就盯着你,一脸“天啊你居然喝可乐”看得周齐天天喝无糖柠檬水充饥。 演唱会结束,退团了。 这谁顶得住。 这碗盐没加、糖也没加,除了纤维素都是水的草,周齐硬着头皮也吃不下去,只能推给了旁边的助理。 手机一响,又一响,又又一响。 连着响了六七声,消息提示。 钟平阳一愣 ,冲周齐暧昧地笑了笑:“十点多了,哥的男朋友发的吗?” “没,他一般不找我。” 七条消息,五张高清图,一支电子烟,一箱啤酒,两箱可乐,四条烟,还有十二把精装打火机。 仿佛拍摄犯罪现场的犯罪嫌疑人证物。 但拍摄人通情达理的什么也没说。 -小明:什么时候回来? -小明:我等你。[愉快][愉快] 周齐:“……” 彩排刚结束,就周齐跟钟平阳两个人回了后台。 钟平阳见周齐脸色不太对,问:“哥,怎么了?” “……”周齐挪了挪屁股,“我要回家了。” “现在吗?哥有急事?” “回去哄男朋友。” 钟平阳:“……” 傅野静静地坐在周齐床上,盯着手机。 -男朋友:等我回去,十分钟。 傅野打了个“嗯”很冷静地想:果然只有牵扯到命根子要被扔了的“大事”的时候,周齐才会火烧屁股似的急着来见他。 但他不会生气的。 他保证。 比十分钟还快,门开了。 卧室门一下子被拉开,傅野侧过脸去看,周齐在门口,气喘吁吁地,还没来得及卸妆,眼眉中几点晶亮的薄片,耳骨上两枚六角星银钉,也一样的发着亮。 他眼睛也是亮的,带着笑:“小明。” 傅野看着周齐向他走过来,低头亲了他一下。 傅野便抬手,将周齐向他拉过去了。 到十一点多,周齐进了浴室,又到将近一点,才出了浴室。 傅野从后面抱着他,去慢慢地亲肩胛。周齐深吸了口气,尾音不太稳:“傅明贽……我要睡觉了。” “明天再睡。”傅野云淡风轻道,“打游戏通宵,做,爱睡觉?” 周齐:“……” 傅野轻笑了声:“你要想睡,就跟我回去睡。要不然就通宵,明早回去睡。” “在哪睡不都一样吗?” 上床会让人更坦诚,也更下流。 “回去我看得到你,在这里我看不到你。” 周齐扭头一笑:“你想我了?” 傅野撩起眼睑,盯着他,用力地咬在周齐肩膀上:“嗯。很想。” 不多一会儿。 傅野问:“演唱会什么时候开?” “后天。”周齐说。 傅野皱眉:“所以你明天还要去彩排?” “……” 周齐动了动手指,转移话题:“对了,你没把我那几样东西都扔了吧?” “你想我扔吗?” “不想。”周齐很诚实地摇了三下头。 “没扔。”傅野淡淡道,“打火机和烟帮你代管,等你戒烟成功后就还给你。” 垂死病中惊坐起:“谁说我要戒烟了???” “不戒那就不还了。” 周齐:“……” “可乐待会儿你自己去扔掉。” 周齐:“??” 傅野轻笑着说:“以后别再喝汽水,味道变甜了。” “……?” fn九月底的演唱会宣传得很充分。 一半需要归功于周齐本人,冲他去买演唱会门票的那一两千位观众一多半都是抱了极大的好奇心去买的票。 术业有专攻,所以一个游戏水准堪比职业,甚至还超过某些r及k2队长一头的男团艺人,演唱会变成车祸现场这件事基本十拿九稳了。 人精力有限,如果周齐花了大半时间在训练游戏上,就必然没时间去练习唱、跳、ra,提高他作为一名男idol的营业能力。 但对于一个有突出专长的人,粉丝们对他的其他弱点是相当宽容的,哪怕是偶像不务正业,甚至将近半个月连自拍都没发过了,微博空荡荡,只有几条eorio的宣传和工作广告。 微博上甚至展开了热火朝天的演唱会竞猜。 竞猜主题:“九月二十五号a市演唱会,77会车祸几次?” 其中选项“十次以上”一马当先,占37的绝对优势比例。 然后是28的“车祸算个屁,喊777nb就完事了”。 最底下的选项“我相信777的营业能力,这次演唱会必将带飞全场,成为我爹一个人的solo秀场”仅占了2,还都是黑粉投的。 演唱会前一天,火速刷上来了一条热搜。 “别人家的idol”。 “用户甜味剂小仙女:我可能追了个假星。[允悲][允悲][允悲]我姐妹们追星,去爱豆哥哥们的演唱会买的灯光牌子都是爱豆名字,哥哥,比心,我去fn演唱会卖给我的灯光牌居然都是777nb,父爱如山,爹我爱你。我这是买了一张全球总决赛的门票吗?” 有一串图,前面是果冻色,带心形圈的少女牌:“xxx”、“哥哥”、“陪你到老”。 后面就成了“父爱如山,而我爱你”、“职业打野”、“777nb”。 下面热评: “用户路人甲甲:硬核追星。” b b:我也买了,九月二十五号的票不是总决赛门票难不成还能是几个小白脸的演唱会吗?[doge][doge]” “用户ll之光:拿应援牌算什么?我还准备拿祖谱过去让我干爹777给我添个名儿呢。[狗头]” 钟平阳正好刷到了这条热搜,给宁弈昊看了看,有点感叹:“周齐现在是团里人气最高的那个了,士别三日,刮目相看啊。” 宁弈昊简单地扫了眼,淡淡道:“因缘际会吧。如果他当初进的是职业俱乐部,周齐一样会人气很高。” “是啊,”钟平阳勾了勾嘴角,“哥就是那种……会吸引别人注意力的人。” “那他吸引到你了吗?” 钟平阳一顿,笑道:“哥一直很吸引我啊。” “是吗?” “以前我很中意周齐的长相,现在换成他的人了。”钟平阳托着腮笑,“可惜周齐现在已经有男朋友了,我也没必要有什么想法了。” 周齐是fn唯一的gay,钟平阳是fn唯一的双。 宁弈昊沉默了半晌,突然低声问:“是傅野吗?” “可能吧。但也说不准是朋友。”可说着,钟平阳自己都忍不住笑了声,“交情好到可以拿顶尖资源去培养哥的好朋友。” 九月二十五号。 晚上八点。 演唱会开始了。 可演唱会刚刚开始,一条石破天惊的热搜飙到了搜索第一。 “fn演 唱会傅野出现”。 有两张在夜里模模糊糊的偷拍图,侧面照,傅野在第一排,依旧无可挑剔的仪态,偷拍人偷拍时微微侧头,彬彬有礼地微笑着在唇前比了个“嘘”的手势。 “偶遇傅野”这件事的稀有程度可不能跟能在烧烤摊、火锅店、地铁、网吧随处能刷到的“偶遇周齐”比。除了前段时间的高糊小视频,网络上没有任何傅野的偷拍、路拍图,完全是分毫不漏。 今晚的演唱会,fn四个人的流量级加起来都比不上傅野一个。 可就是这种量级的艺人,居然来看fn的演唱会,来看演唱会居然还光明磊落地来看,不戴帽子不戴口罩不戴墨镜,干干净净,没有一点儿要遮掩的意思。 如果出了什么骚动,可以归咎到周齐身上。 因为傅野发现,他把脸遮住了,周齐就认不出来他了。 傅野盯着周齐,心平气和:“我很难认吗?” “不是。”周齐思索了两三秒,如实说,“我一般认人先认腿,你坐着我也看不着你腿,要是再看不见你脸,我真找不着你在哪。” 周齐很振振有词:“我总不能喊一声请台下的傅野举起右手吧?” 傅野:“……” 周齐又想了会儿,开始去抽傅野手里的门票:“但你不遮脸也不成,要不你把票还给我吧?” 没抽动。 又一抽。 还没抽动。 再一抽—— 纹丝不动。 周齐又抽:“你还我票啊。” “不还。”傅野吝啬道。 周齐仰脸:“凭什么?” “凭你买五十部小灵通打的白条。”傅野微一笑,把门票收进了前襟兜里。 第81章 歌手(26) 小刘现在脑子都是空白的—— 傅野坐她旁边!是傅野啊!!!影帝级的大佬啊!! 来之前,小刘还心疼她花了大半月的生活费买了张前排票,可谁能想到她能欧气爆棚坐到傅野身边??微博抽奖都不敢这么写! 能见到傅野,别说吃半个月土了,让她吃半年土她都心甘情愿! 傅野粉丝体量可以媲美顶流,但大荧幕之外见过傅野的粉丝一个也没有。 坐在傅野另一边的一女孩子见了鬼似的惊叫了一声,肾上腺素飙升,小刘呆呆地看着傅野向那边侧过头,食指比在嘴前,斯文地微笑道:“嘘——小声,引人注意就麻烦了。” 好有亲和力!又礼貌,一点架子也没有,本人还比电影里帅一百倍! 小刘感觉自己快疯了,脑子里全是各式各样的彩虹屁。 小刘上下嘴唇打着哆嗦,结结巴巴的,台下声音很杂,好像她自己都听不太清自己说话的声音:“傅、傅野……您好,我,我可以和你合、合张照吗?” ……唉,太吵了,傅野听不见的吧? 小刘紧张得要死,小心翼翼地坐着。 可傅野向她看了过来,温和道:“好。不过等演唱会结束,好吗?” “好好好好好!”小刘心脏一下子跳了出来,小鸡啄米似的忙不迭点头。 演唱会九千多个席位,只有一二排附近的十来个观众能瞧得见傅野,小刘呆呆地盯着傅野温文尔雅地告诉坐在附近认出他、挤过来想尖叫想要合照的观众不要吵闹,认真看演唱会。 特别有耐心,像管着一群小朋友的幼儿园老师。 小刘想:她回去可以吹一年了。 开场第一首歌是fn队长宁弈昊的solo。 小刘根本没法把注意力集中在宁弈昊身上,全副身心都在用余光偷瞄旁边的傅野。 时间长了,小刘就觉得自己又可以了,试探性地小声问:“傅野……你为什么也会来看fn的演唱会?” 傅野稍仰着脸,向着台上。 舞台灯将他眼瞳映得很亮,他的视线却没有停留在台上。 “我来看一个人。”傅野轻声道,嘴角带笑。 看一个人、看一个人、看一个人…… 看谁? 作为以微博超话为家的当代网瘾girl,小刘吸了口气,她觉得她现在可能疯了,连这种问题都敢问了:“傅野,你,你知道小葵花双杰吗?” 安静。 小刘心脏砰砰跳。她想:完了,不会问错话了吧?还是她话太多,影响影帝看演唱会了? 第二首歌。 fn全体出场了。 周齐,观众席视角从左数第三个,黑发黑眼,系着黑领带,眉眼皆是笑,年轻、清冽,又烈烈发烫。 场内沸腾,尖叫声盈耳。 傅野骤然想起一幕景。 高挑的男孩子叼着烟,吊儿郎当地坐在天台生锈着的铁栏杆上,身后白云蓝天,峭寒的风将校服制样的白衬衫贴在胸腹。 他向他伸手,烟换到了指间,笑着:“你来了啊。” 从未见过的一幕,却熟悉得每一个细节都清清晰晰。 “嗯,知道。”傅野不自觉地嘴角上翘,“很喜欢。” 上台后周齐才发现他想错了一件事。 只要他看得到傅野,在人群中他就能一眼找出傅野的位置。哪怕把脸遮住。 因为他熟悉傅野 ,也因为傅野够出挑。 即使遮住脸,傅野同样是最出挑的一个。很难会再有一个,像傅野这样的把礼节刻进骨子里的人,举手投足无可言缺。 让人特别想,特别想打破他这副彬彬有礼的样子。 周齐这么想过,也这么做过。 付出了一点儿代价。 超话“小葵花双杰”半个小时内流量暴增。 首页第一条: “用户刘仙仙儿:小葵花双杰是真的!!!傅野就是来看周齐演唱会的!!我问了傅野听说过小葵花双杰没有,傅野说他很喜欢!!!小葵花双杰官宣了!!我就坐在傅野旁边,有图为证!” 这条动态十多分钟上千条评论。 “官宣???” “小葵花双杰是真的,我作证,在现场,我是777,我在台上听见傅野说他喜欢我。” “爹,我有娘了吗?fn周齐” “腐向c圈地自萌好吗?傅野也就礼貌性说一句,还当真了,刷上热搜好造谣让全世界都以为傅野跟777是同性恋?” “只有我想到了,如果傅野逛过小葵花超话,那他极有可能读过小葵花双杰的小黄文了吗?” “你们都在吵是不是真的,而我已经在推测777和傅野谁攻谁受了。” “我jio得是爹攻野受,没皮没脸攻x高岭之花受。” “对不起,我站小二班扛把子野哥哥攻x小一班扛把子777受。” …… 演唱会从八点到十点五十。 微博沸沸扬扬,演唱会现场同样的人声鼎沸。女孩子在台下“啊啊啊”地尖叫,还有一群男的振声喊“爹”、“加油”、“七爹放心飞,车祸也相随”。 这种情况,前者都是fn的粉,后者就是周齐的粉了,还是唯恐天下不乱的那种。 喊得周齐在台上都他妈的听见了。 什么叫让他放心飞,车祸也相随? 他是像能演唱会现场车祸的人吗? 反正周齐觉得不像。 十点。演唱会过了大半,暂时的空隙休息时间。 场馆很大,半露天,根本没有空调,即使到了九月底,天气转凉了,唱跳了两个小时台上的人也是热得不行。宁弈昊压着气喘接过话筒来:“fn到今天,正好出道一年半的时间,这一年半来,感谢大家的陪伴、鼓励,看着fn成长,用包容的态度等待我们慢慢修正不足,成为合格的idol——谢谢你们!” 宁弈昊一鞠躬。 台下掌声雷鸣,傅野却没在台上看见周齐。从上一首歌结束,周齐就去了后台,到现在还没回来。 文嘉希接过话筒,也说了几句感恩的话。 文嘉希说完,周齐还没上来。 显然是团队感谢粉丝的环节,还能少了一个。 最后钟平阳接过了话筒,刚说了一半,第一排一个眼镜男突然大喊:“我爹呢??” 钟平阳没拿住,一下子“噗嗤”笑了出来:“你猜?” 周齐当然在后台,他上不去是因为他在换衣服。要从头换到脚,比较麻烦,所以这个环节就没他的份了。 原本安排的是宁弈昊,但上个星期宁弈昊练舞受伤了,胸前疤痕没好,就换人了。 说实话,周齐觉得自己不太适合这个桥段。 他应该是绑别人的,不是那个被绑的。 fn暂时下台换装了。 直到前奏响,低沉,有隐约的神秘色彩。 十几个细腰长腿的女伴舞上台,西方式改制黑军装,冷峻严苛,手持黑色细鞭。fn也出现了,背心衬衫长裤,西装三件套,一副精英的样子。 宁弈昊从伴舞手中接过手巾,慢慢地擦过手指,又将手巾丢向了台下。 “fn还没发行的新e单曲,《驯养》。”他说。 台中升起。 台下骤然响起了能掀翻屋顶的尖叫。 傅野视线一紧。 升起的是一方金属细笼,鸟笼似的形制。 细细的链子连接在笼底,向内延伸,铐在周齐的手腕、脚腕上。周齐赤着脚,白衬衫薄长裤,头低着,直到笼子全然升起,他才抬起眼睑,似笑非笑地向外看了眼。 《驯养》蒋驹作曲,是首好歌,可傅野似乎听不见歌声,也听不见台下已经冲上顶点的尖叫声,只看得见台上的人。 很显然,《驯养》是个故事。 穿军装的人是驯服野性的工具,衣冠楚楚的是施号发令的在上者,困在笼子中的才是受驯,却野性难驯的叛逆者。 笼门“咔哒”地打开。 女人走入,高高在上地将黑色的颈圈锢在周齐的颈间。他皮肤白,黑白衬得极刺眼,微仰着头,喉结突出,滚动着,轻佻、轻蔑地看着女人。 细长的黑鞭落在他身上。 他却还是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 鞭尾卷起,抵在周齐唇边,他傲慢地乜着女人,含进了鞭尾,一点点转头,将蜷曲的鞭子慢慢拉开,叼着鞭子,去摩挲女人的下颌。 好像驯养他的人才是他的玩物。 傅野目光发沉。 周齐适合极了……这种身在下位的傲慢。 女人牵着项圈前的链子,将周齐牵出了笼子。 女人们围着他,拉扯着他手上的锁链,颈项间的锁链,所有人都是黑衣,只有他穿着一件白色衬衫,被无数只手借由锁链向后拉。 硬生生把他拉到单膝跪地。 红葡萄酒从他头顶浇下。 沿着脸颊向下,沿着锁骨向下,沾湿衬衫,源源不断地向下流淌,血一样,薄薄的衬衫打湿了便贴近了皮肉,完全显现出腰腹轮廓来。 女人解开了他的衬衫,在浓重的光影下,锁骨深刻,泾渭分明的肌肉廓形。 像个精致的展览品。 录的视频、连贯的动图、高清大照迅速刷爆了微博。 特别是一张照片—— 周齐单膝跪地,被卷鞭抬着下巴,手被束缚着,嘴边却带着漫不经心的笑,眼睑上抬,轻狂而挑衅。 蒋驹刷到了这条照片,一愣——他是作曲作词人,对《驯养》的原意一清二楚。虽然歌词写的主要是驯服的过程,但他的本意和v拍摄的内容都是叛逆者如何从不屈到屈服,成为上位者的奴隶。 完全不是周齐演出来的这副模样。 野性难驯。 不自由,毋宁死。 绝非他本意,可也成功了。 也比他的原意更有魅力。人们把同情给以挣扎无果后向现实低头的人,却把最大的赞扬、热忱、敬佩给以铁骨铮铮永不低头的人们。 周齐把他的歌演成这个样子,也不算失败。 他或许可以勉为其难地原谅过去一个多月周齐这个傻逼天天“老师好”、“老师请讲话”、“老师请下达指令”的骚扰他。 蒋驹看了眼新热搜第一“fn演唱会,《驯养》”转发了这张照片。 “用户蒋 驹:感谢。fn周齐”。 《驯养》后半段,傅野一直带着微笑,好像很欣赏这段表演。 周齐浑身都沾湿着红葡萄酒,酒液沿着他腹肌向下流。他衬衫前襟完全被解开了,像个玩物一样的挂在肩膀边缘。 他不生气。傅野微笑着想。 不生气周齐要表演这种桥段都没告诉过他,不生气周齐大庭广众下脱衣服,也不生气周齐去含别人手里的东西,不生气周齐跟别人行为这么亲密。 他不生气。 傅野交叠着腿,盯着台上的周齐。 视线有一秒相对。 周齐望着傅野,舔了舔嘴唇上的酒。 演唱会气氛已经到了顶峰,喧嚣得几乎连音乐都听不见了。傅野自始至终安静着,直到周齐看向他,微笑着,慢条斯理地鼓了三下掌。 快十一点了,江正鸣决定放纵一刻。 虽然已经宣告跟周齐那b绝交了,但江正鸣怕周齐还会来烦他,所以一直没敢买新手机——万一买了,周齐又来,又把他手机给摔了怎么办? 江正鸣摸进了宋礼房间,嘿嘿笑着向宋礼借手机:“宋礼,把你手机借我用用。” 宋礼警惕地把手机放在身后:“我手机里没片,你借我手机干什么?你没手机?” “谁说我要看片了?”江正鸣避重就轻,没有回答“你没手机”只说,“我用你手机逛逛微博。” 宋礼犹豫了一下,还是递了过来:“十分钟还给我,不许拿我手机干别的事!” “行了,就逛个微博,这么小气干什么?” 宋礼怒了:“你哪来的逼脸说我小气?” 去年宋礼好不容易网恋了个女朋友,江正鸣出来没带手机,借他手机用了半天,还回来的时候网恋的女朋友就跟他分手了。 “不小气,都是我的错,行了吧。”江正鸣揣了手机就跑,在门边说,“十一点半还给你。” “你!” 揣着宋礼手机回了屋,江正鸣急不可耐地登进了微博,开始海绵汲水式疯狂乱点。 江正鸣在热搜第一上看见了“fn”就好奇地点了进去。 然后那条动态下面多了条评论: “用户r-江正鸣:我操,我瞎了。平常看着还有个狗样,怎么上台跟个小白脸似的。” 发完,江正鸣又盯了那张照片好半天,刷了好几张动图,啧啧称奇了大半天,才突然想起来一件事:他刚才是不是没切小号啊? 江正鸣迅速赶回了那条动态底下,结果绝望地发现,他居然被捞到热评前排了。 跟着几百条追着骂他的。 “???” “下个月总决赛,江大队长宁还上网冲浪呢?” “有空熬夜喷人,看来今年r夺冠稳了。” 操。 戒网。睡觉。 fn演唱会完美结束。 周齐简单地卸了卸妆,去后台浴室冲澡了,红葡萄酒浇了他一头,黏黏糊糊怪恶心的。 浴室是单人淋浴室。 刚洗完头,门外敲了几声。 周齐过去,隔着门:“里面有人了。” 傅野的声音,很低:“开门。” 周齐拉了条浴巾围着,开了门,拉着门把手笑:“傅老师,贵干?” 门口来往没人,只站着傅野一个,颜色很沉地望着他,进了门,低声在他耳边说:“干你。” 傅野是个教养良好的人,说话 一般都很矜持。 除非生气了,或者情况特殊。 周齐倒不以为意,笑嘻嘻地拉傅野进来,勾着他脖子去亲他:“没套,干不了。” 傅野随手锁了门,把那条浴巾扯了下来,锢着周齐的腰,动作有点儿凶了,轻笑着说:“你试试?” “来啊……小姑娘又生气了。”周齐笑道,“那我得哄你啊。” 傅野用指节顶着周齐下巴:“小姑娘?” 周齐咬了咬他指尖,一直抬眼瞧他:“差不多了。” 傅野低低地笑了一声,把周齐推到了洗手台上,让他坐上去。 周齐手上有一搭没一搭的,懒洋洋地问:“今儿fn的演唱会怎么样,没浪费傅老师的时间吧?” “特别好。”傅野俯身过来,在周齐耳边,“特别是《驯养》。” 周齐仰了仰脖子,笑道:“那首歌我改了不少,你觉得好?” “好。”傅野衣冠楚楚,斯斯文文,“一直硬着。” 演唱会结束,分给周齐的fn团体工作量锐减,他甚至闲得有空在家看电视了。 在排位还没匹配到的间隙看看少儿频道的动画片什么的。 傅野坐了过来,看了眼吱哇乱叫的动画片,面无表情地关了电视,递过来一本装订整齐的文件夹:“这是《十七》的剧本,你看一下。” 《十七》是周齐已经签了合同要拍的那部电影。 剧本厚厚一沓。 周齐瞧他:“你先跟我说说故事梗概呗。” “主角叫贺阳,十七岁,高二,故事的时间线一共十七天。”傅野言简意赅道。 周齐笑了:“我说的不是这个。” “那你说的是什么?” 周齐想了想:“贺阳老师叫什么?” “陈启文,二十五岁。” 周齐又想了想:“贺阳和陈启文最亲密的戏是什么程度?” “……”傅野瞥他,“没有亲密戏。” 周齐挪了挪屁股:“没上床?” “没有。” “也没接吻?” “有一次。但不需要给具体镜头。”傅野蹙眉,“你问这个干什么?” 周齐还在问:“你演陈启文?” “嗯。” “换个人演可以吗?”周齐又往后挪了挪。 傅野:“……” “荧幕初吻,找个以后亲不着的演员……” “周齐,”傅野温和地笑起来,“你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周狗:我怎么就是管不住我这张嘴 第82章 歌手(27) 《十七》的剧本,周齐大致看了一遍。 年少的故事,没波澜壮阔、撕心裂肺的情节,就是贺阳和陈启文之间那段单向、酸涩、不成熟的暗恋也是悄无声息的,没有多大动静。 是一个孤僻,不合群,常常会年少冲动做出错事,但又再平常不过的一个少年渐渐“成长”成合群,世俗的大人们的样子的故事。 看完,周齐心想,他肯定更适合演陈启文。 陈启文戏份少,且年轻、开朗、温柔——特征跟他基本吻合。 傅野的学生时代就很契合贺阳的人设了——呆b,死脑筋,还容易冲动,干出些不可挽回的错事来。到现在傅野还是这样,十分容易冲动。 前两天傅野就冲动了。 他就嘴上没把门,随口说想换个人亲,结果傅野就冲动了。 不可挽回。很过分。 傅野不但冲动了,还很恼怒地逼问他,想和谁接吻。 周齐亡羊补牢,说自己开玩笑的,是傅野非得要他说到底是谁,于是周齐稍稍一想,把认识的人的名字都背了一遍。 傅野冷冷地看着他,冷冷道:“白日做梦。” 梦断大荧幕。 魂归双野区。 被江正鸣单方面绝交了小半个月,周齐准备跟江正鸣重归于好。好歹总决赛还没开始打,他得尽职尽责地帮江正鸣戒网。 江正鸣正在午休上网,十月初了,下旬s赛开赛,今年的s赛在国内举行,免了不少出国来往的麻烦,现在正是训练最紧的时候。 江正鸣现在学会了小灵通上网了。 他甚至还能用小灵通刷微博,除了网速慢点,网页没图只有字,还是蓝底黑字之外,没别的缺点了。 就是这小半个月周齐没再来过。 江正鸣绝对不可能承认他对此稍微有一点点失落。 周齐不来,那他担惊受怕用了快两个星期的小灵通是为了什么?? 周齐进r基地,一路畅通无阻。 甚至到江正鸣房间门口,江正鸣房门都是虚掩着的。 周齐就顺手推进去了。 江正鸣就顺便扭头瞥了一眼,手里还在疯狂乱按小灵通上的十二个老年快捷键。 周齐的视线在他脸上停了一秒,转到了江正鸣手里的小灵通上,笑了:“哟,用上了啊。小江儿,好用吗?” 江正鸣:“……” 周齐慢悠悠走过来,低头一瞧,大为惊奇:“逛微博呢,小灵通都能让你连上网,你可以啊。” “……呵呵。”江正鸣皮笑肉不笑,一脸嫌弃,“你怎么又来了?你不都俩星期没来了吗?” “前两周我那不是演唱会忙吗?”周齐随手把小灵通从江正鸣手里抽了过来,“来,我先看看,看看江大队长这是在刷什么,能让江大队长能忘了还有半个月总决赛,连午休时间都废寝忘食地上网……” 江正鸣原本“嘁”了声,懒得管周齐。直到他突然想起件事,猛地倒吸一口气,跳起来去抢小灵通:“别看了!谁他妈让你看了,把手机还给我!” 周齐一米八四,江正鸣一米七四。 周齐把小灵通举到了头顶,皱着眉毛念:“小,小葵花双杰……温泉y?” “我操,”江正鸣大惊失色,“别看!我他妈还没来得及举报呢!” 周齐继续念,中间的一行:‘77脸红到了耳根,一遍遍地哭叫,野哥哥不……”周齐越念眉毛越紧,“不要了?野哥哥不要了 ?野哥哥邪魅一笑,说,小77,我干得你……” 周齐脸色莫测,停了下来,好久才续上:“爽吗?” 江正鸣跌坐回去,面如死灰:“行,周齐,你是我哥,我亲哥,你别念了,太恶心了,这谁顶得住啊。” “嫌恶心你还看?”周齐笑了声,又拿着江正鸣的小灵通向下翻,“废寝忘食看小黄文,可以啊你,江大队长,您是准备带领r文艺复兴吗。” 江正鸣一头倒在了床上,把脸扎进枕头里,自闭了:“操。” 周齐看热闹不嫌事大,还在继续念,直到念出一句“周齐双手乱挥,嘤嘤乱叫,傅野一声低吼”脸色一下子变得很古怪:“……嗯?” 江正鸣:“……” 周齐:“……” 两相沉默,死一样的寂静。 好久,江正鸣才挪开一点枕头,露出一只圆眼:“……才发现?” 周齐攥着小灵通:“……才发现。” 一时又沉默。 当前的沉默让江正鸣误以为周齐不好意思了,强烈地舒缓了江正鸣想原地上吊的尴尬。 江正鸣甚至把整个枕头都从脸上挪开了,安慰周齐:“你放心,我一定帮你把这些小黄文都举报一遍。” 周齐插兜想了好一会儿,说:“给我两天时间,等我把这些小黄文都看完你再举报。” 江正鸣:“??” 周齐今天是来找江正鸣吃饭的。 江大队长别的不太靠谱,但在吃饭上一等一靠谱,在a市呆了四五年,就对a市大街小巷的餐馆酒店都摸得门儿清了。就是最近品味下降,偏爱记和kfc,胖了二十斤还不知悔改。 江正鸣不情不愿地去换了身衣服,跟着周齐出门了:“快点儿,午休时间还有一个多小时,去不了太远。” “不远。”周齐戴了个防霾口罩,“江陵中学不挺近的。” 江正鸣一愣:“你要去学校周围吃饭?” “嗯。有推荐吗?” “学校附近的餐馆儿多了是了,可人太多了。”江正鸣看了眼表,“十二点半,正好是学生放学,你确定要去?” “去啊,我这不戴口罩了吗。”周齐笑了,“去看看高中穿校服的小孩儿。” 江正鸣:“……你喜欢高中生?” “喜欢过一个。” 江正鸣悚然:“周齐,你变态吗?你快三十了,喜欢高中生?” 周齐瞥他:“那时候我也是高中生。” “……哦,同学啊,什么样的人?” 周齐顿下脚,想了想,掰着手指一个个数:“容易害羞,还记仇,强迫症一样特别爱干净,会很不情愿地叫我哥哥的一个小孩儿。不过他现在长大了,没以前好欺负了。” 江正鸣听后沉默了:“……现在长大了——这你现任女朋友?” “男朋友。”周齐咧嘴一笑。 “……” 江正鸣冷笑了一声:“梦里什么都有。” 江陵中学前街有一长串餐馆,门面不大,干干净净。起名都跟“江陵”沾亲带故的,什么江陵酸辣鱼,江陵麻辣烫,江陵网咖。 还有更直接的,直接叫状元料理,金榜炸鸡。 初秋,正午天气还燥,穿着蓝白条校服的学生敞着怀,骑着自行车飞似的掠过了,风把校服鼓成涨涨的一扇,扬在身后,蓬勃发烫。 两个人进了状元料理。 原因无他,因为状元料理里放的是fn的歌。 新e九月中旬就录完了,十月初才发行,一共录了四首歌。 《驯养》热度最高,压了一路新歌榜榜一,但争议很多。一个争议是v跟演唱会宣传出来的动图视频不符,演唱会里被驯服者的扮演者是顶包上来充数的周齐,v里才是正主,fn队长宁弈昊;另一个争议是v和演唱会现场被批判为不适合未成年人观看。 争议越高,流量越高。 无论怎么样,fn在出道一年半的尾巴上,红了一波。 状元料理名字听着金玉其外,其实内里是家麻辣烫店。没包间没卡座没洗手间。小小一家,几张二人原木桌,浓郁的麻汁、醋的味道。 周齐坐了个角上,江正鸣丢给他一听可乐,开了自己的,说:“总决赛前我可能这是最后一次跟你出来吃饭了。” “嗯。” 江正鸣灌了半听,气泡冲到嗓子眼。“所以这顿你请。” 周齐光棍地看了他一眼:“没钱。” “……三十块钱都没有???” “一块钱也没有。” 江正鸣:“……” 手里的可乐罐都被捏扁了一角,江正鸣愤恨道:“一块钱都没有怎么他妈的没饿死你?” 周齐:“我饿了这不就来找你了吗?” 江正鸣:“……” “行,反正你自己说过,总决赛以后再也不来找我了。以后再来一次就是狗。”江正鸣恨恨地灌了剩下的半听可乐,憋了一两分钟,打了个气泡嗝。 周齐瞧了瞧他,说:“你夺冠了我就不找你了,你要敢输,除非你退役,不然别想跑。” “……” “你以为世界冠军跟白菜一样吗?说拿就拿,我他妈的要有那个本事,不成神仙了?说得轻巧,你自己上,你自己能拿吗?”江正鸣问。 周齐连想也没想:“能啊。” 江正鸣瞪眼:“要脸?” “不要。” 江正鸣:“……” 周齐向后仰了仰,说:“我就是觉得没人比我强,就是觉得我能赢,谁说他能赢我,我就打败他,一年不行两年,到谁也说不出能赢我这句话为止。” “你……他妈的是个强盗吗?” “没盗,只有强。”周齐说。 “你……” 江正鸣被周齐一通狗屁说得哑口无言,憋着股气,好半天才找着出口:“我跟你不一样,别拿你的标准衡量我。你要觉得你自己能行,你自己进俱乐部打比赛,你去拿冠军。” 他倒想。可他呆不到明年十月份了。 再说,不是他的世界,他夺冠又为了谁啊? 就是拿冠军也要回去拿,圆青训队教练那老头儿一个夕阳红之梦。 好让那老头别天天总琢磨着把他今年芳龄三十三,前职业女篮前锋,身高一米八五的表妹介绍给他。 衬得他跟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白脸似的。过分了。 周齐笑了声:“你跟我是不一样,可你不是想赢我吗?” 江正鸣紧闭着嘴,盯着周齐。 哪怕他不承认周齐说得对,他也清清楚楚地知道自己多想赢周齐——想到连打训练的时候都在想:周齐凭什么比他强。 凭什么明明他才是年轻敏捷的那个,他才是天天训练的那个,周齐却比他强? 天赋? 傻逼才会信只靠天赋,别的什么也不用干就能走到金字塔顶。 他不甘心。也可以说嫉妒。 只想变强。 训练也好,比赛也罢,哪怕是迫在眉睫的s赛——江正鸣都想的只有一件事,变强。强到周齐不配再在他面前口出狂言,他配能把周齐对他说的话还回去。 “你赢不了我。” 这是一个年轻人,年轻男人脆弱,又格外硬骨头的自尊心。 麻辣烫端上来以后,周齐才发现,他好像要摘下口罩来。不然没嘴吃饭。 江正鸣从汤碗里抬头,正好看见周齐把口罩摘下来了,吓了一跳:“别摘!” 周齐摘了:“不摘怎么吃饭?” 江正鸣:“不摘你吃不了饭,你摘了我也吃不了了。” 周齐转着筷子扭过头往店里瞧了一圈:“不能吧,怎么……” 可他话都没说完。 一声惊叫:“周、周齐?!” 冷不丁一声,周齐吓得筷子都掉地上了。 店里有学生,也有不是学生的。一涂脂抹粉的小姑娘兴奋极了,哒哒哒跑过来,举着手机,往周齐脸上怼:“周齐,我们合张照可以吗?” 周齐瞧她:“可以。” 拍了十几张,店里人围了一圈,像动物园看猩猩的游客,窃窃私语。 “周齐谁啊?” “fn男团的,最近挺火的。” “哦,我不追男团。” “男团副业,7爹职业打野,ok?” “他到底干什么的?怎么还叫爹?” “噱头而已,都是营销人设,这么认真干什么,什么都干就代表什么都没干好。” “天啊,第一次见到真人,777好帅啊,又瘦又白,腿还长,脸比我一个女孩子都小。” “我觉得一般,没我帅。” “对面那个……是r队长江正鸣??” “卧槽卧槽,江正鸣啊!” 江正鸣眉头一皱,用口型问:“跑吗?” 江正鸣身边人少。周齐一想,冲江正鸣笑了笑。 江正鸣还没回味出周齐笑里的意思,就大惊失色地瞪着周齐从桌面上鹞子似的翻了过来,一脚踩在他屁股底下的木凳上,然后跳凳逃逸了。 “跑啊,小江儿。”快到门口了,周齐才远远地喊了一声。 人群一片惊叫。 “跑了??” “这么敏捷?” “追吗?” “我不追,我要跟江正鸣合影。” 江正鸣:“……” 周齐,我操你妈。 周齐把防霾口罩戴了回去,跑出好大一段。 他给江正鸣打了个电话,但江正鸣把他拉黑了,他就只能一个人走了。 一点半了,江陵中学校门大开,但刷卡才能进去。 周齐沿着江陵中学遛弯,在校铁围栏顶上瞧见了三五个穿着江陵中学校服,要上不上、要下不下的男孩子。 一个哭丧着:“强哥,我他妈裆挂上面下不来了。” “没事,来,跳就行,我喊一二三,咱一起跳!” “你们还有没有良心?我他妈往下跳,裆不要了吗?下午穿开裆裤上学?” “开裆裤怎么了?夹紧腿别让别人看见不会吗?” “哈哈哈哈哈哈夹紧腿,太傻逼了吧。” 周齐眯着眼,往上看,问:“你们怎么不走正门啊?” 卡裆的男孩子如丧考妣地扭头看了他一眼:“没带校园卡不让进 。” 周齐问:“翻墙不管?” “只要没迟到,基本没管的,被抓着了也是运气不好。” “哦。”周齐点了点头。 “卧槽!”卡裆一呆,盯着这个大晴天戴防霾口罩的男的从他旁边翻了过去,万箭丛中过,片裆不沾身。 卡裆喊:“兄弟,你是我们学校的学生吗?” 那男的摘了口罩,笑道:“来你们学校拍电影,体验一下氛围。” 那男的走了,几个男孩子在栏杆顶上面面相觑。 “拍电影?” “好像是有传闻……说傅野会来拍电影。” “那不是傅野吧?” “等等……那个人是不是r那个打过solo赛的周齐?!” 周齐去了教学楼天台。 站得高,看得远。绿茵茵的操场地上放羊似的跑着一群白校服的小孩儿,铃声升调响起,是上课铃。 去找江正鸣,周齐顺了包烟和一把塑料打火机过来。 在这种思考人生的时候,就很适合点一根烟。 然后被教导主任抓住。 大概在那支烟抽到三分之一的时候,天台后面的小门“吱呀”地开了,周齐下意识地往后瞥了一眼,正好看见一形容魁壮,五十上下的中老年人背着手过来,视线鹰眼一般锐利,将周齐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说:“哪个班的?” 周齐叼着烟:“??” 傅野给周齐发消息的时候,周齐已经在教导主任的办公室了。 教导主任给周齐列了三大罪名: 天台抽烟。 携带打火机。 不穿校服。 周齐手机一响,又有了第四条:偷带智能手机。 教导主任:“你还带手机了?手机给我,没收了。” 周齐:“……” 教导主任被周齐气得头疼,怎么有这么死皮赖脸的学生?死也不说他到底是哪个班的,还撒谎说自己不是学生。 不是学生,难道是授课老师? 还想让他去百度搜索他的名字——搜这个干什么?掩人耳目?有用吗? 发现他识破了自己的计谋,又撒谎说自己十一月份来学校拍电影——这事教导主任是知道的,消息还没公开,但主任也听说了来拍电影的演员是傅野。 他是快退休了,跟不上年轻人潮流,可连傅野也认不出来了吗? 撒谎精学生,学校教育的失败。 再不说,他就把整个级部的班主任都叫过来认领学生,学生不嫌丢人,班主任也别想好。 教导主任没收了周齐的手机,又递了回来,气哼哼道:“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给你家长打个电话,叫你家长来吧。” 周齐:“……家长?” “听不懂我说的话?给你爸爸,给你妈妈打电话,听明白了吗?”主任心力交瘁。 周齐:“……” 傅野等了五分钟,没等到周齐回微信,倒等来周齐一通电话。 他接了,低声道:“周齐?” 没听见周齐的声音。 只有一个语气不太好的老头儿:“喂,你是周齐的家长对吗?我是学校的教导主任,你孩子在学校天台抽烟,被学校抓住了,而且表现极其恶劣,我希望你能来学校一趟,配合处分工作。” 傅野:“……” 作者有话要说:77:88救我,我再也不抽烟了qaq 第83章 歌手(28) 傅野进教导主任办公室时,正撞见周齐杵在办公桌前,已经没脾气了。 背对门口坐着的老头儿,从头到脚就是一顿训:“你这个年龄就应该好好你,别人上课,你上天台抽烟,别人都穿校服,就你不穿,你一个学生,不穿校服穿什么?你一个男同学,头发留这么长干什么?寸头不好吗?你还烫了卷,等你家长来了就让你爸爸领你剃了去……” “老师,我……”周齐垂死挣扎。 “让你说话了吗?有话等你爸爸来了再说!”老头儿横得很,“再看看你这衣服,就是不穿校服,衣服是这么穿的吗?松松垮垮,跟个要饭的似的,不影响学校形象吗?把你半截袖下面扎裤腰里去,裤子往上提,提到最高!” “我……” “待会儿去宿舍换校服,看清楚我怎么穿的了吗?我怎么穿你怎么穿!” 教导主任严肃地往上提了提裤腰带,提到了胸下三寸。 周齐:“……” “老师,我知道了,但是我……” “你什么?” 周齐自暴自弃了:“老师,我爸来了,在门口。” 教导主任:“!” 傅野:“……” 教导主任连忙扭头,在办公室门口看见了一个年轻男人,个子很高,气质极出挑,戴着副墨镜,只有形廓优越的下半张脸。 “这位先生……是周齐的父亲?” 傅野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周齐。 周齐硬着头皮笑道:“……爸,你才来啊。” “我是来晚了吗?”傅野慢条斯理地摘下眼镜,微笑着问,“我的,乖儿子?” 这一声乖儿子引发了周齐的自我怀疑。 叫得真顺口。 傅野把“乖儿子”领回了家,“乖儿子”终于不没事找事了,乖乖地窝在家里,在微博上看“小葵花双杰”的小黄文。 都有名字的,比如什么《小葵花doi开课了》,《朵朵葵花向太阳》,《小葵花幼稚园记事》。 在“小葵花超话”从第一页往下拉,源源不断,还有同人图,黄暴程度离超话倒闭不远。 周齐看得兴致勃勃,看完一篇举报一篇,爽完就翻脸。 看到一半,周齐发现了条相关动态。 是他的三张偷拍图,中午刚新鲜出炉的,一张是他翻墙逃跑的背影,一张是他被教导主任抓走的背影,最后一张是他被傅野领走的正脸,仰着脸,呆b似的,叼着手机,给新穿上的、教导主任免费送的江陵中学校服拉拉链。 “用户我爱数学必修三:亲身经历!!中午周齐翻墙跑进了我们学校,然后被教导主任抓了,据说还叫了家长!!!” 浏览量已经过了千万。 周齐有种不祥的预感,点开了热搜榜,发现了几个“周齐,被抓”的字眼赫然在列。 周齐:“……” 评论过万。 “翻墙进你们学校干什么?干坏事了?” “嘤,7连偷拍都这么帅。” “那天777回忆起了被教导主任支配的恐惧。” “777666” 其中几条评论,几分钟内从最新评论里刷到了热门评论里: “woc!!!你们放大看!!周齐后面那个人,那张高糊侧脸,是傅野啊!!!” “显微镜人才。” “所以是这个逻辑:777被抓了,教导主任叫家长,傅野来了?” “傅野是周齐他爸???” “没毛病啊,一个77,一个88,8比7大。” “7上8下,小葵花双杰c体位这不就定下来了吗?” 醍醐灌顶。 周齐懂了。他要去找傅野。 “在做什么?”傅野轻声问,已经俯身离得很近。 “看微博啊。” 傅野刚刚从浴室出来,身上还携着水汽,头发已经吹干了,可嘴唇是凉的,凉凉地印在周齐额前:“看微博上的什么?” 周齐瞧他,少有志向,指给傅野看:“他们说我是1。” “哪?” “7上8下。” 傅野笑起来:“你想在上面?” “特别想。”周齐说,“试试?还没试过啊。” “嗯。”傅野捏着他下巴亲过来,体温发烫,“你还看什么了吗?” 周齐笑了声,勾着傅野的脖子,喃喃地问:“你说我看什么了啊,野哥哥?”他翻身压上去,“你没看吗?你连小葵花双杰都知道得比我早。” 傅野扶上周齐的侧腰,绷着,硬,没多少赘肉。“别紧张,不用绷着。” 周齐笑:“没紧张,太兴奋了。”他低头亲了亲傅野,“要是第一次表现不好,你多给我两次机会。” 今天傅野格外好说话。 让他来学校就来学校了,让他当回0就同意当0了。 心情好? 傅野轻笑着说:“可以,你想几次我都陪你。你坐正,放松一点……把手给我。” 对于傅野来说,大抵只有在床上,他才会坦白——那么一点点。 周齐弓着后脊,汗涔涔的。 “喜欢吗?”傅野嘴角上翘,“放松。” “……”周齐憋了好半天,终于挤出一句,“傅明贽,你他妈的驴我?” “没骗你。7上8下。” “……操。” s赛十月下旬开赛。 傅野原本以为周齐会从小组赛看到四分之一决赛,看到半决赛,最后去看总决赛。可能会因为要去参加四大春夏时装周eorio秀场的缘故,少看那么一两场小组赛,但半决赛和总决赛周齐肯定会去看——出乎意料地,周齐现在倒对去看比赛兴致缺缺了。 很不可思议。 江正鸣就很不可思议,问:“今年s11的s赛就在国内办,总决赛就在a市,这你都不来看?” “有兴趣就去看看,懒就不去了。”周齐翘着二郎腿,仰靠在记椅子上,懒洋洋道,“总归这是你的比赛,不是我的。你赢是你该得的,你输就是你目前还不够格拿冠军。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周齐的话,听上去有道理,明明全是狗屁却让人反驳不出话来。 江正鸣气堵:“你……” 周齐说:“我是希望r拿冠军,ll拿冠军,可我去不去对这事儿实在屁点影响也没有。江大队长,你要觉得我在现场加油助威有利于你发挥,我肯定去,还带着大功率喇叭去,雇个民间乐队,在台底下吹锣打鼓地给你喊‘r必胜’,喊到公安机关把我抓走为止。” 江正鸣:“……” 江正鸣实在没话说了,长吸进一口气,呼出一句“滚”来。 周齐这人,神经病,自大狂,天马行空,没边没际,脑子里天天就想着怎么没事找事,惹是生非。江正鸣想,他是怎么能跟周齐混一块去的。 这比他天天逛论坛,天天吃kfc还堕落 。 上次说好了麻辣烫是s赛前最后一次找江正鸣吃饭。 所以现在s赛已经开始了,在小组赛阶段。后天是r的比赛,不是冤家不聚头,r对k2。 周齐拆了根牛奶棒棒糖含进嘴里,这两天他在戒烟。 他说:“小江儿,我没能帮得上你的地儿了。” 周齐这句话,实话。 也是因为这句实话,所以没必要去看比赛了。输了是r的,赢了也是r的。低潮属于他们,巅峰也属于他们。 他是局外人,该走了。 能帮r的周齐已经全帮完了,能帮江正鸣的他也帮完了。从节奏陪练到复盘分析,再到对待比赛的心态,他能做的都做了。 剩下的事,跟他没关系了。 江正鸣认为他烦周齐,看不顺眼周齐,可周齐说什么,指什么,话里话外有什么,他全明白。“行,你别来了,来了招人心烦。”江正鸣咬着牙,冷笑道,“你等着就行了。” “行。”周齐叼着棒棒糖,抬眼笑,“等你回来赢我。” 江正鸣吃了俩月快餐,饭量见涨。刚认识江正鸣的时候,江正鸣能吃俩记的牛肉堡和一杯冰可,现在能在原来基础上再加一份儿童乐园套餐。 周齐看了他一会儿,突然问:“最近还上网吗?” “上屁,火烧眉毛了,还上网?” “那就行。”周齐点点头,“你这段时间少吃点,减个十斤二十斤的,看上去精神。” 江正鸣预感不好:“你要干什么?” “没干什么。”周齐说得云淡风轻,“你这不是单身吗,等你夺冠,国家冠军没女朋友——这像话吗?不像话,我就在我微博上帮你发了条征婚广告,有意者赛后联系。” 江正鸣:“……” 时间还早,记二楼基本没人,只有一扫地的服务员听见一声吼:“我操周齐你个大傻逼!” 江正鸣秒速掏出了小灵通,卡了五分钟才登进去,开周齐微博界面的时候手都在抖。 他看见了置顶一条: “fn周齐:友人征婚。姓江,名正鸣,性别男,身高一米七四,体重八十公斤,职业r队长,抽烟喝酒烫头纹身,无其他不良嗜好。现诚信征友,要求性别女,体重轻于男方,不劈腿、异性恋,前男友少于14个,lol段位大师及以上。非诚勿扰,有意者赛后r-江正鸣。” 周齐跟r全队喝过酒。 江正鸣是一杯倒的水准。 醉后吐真言,说自己从初中到现在交了十四个女朋友,被绿了八次,还有四个女的跟他在一起后发现自己喜欢女的,最后俩,一个告诉他初络诈骗,还是当地派出所民警通知的他。 江正鸣脸都绿了:“你他妈给我删了!” “不删。” “凭什么不删??” “这主意傅野出的。”周齐耸了耸肩,“除非你找着女朋友,他不让删。” “……”听见傅野,江正鸣一下子颓了,“操,狼狈为奸……绝交吧。” 今年s赛主题曲的合同周齐到最后还是没签。 才不配位。唱歌这事可以速成,从一般学到挺好很快,但从挺好学到特别惊艳,没天赋和时间办不了这件事。 每个国家出的主题曲都有国家特色,韩国就是k-o,中国这次编进去了一些戏曲元素。周齐对中国风元素基本都一窍不通,上个世界背个《离骚》已经是他极限了,没必要为了任 务的两分再去给自己找这么大个麻烦。 占着茅坑拉不出好屎。 就是他拒绝得痛快,倒是傅野的麻烦了。 这份合同辗辗转转,最后蒋驹签了。 蒋驹才二十四五,但出道很多年了,背着少年天才的名头到了现在,为了他有点儿孤傲的音乐精神,至今不肯转台前。 难得闲下来了,周齐去见了见这位ai行为大艺术家。 ai艺术家今天穿了身改制中山装,藏青色,不显老,有点儿像民国学生,文绉绉的。周齐过去一点头:“蒋老师好。” 蒋驹现在听见“老师”俩字就头疼,周齐成功让他警告了身边所有人不许再叫他一声“老师”。 “别叫我老师。”蒋驹冷着脸说。 周齐心想今天大艺术家这是换ai剧本了吗?——蒋驹今天穿的是中山装,民国叫老师什么? 于是周齐又一点头:“先生好。” 蒋驹没想到这一茬,脸色稍霁,说:“你今天来是找我听一遍s赛主题曲是吗?” “嗯。” 就在蒋驹的一间个人工作室,横杂着十来样乐器,从古乐器到西洋乐器。蒋驹钢琴用得顺手,就坐钢琴边上了,直言不讳:“好不好,有多好你也听不出来,你认真听就行了。” 周齐想了想民国的交流方式,说:“谨遵先生教诲。” 蒋驹:“……?” 蒋驹确实强,专业人士,比半吊子强个几十倍。 一遍很快。蒋驹偏头:“满意吗?” “满意啊。”周齐很给脸,鼓了好几下掌。 蒋驹瞧他:“那你还有事吗?” 周齐:“没了。” 蒋驹皱眉:“没了,就来让我给你唱首歌?” “……那您要不唱两遍?” 蒋驹:“……” 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也不会再重新发生一遍。蒋驹不喜欢钻过去的牛角尖,可跟现在的周齐相处,似乎不把过去的事说清楚,心里就会留个疙瘩。 蒋驹想了好半天,做了五七八分钟的心理建设,才绷着脸,说:“周齐,我不喜欢你。” 周齐:“??” 大艺术家都说话这么直的吗? 江正鸣天天烦他上天了,还没这么郑重其事地上来跟他表白似的说一句“我不喜欢你”呢。小学生吗?我不喜欢你,我以后不跟你玩了? 难不成这是蒋先生在暗示他下达指令? 周齐试探性地:“先生,请您进入下一步?” 两个人的对话成功到了一种谁也听不懂谁的地步。 但还是聊下去了。 蒋驹虽然听不懂周齐在说什么,但他还是顽固地说:“可能我不该重提,但我确实希望你已经完全放下过去的事了。” 周齐虽然听不懂蒋驹在说什么,但他还是坚持下去了:“先生,请您继续进入下一步。” 蒋驹难以忍受地皱了皱眉:“告诉我,你恨我吗?或者你恨宁弈昊吗?” 周齐“下一步”不下去了:“……” 有点儿像在玩文字rg游戏,也就是角色扮演。 所以蒋驹这是下载了哪个rg剧本? 电脑rg,还有点击继续,点击略过,点击存档,这人体行为艺术,他点哪去? 蒋驹看周齐沉默了,叹了口气:“喜欢一个人的确强求不来,我不适合你,宁弈昊我也强求不到。希望以后彼此平安喜乐吧。” 听不懂怎么办? 周齐在想。 蒋驹顿了顿,第一次欲言又止起来:“另外,你知道,傅……”可只一半,蒋驹就不说了,他是说话直,不是脑子蠢,有的人能不说就不说。 “行了,就这样吧。” 到最后蒋驹也没说出要说的话。 说出傅野很久前找过他的事,如果他没猜错,傅野应该也找过宁弈昊。他懒得去猜傅野跟周齐是什么关系,但他知道傅野要是想知道周齐过去的事,哪件事都瞒不过他。 不提背景,傅野在娱乐圈跟舆论媒体里被吹捧得很高,甚至近神了——演戏天才,高素养,高学历,高艺术造诣,待人有礼,无可挑剔。 如果私底下接触,这个人基本跟舆论人设是完全一致的。 可蒋驹却对傅野不感冒,甚至有点儿讨厌他。 没人是完美的。 如果有,那就是假的。 蒋驹不喜欢心机重的人。 蒋驹淡淡地看周齐:“你自己多注意点吧。” 周齐想了想,说:“先生请关机。” “?” 作者有话要说:别人眼里的小明:心机婊 7dog眼里的小明:臭弟弟 第84章 歌手(29) Empri明年的春夏成衣发布秀和CMR的四分之一决赛正好赶上同一天。 去机场前,CMR已经是今年总决赛八强了,周齐希望等他回来,CMR就变成冠军了。 他把这个美好的想法分享给了江正鸣,江正鸣很受感触,让他赶紧走,最好移民国外,以后他妈的别再回来。 飞机路程有十个多小时,百无聊赖,头等舱有网,周齐连上飞机WI-FI打了盘手机游戏,打了两个小时,被封了四个号。 “系统判定您有挂机、不参团、故意送人头行为,封号三天,望您日后改正。” 还举报成功了十六个队友。 “接到您的举报,系统判定您的队友A、B、C、D有恶意辱骂、人身攻击行为,封号一天。感谢您的正义举报!” 游戏环境十分恶劣。 于是周齐去发微信了。 -男朋友:在干嘛? 两分钟。 -小明:工作。 现在十月底了,十一月份《十七》开拍,周齐也没明白傅野把时间安排得这么紧干什么,他要马不停蹄地赶三个国家,傅野比他还忙,在国内一直在洽谈和投资方、演员、导演合作的问题。 很累,上次周齐见傅野这么累的时候,还是上个世界,吴岚去世的那段时间。 周齐想了想,他想跟傅野聊天,但又不太好意思三番五次的在人家工作期间言语骚扰。于是把原来打进对话框的好大一长串表达没事找事的字儿都给删了,换了句发。 傅野等了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 傅野冷静地想,他绝对不是一个黏人的弟弟,他只是在和周齐进行正常的交流。 三分钟,四分钟。 傅野皱着眉头打了行“现在在干什么”删了,又打了行“可以开视频吗”删了,又又打了行“发语音别发文字”还是删了。 昨天周齐没走的时候,傅野听见周齐在和江正鸣打电话。 傅野不是一个会偷听的人,他只是恰好经过门口,而门没关。 傅野只听得见周齐说了什么。 周齐说:“不用礼尚往来,我不用您帮我征婚了,江大队长,我脱单了啊。” 一顿,继续:“我女朋友的缺点?” “缺点多了去了,我数数——长得比我高,j8比我大,比我招人喜欢,特别像个黏人的小姑娘……我哪放屁了?江正鸣你他妈说话文明点可以吗?” 傅野:“……” 他一点儿也不黏人,一点儿也不像小姑娘。 傅野站在门后,冷着脸想。 又等了一分钟。 -男朋友:那我就不打扰你工作了。 傅野:“……” 经纪人Ben突然发现傅野脸色有一秒不太好看。 周齐手头上目前的工作很少了。 还有一部《十七》没拍,《十七》上映以后,可能还会度两个月假。 然后—— 然后就没然后了。该走了。 这次他会等到傅野接受他走以后再走。 该正儿八经分次手了。 FN目前在上升期,退团影响别人发展,所以周齐估计他到走前都不会退团,只跟公司商议一下,把他工作全砍掉。他自己找点儿别的事干。 说实话吧,当个地痞流氓,都比当个偶像适合他。 因为他委实不是一名当代优秀青年的道德行为模范,也没有为了成为一名成功的idl,装成优秀青年道德行为模范的觉悟。 何必呢?又不是吃不起饭了。 如果当idl这件事让十几年前——还是个小学生的周齐来做,告诉他,当了idl以后就有人喜欢他肯定他无时无刻不在注意他,周齐肯定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辞。 但他现在成年了。 所以认为当idl是件令人深恶痛绝的事。 如果他去当名月薪三千的服务员,他能吃饱饭,但他现在当了艺人,他吃不饱饭了。 个人助理小赵女士推过一盘无酱蔬菜沙拉,小心翼翼:“周老师……您委屈一下吧,来看时装周还要拍照的……真的不能多吃。” 周齐:“早上吃草,中午吃草,晚上还吃啊?” 小赵女士更小心翼翼了:“周老师,您这是吃得算很多的了,那些女艺人,连草……连沙拉都不吃,每天就吃一小搓食用盐。” 周齐:“……” “周老师,您还吃吗?您要不吃的话……” 周齐听不下去了,指了指自己:“姐姐,您看我胖过吗?有个东西叫做代谢高你听说过没?我一米八多,您是想让我体重不过百是吗?出去拍照跟个东亚难民似的,不影响国家形象啊?” 小赵女士:“……” “可是,可是……”可是小赵女士还是想劝周齐少吃,还把那盘沙拉偷偷收走了,“万一呢,就这几天,周老师您就委屈一下吧,万一吃多胖了或者水肿了,到时候受质疑的也是您。” 小赵光速把沙拉倒掉了,并出了门:“您要是饿了,就早点休息吧,睡着就不饿了。我会叮嘱服务生拒绝送餐的,最近一家外卖送到要三个半小时,您也别点外卖了,我先走了。老师晚上好好休息。” “……”周齐躺床上,眼睁睁看门闭上了,“操。” 然后周齐一个猛子从床上跳下来,把房门反锁了,从床底偷偷摸摸拉出了一提可乐,九听装。他妈的亏他以前来过法国打比赛,学了个半吊子法语,瞒着小赵让服务生给他送了提可乐藏床底下了。 法国现在晚九点,国内已经凌晨三点多了。 Empri的高级成衣秀就在明天,CMR的八进四,四分之一总决赛也在明天,一个上午一个下午,隔了六个时区,正好同时开始。 周齐开了听可乐,倒在床上又重新看了遍CMR的小组赛。 CMR是LPL赛区的三号种子,从入围赛进了小组赛,小组赛是十六进八的比赛。十六支队伍分成ABCD四组,每组四支,组内循环赛制,最后组内前两名晋级四分之一决赛。 冤家路窄,小组赛CMR和K2在同一小组里,组内循环赛,CMR和K2有一场比赛。 周齐跟江正鸣说过,他不看今年比赛了。 他是这么想的,但没忍住。 在国内和国外的区别就是可以去现场看,还是要在直播平台上看录像。 比赛已经过去好几天了,录像的直播间依然热度很高,弹幕源源不断。 国内已经凌晨三点了,却还是有人跟周齐一样,来看这场CMR对K2的比赛。 电竞一直处于一个很尴尬的位置。电竞是国家承认的运动竞技项目,但有许多人不把电竞看成真正的体育,把职业选手看成一群没学历没文化,脑子空空、不务正业的人。 但就是这样一项被很多人看不上的竞技项目正在走向一个绝大多数传统运动竞技项目都望尘莫及的热度、高度、影响度。 这场单场的CMR对K2的比赛的观看次数全网达到了两千万。 如果LPL赛区有队伍能入总决赛,今年的总决赛国内网络观看次数有机会突破一亿。去年的CMR首次夺冠,全网关看次数已经过了八千万的大关。 已经凌晨了,依旧满屏弹幕,大潮一样涌过: “B!” “我们是冠军!” “我们还会是冠军!” “江正鸣NB!” 偶尔——也不算太偶尔,占了有一部分比例的、不合时宜的“77777”“CMR替补777请求出战”。 CMR对K2,险胜局,比去年总决赛还险,逆风翻盘局——可赢了。只要赢了,出了这口恶气,就没有谁会再斤斤计较到底是怎么赢的了。 周齐喝了一听可乐,看完了一场比赛。 明天比赛,今天江正鸣睡得格外早。 晚上八点就睡了。 然后凌晨三点半睡醒了。天是黑的,但他心是亮的。 于是江正鸣窝在被窝里,点了个藤椒小龙虾外卖。四分之一决赛在川地打,外卖品种贼多,来了一个星期江正鸣胖了好多斤。 刚下单,跳出一条微信。 字里行间欠揍得把备注名删了都看得出来是谁发的:“行啊,小江儿,长大了。以后要学会坚强地一个人面对野区生活了。” 周齐没想到明天打比赛,江正鸣四点了居然还没睡。 秒回: -江正鸣:滚。 江正鸣也没想到,周齐去法国,居然他妈的能把晚上过得这么闲,也秒回。 -狗B:你怎么还没睡?江大队长又冲浪了? -江正鸣:我冲你**的浪,我睡起来了! 周齐瞧着手机屏幕,想了想。 江正鸣手机一下子跳出来好几条: -狗B:哦,睡起来了,没事干是吗? -狗B:正好我也没事干。 -狗B:双排两把? 江正鸣眉头死紧,调出去看了一眼外卖配送进度,回了个“可以,你上号”。 但周齐那边还没完。 -狗B:光玩游戏没劲。你跟我双排,谁也别打野,随缘补位,打完谁KDA低,谁听对方支使他一件事,什么事都得干。敢吗? 江正鸣:“……” 他要答应了,就是个大傻逼。 要比KDA,周齐能他妈的跑得比狗都快。跟周齐比战绩,他脑子进水吗? -狗B:怂了? 江正鸣:“……” -狗B:我又不让你去犯罪,你怕什么啊?江儿? 江正鸣:“……” -狗B:啧。 江正鸣:“……” 隔着手机屏幕,江正鸣都能看见周齐那张吊儿郎当、欠得要命的脸。 -狗B:不玩就不玩,睡了,弟弟。 一分钟,间隔一分钟。 -江正鸣:怂你我是狗,上号去。 江正鸣是这么想的——周齐在法国,打国服,网速肯定一般般,周齐卡两次,这把他就没了。 江正鸣连他赢了要让周齐干什么都想好了。 但千算万算,江正鸣想了大半天,唯独没想到他补位补到了ADC。 江正鸣ADC什么水准呢?职业局0-8,路人0-5。玩两把ADC,能从己方高地一路死到对方高地,以一己之力承担对面五个人的经济。 二十五分钟,结束了第一把游戏。 输了,被举报了。 江正鸣果断下线:“我不玩了。” 周齐说:“那你先把欠的结了。” 江正鸣:“……” “你说,你想让我干什么?”江正鸣咬牙切齿地问。 周齐想了想:“跟我保证一定能进半决赛?” “保证不了。”江正鸣冷笑,“我又不是预言家,我说能进就能进吗?你换别的,这个我没法保证。” “换个别的啊,”周齐又想了想,“你想换什么?” “随便。” 周齐:“真随便?” 江正鸣很硬气:“愿赌服输,你随便提,我不答应是你儿子。” 其实别的也没什么意思了。周齐想了想一般这种打赌类游戏的套路,随便说了个:“你上微博,表白你电话通讯录最后一个人。” 江正鸣:“……” 一分钟前说的话,江正鸣后悔了。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他通讯录好友除了领队,其他全是男的。 周齐又想了想,说:“不用太隐晦,你直接说句我喜欢你,我中意你,我可以和你在一起吗就可以了。” “我操,”江正鸣终于没忍住,“我通讯录都是男的,我喜欢个屁啊??” 周齐:“你队里ADC和辅助不都一起去过蜜月双人旅行吗,也发微博了,你怕个屁啊?”周齐又说,“你要不敢,那就跟我保证,保证进决赛,没进你是我儿子——这你自己提的,不答应是我儿子。” 刚才还半决赛,现在决赛了。 江正鸣:“……” 比起叫周齐一声爸爸,江正鸣宁愿跟队友挨个当面问一遍“你可以和我在一起吗”。 江正鸣咬着牙:“行,周齐,你行。我现在就去发,没发是你儿子,发了你赶紧滚,听见没?” 周齐:“好呀,我先睡了,明早看你微博。没发是我儿子。挂了,拜拜。” 通讯录里只有领队一个女的,而且不可能是最后一个。 因为领队叫“阿安”A字序,排第一个。 最后一个应该是“Z”开头的。江正鸣一边想着他认识哪个Z姓男的,一遍挨个把一队二队队员往里套——宋礼不是,阿拉更不是,Ricky也不是…… Z——Z?? 江正鸣猛地一拉。 最后一个。 ZQ。 周齐。 江正鸣:“……” 操他妈。 用小灵通登微博的时候,江正鸣手都在抖。 一打字,更抖了。 点击,发送。 江正鸣死了。 “用户CMR-江正鸣:我中意你。[泪][泪][泪]FN周齐” 才早上五点,正好是早起党和修仙党交替大权的时候,流量低迷,江正鸣一条微博发上来,一下子冲上了热搜。 “江正鸣表白周齐”。 江正鸣点击发送后秒速下线,关机,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的样子,开始吃早饭:藤椒小龙虾。 眼不见心不烦,看不见评论,他可以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的样子。 江正鸣微博留言高/潮了。 “官宣???” “什么情况???” “我以为粥姜CP已经凉了?” “被盗号了??” “江正鸣是gay???” “这不是真的,我不同意这门亲事!” 傅野早起,日常逛小葵花双杰超话时,在超话里发现了一条转发的,令人相当不高兴的动态。 他顺蔓摸瓜,摸进了江正鸣的微博。 傅野冷静地打开了江正鸣这条微博的评论区,没有发现周齐的回复以后,就冷静地点击了“用户举报”。 举报微博用户“CMR-江正鸣”举报理由,涉嫌诈骗、造谣、诽谤,对他人造成身体、精神损害,社会影响严重。 七点钟。 江正鸣还是没忍住,借队友手机登了微博,想看看有没有骂他的。 一登就是登了十一遍。 十一遍江正鸣才发现,他号没了。 法国晚上十一点多,周齐接到了一通电话。 那边不吭声,沉默了好半天。 周齐趴在床上,笑嘻嘻地问:“傅老师,有事啊?” 傅野耳朵有点儿发热。他也想不通他为什么要做这么小孩子气的一件事,他才不是周齐那样像个小孩似的人。他是个成年人了。 可是,他低声,矜持地说:“我想,听你说你中意我。” 作者有话要说:7dg:? 文内设定虚构,比如电竞热度,不一一列举了。 第85章 歌手(30) 几天里阴雨连绵,时已十一月份,到了晚上,雨挟风刮起来冰似的冷。 周齐来过法国,跟队友一起来的。 那年他刚成年,刚进一队不长时间,还没拿冠军,穷得一清二白,除了张脸一无所有。他打游戏氪金氪得特别狠,月底俱乐部没发工资之前周齐记得他卡里的最低余额到过一百零二块三毛四。 他就是带着这一百零二块三毛四去的法国。 虽然周齐已经不在青训队了,但跟青训队教练一直联系得特别多。 去机场前,那老头儿把他叫过去了一次,严肃、严厉、正儿八经地教导周齐:“男孩子出门在外,要保护好自己,穿得不要太暴露,也不要轻易地相信陌生人说的话。千万不要去酒吧跟人喝酒,有人约你去也不去。男人一定要洁身自好,不能轻易的受到女人的诱惑和欺骗。” 周齐当时就懵了:“??” 老头儿顿了顿,硬是绷着脸说下去了:“男人的第一次,是给你未来妻子最好的礼物。” 周齐:“???” “我会让领队他们盯着你的,你最好也少点不规矩的心思。不要在年轻的时候做出让你后悔终生的事。”老头儿最后做了个正式总结。 周齐从头到尾没听懂:“……” 虽然周齐没听懂,还觉得刘正国——那老头儿,脑子有点儿问题,但周齐发现,他到法国以后,出行范围严格地受到了领队的限制。 他只被准入12岁以下儿童也被允许进入的地方。 直到他回国,那老头儿才解释说,他是怕周齐因为兜里没钱、年纪太轻经不住资本主义社会的诱惑,沾染上约炮的坏习惯,在资本主义腐朽的社会中堕落,失去自我。 资本主义社会有没有约炮的坏习惯,周齐不知道,他只知道,他没在12岁以下儿童可入的迪士尼乐园见过这个坏习惯。 后天回国,小赵女士终于放开了对周齐的饮食管制。 晚饭后周齐找了间酒吧,地方很偏,人不多,看上去有点年头了,泛黄的宣传纸,钉子松动的空酒桶。二战主题,不浪漫,酒客大多都是有点儿年纪的中年男人。 周齐到吧台前:“un ojito(一杯莫希托)。” 后天晚上航班到a市机场,今年的总决赛在大后天。 说不准他能赶回去看个总决赛。 r进了半决赛,目前四强。 r其他队员周齐不了解,反正江正鸣今年比赛状态特好,特有精神气。 他妈的打了一天的比赛,大半夜还有精气神借别人手机发微信骂他。 前两天的事。 国内十一点半,法国下午五点半。前一晚有活动,周齐没怎么睡,下午正补着觉,一个电话冷不丁响了。 周齐反手给挂了,又臭不要脸地打过来第二遍,第二遍周齐要接,接了一秒钟,对面主动给挂了。 备注“江正鸣”。 顶上一条微信飘着: “周齐,他妈的我号呢???” 周齐盯了两秒,回: “‘猴子上树’送人头被封号了?” “关我屁事。” “你脑子他妈的进水了吗?” 江正鸣秒回好几条: “谁说我游戏号了??” “我微博号没了!!” “,你说你是不是故意的???骗我去找你表白,再背着我把我号举报了?你他妈还能再欠点吗?” 周齐心想,江正鸣这别是打比赛把脑子打坏了,在这儿前言不搭后语。 他什么时候找江正鸣跟他表白了?他有那么自恋吗? 江正鸣跟他表白,这不是互相伤害吗? 江正鸣在那边气得不行,等了三两分钟,终于看见周齐回话了。 -狗b:我什么时候让你表白我了? 江正鸣:“……” 最可恨的就是这种人,使坏的是他,到头来还装不明白。 江正鸣花了好半天,洋洋洒洒打了四五百字,把来龙去脉赘述清楚了。 周齐看了两遍,特别是封号原因,“涉嫌诈骗、造谣”那行看了好几遍。 最后—— -狗b:干得漂亮。 江正鸣:“……?” 酒保把ojito推了过来。 白朗姆酒里沉着青柠角,斜缀着薄荷细枝,一并盛在透明的玻璃杯里。 有人高谈阔论,也有人在吧台前独饮。 周齐右手侧是个三十上下的白人,络腮胡修理得很好,看了周齐一眼:“les jaonais(日本人)?” 周齐笑了声:“non,suis ois(不,中国人)。” 傅野到法国已经下午六点了。 他知道周齐后天回国。 但《十七》目前的筹备工作已经大致定下来了,剩下的细枝末节经纪人和公司会商定好,他暂时没有特别需要他的工作了。 也可能有,但傅野把这种可能看作没有。 两个人没有见面的时间其实不算太久。 只有十五天而已。只有半个月而已。 半个月,一点儿也不久。 周齐房间是1325。但傅野到的时候,1325房间里没人。 床头放着一笔筒牛奶味的棒棒糖,放着一个礼盒。礼盒里是贵金属类的打火机,收集打火机是周齐一个瞒着傅野的爱好。 有打火机,但没有烟。 周齐说他要戒烟,但傅野还没问过周齐这是哪来的决心。 当然就算他问了,周齐也不可能说。 说他戒烟的决心来自于听别人说抽烟严重拉低男性性能力。 自从傅野说过他那儿的东西变甜了以后,周齐还动过戒可乐的想法,但太难了,没戒成。 垃圾桶里有一个扁扁的可乐罐,刚丢进去不久,还没被清扫出去。 傅野没有翻人东西的习惯。他只是把周齐的房间打量了一遍。 然后在枕头边发现了两盒避孕套。 傅野的视线在那两个小盒子停留了半分钟,慢慢俯下身,把它们拿了起来。 周齐是一个人住的。 两盒都开封了,各用了一个。是他们两个人常用的牌子。 现在晚上十一点。 傅野摩挲着纸盒,神色很淡,最后只是把避孕套放回周齐枕边了。 和旁边那哥们聊了两句,周齐发现这哥们儿是俄罗斯人。他是法语半吊子,这哥们儿比他还半吊子,两个人掺杂着法文、英文,以及几个中文字符艰难,但很愉快地聊起了天。 那兄弟混着三国语言,很挑衅地问:“你们中国人会喝酒吗?” 这里指的不是品,是量。 周齐笑了:“你要试试?” “你要和我比吗??” 周齐瞧他:“你想比就比。喝,别怂。” 一 喝喝了三个小时,从九点半喝到了十二点半。 周齐上一次酗酒宿醉是他十五岁那年了。 后来好多年都没喝醉过了。 今天他稍微有点儿上头,但那兄弟是真的猛,灌水似的灌酒,直到脸涨得猴屁股似的,已经倒在柜台上了,还对酒保迷迷瞪瞪地说:“un autre verrev(再来一杯)。” 到了下半夜,周齐才发现不是这间酒吧人少,是他来得早。 酒客拥拥搡搡地吵闹着向酒吧里进,酒精、香水的味道拥塞成一种刺鼻的味道。 周齐推了他一下:“行了,你喝多了。我先走了。“ “别走,我没喝醉……”那哥们儿拉不住周齐,倒在吧台上嘟囔了几句。 回房间的时候,房间里灯都关了,窗帘可能是进来打扫房间的服务生给他拉上了,进房一片漆黑。 周齐头有点儿晕,直接往床上去了。 先坐了一会儿,再慢腾腾地把鞋脱了,把外套脱了,把皮带解了,拉开被子,穿着剩下的衣服往床上倒过去了。 他面朝外躺着,躺了一会儿,从背后揽过来了一只手,很轻地把他向床内揽。 周齐本来就醉得浅,房间里应该就他一个人,冷不丁地被另一个人一碰,一下子全醒了,撞鬼了似的猛地把脸扭过去看。 窗帘密不透光,黑咕隆咚的什么也看不见。 周齐不动,眨了一下眼,抬手摸了摸腰上的手。 手指刚刚碰到那个人,那个人攥着他的手腕,吻了上来。 周齐挣了一下就没再挣了。 他看不见是谁,可他认得出这人身上的味道。 是傅野。 傅野来找他了。 周齐不知道傅野什么时候来的,傅野没给他打电话。 “傅野,你……” 傅野一句话也没说,也不让他说话。 周齐皱了皱眉,去推傅野。傅野把他压制得太狠了,像要把他骨头捏断,连喘口气的时间都不留,什么也不说,沉默着去解他的衣服。 “停一下,弟弟,”周齐头晕,“我去洗个澡,你别这么乱搞。” “不用了。”傅野声音很沉,听不出情绪。 周齐坐起来了一点儿,要去拉床前的灯,却被傅野按住了。“别动。” 周齐嗓子干,没动,让傅野按着他,问:“你今天什么时候来的?” “吓了你一跳吗?”傅野轻笑了一声,周齐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我确实不应该来。” 周齐皱眉:“没,我……” 傅野亲了亲他,说:“很想去洗澡吗?那我抱你去。” 周齐:“……” 周齐没太想明白男朋友突然来找他是想玩什么奇奇怪怪的y,但男朋友高兴就可以了。 当然他可能高兴不太起来。 周齐穿着衣服,冷水冲到他身上,从头到脚。他跪在浴缸里,衬衫半透明地贴在身上,周齐想站起来,傅野却把他按下去了,轻轻地过来亲吻他,连冷水溅射到自己身上也不在意,喃喃似的说:“忍一忍……忍一下,可以吗?” 周齐本来喝得头晕,又被冷水照头一浇,一时有种头重脚轻的晕眩感,感觉自己像只被滚水拔毛的鸡。 “操,”周齐拉住傅野的手腕,盯着他,“你有病吗傅明贽?” 傅野垂着眼,问:“你讨厌我吗?” 脑子里很热,热得要涨破了一样。头发、头皮却是冷的,冰一样 。周齐思维有几秒钟的停滞,他驴头不对马嘴地说:“我喜欢你。” 傅野重复着周齐的话问:“你喜欢我?” 周齐扶着浴缸站了起来,抱过去,冷冰冰地贴着傅野:“特别喜欢。我没出去乱玩……我去酒吧,和一个俄罗斯人喝酒了。”头晕目眩,周齐分不清楚哪些话有用,哪些话是废话,就一起都说出来了,“我把他喝倒了……如果你告诉我你要来找我,我肯定就不去酒吧了……酒味难闻的话,你帮我调一下温水,我洗一下,和你上床。” 傅野抬手,也抱住了周齐。 他轻声问:“周齐……你喜欢和我上床吗?” “经常觉得没面子,”周齐小声说,“但又喜欢你。” 傅野手紧了紧:“……你会舒服吗?” 周齐咬了一下傅野的耳朵:“特别爽。” 那为什么要去找别人呢? 隔着湿透了的薄衫,傅野摩挲着周齐的肩胛,轻笑着问:“跟别人比起来怎么样?” 周齐愣了愣,松开傅野,盯着他:“别人?” 傅野神色平常:“嗯。” 周齐想了好一会儿:“差了一点儿。” 傅野手下力道有一刻的失重,攥紧了周齐的肩骨,脸色几乎维持不住那副虚假的不在意的样子。他笑着问:“差在哪儿?” 周齐瞧了瞧他,说:“不给我上。” “是吗?”傅野垂下了手,别在身后,微发抖着。 “是啊,”周齐舔了舔嘴唇,巴巴地瞧他,“你要答应给我上了,肯定比我右手强啊。” 周齐等了好久没等来傅野说话,又看傅野脸色不对,头也晕,就调了温水,自己兜头浇了一会儿,湿漉漉地问:“小明,你怎么了,还做吗?” 他想了想,从浴缸里赤脚迈出来:“我去拿套?” 傅野没说话。 直到周齐拿着盒子回来了,他捏了捏周齐的手,平静地问:“你用过了吗?” 周齐没听懂:“用过什么?” 傅野有点儿难堪,甚至是狼狈地问:“周齐,你和别人做过了吗?” 周齐:“?” 傅野很厌恶自己像个男友出轨而无能为力的女人一样,去赤,裸裸地、毫无风度可言地质问情人到底怎么回事。 他语气很淡:“你有什么事,是要一个人用到避孕套的吗?” “……有啊。”周齐脑子发懵,把盒子递了过去,“这盒是法产的,我还从国内带了盒国产的,我想看看国内国外默认购买的大众型号之间有什么区别没。我比了比,这盒大几毫米,你试试,但你穿上可能有点紧。” “……” 傅野突然意识到他做了一件错事。 他拿去衡量正常人的标准去衡量了周齐。 又不说话了。 周齐突然明白了,惊讶地去看傅野:“……傅老师,您他妈不会以为我去嫖,娼了吧?” “没有。”傅野面无表情道。 “那你刚才……” “你想多了,闭嘴。” 傅野试了水温,毫不留情地浇到了周齐头顶上:“洗干净,以后不准再一个人去酒吧。” 天亮了才睡。 下午两点钟才起。 周齐一翻身,感觉自己裂开了,一下子惊醒了。 傅野早起床了,连床单被子都换过了。 看见傅野进来的第一句话,周齐很认真地说:“明天早上的航班,今晚早睡。” 傅野云淡风轻地看了他一眼:“我帮你取消了。” 周齐:“??” “什么时候??”周齐问。 傅野说:“在你睡觉的时候。” 周齐:“……” 傅野弯下腰,亲了亲周齐的脸:“在这里多呆几天。” “……哦。” 周齐去刷牙洗脸了,他酒量很好,昨儿喝的那些酒到了今天对他没留下什么影响。至少远远比不上傅野给他留下的影响。 门没关,傅野一直静静地在门口望他,看不出在想什么。 周齐嚼了片薄荷叶去亲他:“弟弟你干嘛呢?” 傅野声音很轻:“周齐,你想……结婚吗?” 作者有话要说:小明の日记: 1发现男朋友出轨怎么办,他怎么能不要我,说爱我都是骗我的qaq 2嗯,高估他了 第86章 歌手(31) 周齐愣了一会儿,往后仰着,重复了一遍傅野的话:“……结婚?” 傅野嗓子发紧。紧张。 他若无其事地问:“你想过吗?” 周齐嘴唇发红,沉默着,盯着傅野。他轻而易举地能从周齐眼中看出对他的喜欢,可也只有一点点对情人的喜欢,没有别的了。 周齐突然笑了,抬着眼睑,戏弄道:“傅老师,你是在求婚吗?” “不是。”傅野面色很淡,“只是想问你……你想吗?” 周齐咬了几下薄荷叶,问:“你呢,你想吗,你想和我结婚吗?” 安静。 安静。 然后:“想。”旭日初升,车马未行,房间静得连傅野说的话都落地无声。不愿启齿的话只要打破了一个小小的角,其余的话便也冲破了往日矜持的束缚。傅野语气平静地说:“这不是求婚,只是在询问你的想法。” 周齐又愣了一下,用力地把口腔里的薄荷叶咬碎了,瞧着傅野,问:“我跟你俩男的,又不生孩子,结不结婚有区别吗?” “有区别。”傅野轻声说,“周齐,我想当你的丈夫,不是情人。你可以有很多情人,但丈夫只会有一个。” “不,不一定吧。”周齐居然结巴了,又他妈很呆b地说,“其实没区别——男朋友有分手的,结婚的有一婚二婚三婚四婚的,男朋友和丈夫就是在法律上的……” 傅野微地一笑,打断了:“周齐,我不可能和你离婚的。” “结了就不让离,那谁敢跟你结婚啊?”周齐想闭嘴,但嘴没听使唤。 还没结婚,就开始考虑离婚了。 傅野微笑着问:“那你又为什么认为如果你和我结婚,一定会有离婚的那天呢?你是不信任我吗?” 周齐:“……没,我信你。” 傅野又问:“那你是认为我不好,不是个合适的结婚对象?” “没,你特别好,比我好多了。”周齐低下头,想了好半天,半抬起眼,说,“但我不是个合适的结婚对象。”他笑了声,“特别差劲的那种。” 是很差劲。天天勾三搭四,夜不归宿,抽烟喝酒,烫头熬夜。通宵打排位打十几个小时不嫌累,和他上床一小会儿就受不了了。 吃饭也不好好吃,只知道喝可乐,一点儿都不听话。 傅野默默地想。 可——“可我想和你结婚。”傅野耳朵发烫,不吭声了好几分钟,慢慢往周齐那边靠近了一点,严肃到近乎肃穆,又声音很低地说,“周齐,我爱你。” 你喜欢我。 可我爱你。 好像从很久很久以前,就这样的爱一个人了。 在法国多留几天,好处是可以出去逛逛巴黎12岁以上准入的娱乐场所,不好处就是他赶不回国内看今年的全球总决赛了。 总决赛全球同时刻直播,周齐只能在网上看直播了。 国内下午三点,法国上午九点。 但看直播这件事一个人看是没意思的,甚至两吧去看,才有乐趣。 周齐找了间网咖,一过前台,机子前面的客人有二分之一都是亚洲面孔,中国留学生三五成群,和朋友坐在一起。才八点半多,总决赛还没开始,屏幕上却都在刷总决赛的全球直播。 天花板灯光不亮,几排机子到头的墙上挂着一面大尺寸的液晶显示屏,正在转播今年的全球总决赛,一男一女,法文解说。画面跳转,开始介绍今年最终 入围总决赛的两支战队,两支队的队员们的脸不断交替出镜。 其中一张圆脸,现实160斤,上镜180斤,卷卷毛,小圆眼。 正是江正鸣。 江正鸣今年超常发挥了。半决赛r很险,去年的总决赛江正鸣是全队核心,但今年r春夏常规赛失利,江正鸣状态失常,队伍核心就慢慢在从江正鸣转移到adc身上,把队长打野的压力分给了别的队友。有效果,但见效甚微。 直到今年半决赛,对手了解到r现在转成下线adc核心,就上来优先抓崩了r下线,打乱r全队节奏。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在下线全崩,上线不占任何优势的时候,野区之中挺身而出了一个胖子,和中单两个人力挽狂澜,逆转了整轮比赛。 打满五局,三比二晋级决赛。 周齐也很惊讶,一个连别人骂他他能崩溃得把各类论坛a反复卸载再重装,一边崩溃一边去看别人又骂他骂了什么的死小孩儿,居然能顶住全线崩盘的趋势,把进决赛的名额保下来了。 周齐看了录播。 去年赛前采访,江正鸣絮絮叨叨了一大堆,从感谢俱乐部培养到感谢父母的不理解,又放狠话从ls赛区放到了lcs赛区,一直放了半个地球,主持人让他闭嘴了他才停了下来。 可今年赛前采访,江正鸣就说了一句话。 “想赢。” 主持人开玩笑地问他,他是想赢互看不顺眼的战队呢,还是想拿今年冠军。 江正鸣摇摇头:“都不是,也都是。” 看不顺眼的战队要赢,冠军要拿。 那个天天挑他刺儿,找他茬儿,打压他嘲讽他的狗逼,也必须赢。 周齐跟江正鸣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但周齐乐于在江正鸣的眼里,见到和他一模一样的想法:赢。 必须赢。 网咖有好几排机子的外间,也有内里双排五排的包间。 周齐来网吧是想在外面跟别人一块儿看总决赛的,但傅野跟着他,周齐就没办法了,只能去开个二人间。 今年的总决赛,ll赛区的r对lec赛区的hb。 lec赛区,欧洲赛区。 到了总决赛了,五局三胜制。 包间装潢简洁,一张方形宽桌,对放着两台台式机,两张电竞椅。 周齐先去开了台机子,扭头却看见傅野还站在门口,盯着他,或者是他的位置,一动不动。“你在那儿站着干嘛?” 傅野一直盯着他,说:“有种……好像和你来过这里的错觉。” 周齐一愣,又笑了:“你来过网吧?” “没有。” 周齐回过头,轻描淡写道:“错觉不用多想。” 傅野不记得以前的事了。 挺好。 记得未必是好事。记得了,分手这事反而更让人难接受。 周齐有时候也会想——他怎么这么混蛋呢? 这个问题他十几岁的时候想过,最近又开始想了。想他怎么能这么混蛋,想他怎么能是个不懂一点人规矩的混蛋。 可混蛋久了,就习惯了。 他打小懒得去想明天。到现在为止,周齐想过的最远的明天是他夺双冠的那天。这是刘正国给他规划出来的明天。 双冠以后可能还有三冠,三冠以后,一年一年,到他退役。 退役以后,没想过。 没想过退役以后,也没 想过他会在拿双冠前废了一只手,更没想过还有去别的世界做任务这一茬。傅明贽从来不在他有限、短浅的规划里,他也想不出来作为情人他和傅明贽的明天。 周齐心知肚明,他屁也没有。 只有喜欢了。 他真喜欢傅明贽。喜欢得什么事都想顺着他、依着他,哄他高兴。 只是没有以后。 习惯性的,周齐又想抽根烟,就从兜里掏了根牛奶棒棒糖,拆了塑料纸叼在嘴里,含含糊糊地说:“你在这儿等我……我去买两瓶饮料。” “嗯。”傅野望着他。 周齐带了两瓶啤酒和一盘炸鸡回来,瞧见傅野坐在了他的椅子上,对面的机子连动也没动,还关着机。已经九点开始比赛了。 周齐瞧了傅野一眼,又瞧了傅野一眼,瞧了好几眼,才不情不愿地去开另一台去了。 傅野拉住了他。 周齐扭头:“?” 傅野语气矜持地问:“可以坐过来吗?” 周齐看了眼他开好的机子,想了一会儿,去哼哧哼哧地把另一台电竞椅抬了过来,拉近到傅野身边,跟傅野排排坐好。 傅野捏了捏周齐的手,说:“坐过来。” 周齐:“?” 傅野手指动了动,一本正经道:“坐我腿上可以吗?” 周齐:“……” 周齐不太喜欢坐别人腿上。 一个是因为他是个男的,另一个是因为很痒,特别痒。周齐撑不住别人,哪怕是傅野,碰他穿衣服不露在外面的地儿。 于是周齐把屁股挪到了傅野腿上。 他坐了一半,傅野按着他腰,把他拉到最里面去了。隔着布料,脊背贴着胸腹。腰上错着傅野的手,脚后跟悬地。 很没有成年男人尊严的一个姿势。 周齐难得地有一丝不自在,又小心翼翼地挪了挪屁股,前抻着腰,点开了总决赛直播。 他矮了矮腰,不自然地问:“你抱着我,我不挡着你看屏幕了吗?” “没。”傅野亲了亲他颈窝。 很熟悉的感觉。 好像周齐做过一件类似的事。可他记不起来了。 是什么呢? 记不起来了。好像只要去多想,头脑就一片茫然。什么也想不起来, 可那些事沉甸甸的积压着,让人喘不上气。傅野根本不记得自己缺失过什么记忆,却仿佛有一个人一直在黑暗中说—— 不可以忘。 忘了就一直是你一个人了。 在谵妄中等一辈子。但这次等不到什么了。 头慢慢疼起来。 疼,温水般扩散。让人眼前皆白。好像忘了他在哪,也忘了他在做什么。 手不自觉地又开始发抖。 直到有人捏紧了他的手,去亲吻他的眼睛,小声地问:“小明,你睡着了吗?” 傅野猛地一恍,睁开了眼。 大脑还是空的。只有视觉神经反馈在大脑中的眼前的景象。 青年的面容,清晰而深刻,眼尾总带着抹没睡醒似的薄红,用指腹摩挲过他眼睑下,把那点儿湿润舔了进去,笑起来,犬牙白而尖利:“做噩梦吓哭了?厉害啊弟弟。” 傅野盯着他,喉结微动。 青年还在兀自说:“要江正鸣知道你看他比赛能看睡着了,他估计会特高兴。你刚才梦见什么了啊?” “梦见你了。”傅野低低地说。 周齐:“??” 周齐还没来得及问“你梦见我什么了我他妈能把你给吓哭”傅野就亲过来了。干干净净的,什么味道也没有,沾上了他刚吃过的糖的甜牛奶味儿。 他还坐在傅野腿上,姿势不太舒服。 可傅野还能让他更不舒服。 傅野扶在周齐腰眼。青年的体温泛上热来,敏感得发颤。 “操,”周齐很压抑地喘了一声,“你别动……放开,你让我站起来。” 一局,两局,三局。 第三局刚开,比分一比一。周齐想转移话题:“赌个比赛行吗,赌谁赢,几比几赢。我赌r,三比二赢。” 傅野却没回应他,只是从后面很轻地亲吻他,一触即分。 好久,他才哑着声音问:“周齐,我们以前认识吗?” 周齐一愣,仰着头,没说话。 傅野便自己说了:“你说过我们以前是认识的,但我把你忘了。”他顿了下,“所以,我和你以前就在一起过了吗?” 周齐没话说,可他又不会去骗傅明贽。“嗯。”他应。 傅野没再像往常那样质疑他,甚至认为他是认错了,把他认成了另一个人。傅野只是问:“那你可以和我讲讲我和你从前的事吗?” “为什么突然要我讲以前的事。”周齐站起来了,立在傅野面前。傅野仰头看他,他低头看傅野,依旧笑着,好似没事一样。 傅野回答了:“因为我想记起来。” 周齐把手里剩下的半根棒棒糖“咔吧”咬碎了,细杆丢进了垃圾桶。没说话。 “如果我记不起来了,我想你来亲口告诉我。”傅野说。 周齐两手空空地在原地站了半晌,眼眉忽然弯出笑来。他笑着,乜着傅野,字正腔圆地问:“傅明贽,你真想听我说一遍?” 他自问自答似的评价:“这可不是个好故事。”可周齐又想了想,插兜说,“也行吧,我给你讲。” 讲完了,说不准就气得和他一拍两散了。 周齐能想到的分手的最理想的状况就是傅明贽不喜欢他了。当朋友可以,当情人就算了。 他不喜欢去故弄玄虚,自导自演出些下三滥的幺蛾子,临走前再往人身上捅几把刀。这何必呢,他还没混蛋到这个地步。 傅野对他这么好。 他能做什么呢? 周齐现在是真想抽烟了。 他盯着傅野,问:“现在要听吗?” “现在不用。”傅野坐着,交叠着腿,慢条斯理得好像着急的不该是他。 周齐心里火被点着了,躁得慌:“那他妈的什么时候?” 傅野想了想,问:“结婚前一天?” 周齐:“……” 那这是,不用说了? 周齐把嘴闭了半个小时,闭到第三局结束。第四局开了,周齐终于没忍住,拿新的牛奶棒棒糖戳了戳傅野的手背,巴巴地看他:“傅明贽……如果我不跟你结婚呢。” 傅野把视线从屏幕转出来,瞥他:“那你想和谁结婚?” 周齐:“我就不能不结婚吗??” “你已经快三十了,”傅野嘴角翘了翘,低声去叫,“哥。” 周齐:“……” 上个世界周齐很没高中生的自觉,这个世界也没快三十的自觉。 在周齐心里,他一直是一个二十一岁的杰出职业选手。 “早晚都要结婚,结婚对象也不会变。早点结婚不好吗?”傅野云 淡风轻地说,“嗯?哥哥?” 周齐:“……” 操。 傅明贽叫他哥哥了。两遍。 快三年了,傅明贽一共叫过他哥哥两遍。还是逼良为娼、不情不愿的那种。 周齐捏紧了棒棒糖的细杆,瞧着傅野,问:“你刚才叫我什么?” 傅野轻笑:“你喜欢我叫你什么?” 周齐把棒棒糖递过去了,郑重其事道:“叫哥哥就给你棒棒糖吃。” 可傅野没接,斯文地看着他,说:“不结婚不吃。” “结了就吃??” 傅野吝啬地点了一下头:“嗯。” 周齐顶不住了:“每天都吃?” “嗯。” 周齐:“一天吃几次?” “都可以。” 周齐:“可以天天,一直叫我哥哥??” “叫什么都可以。”傅野嘴角上翘。 “砰”地一声,傅野看见周齐猛地把棒棒糖拍在了桌子上,调身出门了。 傅野挑眉:“你去干什么?” 周齐头也不回:“去洗把脸冷静一下。” 傅野:“……” 作者有话要说:真没多虐的情节,不要天天担心啦 7dog:= =+(哥哥的凝视 第87章 歌手(32) 冷水冲到脸上,连带着头发也泞成了几缕。 卫生间一个人都没有,冷白光从天顶板上向下打,头脑慢慢地就清醒了。 江正鸣说过周齐就长了一张渣男脸,绝对不是信口开河。周齐骨轮廓深,一张脸俊挺得不行,却偏偏天生一副懒洋洋的样子。嘴边永远挂笑,看不见一点儿正经男人的作派,好像无论对谁都暧昧得起来。 也好像不会长久地去喜欢一个人。 傅野依旧坐在周齐的椅子上,慢慢地把周齐的棒棒糖拆了包装纸,含了进去。和周齐接吻时嗅到的如出一辙的甜牛奶味儿。 周齐会喜欢他多久呢? 一年,两年,更久——没有期限,最好没有期限。 傅野从未要求过周齐爱他。 喜欢他就够了。 刚洗完脸,顺带把脑门儿以上的所有头毛都洗了一遍。胸前溅了一大片,像是傻乎乎的幼儿园小朋友刚吃了顿饭。 傅老师对于着装要求的强迫症特严重。周齐估计他要这样回去了,傅野得把他湿了的衣服都给扒下来,不干不让穿回去。 擦了两张纸,根本擦不干,周齐在洗手间就只能在洗手间干站了。 突然,尖叫似的欢呼响起了,先是一声,再是一片,潮浪应和似的,汹涌地穿透了砖墙木门,到周齐这儿。 周齐站着,一愣。 是中文,中文的嘶喊,疯了似的激动。连看上去书呆子似的学生都开始爆粗口。 “赢了!!!” “操!赢了!!啊!” “我们赢了??我们是冠军!” “双冠啊,我们又是冠军!!” “b!中国nb!!!” 这里是法国小小的一隅。 从一隅,到另一隅,一个点一个点地连接起来,连接起全球,全球13个赛区,数十个国家,上亿的观众,眼前的屏幕都在一瞬间定格在一方水晶的爆炸,解说的高声宣布,用数十种语言,说同一句话—— “恭喜r获得第十一届全球总决赛冠军!” 现场的选手们听不见解说的宣布,听不见场外主持人的惊叫,他们摘下耳机,只听得见场内惊涛骇浪般的观众的掌声,全场起立的欢呼,轰然如雷。星星点点的,写着“r”的彩灯牌子,像星辰映入海面,起伏挥动,抛入上空。 这是睽违一年的荣耀。 是崭新的荣光。 重归于lpl。 王者归来。 全场如同海啸—— “r is the chapion!” “creat the iracle!” 周齐没出去,可他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什么感觉呢? 就是看别人夺冠的感觉。 看别人夺冠什么感觉呢? 真他妈的……嫉妒啊。 想拿冠军,特别他妈的想。 他还没来得及做到的事,江正鸣那小胖子提前完成了。 那他能做到吗? 能。手好了就能。周齐从来不怀疑他能不能的问题。他只考虑他想不想。等他回去,手好了,还有支和他配合得上来的队,江正鸣能做到的事,他做不到吗? 可周齐这么想了好大一会儿,还是嫉妒。 小江儿人生赢家啊,比他还年轻半岁的年纪,就完成他的职业目标了。 傅野在包间等了半个小时没等到周齐“洗把脸”洗完回来。 他去了男厕,在洗手间发现了大剌剌、很没个人行为礼仪自觉性地坐在洗手台上的周齐,还叼着牛奶棒棒糖,在厕所里偷偷吃糖。 “你在洗手间不出去干什么?”傅野皱眉。 周齐叼着细杆,吸了吸鼻子,叹了口气:“小明,我也想拿冠军。” 傅野:“……” 周齐瞧他:“你说我现在转业还来得及嘛?” 傅野:“……” “我可以参加明年s赛。”周齐挪了挪屁股,在狭窄的洗手台上给傅野让了个座位,一本正经道,“我要是拿冠军了,你退休我也能养你了。” 傅野望了他一会儿,只俯身过去,微一笑:“你年纪大了,不适合参加竞技运动。” 周齐:“??” 他才他妈的二十七,怎么说的他跟四十七似的?二十七也是原主的二十七,跟他有个j8关系?? 周齐笑了声,眯着眼看傅野:“傅老师,你觉得我年纪大了?” “不大。”傅野轻笑,指腹抬起他下巴,亲了一下,喃喃道,“一点儿都不大。” 周齐:“……” 听起来怪怪的。好像说大不对,说不大也不对。 “我比你大。”周齐强调。 “嗯。”傅野嘴角翘了翘,“哥比我大。” 江正鸣有点恍惚。 同样的位置,一年前他来过一遍。 他记得很清楚,赢完他哭了,宋礼也哭了。他哭是因为他爸妈肯定也知道了,知道他们眼里那个不图上进,沉迷网络的儿子是世界冠军了。 一年,夺冠后一年。盛名之下的一年。 要比赛前,他如果提前知道他会夺冠,江正鸣想他肯定得激动哭了。 可事实上,他现在没哭得出来。好像他还没赢,还没拿冠军。还有一个地方悬着,他够不着,有个人站在那儿,高高在上地看他,讥诮他,可他连够都够不着。 到赛后采访,江正鸣依旧没找着那种他现在该有的扬眉吐气、意气风发的冠军心态。 他竟然想的是,他还有个人没赢。 还有个人说过,他就是拿了世界冠军,也赢不了他。 说他比他强。 如果不服,去赢他。 赢不了,再不服都是放屁。 女主持人眼里亮着星星,对镜头说:“大家有目共睹,总决赛r的表现十分亮眼……这是我们冠军队的队长江正鸣——”女主持人扭过头,看江正鸣,“江队长,赢了总决赛你有什么感想吗?” 话筒递在嘴边,黑色镜头绕了一圈,围着他。 江正鸣记得去年这时候,赛后跟赛前一样,他一个人对着镜头滔滔不绝、啰啰嗦嗦地说了一二十分钟感想,就差把tv、中国共青团都点名感谢一遍了。 可今年,他好像没有要说的了。 江正鸣想了好久,说:“……没什么感想。” 女主持人愣了下。 她采访江正鸣好几次了,江正鸣圈子里出名的爱演讲,特别是赢了以后,一张嘴就没完没了,根本刹不住车。 今年这是受刺激了? 这么酷? 但就半分钟,江正鸣想了三十秒,开始补充说明:“其实也不是没想说的。你非要让我说的话,我想说的事还挺多的——比如r为什么能拿这个冠军?我觉得主要是要归功在我。是我坚持抗压不放弃,没有向针对我个人编造的恶意辱骂言论屈服,也没有被我个人被针对制作的上万张极其丑陋的表情包击倒,我作为队长,起到了良好的带头作用,其他队员被我深深打动……” 女主持人:“……” 江正鸣终于恢复本色了,眉飞色舞:“……我为什么这么优秀?这还得从我十三岁说起,在我十三岁的那个夏天,我接触了lol这款游戏,我当时,相见恨晚!我玩了一个暑假,连作业都不写了,就立志要当这款游戏最d——厉害的玩家,但受到了我全家人的顽固阻挠。但我能放弃理想吗?我不能,我得……” 女主持人撑不住了,硬生生地把话题别出去了:“我记得总决赛前,r俱乐部做了一个承诺,如果今年r夺冠,一队承诺全员女装直播,不知道这件事现在还算数吗?” 江正鸣说着,猛地被提醒出来这一茬:“……” 女主持人笑了,看热闹似的:“江大队长不会想要出尔反尔吧?” 江正鸣:“……” “真要反悔吗?”女主持人故意睁大眼,一副很不可思议的样子,“粉丝们都等着呢,穿哪种女装都投票出来了,江大队长要带头反悔?” 死一样地安静了好几秒。 江正鸣聪明的小脑袋瓜突然灵光一现:“当然不可能反悔。r一队——我,宋礼,ricky,阿拉,vv,以及特聘替补周齐,赛后女装直播,谁食言谁是狗。” r一夺冠,各大论坛爆炸式迸发。 当天下午微博热搜十条里总决赛占了八条。 赛后采访一出,一次微博投票上了热搜第二,仅此于长盛不衰挂在第一的“r夺冠”。 这条热搜是“r女装投票”。 r俱乐部官方微博发的: “用户r俱乐部:说话算话,来波粉丝福利,全队女装直播安排上了!pick你最喜欢的女装类型吧,穿什么听你的![dge][dge][dge]” abcd四个选项—— a女仆装 b兔女郎装 cllita小裙子 djk制服(女高中生校服) 周齐根本不上微博,还没看见这次无妄之灾。 是傅野逛微博发现的。 傅野逛到这儿的时候,官方投票都结束了,公布了投票数据:女仆装23,llita小裙子7,jk制服21。 兔女郎一枝独秀,占比49,显示18164人投了b选项。 还有江正鸣的一段视频录像,言辞恳切,深情款款,就差哭了:“……真的,周齐真的帮了我,帮了整个r特别多,r夺冠,他功不可没。他对我的影响,我毫不夸张地说,是影响终生的,是影响我一辈子的——我这辈子都忘不了他,都忘不了他对我的帮助。没有他,这次总决赛我根本不配拿到冠军。” 逼逼一长串,最后格式点题:“他不穿女装,我根本不配兑现这个穿女装的承诺。他不穿我不穿,他是我的引路人,背着他一个人穿女装,这是人干的事吗?” 傅野看完录像,特别冷静地打开了江正鸣的微博。 结果发现江正鸣被放出来了,比完赛一天内发了十二条微博,了周齐二十多次。最过分的是一条置顶微博。 “用户r-江正鸣:是男人就十一月十九号晚上十点来我房间找我。fn周齐fn周齐fn周齐fn周齐fn周齐” 傅野冷静地盯了江正鸣微博两分钟。 刚回国,周齐趴在床上,一扭头,瞧见傅野盯着手机,脸色特别冷淡。 “怎么了?”周齐要凑过去看,结果像条小狗一样被推开了。 “没事。”傅野起身向门外走,淡淡地说,“我去打个电话。” 下午六点,江正鸣跟队友聚餐,吃了一半想看看微博回复,结果没登上。 “尊敬的微博用户,因为您的账号‘r-江正鸣’在微博平台发布淫/秽色情及未成年性暗示信息,封号十五天。” 江正鸣:“???” 傅野打电话回来,周齐已经去打游戏了。 傅野坐到周齐身边,不说话,看着他。 周齐忙中抽空,瞧了他一眼:“干嘛?” 傅野语气还是很淡:“你看过江正鸣的赛后采访吗?” “小江儿?” “嗯。” 周齐笑了声,颇稀奇地看向傅野,手里鼠标键盘默写似的还在操作打野:“江正鸣有什么好看的?他征婚找着第十五位女朋友了?” “不是,”傅野顿了顿,言简意赅地挑拨离间,“他说你会穿兔女郎装直播。” 对面野区入侵,周齐手一抖,死了。 周齐不操作了:“???” 傅野继续:“十一月十九号,时间他帮你定下来了。” 周齐:“???” 十一月十九号什么时候?不就是明天?? 傅野手指动了动,捏着周齐的手,很严肃正经地问:“你愿意吗?” “我愿意个屁。”周齐想给江正鸣打电话了,去他妈的兔女郎装,兔女郎装不就是穿女人的比基尼再戴个兔耳朵吗?他一男的穿,跟穿三角内裤直播有什么区别?他去直播兔女郎,别是播十分钟就被抓派出所去了。 好像是周齐的错觉,傅野嘴角似乎上翘了点儿。 但一转眼,傅野明明还是一本正经的样子:“r想让你穿的衣服已经寄到家里来了,你可以试一试,看看喜不喜欢。” “……都他妈的寄过来了??” 傅野一脸高冷:“嗯。” 然后,站了起来:“我去拿过来。” 一个丝带系好的黑色硬质礼盒。一看就价值不菲。 周齐太阳穴一跳:“r寄过来的?” 傅野拆了丝带。 衣服也是黑色的。如果那玩意儿也算衣服的话。 一支定制的黑丝绒兔耳朵。上层衣服只有一件,周齐掂了掂,大约十几克重的样子。 因为是条细细的丁字裤。 另外有条毛绒绒的、圆圆的兔尾巴,连着一截锥形的金属柄。还有两个沉甸甸的、黑色金属制的夹环。 最底下压着的是件系带收腰的黑色丝绸睡衣,长度到膝盖以上二三十公分。 周齐捏着那俩夹环,笑了:“r寄来的?让我直播?” 傅野低笑:“你不试试吗?不直播。” 周齐勾着他脖子,把兔耳朵戴到了傅野头上,笑着问:“你想让我穿?” 傅野不说话,亲了亲他。 周齐也亲了亲他。 然后说:“就不。” 傅野:“……” 排位还没打完,周齐出了泉水。傅野摩挲着他颈骨节,轻声问:“你很讨厌这种衣服吗?” “嗯……不穿,太麻烦了。”周齐一心打野,随口说。 “嫌麻烦?” “嗯。” 傅野嘴角勾起来了,亲了下周齐的后颈,声音很低:“那我帮你穿。” 兔耳朵回到了周齐头上,周齐挣了挣,还是在打游戏,眉毛皱了一下:“不穿……我j8这么大,连j8都遮不住的衣服我穿它干什么。” “嗯,”傅野翘着嘴角,去安抚道,“下次给你买个大的。” “我不穿……” “别闹,别挂机。” 周齐:“……” 傅野声音很轻,诱惑似的:“就穿个裤子,乖。” 周齐打的“ur7daddy”的大号,队友匹配到re的职业选手了,他这局不能菜。在穿裤子和打野之间,周齐犹豫了一下,选择了打野。 “把电脑抱到床上去,你趴下。要不裤子穿不上去。” “趴床上怎么打游戏??” 傅野又亲亲他,说:“哥,你答应过我了。” 周齐吸了口气,当即连同笔记本一起滚到了床上。 “行,随便吧。”周齐说,“你别说话了,这局要输,我跟队友连个麦。” “嗯。”傅野在他耳边,“我不说话了。” 衬衫纽扣一粒,两粒。 “去上路,中单跟我……”周齐脊背猛地弓起,倒抽了口气,被火燎到了似的一下子转过身,“等等,你他妈在……” 傅野食指比在嘴前:“嘘——别说话。” 就这个样子,傅野依旧衣冠楚楚的模样,只有另一只手的指尖是湿漉漉的。 “我关麦了……”周齐翻身过去就要闭麦,可队里的那个re的职业选手说话了。 说:“7哥,你要关麦?别啊,我这边开着直播呢,水友都想听你说话,游戏输了没事,你跟我们聊一聊啊。” 刘敬是re上单。re今年s赛成绩中规中矩,没多少突破,也没失利,八强水准。 re管理没r严格,所以他们这些re的选手倒有不少的直播时间。 今天排到“ur7daddy”完全是个意外。还是直播间水友确定了他排到的“ur7daddy”就是周齐,今年s赛夺冠的是r,可r队长到哪都提一嘴周齐,硬生生地把周齐也拉进了夺冠的话题中心。 刘敬笑呵呵地说:“行,我跟你一起去上路gank,等你打完蓝buff吗?” 可能是网卡,周齐的麦传音过来断断续续的: “好……可,可以,跟我……去,我操……去上路。” 作者有话要说:777:操 第88章 歌手(33) 十一月十九号,中午十二点。 正好星期六,kfc里小孩遍地,中学生捉对谈恋爱。闹哄哄的,人来来往往,各门各类的视频app声音外放,吵得谁也注意不见谁。 角落里,一张二人桌,坐着两个男的,一顶黑帽子,一顶白帽子。 黑帽子高高瘦瘦的,白帽子不矮,但胖。 白帽子压低了帽檐,装得很神秘的样子,偷偷摸摸地说:“兄弟,求你了。不能没你。” 黑帽子吸了口可乐:“滚。这事没商量。” “就一次!”白帽子竖起一根胖胖的食指,“就这一次!我夺冠容易吗,好不容易夺冠一次,你也没点表示,咱俩还是不是兄弟了?” 黑帽子笑了,往椅背上一仰,抬了抬下巴:“谁他妈和你是兄弟了?你看看你自己微信里的备注,江大队长,你能屈能伸啊,跟狗b都能攀亲带故的。要不要脸了?” 江正鸣:“……” 备注居然被周齐发现了。 江正鸣想了想,痛定思痛,说:“周哥,我错了,我现在就改,改成‘我的好兄弟’。你要是同意晚上跟我们直播,你以后出来吃饭我买全单,当你一年的免费饭票——怎么样?” 周齐“咕噜咕噜”吸了半分钟可乐。 说实话,今天出来吃kfc他就没带钱。 如果他不同意江正鸣,他可能要去一趟派出所。 不同意不行。但同意了他也得去派出所。 所以这哪是r的女装邀请,这明明是派出所十五日游的邀请啊。 周齐眉毛皱着,瞧江正鸣:“不是,几个男的穿兔女郎装,伤风败俗吧?” “……是丑了点,粉丝投的,我有办法?”江正鸣说。 周齐调了手机,打开r签约的袋鼠tv的平台直播要求,给江正鸣念了两条:“主播及用户应自觉遵守互联网用户协定,不得发布色情有关信息……主播不得裸,露胸部三分之一以上,不得将镜头集中在敏感地带,不得穿内衣内裤直播,一旦发现,直播间永久关停,一切行为后果自负……” 江正鸣:“……??” 周齐想起来什么似的,挪了挪屁股,不念了,只说:“真的,别了,小江儿,收手吧。派出所不好玩。” 江正鸣:“???” 周齐看江正鸣还在那里装不明白,就直说了:“虽然大部分直播着装要求都是要求女主播的,但男的穿比基尼,插着……”周齐一顿,还是把“肛,塞”俩字抹掉了,若无其事地继续说,“兔耳朵直播,也是对观众的性骚扰。特别你这样的身材,穿上像心理变态,你明白吗?” 江正鸣:“????” 一大长串话堵在嗓子眼,长长的一个深呼吸之后,江正鸣才找着思路:“……周齐,你是看片看多了吗?你他妈的天天脑子里想什么呢??” 周齐:“嗯?” 江正鸣来kfc的时候拎着一个牛皮袋,封得严严实实。 这会儿江正鸣拎上来,把封口撕了,光速拽出一片幼儿园小女孩酷爱的水粉色不明布料,还夹着点白色,“piu”地丢到了周齐脸上。 周齐接住了。 又展开了。 “……” 一件抹胸领的水粉色齐膝裙,勾着粉色细蕾丝边,裙子后腰还缀着个软软短短的白兔毛尾巴,像精装版的巴啦啦小魔仙变身道具服。 夹着一对白蕾丝长手套,和一对及膝吊带白丝袜。 周齐一展开这件傻逼裙子,kfc里无数双眼睛嗖地集中到了他身上。 江正鸣吓得连忙站起来,把周齐帽檐打到了最底下,把脸都遮住。 周齐表情一言难尽:“这是?” 江正鸣也感觉到了羞耻,压低声音:“今晚直播的装备。假发在基地,十几款任你选。化妆师都雇好了。不用干别的,就穿女装连麦打个排位。” 周齐:“……” 江正鸣见周齐不说话,估计快动摇了,就趁热打铁:“去吧,赛后到现在你还没跟我们聚过,直播完队里一块儿去吃顿夜宵。” “……” 周齐想了好大一会儿,终于:“直播可以,晚上我去基地,看看情况再决定穿不穿。” 江正鸣眉开眼笑了:“好,等你来!” 为什么答应? 动摇周齐的绝对不可能是那件小魔仙变身装。他是对出去吃夜宵动心了。 一半吃夜宵,一群年轻人,喝两瓶酒就到下半夜一两点了。 半夜回去,上床睡觉。 路线规划成功。 昨天晚上跟re的职业选手连麦,傅野从头到尾只玩了玩兔尾巴和中指,一直连麦到十一点半。傅野体贴地亲了亲周齐,说,等明天晚上。 那能等吗? 等了那他不是个大傻逼吗。 今晚就不回去了。 r基地。 周齐倒在电竞椅里,装高冷地给傅野发了条信息:“晚上不回去了。勿扰。” 《十七》的导演找了位年近花甲的老导演,石甲,经他手的电影一般都是票房口碑双担,加上《十七》,这是傅野跟石甲合作的第三次了。《十七》的本子还是石甲挑出来的。 周齐消息发过来的时候,傅野正在和石甲谈《十七》的演员阵容。 石甲抖了抖老式烟杆子,吞云吐雾道:“傅野啊,你的眼光,敬业态度,和对艺术的理解……我就这么说了,我合作过的青年演员没一个比得上你的。” 傅野面色平静:“石导谬赞。” 他知道石甲后面还有话。不是在夸他。 果然,石甲又吸了口烟,慢慢说:“所以我是一直很信任你的,所以我也不能理解《十七》男主角贺阳你选了周齐,是个什么意思。” “流量时代嘛,”石甲笑眯眯地说,“用这些小男孩,小女孩双赢圈钱大家都理解。可做一件事是要考虑投资收入比的,你要觉得你能赚,亏点儿口碑也不心疼。可既然赚不了,再亏口碑,这就是笔赔本买卖啊。” “当然我知道你不缺钱。你是,想捧人?”石甲问。 不是想捧。 是想把人在另一种意义上锁起来。 可傅野不可能对任何人坦白这种隐秘、自私的想法。 傅野微一笑:“是的。” “你要捧个人红,路子太多了。”石甲笑着,他不是跟傅野刚认识的了,傅野这人多讲不通话他早门儿清了,就也不客气了,“跟人合作,使唤自己去捧别人,是最差劲的一条路子。人心隔肚皮,狗还有驯不好的呢。傅野,你想明白了?” 石甲话说得难听,却没一句不是实话。 话说得难听,傅野脸色也没丁点儿变化,依旧温和有礼:“石导的信任是晚辈的荣幸。”他眼神很深,笑意向来只及嘴边,“如果外人不了解,石导应该是了解的。了解我只是个俗人,从不做赔本买卖。” 他微笑着说:“也了解我只是个混迹在演艺行业的商人。” 听上去像是晚辈对行业前辈的保障。 可以石甲对傅野秉性的了解,怎么会听不出来傅野的意思? ——不该管的事不要管。 不该质疑的事也不要随便开口。 傅野手机震了震。石甲明显一副默认,不愿意再说话的样子,傅野起身,整理衣服道:“半个小时后我会回来,听取您对《十七》的拍摄建议。” 周齐那边等了五六分钟。 傅野居然比他还高冷。 -小明:理由。 这语气,像班主任找他要数学作业,但他没写。 傅野手机迅速跳出一条。 -男朋友:没理由。今晚勿扰。 傅野皱了皱眉,又发:“今晚你要去哪儿?” -男朋友:别问,问就是没有。今晚也别找我,我关机了。 傅野盯了这条语气狂得没边的“今晚我关机了”好几秒,眉头越来越紧。 “你今晚要和别人过夜?你在哪睡,和谁睡,为什么不说?”——打上去,删了。 “现在把定位发给我”——打上去,删了。 “不许关机”——打上去,又删了。 最后周齐哪个版本都没收到,收到了一通电话。 “今晚几点回来?”傅野低声问。 周齐试探性地说:“我想……下半夜回去。两三点吧。” 傅野似乎笑了一声:“这么不想回家吗?” “对啊,不想回去。”周齐也笑了,出了训练室,去了洗手间,在镜子前扯了扯衣领,喃喃着说,“傅老师,昨晚的工伤还没好呢。” “还很明显吗?”傅野问。 “明显啊,特别明显。”洗手间没人,周齐把衣服撩了上去,观察自己,笑着给傅野报告说,“都他妈的快肿了。” 傅野喉结动了动:“……哪儿肿了?” 周齐在洗手间里逛了圈,没人,就特别下流地说了几个地儿。周齐嘴上不把门,又觉着今晚肯定不用回去了,就流氓似的又说了说什么时候肿的,怎么肿的,体验感受怎么样,还很不要脸地给傅野提了几个技术性建议,和他日常的白日梦。 比如要他当1的话。 这回傅野倒没让他闭嘴,周齐一直说完了,又回归主题:“我今晚下半夜回去,你先睡吧,不用等我了。” 傅野嗓音低了:“……可以。” 周齐:“?!” “真可以??”周齐问。 话说得长了,就听出哑来了。“今晚可以在外面睡。”傅野哑声道,“在工作,先挂了。” “哦,行,挂了。” 通话结束。 傅野垂着眼,开了身前的窗户,十一月份下旬了,冷风猛地从口子里灌进来。他解了西服纽扣,细致地折叠好,放在臂间,遮住了最顶上的一截西装裤。 周齐直接去了r的“更衣室”。 也就是江大队长本人的闺房,五名一队队员约好一起换女装,互相帮助,互相扶持,比如帮队长拉上他背后快崩裂了的裙子拉链,再帮队长戴好假发。 门没锁,周齐直接推门进去了。 如遭当头一棒。 四个男的,一脸“嘿嘿嘿”的笑,把一个小胖子——江大队长脸朝下被按在床上,两只手制在背后,小腿拉死,头往被子里推,甚至还有只不知道谁的脚踩在江正鸣屁股上。 像扫黄现场,也像杀猪现场。 江正鸣杀猪似的吱哇乱叫:“操!!操/你妈,放开我!!谁他妈把脚踩老子屁股上了,滚,把脚挪开,老子不用你们给我穿,放手!!” 宋礼“嘿嘿嘿”地笑:“队长,不行啊,你太胖了,我们不帮你,你裙子穿不上啊……阿拉,抬腿,把安全裤给队长穿上。” “……放手,别,放手!!那是你爹的内裤!!!” “别叫了,丢人吗你。”周齐懒洋洋地过去,左手旋着顶美少女绿色假发,右手把江正鸣绷上去几厘米的脑袋又摁下去了,“别动,哥哥来给你戴帽子了。” “操??怎么他妈是绿的??周齐你他妈松开你的狗爪子!!老子死也不戴绿帽子!!” 半个多小时。 给江大队长换装用了五个人的半个多小时。 江正鸣瘫倒在床,绿头发汗湿在脸上,像街边惨遭凌,辱的死变态。 宋礼瞪大眼,报告道:“队长,你的丝袜撑裂了!” 江正鸣:“……滚。” 女装都是根据身材定制的。江正鸣显然是xxxl号,怀胎六月,膀大腰圆,连假胸都用不上,瘫痪在床,充满了某种迷之和谐的雌性光辉。 r的上单阿拉拿出女装定制的尺寸表来,查了查江正鸣三围,惊叹不已:“卧槽,队长你可以啊,胸围120,腰围115,臀围120,你这三围有点东西啊……” 江正鸣一下子诈尸起来,扔了个枕头过去:“滚!” 阿拉灵活地躲了过去,注意力突然转移到了被表面上眯着眼在看窗外,实际上手藏在底下偷偷地给江正鸣拍照的周齐身上。 “可以啊,兄弟。”阿拉当机立断走了过去,用身体给周齐打掩护,表面上在和周齐聊天,“你记得三围多少嘛?” 周齐懂他意思,笑了:“记得啊,86,69,82。” “腰围69?”阿拉愣了愣,“当明星的就是牛逼啊,我女朋友腰围都六十多了,还没你高,腰这么细吗你?” 周齐在底下来了个十连拍:“公司不让吃饭,这谁有办法。” 阿拉摸了摸下巴,想了一会儿,突然说:“那你穿裙子肯定能好看吧?” 周齐没反应过来:“嗯?” 周齐没反应过来,但江正鸣反应过来了,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蹦起来了,背后“刺啦”一声。江正鸣捂着背跳了床,兴奋得像个两百斤的胖子:“对对对,让这狗逼穿!!哥几个把他给我按住,不用,我来按他,你们脱他衣服,把裙子和绿帽子都套周齐身上!!” 周齐:“??!!” 周齐掉头就跑。 江正鸣没到,阿拉挡住他了。r上单全队最高,一米九一,人一挡,山一样。阿拉狠狠一皱眉头,开始客气了:“周哥,我觉得队长说得有道理,来者是客,你来都来了,能不穿吗。周哥,你投了吧,跑是没用的。” 报应不爽。 男上加男。 江正鸣反手把绿帽子扣在周齐头上,一脸吃瓜群众的快乐:“绿帽子还你,衣服自己脱还是我们帮你脱?” 周齐:“……” 操。 周齐哪个都不想选,直到余光瞥见窗户,笑了:“我自己脱,”头上的绿帽子歪歪斜斜的,周齐边向窗户那儿走,边说,“不就穿个裙子吗,见者有份,我肯定穿——你们窗户关好了吗?” 周齐走到窗户边儿了,江正鸣还在原地咧着嘴笑,等着看热闹。 到周齐的手碰到窗户边了,江正鸣才猛地想起来上次去吃麻辣烫的事——周齐这一跑起来身手比狗都灵活。 “等等,别让他……” “哐——”窗户拉开了。 除了江正鸣,r其他四个人都还没反应过来,眼睁睁看着周齐翻窗跑了。 一楼。 傅野九点五十来的。 r全队直播,十点开始。 公共训练室没周齐。江正鸣房间也没周齐,只有江正鸣。 傅野立在门边,视线在江正鸣身上短暂的停留了零点一秒,就不堪其重地偏过去了,冷淡道:“周齐呢?” “……”江正鸣冷笑了两声,咬牙切齿道,“那狗逼一个人去吃夜宵去了。” 傅野挑眉:“他不直播吗?” “他直播个屁。”江正鸣指着自己房间的窗户,“看见这窗户了吗,他就是从这儿翻窗跑的,五个人都没拦住他。” 傅野:“……那他去哪吃夜宵了?” “京北路的涮羊肉火锅店,包间304。”江正鸣心想傅野是周齐老板,怕是赶过来准备制裁周齐,连忙把周齐卖得明明白白,“半个小时前周齐溜的……哦,他还给我发火锅自拍了,在这儿。” 傅野笑了下:“京北路涮羊肉304?” “对,就是这儿,错不了!”江正鸣殷勤得像是个给太君带路的卖国贼。 江正鸣又从电脑后面拿出一个袋子:“你要过去找他的话,把这个带过去给他。” “这是什么?” 江正鸣嘿嘿一笑:“兔耳朵,白丝袜。” 作者有话要说:777:??? 第89章 歌手(34) 《十七》十一月底开机。借用了江陵中学一栋新盖起来的空教学楼。 保密定得很死,有传言说傅野要来拍电影,但学校没回应这个传言,只让各班老师管好学生,把心思放在学习上,不许往学校刚竣工的新教学楼那边走。 媒体那边风口更紧。 第一天“入学”入冬了,a市在北方,天冷。周齐套着上一件蓝白运动服,下一件蓝色运动裤,裤腿里空荡荡地蹲在学校路边的马路牙子上。 学校不让学生往这边来,路上一个人都没有,只有路对面那丛半青不黄的竹子是活物,冷风中瑟瑟地响。 他偏着脸,望见傅野慢慢向他走过来了。 向他伸手:“蹲在这里干什么?” “等你。”周齐就着傅野的手劲站了起来,眯起眼好好打量了一番傅野。 学校老师制的白衬衫、斜纹领带、西装裤,气质是个很玄妙的东西,同样的衣服,有的人穿着像卖保险的,有的人就像社会精英。 傅野显然是后者。 而且无论傅野穿什么,都像社会精英。 女装除外。 傅野不近视,但今天来时戴了副半框的平光眼镜,银边,他原本就仪态斯文,如今看上去多了点儿文雅的书卷气。 《十七》的陈启文就是贺阳的语文老师。 手指往上摸,到最顶上。周齐指间夹着傅野的领带,向自己拉。傅野稍稍向他这边弯了下腰,距离近了,周齐拉长了声调:“老——师——好。” “嗯,”傅野轻笑,“周同学好。” 《十七》明故事线只有十七天,在高考前的最后一个月,最后一天是学校的毕业典礼。 但剧情涉及远非十七天,整个本子用了大量的回忆插叙,从贺阳儿时到初中,到高一,高二,一个点,两个点,慢慢串成一个特别,也没那么特别的懵懵懂懂的男孩子从“不成熟”到“长大”的过程,从讨厌那些世俗的成年人,到慢慢变成和他们一样的成年人的故事。 没有撕心裂肺的生死别离,就是一些细微、青涩、不可见的小烦恼。 织成了一个青春期的样子。 比如贺阳对老师的爱。 无疾而终。 直到长大,这份爱成了一个藏在心底,耻于再提起的年少时的荒唐错误。 周齐的第一场戏是教室戏。 听上去特别简单——在教室里,老师在课堂上讲课,他在下面看着窗户发呆。 这有什么难的? 上个世界他语文课天天干这事。 “贺阳!”台上的老师叫,是贺阳的班主任,“窗户外面有什么好看的?不知道我在开班会吗,站起来!” 这段是没台词的,但周齐习惯多嘴了:“哦,好的。” “ng,再来一遍。贺阳不要说话,注意表情。”石甲判定。 第二遍。 一分钟。 石甲:“ng,再来。贺阳站直,手往兜里插什么?你是学生还是混混??” 第三遍。 “ng。” 第四遍。 “ng!” 第五遍,第五遍石甲该发火了——换任何一个剧组他都要发火了。但是傅野在场内,石甲几乎是硬逼下去那股气,瞪着周齐,说:“周齐,你研究没研究过剧本?你知道贺阳是个什么样的人吗??你想没想过贺阳这样的孩子被老师批评了会是个什么表情,你这样松松散散的……” 石甲训人圈内出名的狠。可他又硬生生停住了,往傅野脸上看:“傅野啊,周齐是你带进来的人。” 你带来的人。你负全责。 傅野向来要求比石甲还严格,可他只云淡风轻地说了句:“第一次,没经验在所难免。” 赤裸裸,当着导演、其他演员面的偏袒。 石甲气得一噎:“傅野你……” 傅野淡淡道:“是我没教他。我的责任,我会负责。把周齐的戏往后推几天吧。”他抬眼,“跟我过来。” 他抬眼看周齐。 去了隔壁教室,傅野细致地关了前门后门。又不急不慢地收拾了一遍讲台,连角落里薄薄的尘灰都要拂一遍,好像讲台是个对他多重要的物件。 周齐没注意那么多,随便坐了张课桌,笑道:“真不会演戏,傅老师,你教我吗。” 傅野看了他一眼,细语轻声地说:“下来坐,不要坐桌子上。没有学生的样子。” 傅野绝不能说是一个粗鲁的人。 但他也绝无多余的温柔。更多的是一种保持距离的礼貌。 周齐觉出点儿不对:“那……坐椅子上?” “不用紧张。”细细的银半框镜片似乎柔和了傅野的视线,让他显出一种手无缚鸡之力的温文尔雅,又像在安抚周齐……或者不是周齐,是另一个人的情绪,“贺阳,随便找把椅子坐就好。” 周齐盯了傅野半分钟,忽然俯身过去,嘴唇贴近了傅野的。 还没碰到。 傅野抵触地后仰,“哐”地一声站起来,把凳子都碰倒了。他眼中惊怒:“贺阳,你在做什么?” 周齐终于明白了傅野的意思。 他把碰倒的凳子扶起来,自己找了个地方坐。“开玩笑的,陈老师。你别生气。”周齐坐正了,“您今天找我有什么事吗?” “陈启文”蹙眉看了周齐许久,好像还有话要质疑,但咽下去了,只是没再坐回去,只是保持着一定距离站着。他的嗓音依旧是平和而温柔的。 “没别的事,我找你来只是谈一谈你最近的成绩。”陈启文顿了两秒,委婉道,“我对你的期望很高,所以想和你谈谈心,问你最近有没有遇见过什么烦恼。” 再不济,周齐看过剧本的。 这是剧本的一段情节。 剧本里的贺阳是怎么反应的呢? 贺阳孤僻,内敛,不善言辞。 对人群,哪怕是亲戚,仍会克制不住的紧张。 只除了陈启文。 并非不紧张。 只是那不是排斥的紧张,是一种充满了渴望而手足无措的紧张。 周齐慢慢低下头,手指绞在蓝白校服下摆,犹豫了又犹豫,才说:“没,没有什么事。” 演戏往往是一个人带着另一个人走。 “可我看见你跟别的同学学抽烟了。”陈启文说,“贺阳,你不用瞒我,我是你的老师。” 这一段剧本没有。 所以周齐根本不知道他该接什么——或者说贺阳会接着跟陈启文说什么。 于是周齐没说话。 然后周齐看见,陈启文从衣兜中掏出了一个烟包,问:“那你感觉怎么样?第一次抽烟的感觉怎么样?” 周齐看不透傅野的想法。他想了想自己,诚实回答了:“呛,呛得恶心,喘不上气,可别人都盯着你。就想,我就是死也得把这根烟抽完。”他想,他这么说显然跟贺阳的想法差得有点儿大,就放弃了,笑道,“十几岁啊, 屁也不懂,只懂自己烂命一条,脸比命大。” 陈启文一直望着他。 周齐没办法从陈启文的眼神中读出他在想什么。 也读不出傅野在想什么。 他知道所有周齐过去的事,从小学到大学毕业,到现在,周齐的堂叔都对他无所隐瞒。 可那些事,是传娱公司老板堂侄的,并非现在的周齐的。 周齐对电竞一窍不通,现在天天向r基地跑。 周齐二十七岁,现在精力旺盛、反应敏捷得像个刚刚成年的男孩子。 周齐喜欢蒋驹,现在和他在一起。 周家的周齐不抽烟,不喝酒,长在富足的温室里。 怎么会是在十几岁时,混迹在烂鱼臭虾里,学着上烟瘾,学着彻夜酗酒,烂命一条,脸比命大的样子。 可烟瘾、酒量,对职业夺冠,维护ll赛区名誉打心底里的顽固,哪一样都是装不出来的。 傅野垂下眼,撕开烟包的包装塑料纸。 当他将烟递给周齐时,他依旧温柔、宁和,眼中忧虑切切,哪怕在向自己的学生递烟,他看上去仍像位在为自己学生着想的好老师。 “如果你还记得你第一次抽烟的感觉,”陈启文温声说,“可以再抽一遍给我看吗?” 周齐接着烟,愣了愣。 陈启文便又说:“我想看看你第一次抽烟的样子。你也可以把当时发生的事讲给我听。”他柔和地许诺,“我是你的老师,信任我,我会为你保密。好吗。” 周齐想这是傅野让他表演一遍贺阳第一次抽烟的场景。 可剧本里都没有,他怎么知道。 自由发挥? 他自由发挥,就发挥到自己身上了。成了自己第一次抽烟的场景。 十几岁的时候,过得很差劲。 周齐没辍学,就是常常跟一帮不务正业的“朋友”混在一起。“朋友”流动性特大,甚至说就今天见一面,明天就没了。但见了也没别的事,无非浑浑噩噩。 谁打架凶,游戏凶,抽烟凶,喝酒凶,谁“朋友”就多。什么时候都不怕找不着凑堆儿的人。 恰好,周齐是干什么都最凶的那个。 周齐是十四岁第一次抽烟。 他记着十四岁,不是因为当时是多特别的一天,是因为第一次抽烟,他手上留了个疤。 几个十七八的男孩子在网吧打游戏,黑网吧,没人管,烟雾缭绕,熏得人作呕。一个把烟盒扔了过来,戏谑,又带着点儿看不起的意思,问:“小屁孩儿,来一根?” 周齐夹着烟蒂。 他想,他十几岁真跟条畜生区别不大。 夹着尾巴到处窜。 谁也看不起他,他也没做过什么能让人瞧得起的事儿。他不像傅明贽,熬得住寂寞,他一天没人陪,没人说话就要死了。 浑浑噩噩,吵吵闹闹,就没功夫去寂寞了。 周齐“咔哒”地按了下打火机,陈启文要他说,他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就什么都说。 给烟的人看好戏似的,问:“味道好吗?” 周齐被呛得咳嗽了几下,几个人顿时大声笑起来,指着他,像看猴似的:“看,看他,不行了吧……你太坏了,人小孩过十二岁了吗你就给烟抽……你们怎么怪我身上了?不是这小孩自己不行非得要装逼的吗,他自己接的烟,难受不活该吗?” 周齐置若罔闻,吸了两口,准备扔了。 可他要扔,那群人又说话了:“等等……你要扔 了?你抽完了吗,你没抽完你扔什么?烟不要钱啊,你骗钱?我给你是让你抽完的,小孩儿,你爸妈教没教你过怎么做人啊?” 周齐丢了烟,冷冷地看人:“关你屁事。” “你刚才说什么?小崽种你他妈的有种再说一遍??” “关,你,屁,事。” 周齐碾了烟,他说好戒烟了,所以就抽了两三口。又换了根棒棒糖含着,去嘴里的烟味。 傅野望着他,语气平静:“然后呢?” 周齐插兜往后仰了仰,懒洋洋地说:“然后当然我被那几个人揍了一顿。手上烫了几个烟疤,现在消了。” 没消。褐色的疤痕到现在还留在他手指上。 但原主没留过疤。 傅野摘了眼镜,俯身过来,沉默着去拉周齐衣兜里的手。 周齐躲开,笑了:“陈老师,你不让我亲你,你也别拉我手啊。” “周齐,表演结束了。”傅野低沉地说,“手伸出来。” 周齐伸了,傅野摊平了他的手。周齐笑嘻嘻地说:“真没了,都十多年了。你又不是没看过。” 傅野摩挲过周齐的手指,没说话。 于是周齐从傅野前兜勾了眼镜下来,戴在鼻梁上,换话题问:“傅老师,还上课吗?” 傅野低头亲了亲他,轻声说:“以后不准再跟别人逞凶斗狠,也不准跟人打架。” 周齐乖乖地坐着:“傅老师,我已经成年了。不打……一般不打架了。” 傅野皱眉:“一般?” “以后再也不打架!” 傅野眉头舒平了,摸了摸周齐软软的头毛:“嗯。” s赛后,江正鸣为了奖励自己,给自己买了一块秋冬新发布的新代智能手机。 但江正鸣现在依然用的是小灵通,甚至r一队的其他四位成员也纷纷用上了小灵通——从江大队长卧室那摞“1号报警,2号急救车,是您孝敬父母的最佳选择”的盒子塔上顺手牵羊顺来的小灵通。 原因无他。 绝非是智能手机的退步。 只是在十九号兔女郎装直播后,江大队长感觉自己作为合法互联网用户的基本权益受到了严重侵害。 换句话说,他多了上万张表情包。 严重污染了互联网生态环境。 太他妈丑了,那群网络狗逼还热衷于把他得更丑,甚至进行恶意剪辑,制成鬼畜视频。 戒网了。 爱过。 周齐绝对是逃过一劫,这次兔女郎直播,连r最清秀的弟弟宋礼一上镜都丑得不行,不开美颜没法看。 周齐就是长得再帅吧,穿上巴啦啦小魔仙工作服也帅不起来了。 江正鸣就很他妈后悔把周齐放走了,不然周齐绝对吸引火力,分担走他二分之一以上的表情包素材重担。 另外就是江正鸣还有件事没想明白——周齐以前出去吃个饭,拖拖拉拉,慢慢腾腾,恨不得吃到天荒地老,火锅能添四遍水,十九号那天晚上他们提早下播,不到十一点半就到店里了,结果进去一看,304包间居然没人了。 打周齐电话关机。 打傅野电话通了,结果那边儿没人说话。 江正鸣本来还小心翼翼的,因为给傅野打电话:“……喂,傅野?” 没声。 也不是完全没声,好像是有人“操”了一声,但刚发音到“c”就中止了,像硬生生憋回去的。 江正鸣又问:“傅 野?是你接的电话吗?” 真没人。 可没人谁接的? 换一般人可能就扣了,但江正鸣还没给傅野打过电话,心理上新鲜,又心想:傅野都接了,是不是不方便说话,让他说啊? 于是江正鸣一个人唱独角戏,絮絮叨叨了二十多分钟。从兔女郎直播到304包间周齐消失,从傅野好久没找他双排了到周齐天天骚扰他双排, 为了旁敲侧击地建议傅野加强员工管理,江正鸣又如实反映了周齐本人的骚动和不安分,对自由的向往和憧憬,以及周齐这个人到底能他妈有多狗。 把周齐卖得明明白白。 说完,江正鸣试探性地,仿佛有人理他:“傅野……我挂了?” 皇天不负苦心人。 对面主动挂了。 傅野压近周齐,扣住了周齐摁断通话的手,嗓音发哑,亲了亲周齐眼角:“哥,你眼睛红了。” “……操。” 从那天以后,江正鸣好几天没再见过周齐。 周齐当然在剧组。 临近十二月份,学校期中考试,往常叽叽喳喳的学校一下子安静下来了,到了晚上九点多,操场空荡荡一片,间或几个巡班老师打着手电筒路过。 周齐围操场跑了一圈,又跑回起点,跑回傅野身边。 好像曾经做过这样的事一样,哪怕明明是他跟周齐在一起的第一个冬天,傅野仍自然而然地捂住了周齐快冻僵了的耳朵。 “冷吗?” “有点儿。”周齐瞧了他一会儿,突然找事似的去捏了捏傅野的耳朵,“小明,你是不是耳朵特别敏感啊?每次上床,你快要……” 周齐说一半,傅野就猜出下一半了:“闭嘴。” “就不。” 傅野微一笑:“听老师的话。” “……” 两个人并排绕着操场走圈,隔着十几公分。走了大半圈,傅野矜持地、一本正经地捏了捏周齐的手,然后牵了过来。 “啧,”周齐甩了甩,一脸嫌弃,“俩男的不要随便牵手,老师要带头以身作则。” “……” 作者有话要说:小明:没牵手,遛狗 下个世界来点儿有意思的,豪门abo,没生子,周儿是alpha还是omega待定嘿嘿嘿 一锁章我就想开新文了,隔壁新坑,《标记我一下》,校园abo,这本完结下本开(又双叒)。 校园abo。 学神假正经挑剔鬼攻x学渣狼狗系臭弟弟受。没生子。 1 二中有个出了名的不好惹的alpha。 校内睡觉,校外打架,江淮多年名列教过他的各位老师“最想打死的学生”榜单头一个,名列二中投票公认出来的“最具攻击性的alpha”榜单第一个。 据说江淮还把他看中过的omega逼转学过,差点儿给人家留下终生标记。 可就这么一个劣迹斑斑、行为恶劣的alpha,薄渐却在厕所撞见过江淮叼着烟,手里一支注射器,往静脉里推omega专用的信息素抑制剂。 2 江淮最看不顺眼的人就是那个家世好、长得好,十项全能,名列校园网匿名投票“最具吸引力的alpha”榜单第一的薄渐。 薄渐这种年纪轻轻的小白脸,江淮想他一只手就能干翻他。 直到那天在男厕,他给自己打信息素抑制剂被薄渐撞到了。 他一拳没落在薄渐脸上,薄渐倒反剪了他双手在背后,气息压在他后颈,漫不经心地说:“……哦,你是omega?” 3 夏天体育课,上课前。 薄渐被江淮堵到墙角。 “抑制剂失效了,帮个忙,咬我一下。” 薄渐轻笑:“凭什么?” 江淮嗅了嗅空气中若有若无的雪夜似的薄荷叶的冷涩气味。 “凭你故意用信息素勾引我。” 第90章 歌手(35) 《十七》拍得很慢。 开机得快,所有的磨合工作就全留到开机以后了。 几乎每个镜头都要一遍遍磨,一遍遍审视。石老先生要求标准极高,连角色细微的镜头站位、站坐姿态这种文字剧本上根本没有的东西,石甲都要全扣一遍。 《十七》全剧组演员上下,从年轻演员到老戏骨,全被石甲挑剔了无数遍。 除了傅野。唯独傅野一个,没别人连累,有一条过的可能性。 决不是石甲特意给傅野留面子,忍着没去挑傅野的毛病。 而是傅野这人,根本一点儿毛病都没有。 戴上眼镜,穿上高中老师的衣服,他就是陈启文了。傅野镜头意识极强,他看不见镜头里的画面,也知道自己这段戏里该站在画面里哪个位置。 这已经不是单纯的演绎经验了,还需要极高的艺术修养。 所以完全可以说,傅野是石甲见过的最出色的演员之一。 但不代表石甲认为傅野适合当个演员。 傅野本人便足够引人瞩目了,不需要去通过演绎别人的人生苦乐搬到大荧幕上来吸引眼光。 傅野出色是因为他天赋高,这样高的天赋,去做别的事同样会成功。进娱乐圈当演员反而是投资收入比最低的那条路。 傅野也仅仅是在把演艺事业当成他的工作,而非热爱的理想事业。 为了一份工作,不惜和傅家崩盘。 傅家是什么概念? 就是媒体大众绝对不会把傅野的傅和傅家的傅字等同成一条血脉,即使略知一二,也要装聋作哑。而傅野的傅字,就决定了傅野哪怕什么也不干涉,主流媒体也绝对不可能传出来任何有关傅野的桃色、负面-新闻。 石甲从来没看明白过这个小他三十多岁的年轻人。 也看不明白傅野怎么找了个除了点娱乐流量,其余一无所有的明星当情人,还被迷了心智似的,去给一个新人和自己合作的机会,还是新人主角。 玩票? 枕边风? 那个周齐有什么好的? 长得倒挺年轻,一点儿也看不出二十七八的年龄,脸也过得去,容易招人惦记的那种。 但还有别的吗? 年轻的,漂亮的,不会演戏的,娱乐圈不一抓一大把吗? 一无所有,但会给男人下汤—— 这不就是狐狸精吗? 周狐狸精打野去了。 野区偷鸡。 电影后半段的唯一一段吻戏提到前面来拍了,明天的戏份。听导演的预计是为了保持那种青涩、莽撞又隐秘的气氛,不用拍脸,用影子、台词、动作这些别的方面来暗示就可以了。 傅老师很尽职尽责,会在周齐的戏份拍摄前,找周齐这个菜b对戏。 傅野带着剧本进了周齐的卧室—— 因为傅老师的强迫症不允许他睡觉的商务式装潢卧室里出现一堆花花绿绿、鬼火少年摩托车配色的电脑组装配件,所以周齐就有了一个自己的房间。 里面是电脑,电竞椅,有壁挂电视,壁炉,甚至冰箱。但唯独没床,没沙发,没枕头没抱枕,没一切能睡觉的地方,逼周齐晚上必须去傅野卧室睡觉。 “九点了,该对戏了。”傅野走来,淡淡道。 周齐有种爸爸来催他做作业的错觉。 “……哦。”周齐从吸管里吸出一口冰可乐。 “晚上不要喝可乐。” “那早上喝?” “早上也不行。” 周齐:“……那什么时候喝?” 傅野面色淡淡,顺手就把周齐可乐丢垃圾桶去了:“戒了吧。少喝碳酸饮料,你可以喝牛奶。要我去给你热一杯吗?” 周齐满脑子黄色废料,手一抖,就死了。 然后水晶没了。 在“defeat”出现前,周齐秒关了电脑,若无其事道:“行,打完了,对剧本吧。” “嗯。台词背了吗?”傅野问。 周齐像在被抽查作业,乖乖坐在椅子上,点点头:“背过啦。” 傅野摩挲着周齐下颌,说:“那你说说,明天的戏有什么。” 台词很多,场景也多。 可周齐就说一个,笑嘻嘻地没正经:“亲你。” 可傅野很认真,问:“你认为贺阳应该怎么亲陈启文?” 开机前两个星期,周齐被傅野摁着分析了十多天的人物经历及心理。傅野让他站在贺阳的位置上,去做贺阳会做的事。 贺阳会怎么亲他的老师? 一个孤僻,胆小,小心翼翼,又死心眼,没长大的孩子,会怎么亲他灰蒙蒙的时日里一个给予他温柔的男人。 一定会被拒绝,还是会冲动,冲动去做出这样一件不可挽回的事。 因为已经忍耐不下去了。因为他没长大,他还年轻。 周齐想了好一会儿,蜻蜓点水地在傅野脸颊上亲了一下。 这段戏不需要拍脸。 也没台词。只一晃而过,就没了。 没台词,周齐就没说话,往后退了退,和傅野两个人大眼瞪小眼。 傅野:“然后呢?” 周齐:“什么然后?” “……”傅野特别礼貌地微笑道,“贺阳同学,你亲完你的老师的反应。” 周齐实话实说:“不是没台词吗?对戏还要现改剧本?” 傅野:“……” 傅野没说话,可周齐感觉他的眼神里传达出了一种“粪土之墙不可污也”的嫌弃。 周齐下巴上抬,冲傅野笑了笑,说:“这么严格干什么啊,傅老师,这段又没镜头,顶多给手,给影子一个镜头,后面什么反应重要吗?” “不重要。”傅野转身,去冰箱拿了盒冰牛奶递给周齐,“唯一的作用是让你把自己看成贺阳,而不是周齐。” 周齐偏过头去了,一时哑口。 吸管插-进牛奶盒里。 咬吸管咬了半天,周齐才抬头,笑了:“傅老师,要不,你穿上江陵中学校服,让我看看《十七》里的贺阳应该是什么样子的,行吗?” 傅野蹙了蹙眉:“开机半个多月了,你还不清楚贺阳的角色形象?” “……哦,”周齐咬着吸管,坦白了真实想法,“其实主要是想看你穿高中校服。” 傅野:“……” 十分钟后。 嘴唇蹭了蹭傅野的下巴,周齐扣着傅野手腕,流氓似的说:“小明,别啊,给我看看……我帮你穿。” 傅野深呼吸了一口气,按住了周齐摸到他腰带扣上的手。 周齐亲他:“弟弟听话。” 不碰腰带扣了,又向上走,从下开始一颗颗地解他的衬衫扣。 “……我自己穿。”傅野面无表情地从周齐手中抽出了江陵中学的全套校服。 然后:“你出去。” 周齐坐下了,扎根了 。“不行,我要看你穿。”周齐想了想,“你可以连内裤也一起换一遍。” 傅野:“……” 江陵中学的校服短袖是一件宽松的棉布白衬衫,印着江陵中学校徽,长袖是件更宽松蓝白色的运动外套,裤子是蓝色的运动裤。 土得不行。 可好看的人却偏偏能把这样土得不行的校服,穿成高中校园里的风景线。让别人浓妆艳抹,烫头染发也比不上。 周齐扎根在电竞椅上,看傅野换衣服。 两个世界了。 他没变,但傅明贽变了很多。 脱掉衣服,能看见的已经不是上个世界少年样子的单薄身躯了,连轮廓都好像是清癯而青涩的,带着遮遮掩掩,别过脸去的羞赧。 傅明贽依旧年轻,比他年纪小。可已经是个男人了。 但身材看上去到底像个年轻男人,还是像个男孩子,甚至说像个酒桌上的中年人,其实跟岁数也没多大关系。 得分人的。 像周齐,几年来,一直那个逼样,一点儿没变过。 周齐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他换校服,傅野诚实地有立起来的苗头。但他面色寻常地穿上了蓝色运动裤,把校服外套的拉链向上拉。 穿戴整整齐齐,领口都熨帖得没有折痕。 好像还是在上个世界。 周齐有一两秒的晃神,眼睛一眨不眨地看傅野向他走了过来,在他眼前站了许久,没说话,也没看他,只低头垂眼。 手在校服兜里,兜里的手指绞在一起。 周齐就这么看着他。 直到一瞬间,短暂的一眨眼,傅野忽然贴近了,轻而近乎虔诚地亲吻在他嘴唇上,手从兜里坠出来,微微抖着,去捉周齐的手。 “老师,”傅野慢慢地直视上周齐的眼睛,说,“我喜欢你。” 只是一遍简单的演示而已。 可傅野脑中忽然掠过许多从未发生过的事。 在夜里,在狭窄的宿舍床上,他抱着周齐,红着耳朵听周齐说喜欢他。 然后像现在一样,抱着周齐睡觉。 语文课的下课铃响了,周齐睡意朦胧地从课桌上睁开眼,醒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找他,趴在桌子上眼巴巴瞧着他,偷偷摸摸地在桌面下捏他的手。 不存在的事,却清晰得像是真切存在的过去。 像是头脑中突兀的多出另一个人的零碎的记忆,又像是一个精神病病患毫无根据的妄想。 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这些东西是什么? 幻觉? 如果不是幻觉,那是什么? 傅野一动不动地站着,像在想什么似的,没再说话。 周齐一愣:“怎么了?” 傅野去脱了高中校服。 “没事。下周我有别的工作安排,有几天不会去剧组,如果你有问题,多和导演、编剧交流。” “……哦,好。” 周齐感觉有点儿不对,可又说不出哪儿不对。 十二月底。 今年的初雪下了,树桠、无人涉足的路径上覆了层轻薄的雪,天际茫茫的白,灰白的阴云压着日光,从医院窗中看去,天白地白砖瓦皆白。 两个西装革履的男人。 一个年轻男人,高挺而英俊,交叠着腿在皮质沙发中翻阅杂志。 室内很宽敞,高房顶,围着深褐原木书架,摆置了上万本书册。另一个中年男人在岛台前,仔细地用 刚刚沸腾的开水过滤咖啡。 像富有学者的书房,全然不像病房。 中年人最后端了两杯咖啡,一杯拿铁,一杯黑咖,坐到了年轻男人对面。 “傅先生,”中年人抿了口拿铁,直问不讳,“请问你想起的是什么?” 傅野敛了杂志,平静道:“从未在我身上发生过的,但以我为中心的事情。”他言简意赅地表达了来意,“我需要精神及心理上的相关检查。” “好。”中年人说,“不过在此之前,您可以告诉我,您想起那些事的时机,感受,以及您……到底想起了什么吗?” “您大可相信我的职业素养,医生绝对不会向任何人透露病患的问题。” 连着几天,周齐没见到傅野。 很忙。周齐虽然不知道傅野在忙什么,但知道傅野最近很忙。 忙到几乎和别人失去了联系。 只有晚上十一点会有一条程序自动发的似的“晚安”。 傅野不在,剧组拍摄进度暂时延缓了。周齐的不少戏份给推到下下周了。 到现在了,周齐预计《十七》再精工慢活地磨镜头,顶多拍摄五六个月的时长,因为《十七》不需要那类大制作电影的后期特效投入。 片子剪出来,就结束了。 杀青到上映,还有半年。 现在恰好十二月月底。明天阳历一月一。 差不多明年暑假前,他就该去下个世界了。 周齐还没抉择出来是现在提分手合适,还是等他快走了再提分手合适。现在提分手,太突兀了,但能留个缓冲期,不至于说今儿分了,明儿傅野就找不到他人了。 可等以后分手,周齐又怕傅野一时半会儿接受不了,到他走了都没弄好这件事,又去坑傅野一次。 r基地街对面的kfc已经成了周齐跟江正鸣两个人接头的老地方。 在点餐码前,江正鸣警惕地藏好了手机:“今天真的你请客?” 周齐叼着棒棒糖,扫了点餐码:“还能骗你啊?你吃什么?” “大杯冰可,大份薯条,两个蛋挞……”江正鸣“嘟嘟嘟”完,又问,“你今天找我出来什么事?” 周齐笑了声:“不能是找你出来吃午饭的吗?” “得了吧你,”江正鸣给了个白眼,“你要真找我出来吃午饭的话,你自己连坐地铁的钱都不带。你到底什么事?” 餐出得很快。 推过纸杯子来,周齐用吸管搅着可乐里的冰块,低着眼,笑说:“你不分了十四个女朋友了吗,想来找你咨询一下分手经验。” 江正鸣:“??” 江正鸣:“你再说一遍??” 周齐嚼碎了棒棒糖:“想分手。给点经验指导?” 江正鸣缓慢地露出一种难以置信的表情:“你跟谁分手?f6?” 周齐抬眼:“男朋友啊,不早跟你说过我有男朋友了吗,我跟f6分个屁啊。” “……不是,你男朋友谁?” “没问过他意见,”周齐很善解人意地说,“不好告诉你。万一他不想让人知道。” “这他妈……周齐,你开玩笑的还是认真的?明天一月一,不是四月一,”江正鸣整个人懵了,“你一单身直男哪来的男朋友??是女朋友的那种男朋友?你逗我吗???” 周齐服了:“谁他妈跟你说我直男了?我双,你哪那么多屁话。” “……” 晴天霹雳。 周齐 能喜欢男的? 江正鸣宁愿相信他上个分手的五十八岁网恋诈骗大妈是退休大爷。 “真的?” “我骗你干什么?” “……”江正鸣沉默了,“那……我认识你,你……你男朋友吗?” 周齐笑了:“认识。但你别猜。猜出来了也别说。” 猜出来个屁。江正鸣脑子都是乱的,又确认了一遍:“真没骗我??” 江正鸣在周齐看傻逼的眼神里找到了答案。 周齐终于又开始提正事了:“兄弟,提点儿建议,我最近准备分手了。” 江正鸣:“……你们在一起多久了?” 他刚刚知道周齐有个男朋友,周齐就告诉他要分手了? 这么刺激吗? “不到半年。”周齐说。 他想了想,简单说了下情况:“他人特好,但我不适合他,所以我准备跟他分了。”他瞧江正鸣,“你都分了十四次了,有什么经验没有?我想和平分手。” 江正鸣:“……” 沉默。 沉默。 然后沉默。 最后江正鸣终于“操”了一声,真心实意地说:“周齐,你听听你说的是人话吗?” “嗯?” 江正鸣:“你知道我那八个绿了我的前女友在分手前都不约而同地跟我说了句什么话吗?” “什么话?” 江正鸣出奇的愤怒,怒目而视,好像周齐是他前女友:“你人特别好,但我不适合你。” 周齐:“……” 作者有话要说:f6,峡谷野怪。 嘿嘿嘿嘿 第91章 歌手(36) “……” 半天,周齐憋出一句:“我没出轨。” 江正鸣怀疑的眼神在周齐脸上打转。谈了十四个女朋友,现在江正鸣最恨的就是出轨,网络诈骗次之。 “你没出轨,你分什么?”江正鸣一脸看渣男的表情,好像他就是那个被周齐分手的失足男青年,“谈了半年,最后发现自己还是喜欢女的?” 周齐:“……” 周齐:“……你把我当什么了?我喜欢女的我跟男的在一块干什么?”说着,周齐觉得他说得有歧义,他怎么不喜欢女的了?以前喜欢过啊。“不是……我的意思是,我喜欢他。” 江正鸣“咕噜咕噜”吸了半天可乐,苦大仇深起来:“你喜欢你男朋友?” “是啊。” “那你分什么?”问题又回到原点了。 “……”周齐硬着头皮,又把刚刚被江正鸣批判为渣男语录的话重复了一遍,“我是喜欢他,但我跟他不合适。”他想了想,举了个例子,“就比如他想结婚,但我不可能跟他结婚。” 江正鸣沉默了。 两三分钟,江正鸣喝完了大半杯冰可乐,才说:“周齐,我现在才发现你比我想象的还渣。你还是人吗?” 周齐:“……” 江正鸣又说:“你知道,你他妈要谈的是个女朋友,你这么做代表着什么吗?玩可以,说结婚就分手?始乱终弃,他妈有你这么不负责任的吗?” “……” 周齐没话说,戴着帽兜向后仰了仰。他什么话也说不出口。 不是说结婚就分手。 他是结不了婚啊。 他拿什么跟傅野结婚,他就在这儿再呆半年时间。 可这些事他没法跟江正鸣说,也不可能跟傅野说。 周齐脸向上仰了好一会儿,才坐正了,轻描淡写道:“随你说,反正我不可能跟他结婚。他跟我在一块儿才半年,早点儿分,及时止损,不挺好的吗。” “……及时止损。” 江正鸣咬牙切齿地把周齐的这四个字重复了一遍,又不说话了。 周齐把可乐喝掉了,笑了声:“算了,不提这事了。真没你想的那么严重,分个手而已。r最近有什么活动吗,我听说你队里辅助跟adc又准备去报蜜月旅行团了,真的假的?” 江正鸣没回答,沉默了几秒后却忽然说了句不相干的话:“我谈的时间最长的一个女朋友谈了十三个月。在一起的时候我刚进一队,她比我大六七岁。” 周齐等下句。 “她没出轨。”江正鸣桌子上的手绞在一起,“就是和我分手了,去找了个别的男人结婚了。我刚二十,我让她等我两年,两年后我就和她结婚……但分手那天,她跟我说,我很好,但她从来没想过和我结婚。” “结婚和谈恋爱是不一样的,女朋友和未婚妻也是不一样的……周齐,所以你怎么能说出来,就是分个手而已??他想和你在一起一辈子,你呢,你在想什么?找个什么样的下任?” “……” 周齐没说话。 江正鸣冷笑了一声:“既然你是来问我分手建议的,那我建议你开门见山地跟你男朋友坦白,说清楚你在他想着结婚的时候,脑子都在想什么,让他看清楚你是个什么逼样,早点儿对你死心,死心了肯定就分了。” “……” 周齐继续沉默着,好久,才慢慢说:“其实我也是这么想的。” 江正鸣:“???” 他一顿冷嘲热讽,周齐居然还认为英雄所见略同? 江正鸣怒了:“周齐,你他妈还要不要脸了?” 周齐笑了下:“要脸有用吗,又分不了手。” 江正鸣:“……” 他要和周齐绝交了。 他不跟渣男来往。 现在分手,还是以后分手,周齐折中了一个。 《十七》临杀青前分手。好歹分手后留个说再见的时间,有始有终。 周齐特别烦一地鸡毛的事儿,他也没什么要遮遮掩掩,不肯承认的。该说的,他都会和傅野说。 “傅先生,这是你的检查结果。” 中年人拿了厚厚一沓印刷白纸,印着复杂的线图、表格,放在傅野身前的桌面上。他坐到傅野对面,说:“检查的结果是您的生理,心理都是健康的,除了一定程度的强迫症,您不存在任何健康性问题。而经过这段时间对您的观察,您也不存在人格分裂或者精神分裂的病状。” 中年人叫程东平,私人精神科医师。是傅野的医生。 傅野神色淡淡,没有去看那沓检查结果,只问:“那你认为,我‘记起’的那些事是什么?” 程东平眉头皱紧,思索了片刻,问:“您确定您从未有过失忆的经历吗?” “我从未发生过意外事故,从小到大,我的记忆是完整的。”傅野微一笑,“我想我的家人可以为我作证。” 程东平一时沉默了。 傅野的确不可能发生过能引起他失忆的严重事故。 这样的严重事故绝无只有傅野一个人知晓,而他的家人朋友都一无所知的道理。 那傅野描述的“记忆”是什么? 白日梦? 白日梦还挑人,只梦一个人吗? 程东平想了好久,才问:“傅先生,请问您有没有过被催眠,或者被暗示的经历?” “你是认为,我想起来的事,是别人对我的暗示吗?” “……是的。”程东平诚实地承认了,“没有人白日做梦还能挑选梦里的内容,如果您所有的‘记忆’都只和您的爱人有关的话……恕我直言,我认为极有可能这是您爱人对您刻意的心理暗示,甚至于说……催眠。” 傅野基本不留隐瞒地向他复述了他想起来的,但从未发生过的事情。 都是和另一个人有关的。 傅野没说他的名字,只说了他是他的伴侣。 作为医生,程东平不可能向外透露任何傅野对他说过的话。 但不代表他不讶异傅野居然隐婚了的这件事。如果这件事传出去,恐怕微博这类的社交媒体就要遭难了。 “所以,”傅野嗓音发沉,“你的意思是……我的另一半故意引导我,让我产生我和他是久相识的,是亲密无间的错觉吗” 程东平脑门儿上莫名冒出了一层稀汗:“可以这么说。” “可他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傅野冷淡道。 程东平:“您不要用您过去的固有印象来判断别人的……” 傅野冷淡地打断了:“他也没有必要做这样的事。” 程东平:“……” 情人眼里万般好。他又说多话了。 傅野都说到这儿了,程东平毫不怀疑地认为傅野还有半句话没说,比如“他什么也不用干我就会喜欢他了”。可能是傅野的教养和矜持让他没能把剩下的半句话说出口。 程东平收拾了一下复杂的情绪,重拾思路,并换了一个委婉的表达方式: “我相信……您和您伴侣之间的……坚贞感情,但是从现在的状况来看,我还是建议您接纳心理暗示方面的治疗,您可能遗忘了很多细节,我需要帮您把您遗忘的细节都重新记起来。” “所以……”程东平犹豫了一下,还是单刀直入,“您接受催眠吗?” 程东平说:“我会引导您记起来更多。但记起来的到底是您伴侣对您刻意的心理引导,还是更具体的您向我复述过的您和您爱人学生时代的相处细节,我也不能保证。您接受吗?” 沉默。 一分钟,两分钟,五分钟。 最后:“好。” 一个星期了。周齐有一个星期没见到傅野了。 就每天十一点钟一句可怜巴巴的“晚安”。 周齐目前的工作主要都担在天行传媒上,在fn的工作不太多。 今天有个fn的团体采访,叫“每周放送”。问答形式,一共四十分钟,直接微博同时直播,不剪辑原版播出。 “每周放送”因为同时直播的缘故已经出了不少意外爆料,所以节目特别多吃瓜路人粉,关注度属于网综前排。 是团体活动,但分了四个房间,每个成员单独采访。 周齐房间的采访人是个年轻的女孩子,礼貌地和周齐先简单对了对采访流程,才开始正式录像:“这周我们请到了fn的成员——欢迎fn的周齐来到我们的‘每周放送’……第一个环节,快问快答。周老师,我问你十个问题,你要不假思索地回答我,可以吗?” 周齐笑笑:“行啊。” “第一个问题——最喜欢的食物?” “可乐。” “吃辣还是吃甜?” “甜。” 顿了一下,“第三个问题——你有多少任前任?” “没前任。” “有现任吗?” 周齐没停顿,就是笑了声:“没。没前任没现任,不婚,丁克,单身。” 女主持人笑了笑,把台本给周齐看:“那我下个问题,你的理想型女友还用问吗?” 周齐瞧她,嘴边带笑:“怎么不能问了?问呗。” “哦?那你的理想型女友是什么样子的?” 周齐往镜头那边看,懒洋洋地掰着指头数:“我喜欢姐姐,喜欢比我年纪大的,喜欢腿细腿长的,喜欢能和我双排的,还喜欢宽容大度不小心眼的。” “你喜欢姐姐啊?”女主持人有点儿惊讶。 周齐一笑,犬牙白而尖:“打小儿喜欢。” 书室。 程东平坐在书桌前,桌上是一厚沓傅野的检查结果,还有交流催眠的录像、笔记。 有什么结论吗? 什么结论也没得出来。 程东平从来没做过这样的一次催眠。他也不清楚傅野到底处在一个什么样的境况,也判定不出他催眠到底成功了没有,这更像是一次单方面的对傅野的折磨。 可不是他在折磨傅野,是傅野在折磨自己。 程东平百分百确认,傅野一定想起了什么,但程东平从来没想到会有人在潜意识里对别人的抵触性能到这么强的一个地步。 自始至终,程东平甚至都不清楚傅野是否清醒,只看见傅野好像同往常无异的坐着,只是垂着眼,只是一动不动,而冷汗涔涔。好像痛苦到了极点。 可他什么也不肯说。程东平什么也问不出。 傅野想起了什么? 程东平不知道。 傅野留 给程东平唯一的一句话,是中止他们当前的医疗关系。 没有原因。 所有程东平不知道的问题的答案,都在傅野这里。 江正鸣坐在沙发里,难得地感觉束手束脚的,明明是他的训练室,倒像他进了别人的地方。 原因无他,是傅野这人要是不装,就不是个有亲和力的人。好几个月不见面,又见到傅野,江正鸣浑身不太自在。 还是和周齐那渣男在一起自在。 之前傅野常常来江正鸣这边沉默着打游戏,时间固定,几把也固定,没有热情也没留恋。像来做任务似的。 可自从周齐来了r基地后,傅野就没再来过了。也很久没再上号。 按照江正鸣的理解是,傅野把号给周齐代打了。 可都给周齐了,为什么今天又突然来了? 江正鸣犹犹豫豫地递过去一听可乐,说话怎么说怎么别扭:“什么风今天把你吹过来了?” 傅野自然地开了易拉罐,却没喝,放在那里了。他语气平常:“周齐最近来过吗?” “基地的话,快两个星期没来过了。”江正鸣说,“但找我吃饭的话,前两天刚约我去了趟kfc。” 傅野垂着眼:“那他和你说什么了?” 某一刻,江正鸣突然鬼使神差地在傅野和周齐身上看出来一点儿一样的地方。 他想不明白周齐脑子里在想什么,也看不出来傅野在想什么。也摸不出来他们的情绪。周齐总是笑嘻嘻的,好像笑习惯了似的,说要和一个要和他结婚的男朋友分手时,脸上依旧带着那种习惯性的笑,哪怕可恨极了,他仍然笑。 傅野不笑。他只是冷漠。 员工文化吗?江正鸣心想。 那这公司真是一点儿人性都没有。 “嘁,”江正鸣撇嘴,“别和我提他了。我跟那渣男绝交了。” “渣男?” 江正鸣也给自己开了听可乐,灌进去一半,冷笑了声:“你知道周齐有个……恋人吗?” 停了两秒,江正鸣还是没把“男朋友”说出口。 傅野没有回答,撩起眼睑,很淡地望着江正鸣。 不知道为什么,江正鸣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他不想和傅野对视。明明还是情绪不多,没看见高兴也没看见不高兴,明明还和以前一样,话少得一棍子打不出个屁来,可好像……就是有说不清楚的哪变了。 “我知道。”傅野说,“然后呢?” 傅野早知道了? 江正鸣一惊,脱口而出,甚至没顾及到把“男朋友”换个说法:“那你也知道周齐正准备怎么和他男朋友分手了?” 第92章 歌手(37) 刚录完“每周放送”一个电话打了进来。 跟fn队友和助理打了声招呼,周齐出去找了个没人的地方才接通电话。 “周齐。”那人叫他。 是傅野。 周齐快有半个月没见到傅野了。半个月里联系很少,基本就晚上上才有几句微信交流。又听见傅野的嗓音,周齐心里发痒,笑了:“傅老师,忙完了啊?” “嗯。”傅野淡淡地应,一如往常,“你现在在哪?” “录节目,刚录完。你在哪啊,什么时候能回来?”周齐问。 “要到晚上。我晚上到剧组。” 傅野的语气一直平平淡淡的,没有多少起伏。他在书房坐着。他明明已经在家了。桌上是电脑显示屏,显示屏停在微博界面。 是同时播出的“每周放送”。 周齐坐在沙发上,眼眉带笑,望着女主持人说:“没现任。单身……我喜欢姐姐啊,比我年纪大的,还要宽容大度的那种。” 电话端的周齐愣了愣:“今晚《十七》还要赶夜班吗?” 导演没跟他说过啊。 《十七》在晚上的戏份很少,要傅野拍的……周齐记不清几场,反正寥寥无几。他没想到,傅野出去半个月的时间,回来还要加班拍电影。 周齐笑道:“傅老师,不累吗你,你要不歇歇,别去了?” 那边安静了一两分钟。 可像是过了很久,傅野才好像很轻的笑了声,说:“你想我直接回家吗?” “嗯,”周齐顿了顿,说,“特别想见你。就见你一个人的那种。” “见我……”傅野的嗓音似乎低沉下来,“然后呢?” 周齐理所当然的把傅野的问句当成了明知故问的勾引,就低了低声音,说:“见你…然后被你干啊。” 长久的不说话。 然后,低低地说:“……好。” “每周放送”一播出,立刻登了两个热搜。 一个是“周齐女友标准”一个是“宁弈昊女友标准”。 宁弈昊采访的“女友标准”还很正经,说了一串合眼缘,人品好,孝敬父母这类冠冕堂皇的话,最后又打了个官腔,说自己现在还年轻,事业为重,没有谈恋爱的想法。访谈、粉丝两边都不冒犯。 但到周齐这儿就变了味儿了。 单身,不婚,丁克。 还想找个姐姐。 热搜话题转发多出来花里胡哨一大片周齐的表情包。 “毫无追求,就想找个姐姐jg” “小姐姐,网恋吗?艾欧尼亚一区王者带上分。” “我以为你是爹,你脑子里却想的全都是小姐姐。” “姐姐选我我超甜,又当弟弟又当爹。” 电脑屏幕一直停在今天刚刚播出的“每周放送”上。 一遍播完,又自动循环播放了一遍。 傅野坐在桌前,食指屈起,指节撑着脸颊,视线向窗外看。 房间很安静,已经入冬了,似乎窗外也同样一片安静。一遍遍循环播放的“每周放送”的嬉笑声。 一遍遍地循环着周齐的采访: “没前任没现任,单身,不婚,丁克……喜欢姐姐,打小儿就喜欢了。” 周齐很少跟傅野出来吃饭。 一个是傅野不喜欢在外面用餐,另一个是周齐喜欢去人多的地方,比如火锅店。但火锅店、kfc、记这样的 店,他跟江正鸣去去还可以,跟傅野一块儿去就不太合适了。 微博上总不能也刷出来一个“可随机刷新傅野地图”的话题。 他的影响力和知名度还是没法和傅野比。 听说他名字的群体十有八九都是年轻人,可傅野就没有年龄限制了,拍的电影都是全年龄向,观众群体也是全年龄向。 但半个月没见,傅野约了家餐厅。 周齐六点半到的。 这家餐厅太偏僻了,明明还在市区,却让人有种去了郊外的错觉。不是闹市区,在旧大学城,不少建筑还是上个世纪留下来的老校区。单单找餐厅的门匾,周齐就找了半个多小时。 进门,客人寥寥,都是有些年纪的老人了。 可虽然是老人,也衣冠体面,言谈轻声细语,来往听不见吆五喝六的吵闹声音。反而书卷气很重,旧木装潢,似乎年头已久了。 周齐上楼,去了包间。 进门,他一愣。 包间里不是只傅野一个人,还有一位老先生,鬓角都白了,大抵已经过了六十,却头发都修理得很齐整,端正坐着,精神头很好的样子。 周齐进了包间,不太确定地问:“这位是……” 傅野望向周齐,平静道:“杜老师是a院副院长,也是我大学期间的老师。” 周齐有点儿愣神。 他没明白傅野和老师吃饭把他叫上干什么,就只能很呆b地向杜老师老老实实的一鞠躬,郑重其事道:“老师好。” “不用这么客气,我又没教过你知识。”杜老笑开了,拍了拍傅野肩膀,“严格来说我也不是傅野的老师,傅野在哲学系,他也没选我的课,就是被我拉过来旁听了几节……傅野,这倒是你第一次找朋友来跟我吃饭,你这孩子有个朋友不容易,好好相处啊,别老端着,你得主动点……” “老师,”傅野轻声说,“他不是我朋友,是我男朋友,也是……我爱的人。” 杜老一下子哑口了,震惊地看着傅野:“他……他是,你……” 周齐也愣了会儿,瞧着傅野,又瞧了好一会儿,才很郑重地扭过头,复读机一样:“老师,我是他男朋友。” “……” 好久,不说话。 杜老脸上的震惊慢慢变成了“年轻人开心就好”最后叹了口气,嘟嘟囔囔:“怪不得……你小子大学好几年一个女朋友都没谈,合着在这儿等着呢。” 虽然周齐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但不妨碍他话多。 周齐兴致勃勃地凑过去了:“老师,傅野大学单身啊?” “是啊。傅野刚进大学的那时候就开始拍电影了,在学校时间有限别说女朋友了,连他的普通朋友我都没见过。”杜老叹了口气,有点儿感慨,“刚进大学的孩子都喜欢雄心壮志,谈天说地,可他就一个人学习工作。我还没见过傅野这么独的学生。” 杜老说着,看了傅野一眼。傅野只是垂眼喝茶,不言不语。 于是杜老就继续说了:“看着挺懂礼貌的,实际上谁也不亲近。”他又瞧了周齐一眼,很稀奇地问,“对了,你跟傅野怎么认识的?” 傅野抬眼,淡淡地望了眼周齐。 这怎么说? 周齐笑了,瞧着傅野说:“我对傅野一见钟情,死缠烂打,然后他就答应我了。” 杜老听了,笑了笑,却是没说话。 死缠烂打? 那也得傅野给人死缠烂打的机会啊。 要死缠烂打就能跟傅野在一块儿 ,那全国上下傅野得多少男女朋友了。 服务生开了门,端菜上桌。 包间装潢得很雅致,看上去是实打实的有些年头了,不是故意复刻的老旧样子,屋内两派高书柜,厚厚的文史卷集堆叠了不知道多少层,还有泛黄的外国文学诗集。都是绝版的老出版社的版本。 半晌,杜老咳了声,又说:“朋友也好,男……男朋友也好,傅野在我课上呆了四年,到现在,你是第一个傅野带来跟我见面的同龄人。” 周齐笑了声:“不胜荣幸。” “别客气了,也别说些空的场面话。”杜老摆了摆手,“我跟你说点正经事,你听着。” “之前我说了,傅野不在我系里,我也算不上傅野正儿八经的老师,但我是硬生生把他拉在文学院留过四年时间,我好些编纂校注,翻译整理的事都是他帮我做的。”杜老脸色慢慢严肃起来,看着周齐,“我不管傅野拿不拿我当老师,我是把他当我最出色的学生了……甚至当孩子来看了,他带你来,说明他很喜欢你。你也接受他了,那你就得做好跟他面对……” 傅野鲜少会打断别人说话,可他又打断了,平静道:“老师,您想太多了。我带周齐来见您,只是……很遗憾我是一个人念的大学。” 杜老愣了愣。 “您是我最敬重的老师,”傅野微地一笑,说,“所以我想让您认识周齐,也想让周齐认识您。” 这样的话,就好像周齐遵守诺言,陪他成年,陪他大学,陪他毕业。 再到如今。 从未离开过,也从没不要过他。 杜老皱了皱眉,端详了周齐片刻,最后摇摇头,不说话了。 周齐一直感觉不对。 说不清楚是哪里不对,但好像就是有地方变了。 傅野情绪一直很稳定。 可好像……太稳定了。没有一丝情绪起伏,还是彬彬有礼的样子,可平静得太过了,连波澜都找不到。 就算情绪稳定,没有大喜大悲,也不会这个样子,这样的没有真实感。 像是只是装出来的平静。 藏着很深的,压抑着人的什么。 周齐觉得不对,就多瞧了一眼傅野,可好像只是错觉而已,傅野依旧面色如常,还给他夹了一筷子青菜:“你青菜吃得太少了。” 周齐低头一看,一筷子茄子。 “……我不吃茄子。” 傅野笑了下:“不吃茄子,茼蒿,香菜,番茄,甘蓝,冬瓜,油菜,芹菜,韭菜。周齐,有什么菜是你愿意吃的吗?” 周齐:“……” 周齐问:“我不吃这么多种菜吗?” 傅野不冷不热道:“你自己以前提过的。” 周齐:“……” 杜老在主座默默吃饭,心想跟小年轻夫妻……夫妇,夫……小年轻兄弟俩吃饭真是麻烦,他又没老伴,也没人给他夹菜,也没人关心他吃不吃茄子,吃不吃青菜。 一个人吃得无聊,杜老就放了筷子,去翻了翻书柜。 这间餐厅只开了一二十年而已,可却是他们a院院长开的,不为盈利,就是 给老朋友吃饭,谈书的地方,里面的所有书集都是老院长的个人藏书。 正好翻到了本诗集,八十年代印刷的,纸页都黄了。 杜老随意翻了几页,正好翻到了某一页,手停下来了。 他从口袋里戴上老花镜,有点儿颤颤巍巍地念起来了: “我用什么才能留住你? “我给你瘦落的街道,绝望的落日,荒郊的月亮。 “我给你一个久久地望着孤月的人的悲哀。 …… “我给你一个从未有过信仰的人的忠诚。” 周齐一愣,抬头:“您念的是?” 杜老望了一眼傅野,说:“傅野说他不喜欢的诗。” 第93章 歌手(38) 杜老合了诗集,又回餐桌这边来了,嘟嘟囔囔地说着当年的事“多少年前了,是傅野院里我们这几个老头儿组织了个诗社,各自挑我们的得意门生去论诗,我把他拉过去了,谈诗会就是从博尔赫斯的这首诗开的场结果其他的学生都讨论得其乐融融,就他一个人一个字都不说。我问傅野怎么回事,他竟然就说了句看不懂,不喜欢。” 杜老把诗集拍在餐桌上,还有点儿对当年事的埋怨“让我被那几个老友嘲笑了好长时间,好不丢脸。” “你倒今天来说说,你哪里看不懂,哪里不喜欢” 傅野轻笑着,接过了诗集“没,老师,我很喜欢。”修长的手指在纸页边缘慢慢捏紧了,“只是那时候不理解它是什么意思。” 不理解为什么会,这么难过。 好像即使他拿出他所拥有的所有,过去,现在,忠诚,寂寞,也都留不住一个人。 杜老瞥他“那你现在理解咯” 傅野笑了笑,却没说话。 周齐总感觉怪怪的。 哪里怪 头皮发麻。 让人预感不好。 好像傅野跟杜老的交流每一句话都话外有话,但周齐又找不出话外的意思更像是杜老老老实实,没别的意思,单单傅野一个人话外有话。 周齐想了想,最后给傅野夹了一筷子红辣椒“小明,多吃菜,少说话。” 傅野看了他一眼。 周齐又夹了一筷子“食不言寝不语,以前我吃饭说话你都让我闭嘴的。” “” “我不吃辣椒。”傅野说。 周齐从善如流地把傅野对他说的话还回去了“你辣椒吃得太少了,对身体不好。青辣椒、红辣椒、黄辣椒、小米椒、绿菜椒你都不吃,小明,还有你吃的辣椒吗” 傅野“” 周齐直接夹着一筷子红辣椒配菜递到了傅野嘴边,诱哄似的“乖,张嘴。” 这是一个很简单的逻辑。 傅野说话他听不明白,把傅野嘴巴堵上就可以了。 傅野“” 周齐“吃了长身体。” 傅野盯着他,眼色发沉,嘴巴抿得很紧,但在周齐眼里就是一副“我不可能张嘴”的样子。 周齐偏头,瞧了眼杜老,杜老一手拿诗集,一手拿筷子,闷头吃饭,还歪着身子,都快背对着他俩了。 周齐笑嘻嘻地,迅速地在傅野嘴唇上亲了下,声音压了压“弟弟听话。” “” 好久。 特别久。 “别咬筷子,”筷子尖含在傅野唇齿间,周齐轻轻抽了抽,笑了,“弟弟,松口啊。” 傅野似乎很轻地笑了下,把辣椒都咽了下去。 从咬肌上判断,周齐怀疑这弟弟连嚼都没嚼就咽下去了。 出人意料地,傅野望着周齐,问“还喂我吗” 周齐“” 周齐“你确定” 傅野不吃辣,也基本从不吃辣。但傅野一向个人表情管控得很好,鲜少会露出不得体的狼狈,所以从表情上周齐看不出来什么,他只看得清楚,傅野嘴巴红了,连耳朵也开始泛红。 可傅野喝了口茶,淡淡道“无论什么事,我总归都会答应你的。” 他侧了侧身,侧在周齐耳边,说“我不说了。听你的。” 傅野拿了筷子,慢条斯理地把桌上菜盘里的辣椒夹过来。他吃得很慢,但只吃辣椒。偶尔喝几口茶, 没再继续说话。 杜老一开始还有避开小年轻你侬我侬的想法,后来倒是真的沉浸在诗集里了,吃了好半天,连头都没抬,更别说注意谁说没说话了。 周齐有点儿愣,按住了傅野的手,第一次在傅野面前无所适从起来“不是我开玩笑的,你又吃不了辣椒别吃了,你不难受啊” “你想我不吃了” 那种说不通的感觉更重了。让人心慌。 周齐皱眉“别吃了,你又没吃过,吃多了胃难受。” 傅野微一笑,停筷。“好。” 一顿饭吃得很和谐。杜老翻了几篇诗,就把诗集放回去了。哪怕在师长面前,周齐也没见过这么健谈的傅野,像是过去六年已经改变了他很多。 整晚傅野一直在引导话题,但说的只是些近况,和大学里值得一谈的有趣经历。 饭后,杜老颇为讶异,也感慨道“才毕业两三年,你这孩子变了真多也不是两三年,上次你来找我是半年前吧半年前你也还是独,不喜欢说话,没想到今天一见变化这么大。你要是上大学的时候有现在一半的懂事故,就不至于天天独来独往了。” 傅野云淡风轻道“做过的事多了,人自然会变的。” 到家。 傅野停了车,周齐含着棒棒糖,车里太安静了,他就想没话找话说,去瞧傅野“小明,你大学为什么去了哲学系啊” 停车场灯光暗淡。傅野偏着脸,半张脸落在阴影中。 “你认为我会去哪儿” “计算机吧。”周齐说着,笑嘻嘻地凑过去,一嘴甜牛奶味儿地去亲傅野,“我记得你计算机学得特叼。我一直以为你的理想在计算机系,当初我还想过,毕了业以后你去修电脑,我去打代练,咱俩凑合着” 傅野抬手,指节屈起,顶在周齐下巴上。 把剩下的话吻走了。 手腕被扣住。棒棒糖一会儿就不知道去哪儿了。 傅野在说话,却不让周齐张嘴,拇指指腹缓慢地摩挲过他下唇,指尖沾湿到湿漉漉的,柔软而湿润,还带着亲吻后发红的血色。 他亲吻着周齐颈窝,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了“你想过以后” 想过毕业以后的事 想过大学,想过工作 想过结婚,想过未来,以后,一辈子的事 都没想过。 所以走了。 现在依旧不想。他从不留恋他。 他也留不住他。 周齐听得不清楚,就听清了个“想过”、“以后”含含混混地“嗯”了一声,脑子有点儿空,压抑地喘着问“以后怎么了” 傅野似乎是笑了声,车里太暗,周齐看不清傅野的脸。 “没怎么。” 副驾驶座椅调节向后了。傅野屈膝抵了过来,撑在狭窄的车厢中。“要吗”他亲吻着周齐的耳朵,喉咙发震,说不清的意味,“哥哥” 零点过半。 停车场电梯到了负一楼。 电梯口有两个高个子的年轻男人。一个西装革履,一个披着另一个的西服外套,手被紧紧扣着,却好像连膝盖都在发抖,压着头,撑着墙才站住。 “叮” 电梯门开了。 正对上一面干干净净的等身高的电梯镜。 傅野牵着周齐进去了。 周齐站不住,想蹲下,可傅野一只手扣着他手指,另一只手卡在他腰间,根本不让他蹲下,就让他这么僵硬地站着,在他耳边轻声说“看一眼镜子。 ” 周齐抬眼,看了一眼。 眼睛都红了。按在镜子上的手一直在抖。 像快废掉了似的。 傅野在他身后,离他很近,下巴抵在周齐肩膀上,垂着眼不知道在看哪。 一声细微的水声。 滴答,滴答,滑落,浸湿在电梯地毯上。 周齐猛地一僵,难以置信地扭头“傅明贽,你他妈在” 傅野亲了亲他脸颊,低笑着“电梯有监控,别乱动。” 周齐倒吸了一口气。 “叮” 电梯到了。 周齐根本没办法往外走,扭着脸盯着傅野。傅野终于松开他了,有几秒钟周齐险些跪在地上,傅野另一只手扶了扶他,食指划过周齐嘴角,留下一道湿痕。 他像个绅士一样地提议“我抱你出去吧。” 周齐还是没动。 电梯门慢慢关上了,电梯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他盯着傅野,盯了很长时间,才说“你今天晚上不对劲。” 吃饭的时候就不对劲。现在更不对劲了。 傅野文质彬彬地问“是我不合你心意吗”他立在那里,电梯的单光向下打出很重的阴翳,“如果你不喜欢,你可以告诉我你喜欢我怎么做。” “” 傅野这种话说得周齐一句话都回答不上来。 怎么会是傅野不合他心意怎么会是他在挑剔傅野怎么做 问题根本不是这个。 那是什么 说不清楚,也想不清楚。好像有条线,已经冒头了,但他还没完全捋清楚。 周齐贫乏地想了大半天,终于说出来了一句“弟弟,答应我,可以别当个傻逼吗” “”傅野沉默了一会儿。 周齐隐隐觉得他回答得有点儿驴头不对马嘴。像在侮辱傅野这个人的人格。 还逼傅野答应他,说“我以后聪明一点”。 周齐一下子从道德高地掉到了道德低洼,和傅野相对沉默了一会儿,主动圈起手臂,勾住了傅野的脖子,很自觉地说“没骂你,真没,不是这个意思小明,你抱我回家吗” 傅野在那里看了他许久,突然笑了一声,可他也没多说什么,只捏了捏周齐的手。 “嗯。” 进了门后,周齐脚才落地,慢腾腾地挪到了沙发上,摘了西服外套,脱了身上被打湿了的衣裤,窝在沙发里一时半会儿不想动弹了。 傅野就那么站在他面前,垂着眼望他。 “干嘛”周齐没正经地笑,还是没动。 “你喜欢我吗。”傅野弯腰亲了亲他。 周齐懒洋洋地张开了手臂,拉长了调子“特别喜欢。” “是吗” 周齐笑了声,拉着傅野手腕向自己拉,流氓似的说“我他妈都快被你干坏了,还不喜欢你啊” 傅野自然地坐了过来,拉着周齐让让周齐弯着脊背,窝进他怀里。 嘴唇蹭了蹭周齐后颈,傅野轻声说“你说过我忘了很多事现在可以你告诉我,我都忘了什么事吗” 周齐一愣“你不是说结婚前一天和你说吗” 傅野淡淡道“反悔了。” 周齐“” 周齐闷头在前面坐了好几分钟,才笑了下,扭头去盯傅野“你想好了我要说的事可不是什么好事。” 傅野与他对视,瞳仁极黑“为什么这么说。” 周齐想了想,从 傅野怀里挪了出来,向后仰,盯着天花板,轻描淡写道“答应你的事我没做到。你一个人,我就把你一个人丢在那儿了。” 顿了顿,周齐嘴角习惯性往上勾,说“我现在就特别后悔一件事,当初没正儿八经和你分个手实在没经验,就那么走了,要是我跟你正正经经分手了,我想这么一来我就不惦记你了,总觉得你一小孩儿,举目无亲,也没人陪,太” 周齐一直向上看,看着天花板。 所以他也看不见傅野,看不见傅野脸上什么表情都没了,垂着眼,手慢慢收紧,攥得发白。他手指在抖。 像再一推,情绪的边界就碎掉了。 傅野嗓音很沉,语气平静“周齐,你在说什么” 周齐侧过脸,望了他一眼。 “哦忘了你都不记得了,你听不懂。”他想了想,索性躺下去了,闭着眼假寐,说,“那我说个你听得懂的吧。” 似乎喉咙都堵死了。 几乎发不出声音。 傅野伸出手,明明手在抖,却仿若无事地捏了捏周齐的掌心“嗯你说。” 周齐闭着眼,一点点儿缠住了傅野的手,十指相扣。 “傅明贽,分手行吗” 周齐闭着眼,没等来回答,只等了长时间的沉默。傅野扣紧了他的手,却没说话。 挺多话的。 没想这么早说分手,只是傅野都问起以前的事了,不说就说不过去了。早晚要说,其实现在说了也没区别。 江正鸣说得特别对。 他就是个混蛋,渣男,狗东西。 得跟傅野说清楚,让傅野看清楚他是个什么逼样,自然而然就分手了。 周齐用拇指勾了勾傅野的手心,说“我真特喜欢你,我从小到大从来没像喜欢你一样喜欢一个人。你是我初恋。”他翻坐起来,抬着跟傅野扣住的手,眼眉都挟笑,一副彻头彻尾的混蛋样子,“但初恋嘛,不就是用来分手的吗” 周齐亲了亲傅野的手背,抬着眼睑“我没法和你结婚,傅明贽,你换个别人吧。” 要不是周齐习惯跟人眼前吊儿郎当,特别欠打的笑了,现在他就已经笑不出来了。 “就这样吧,我说完了。”他说。 混蛋。他想。 可混蛋也他妈是人啊。 好不容易追回来的,谁他妈想和傅野分手。 他喜欢傅野喜欢得恨不得把命给他。怎么舍得。 但舍不得有个屁用啊。 在这里呆着,当一辈子小明星,给傅野养着,当个小白脸提前四十年颐养天年吗 他走了就是狗东西。 他不回去就是孙子。 还有队友,教练等着呢。 系统不会坑他,让他在外面做任务做了多少年,现实世界过了多少年可在外面过的日子久了,人就变了。 傅野说得对,做的事多了,人自然就变了。 几年消磨不了一个人,可几十年,一个人的一辈子,从年轻直到衰老,能把一个人的理想,傲慢,锐气消磨得干干净净。 他变了。回去还有用吗 用现实的下半生凭吊一个和自己共度过一生的爱人吗 但凡他还活着,就不可能选这条路。 周齐很认可江正鸣那天在kfc和他说的话。让傅野答应跟他分手,就得让傅野看清楚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狼心狗肺,浪费时间。 周齐想他表演应该及格了。跟江正鸣提起来的时候 装不在乎装得特别像,现在正儿八经提分手也特别混蛋。 他当初跟江正鸣说这事的时候,就是觉得江正鸣肯定会添油加醋地说给傅野,说给傅野他多么像条养不熟的狗。 傅野今天这么不对劲,周齐估计是江正鸣已经说了,比他想象得还早。 正好今天晚上,顺水推舟,和平分手。 这很合情合理。 周齐凑过去了点,笑着亲了亲傅野下巴“小明,不说话,当你默认了。” 第94章 歌手(39) 凌晨一点多了。 冷风卷着零零星星的雪花向下抵。圆月高挂。 室中一片安静。 傅野始终垂着眼,周齐从他脸上找不出可能会有的惊讶、愤怒,或者疑惑、憎恨。他连眉头都没皱过一下,视线空落落地落在两个人十指相扣的手背上。 周齐笑了下,手往外抽“一点多了,傅老师,睡吧” 傅野抬了抬空下来的手,指关节很轻地蹭过周齐眼眉,周齐眯了眯眼,不动地看着他。 “还继续做吗” 最后傅野只说出来这么一句话。 像先前周齐说的话他都没听见,又或者是像周齐说的那样。 不说话,就当默认了。 周齐望了他一会儿,过了好久,才说“你想” “嗯。” “好啊。”周齐笑了,弓起腰背去亲傅野的耳朵,“弟弟,说不准最后一次了我争取表现好一点儿,好让你对我这个前男友有个好印象。” “唔” 傅野亲住了他。 周齐嗓音有点儿模糊了。“去浴室。” “嗯。” 傅野家里最多的家具是表。手表,电子表,挂表,怀表市场上的新旧表种,周齐基本都在傅野家里瞧见过。 浴室有表,卧室有表,玄关、中岛台、餐桌上都有表。 周齐捏着傅野解下来的腕表,仰了仰头。“七点了”嗓子眼像黏住了一样,周齐顿了顿,缓了好一会儿,才又说了一遍,“七点了,傅明贽。” 床单被子已经全换了一遍。 傅野立在床边,已经洗漱完了,从下向上一粒粒地系纽扣。 “你要休息吗” “不用了,”周齐侧身去抽了几张纸巾,擦了擦嘴边、下巴,“我去洗个澡,待会儿上班去。” 周齐一动不动地坐了好一会儿,才慢腾腾地弯了弯膝盖,向床下走。从脚腕到小腿到腰眼都用不上力,差点儿给傅野跪下去。 可傅野没扶,只垂着手,看着周齐怎么要了命似的给自己套裤子,穿了裤子再往浴室门口走。 到门口,周齐停了停脚,扭头道“我去公司和经纪人说一声,以后跟fn他们三个住一起,等我晚上回来收拾东西。” “你要搬走吗” “是啊,”周齐笑了,“为你好,要不你天天看着我得多烦啊。” “可以。”傅野面色很淡,斯文地把腕表重新戴上了,看了一眼时间,“你自己选一个时间,到这里等我。” 周齐没听懂。 周齐“什么” 傅野礼节性地向他弯了弯嘴角,说“一周几次,几点,提前告诉我,到这里等我。我会保留门锁对你的人像识别。” 周齐“” 周齐“干嘛啊” 傅野细致地合上了表扣,抬起眼睑,微笑道“周齐,或许你忘了,我和你之间除了存在情人关系,还存在包养关系。” 周齐“” “分手我接受,但是否终止包养关系的主动权在我手上。”傅野轻笑了声,“你现在不是我男友,但你依旧是我床伴。” 周齐“” 傅野向他走了过来,蜻蜓点水似的吻了吻他额头“一个星期里,我对你的要求是至少四天下午六点钟前在这里等我。如果你还想要,你也可以选择工作六天。” 周齐“” 憋了好久,周齐没忍住“我,我他妈不是代练吗 ” 傅野淡淡道“你也可以选择和我双排到凌晨。” 周齐“” “当然你也可以尽力劝服我,同意终止和你的包养关系。”傅野说,“但我不建议你这么做。因为你目前的房产、存款,工作合同都在我这里,你和我终止关系等于破产。” 周齐“” 又好半天,周齐挤牙膏似的挤出来一句话“昨天杜老师说得很对。” “怎么” “傅明贽,你变了。” 傅野笑了下,却没说话。 他是变了。 只是周齐没变而已。 还是从前的样子。 好像什么人,什么事都改变不了他,改变不了他的性格,也改变不了他的想法。他想走,就谁也留不住他。 周齐站了会儿,盯着傅野,喉结动了动,叫了声“傅明贽。” “嗯” 周齐在裤兜里抠抠搜搜了一会儿,终于搜出一支棒棒糖。傅野看着周齐慢腾腾地拆了包装纸,把糖含了进去。 周齐抬眼,问“你能和我说说,你在想什么吗” “你认为我在想什么” 周齐站住了,拎起傅野的领口,眼睛盯着他,一眨不眨“特别生气,骂我,跟我打一架。然后就不跟我见面了。” 这是周齐想的。 但是不可能发生的。 这话说得周齐自己都不信。 十六七岁的时候,傅明贽就不会和他吵起来,他挑衅傅明贽,傅明贽也不会和他打起来。六七年后,现在更不会做这样的事了。 傅明贽身上的喜怒哀乐都被压抑得很深,不向外露。 以前就是这副顽固到死的死小孩儿的样子,现在也没一点儿长进。 周齐知道傅明贽顽固。 所以他也不太想去想,以前他消失了,傅明贽要怎么找他。 “没有。”傅野摇了摇头,轻描淡写道,“没必要。”他看上去似乎不太在意周齐说的事,也不太想谈论这个话题,只问,“你还准备要搬走吗” 周齐盯着他“你想我搬走吗” “都可以。”傅野说,“你可以继续和我同居,也可以选择搬出去住。如果你搬出去住,我有空置的公寓。” 周齐“不用了,我准备” “周齐,如果你搬出去,住在哪这件事你没有选择权。” 周齐愣了愣“为什么” 傅野没说话,看着周齐。似乎是种很陌生,审视得失般的眼光,打量着周齐,好久才平静道“因为我不信任你。” 周齐愣愣地站着,嘴封死了似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更准确地说,我从来没相信过你。不过我和你的关系也不需要多少信任,你只需要乖乖地站在我视线内就可以了。”傅野终于收敛起了他假惺惺的斯文作态,显露出一种商人一样的冷漠,“如果这种生活对你来说太难捱,那你就好好听话,等我厌烦了,终止和你的关系。” “至于你和我之间存在的包养关系。或许我没有和你有过书面约定,但你如果是个成年人,就该早知道了这不是一句玩笑话。”傅野的语气冷静到了极点,“你目前的工作,合同,代言,营销,你整个人的商业价值,属于我。换句话说,我是你目前的上司,周齐。” 周齐死一样地沉默了。 “所以在我收回投资在你身上的价值的成本前,”傅野顿了下,开口时依旧冷静,“我希望你不要做一些无意义的,浪费时间的事。” “”周齐低着头,慢慢地笑了一声,又笑了一声,“行啊,牛逼。” 傅野问“我还需要向你说什么吗” 周齐没回答。 傅野也像体贴到了极点,说“我确乎喜欢你。我只是想提醒你,我跟你之间的关联并非像”身侧的手收紧了,“像十几岁上中学的小孩儿那样。你和我有利益关联,你是一个成年人,有你想做的事,我也一样。” 周齐一直别着头,往别处看。 傅野说完了,他终于偏了偏脸,望向傅野,抬手碰了碰傅野的脸,嘴边带笑“长大了,会威胁人了。” “我不是在威胁” “没事,”周齐笑了声,“我就吃这套,你说什么我都喜欢听。” 快站不住了,周齐靠着墙角慢慢蹲了下去,仰着下巴,说“那你帮我找个房子,我晚上搬过去,反正你想什么时候来我都可以。另外钱不钱的这事儿吧我理解,但你以后就别往我身上投钱了,赚不回来的,真的这事我控制不了。” 傅野望了周齐好一会儿。 “好。”他转身,“你先洗澡吧,我出去了。” 周齐蹲在墙根,眯着眼看着傅野的背影“等一下。” 傅野顿脚,侧身“嗯” 周齐一笑,特别恶劣,犬牙明晃晃地尖。 他说“傅明贽,你是不是想起来了” 傅野没动。 周齐“嘎吱”咬碎了棒棒糖。傅野没说话,他也没说话。 傅野慢慢走到了周齐身前,周齐蹲着,他便俯下身,托起周齐的下巴,食指按在唇上,指腹一点一点按进去,湿润发烫。 “别把我当成另一个人。周齐。” 周齐咬住了他一个指节。 “哦随口一说。” 傅野低眼看着他。“我先出去了,如果你要搬出去,告诉我。” “嗯。” 门关上了。 周齐吸了口气,终于没忍住,跪了。早他妈蹲不住了,可他总不能真给傅野下跪。他裤脚都湿了一块儿。昨晚傅野没戴套,第一次。 傅野面色如常地出了房间,滚了沸水,冲了杯黑咖。 沸水将将落在杯底,却“砰”地一声。 瓷白的杯子跌在地上,碎成锋利的七八瓣。连同几乎还滚着水泡的开水,浓棕的咖啡颜色一下子漫开了,发苦,滚烫。 手背灼红了大半。 傅野却好像觉察不到疼,脸色寻常地拾走了碎瓷片,收拾干净了溅出一地的咖啡,才不疾不徐地开了冷水闸,去冲被烫伤了的手背。 周齐不想洗澡。不洗澡难受,洗澡更难受,特别麻烦,弄不干净。 所以草草冲了冲,周齐就出来了。 咎由自取,从男友发展成小白脸,周齐估计他今天早上吃饭得自给自足了,就进了厨房。 他进去的时候,傅野正在洗手。 周齐从冰箱里取了盒牛奶,随意瞥了他一眼。 “操。” 周齐一下子按住了傅野的手,难以置信地问“你别碰你傻逼吗,手这样了你在这里洗手” 周齐不敢碰,关了水,捏着傅野手腕,轻得不能再轻。“怎么回事啊” 傅野皱了皱眉,把手抽回去了,冷淡道“烫到了。我去处理一下。” 周齐跟屁虫似的跟了过去,认真地旁观傅野给自己抹药。 “怎么烫的” 没人回答。 “你吃早饭了吗” 没人回答。 “烫伤不是用冷水冲吗,你刚才为什么在那儿洗手啊” 没人回答。 周齐叹了口气。“疼吗” 傅野终于抬眼看了眼他“这件事不用你关心。” “我去给你做早饭” 傅野“你不去上班了吗” “工伤劳损,去不了了。”周齐挪了挪屁股,想了会儿,“另外,跟你商量个事。” 傅野不理他。 周齐就继续说“既然咱俩都已经发展成上下级关系了,那我在你这工作,考不考虑给我入个五险一金啊” 傅野“” 周齐慢腾腾地说“万一哪天我出了什么事,也有个保障。” 傅野似乎是笑了下,问“你会出什么事” 周齐“胯关节脱臼” 傅野“” 周齐又说“还有,我想了想,一个星期来上四天班,我搬家搬太远太麻烦了。” 傅野“所以” 周齐“所以我可以搬到你隔壁吗这样以后咱俩晚上连麦双排也很方便。” 傅野把药水放回了药箱,又拿了另一瓶出来,语气冷静“随你便。” 周齐坐那儿,瞧了他好一会儿,捏了捏傅野的脸“老板,笑一笑。” “松手。” “你笑一个我就松手。” 然后,“啪”周齐手被打了。 打出一个红印子,但比傅野的还是轻好多。 周齐看了看傅野的,又看了看自己的,说“你才二十四啊。”同一只手,带着新鲜的红印子又捏了上去,吊儿郎当的,“别和四十二了一样可以吗” 傅野的手顿住了。 周齐猜傅野十有是在想,到底是打他还是不打他。 周齐笑了声“你以前也这样,十几岁的小孩儿,什么事都憋在心里不肯向外说,生气了不说,难过了也不说。别这样。你不难受” 说了一半,周齐没说下去。 他突然意识到,他知道傅明贽是这个什么事都忍着的样子,可还是走了。 也知道这个跟他谈恋爱的小孩儿唯一愿意小心翼翼地透露出一点点儿生气、难过、高兴的对象就是他,他也还是走了。 周齐不说了。 傅野一直低着眼,一丝不苟地把纱布卷了卷。 周齐又转头“老板,我去给你做早饭了。” “不用。” 周齐“没听见。” 说是做早饭,不如说周齐没法呆下去了。想过去的事没什么好处,重新翻一遍,越想越觉得自己混蛋。可混蛋上天,他该走也是要走。 分手已经提了。 剩下地就是慢慢分了。 周齐的目的是和平分手,他想,会实现的。 他这人,实在没什么值得人喜欢的地方。 刘国正说得特别对,他就点儿天赋和一张脸。 就比如现在,周齐开了冰箱,才想起来他好像四五年没做过饭了。 他吃了四五年外卖和堂食。 上次给自己做饭还是进青训队前。进青训队前,周齐穷得叮当响,连饭钱都拿不出来。 但周齐不是真的没钱吃饭了,是他本来钱就不多,还都一个钢镚不剩地全氪进烟、酒、游戏里了,在校外的大多数时候都吃的泡面,偶尔会有那么一两次去楼下买一把青菜,一包鲜面条,两个鸡蛋回去自己煮了吃。 周 齐是个很没生活质量的人,所以对吃饭要求十分低。 傅野做什么他都觉得好吃。 四五年没动火了,傅野这里当然不可能有泡面,周齐不太确定地从冰箱里找了俩鸡蛋,一把菠菜,还有一包意大利面出来。 没找着别的面条。 周齐对自己的煮面条水平很有自知之明,普通面条他煮出来就只是“能吃”的水准,换成意大利面,就基本是“建议全盘扔进垃圾桶”了。 做了简单包扎出门时,傅野没在厨房看见周齐。 玄关多了一双没放整齐的拖鞋。 周齐走了。 傅野去拿手机打了个电话,周齐的手机铃声在他房间床上响了。连手机都没带。 想起以前的事对他有什么改变吗 没多大改变。 他不憎恨周齐。 他只是依旧不喜欢一个人的感觉。 不喜欢被丢在身后,不喜欢一个人。可他也不喜欢别人,他只看得见周齐。他找了周齐六年,六年后,他才知道,不是周齐出事了,是周齐不要他了。 是周齐从来就没想过以后。 可为什么呢 他就不好到,到周齐对他一点儿喜欢都没有了,不声不响地走了。不好到以后,未来,永远也不想再见他一面,看他一眼。 傅野安静地坐在餐桌前,去等什么。 周齐出去了,他就会等周齐,等周齐回来。 八点多了,天已经大亮,茫然一片白。刮着冰刺儿似的雪。 八点十分,八点二十,八点四十,九点十分 门一下子开了,似乎卷进来了些寒冰冷雪的凉气。 傅野望过去,看见了周齐。只套了件单薄的黑色毛衣,抱着一团春秋穿的单外衣,发丝尖儿都打湿了,鼻尖、耳朵尖通红,肩膀瘦削,直直地撑着肩骨的形廓。连膝盖都是湿的,磕倒过了似的。 他进门呛住了似的咳了好一阵,一抬眼,正好对上傅野。 “包扎好了”周齐走过来了。 离得近了,冷意从周齐身上渗过来。 傅野垂眼“嗯。” 周齐就在那儿站了一会儿,不太容易察觉的紧张“你你吃早饭了吗” “没。”傅野顿了顿,看见周齐这副被冰天雪地冻透了的样子,怕是下楼去玩雪了,就皱起眉来,想说“你去换身衣服,待会儿出来吃饭”。 可他刚说了一个“没”周齐就抖抖抖,从被雪化得湿漉漉的单衣外套里抖出一包面条“我会煮面条,我去煮面条了。” “” 傅野沉默了几秒“你去买面条了” “是啊。” 傅野“附近没有便利店,你从哪买的” “面馆。” 傅野“附近也没有面馆。” 傅野说的“附近”是步行半个小时以内。 周齐想了想“往东走四十多分钟就有一家。卖拉面的。” 傅野“” 傅野站了起来,从周齐手里接了冻得梆硬的面条过来,捏了捏周齐几乎冻僵了的手指,冷淡道“可以上门配送,不用你自己出去买。” 周齐“” 第95章 歌手(40) 周齐站在水台前,捞着细细的一把**的菠菜。 他斜过眼,看傅野,喉结动了动:“你确定……要看我煮面条吗。” “嗯。” “我觉得……没什么好看的。”周齐僵站在那儿,手不动,眼也不动,“你别,你出去吧。你在这儿看着,我容易发挥失常。” 傅野在门口,不远不近地盯他,没什么表情。“你到底煮不煮?不煮出去。” 周齐:“……” 周齐:“煮。” 这种感觉太不好了。 就像一个青铜,打排位旁边站着一个王者。 严重影响他操作。 周齐拿了个银银亮亮的锅子,倒了大半锅水,正要开火煮水—— “锅洗过了吗?”傅野问。 周齐:“这,这不是干净的吗?” “用前用后至少洗两遍。” 周齐:“……” 洗了锅,又倒了大半锅水,正要开火煮水—— “水倒多了,煮沸后会溢出来。”傅野说。 周齐:“……” 第三次,要开火煮水,这次水平线矮了一大块。 周齐想了好半天,想有没有落下的步骤。应该没了,周齐把面条倒进了咕噜噜的沸水里。 一分钟,也可能不到一分钟。 傅野说:“捞出来。” 周齐:“??” 周齐:“没熟啊,捞出来干什么?” “先焯水,捞出来冷水冷却,再煮第二遍。”傅野淡淡道,“待会儿青菜下锅也要煮两遍。” 周齐:“……” 下了第四锅水。 还没煮开,刚开火。 “加盐。” “……”周齐抖抖抖,抖进了一把盐。 “加多了。” 周齐:“……” “加盐不是为了调味,是为了面条口感。” “……” 周齐深吸了一口气,说:“老板,您可以将就一点儿吗?” “可以。”傅野吝惜地点了一下头,“你出去。” “……好,我换水,我加盐。” 周齐从来没有发现原来煮面条是这么麻烦的一件事。他以后再也不煮面条了。煮面条不如吃泡面。 面条半熟,周齐估摸着该加鸡蛋了,刚刚磕破蛋壳。 傅野:“先打进碗里,分锅煮。” 周齐:“??” 傅野瞥了一眼被周齐搅得乱七八糟的面条锅,说:“煮在一起,你会把鸡蛋都煮散。水煮到七十五摄氏度再下水,不要煮沸腾,你右手边是厨房用温度计。”傅野稍一想,又说,“记得先杀菌再下锅测水温。” 周齐:“……” 这是煮面条吗? 水浴加热,试剂分离。这是做化学实验吧。 “嫌麻烦吗?”傅野问。 “……不,不麻烦。” 周齐出去回来还没来得及换衣服,头发被融化的雪花打湿得向下垂了下来,软趴趴的样子,看上去很乖。 是深色裤子,可膝盖那里颜色更深,一左一右,湿了两片。手肘上也是。 大雪天一个人跑出去,还摔倒了。 早上起来不是很难受,连站都站不稳吗。 站都站不稳为什 么还要跑出去。 傅野别过了眼。“你先去把衣服换下来。” “哦……等等。” 傅野皱了皱眉:“你做过饭吗?” “就煮过面条。”周齐把面条重量平均地分进了两个碗里,但刚分了碗,突然想起来忘了把碗再洗一遍了。可他等了等,居然没等来傅野再说什么。 周齐松了口气,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继续说:“但好多年没煮过了。水平次了点。” 周齐仔细地把菠菜叶的姿态拨弄得美观了一点。 “自己煮面条不如直接吃泡面。” “泡面……”傅野蹙眉。 可在傅野说完前,周齐笑了声:“别跟我说吃泡面对身体不好。不是谁都跟你一样。”他研究着荷包蛋的姿势,说,“谁不知道熬夜,抽烟,酗酒,吃垃圾食品对身体不好啊,可该干什么的还是会去干什么,该去搬砖的还是要去搬砖,该去浑浑噩噩过日子的也还是要去浑浑噩噩,无药可救。” 两个荷包蛋都躺得整整齐齐了,周齐才直起腰,顺手把筷子洗了。 “人跟人就是想的不一样,要的也不一样。谁也改变不了谁。” 傅野抬眼,盯着周齐。 他不该说这句话。 但他还是问:“周齐,你认为我改变不了你吗?” 傅野的视线太锐利了,周齐眯了眯眼,想了好半天。他说:“是啊,改不了了。” ‘你改变了我,现在却在这里告诉我,我不可能改变你。’—— 这句话几乎要脱口而出,可傅野硬生生改了话。 “那谁能改变你?” 他暂时不想让周齐猜出来他已经想起来了过去的事。 傅野立着,他体态一向很好,脊背笔直,而周齐没正形地倚在碗柜上,微微仰着脸,瞧他。 谁能改变他? 谁能改变他啊? 他还是个天天早上认认真真系红领巾的小屁孩儿的时候,告诉他“听话”告诉他“只要你听话就有人夸你了”告诉他“只要你懂事所有人就都喜欢你了”的那群人改变了他。 可周齐后来才发现,那是骗他的。 他等了好几年,也没等来人夸他,没等来人稍微喜欢他一下。 等他开始抽烟,打架,醉酒,夜不归宿,混混沌沌,牵着小孩子路过的家长会指着他说,你要好好听话,当个好孩子,长大了以后不能成为那样的人。 等他上下衣兜里只剩下了一盒烟和五毛钱,蹲在路边点烟,他等来了一个男的。 那男的怜悯似的,问他:“跟我走吗,包吃包住,月三千。” 周齐想,这个人就是搞传销的,他也跟着走。 但他运气好。不是搞传销的。 这人叫刘国正。 周齐低了头。“救我命的人。” 傅野重复似的问:“救你命的人?” “谁?”他又问。 “你不认识,也没见过。”周齐端了碗,“面条还吃吗,都黏成一坨了。” 傅野盯着他,不说话。 周齐就径自转身走了。“一看就知道很难吃,我自己吃吧。你早饭自己做。” 都已经快十一点了,快十一点早饭才上桌。 周齐闷着头,自产自销。 味道怎么样? 说实话,真难吃。没味儿,他好像忘撒盐了,面是淡的,蛋也是淡的,中间还没熟透,一咬里面流黄似的淌出来了。 但这就是他的真实水平了,他以前就这么个水平。因为傅野指导过他,所以可能他的真实水平还略低于今天的发挥。 所以以前他宁愿吃泡面。 对面坐下来一个人。 周齐抬眼,看见傅野端了碗,坐到了他对面,不言不语地低头吃他的面条。 周齐:“……不用勉强。” “嗯。” 傅野吃相很斯文,脸上也没露出什么“什么玩意儿怎么这么难吃”的表情。给自己喜欢的人吃这么难吃的东西,周齐犹豫了一下,问:“难吃吗?” “还好。” 周齐想挽回一点儿颜面:“我没发挥好,没放盐。” “嗯。” 周齐:“要不我再重新给你做一份?” “不用了。” 周齐看了傅野好一会儿,手指动了动,从自己筷子上挪到了傅野的碗边缘。“别吃了吧,你嫌弃外卖,我可以请你出去……” 傅野用一根食指把周齐的手推了回去。“吃饭别说话。” 周齐:“……” 周齐一直心不在焉,傅野比他吃得快,面色如常地擦了擦嘴。 然后问:“那个人是谁?” 问得突兀,周齐反应不过来:“什么谁?” “那个你说救了你命的人。” 周齐愣了愣:“你真不认识。” “他叫什么?” 周齐:“……” 又不认识,说了没说,有区别吗? “刘国正。”所以周齐就说了。 傅野点了下头,又问:“男的女的?” 周齐:“……” 周齐:“不是,你听听这个名儿,刘国正——有叫刘国正的女的吗?” “嗯。”傅野又点了下头,表情没多大变化,“你们怎么认识的?” 周齐捧着碗,心想问他这个干什么,如实说了:“他找的我。问我包吃包住,每月发工资,跟不跟他走。” “你缺钱?” 周齐:“特别缺。” 就五毛了,午饭都找不着地方吃,顶多买包辣条充饥。 “他有钱?” 周齐:“比我有钱。” 傅野笑了下:“有多有钱?” 周齐一时没说上话来。这让他怎么回答? 刘国正工资多少,存款多少,他怎么知道? 周齐想了想,只能说:“这么给你描述吧……他有多少钱我不知道,我就知道寒假暑假国庆节,他都能领他外孙女出国旅游。” 傅野:“……外孙女?” “不是亲的,他女儿比我小。” “……”傅野安静了一会儿,问,“他多大年纪?” “不到五十,还没退休。” 傅野:“……” 周齐又想了想,脸色变得很古怪:“老板……你不会以为刘国正是我前男友吧?” “没有。”傅野迅速地转移了话题,冷淡道,“不要叫我老板。” 周齐结合了一下目前两个人的关系,脸色更怪了:“干爹?” 傅野:“……” “叫我傅野或者傅明贽都可以。”傅野起身,“昨晚没睡,你去休息。明早去剧组。” 周齐瞧着他,拉长了调子:“——哦。” 傅野回了房间。隔壁是周齐的房间。 只隔着一面墙。 “交易所为您服务。a类客人。” 安静的房间响起只有一个人能听得见的声音。 傅野立了半晌,坐到单人沙发上,低了低眼。眼眉间疲倦而冷漠。 “目前为您清查交易所为您提供的服务。” “世界穿梭——已完成。” “学习内容继承——已完成。” “记忆暂时性清除——已完成。” “目前清查您支付给交易所的服务报酬——已完成。” “请问您还需要什么服务?” 傅野揉了揉太阳穴,说:“去周齐的下个世界。” “检索b类客人周齐——检索完成。尚未选定。” 傅野轻笑了一声:“那我可以选吗?” “只要您给出报酬,交易所不会拒绝a类客人的一切要求。” “把选择权给我。”傅野假寐般的半阖着眼,“代价你提。” 所谓的“报酬”不过是代价而已。 来这个世界失去记忆,也不过是“报酬”的其中之一。依据对交易所的价值,所有人被分成abc等。 他是a等,要和交易所合作,就要做a等的事。 交易所要求他的报酬,就是在另一个世界,创造一个a等人的位置。换句话说,创造一个已经爬到了成功的山顶的人的位置。 未来会有低等人用极为高昂的代价,甚至于精神与生命,去向交易所“购买”这个a等人的位置。 与周齐一样,他同样不会在这个世界留得太长久。 “傅野”的身份会在未来被交易所贩卖出去。 交易所和他不过是各取所需。 交易所向傅明贽诚实地提及过,交易所很荣幸和a等客人维持合作关系,但和b等客人,c等客人,交易所永远只做不等价交换。 傅明贽和交易所的约定,或者说交易,是傅明贽在三十岁前给出交易所一个可出卖的a等人位置。 如果傅明贽在三十岁前交出了这个a等人的位置,上个世界的记忆交易所会返还给傅明贽。他可以选择回到上个世界的二十四岁节点,也可以选择留在这个世界。 但如果没交出,傅明贽会只带着“傅野”的记忆,返回到“傅野”的十八岁,进入为期十二年的轮回,直到他交出一个名利评定符合a等人的位置为止。 轮回多少次后停止的选择权交易所给了傅明贽。 傅明贽选择了无限期。 如果记不起来上个世界的事,那就一直轮回下去。 到他记起来为止。 “交易所会向您索取的报酬,不会有任何变化。” 傅野微笑着。“所以下个世界还和这个世界一样吗?” “是的。如果您下个世界的身份通过交易所的a等评定,您可以向交易所提出一切可实现的要求。包括选择周齐获得的剧本,以及他要完成的任务。” 傅野低低地笑了几声。“好。但我下个世界需要保留两个世界的所有记忆。” “交易所可以让您保留记忆。但您需要承诺,您会成功交还给交易所一个a等人的身份。” “可以。”傅野起身,从床上拿起了周齐的手机。 手机亮了亮。 -江正鸣:出来吃饭吗? 傅野知道周齐的手机密码,一边开了手机,回了句“不去”一边淡淡地问:“下个世界有哪些选择?” “有现代世界,古代世界,自定义世界。a 类客人可自由选择世界类型,但b类客人只能前往与本世界类型相同的世界,周齐即现代世界。” 微信又跳出来一条,不屈不挠。 -江正鸣:别,跟你聊聊,不去kfc了,我带你去家老牌子。 傅野看了一会儿,又回了句“不去”。 他问:“现代世界有区别吗?” “有区别,区别主要在于您的身份。譬如您现在所处的世界,您是商人,演员,上个世界您是学生。” 江正鸣还在发。 -江正鸣:别,你过来。我问问你分手的事,真的,周齐,你别这样。都快未婚夫了,你分什么手啊? 傅野皱了皱眉,看着手机,录了句话给江正鸣。 江正鸣等了好几分钟,心里想着周齐这b什么时候回消息回得这么慢了。 终于,一条语音发过来了。 一点。 嗓音很沉,弦动似的有磁性,说:“周齐在我床上睡了,不去。” 江正鸣:“……” 江正鸣又一想:“???” 江正鸣连忙又放了一遍。 周齐男朋友?? 这谁啊?? 放了第三遍—— 怎么这么他妈的像……傅野啊。 语音发过去,傅野没再收到江正鸣的消息。就一个“?”然后一条也没了。 于是傅野顺手删干净了他和江正鸣的聊天记录。 “另外的次要区别是世界的架构。” 傅野关了手机,问:“架构?” “是的。某些世界存在其他人种架构,称呼不同,但主要是生殖性别的差异。存在普通男人,普通女人,可以让男人怀孕的女人,可以怀孕的男人。” 沉默了一会儿,傅野皱眉:“……怀孕?” 中午了,周齐没睡着。 可能是面条实在太难吃了,让他现在睡不太着,甚至还想出门找江正鸣吃个午饭。 门敲了两下。 周齐去开门,看见了傅野。 周齐瞧他:“有事?” 傅野冷淡地站着,把手机递了过来:“你手机在我床上。” “哦。谢了。”周齐低头想了一会儿,才抬头,说,“我要出门和江正……” 正巧傅野抬眼,不动声色地问:“周齐,你想有个孩子吗?” “江正鸣”仨字说了俩,猛地刹车了。 周齐:“……” 周齐:“什么?” 傅野蹙眉:“你想有个自己的孩子吗?” 周齐沉默了。 傅野手动了动,别在身后,拇指有点儿不安地按在食指上,云淡风轻地问:“你想有个,我和你的孩子吗?” 周齐继续沉默。 凝滞了好长时间,周齐才问:“傅野,你是不是在微博上看了什么奇怪的小黄文?” 他摸了摸傅野**的小腹,说:“傅野,你生不出来的。放弃吧。” 傅野:“……” 周齐从傅野兜里把傅野的手机摸了出来,熟门熟路地解锁,把微博删了。“以后少看小黄文,对身体不好。听哥哥的话。” “……” 出门,关门。 “a类客人。请问您做好决定了吗?” 傅野淡淡道:“具体向我解释一下你说的特殊架构。” “这类架构可以统称为abo。b ,beta,即为普通人种;a,alpha,即为可使他人怀孕的人种;o,omega,即为可怀孕人种。” 傅野回了房间,轻笑:“alpha不能怀孕?” “不能。” “好。”傅野在等身镜前,不紧不慢地勾了个领带扣,微笑道,“周齐,alpha。第一条任务,怀我的孩子。” “?” 第96章 歌手(41) 二月初了,年关在即。 《十七》剧组放了个短假。 《十七》目前拍摄进度进了三分之一左右,周齐估计能明年六一儿童节前杀青。他现在不怎么接别的工作了,天天除了跑剧组,就偶尔去个emporio的线下活动,或者拍个杂志,做次专访。 《十七》上映,他就可以脱离世界了。 除了初来世界,和脱离世界的两个节点,他联系不上那个不太靠谱,做任务屁点儿外挂都不给开,通关全靠玩家肝的系统。 如果联系得上,周齐想他会有兴致,问问系统这次的原主又付出了什么代价,才换来另一个人完成他的人生野望。 还是十年生命?甚至更久? 周齐觉得不值。但可能换个人来看,看他用好几年的时间,到别的世界费好大功夫去完成别人的野望,来换取一只手的健康也不太值当。 但原主是心甘情愿的。他也是心甘情愿的。 这个系统有意思的地方就在这里。 只要你心甘情愿付出足够大的代价,你就能“不劳而获”到你想要的东西。 一个多月前,江正鸣说要和他绝交,居然从元旦到快春节,到现在,真的一个多月没再联系过周齐。 自闭了似的,周齐给他发微信也不回。 直到年三十,除夕这一天,周齐早上起来,江正鸣才发了条微信。干巴巴的。 -江正鸣:新年快乐。 -江正鸣:出来吃饭吗? 周齐丢下手机,去拉了窗帘。 天已大亮,白昼的光刺眼地一下子打亮了整个房间。窗外雪朦朦的,往年a市一年难得下一两场小雪,今年倒下得痛快,自十二月到现在,雪断断续续地没停过。 周齐眯着眼往窗外看了好一会儿,终于回:去哪吃? 江正鸣这边对周齐的备注已经从“狗b”改成了“渣男”。 -江正鸣:去家私房菜,做了三十年了,我去年预定的。 -江正鸣:一队都去,还有教练。晚上六点半。 可以通过消息的回复速度判断那边打字的到底是周齐还是傅野。 就三四秒—— -渣男:一队连教练都去?你们不回家过年啊? -江正鸣:教练,辅助,adc,上单他们家都在a市好吗?宋礼爸妈现在也来a市看他了。 -江正鸣:就吃个饭,不喝酒,不耽误回家。 过了一会儿。 -渣男:但你不是a市人吧? -渣男:你爸妈来了吗? -江正鸣:没来。你到底来不来? 门敲了敲。周齐先去开了门。 傅野在门前,看了他一会儿,才问:“出去散步吗?” 周齐看了眼手机,早七点半,还没吃早饭。“去哪散步?” 傅野:“东边的公园。” 周齐瞧他:“不怕被认出来吗?” “我戴口罩。公园早上人不多。” “行,”周齐低头看了看自己,“我换个衣服,你等等我。” 周齐刚转身要去换衣服,脚一顿,向傅野挥了挥手机,说:“今晚我要去和cmr一队吃饭……”停了停,“你今晚一个人在家可以吗?” 这话问的,有点儿像家长出门 ,问小朋友可不可以一个人在家。 很不合适。 傅野又打量了他一会儿,说:“不可以。” 周齐:“……” “今天周五,目前你这周只工作了一天。所以今天,明天,后天,你晚上都需要在家。”傅野看了眼腕表,“现在七点三十,八点前换好衣服出门。” “……” 傅野又又挑剔地看了他一会儿,伸手过来:“把手机给我。” 周齐递过去。“干嘛?” 他往屏幕上看,看见了傅野给江正鸣一丝不苟地打上了两个字“不去”连同一个“。”。过了几秒,又打了一句:“别找我。” “好了。”傅野冷淡地递了回来。 “……” 昨夜下了一夜雪,今早雪已经停了。 扫开的积雪堆在路两侧,踩过去,“咯吱”“咯吱”地响。 一出门,冷气迎面灌进来。 傅野在路边等周齐。高高的,穿着厚重的黑色大衣,黑皮革短靴,围着一截围巾。戴着口罩,遮住了下半张脸,便越发显得他眉弓立挺而优越。 周齐慢腾腾地向他走过去。 右手背在身后。 然后湿漉漉地向傅野脸上扬了一把雪。 傅野:“……” 周齐记得以前,还是高中生的时候,学校元旦,傅明贽也像现在这样,一动不动地站着等他。那时傅明贽穿着校服,等他过来,莫名其妙地去牵他的手。 两人并行走,差着半米距离,谁也不碰谁。 周齐在想今晚傅野会给他安排什么“工作”。 上次的工作是跟傅野双排。傅野不让他打野,周齐不愿意补位,最后傅野抱着他睡觉去了。 上上次的工作是傅野让他给他念书听,换了七八本书,全他妈是文言文,念了好长时间,最后傅野嫌他认字少,嫌他断句不对,嫌他读得不流畅。最后傅野抱着他睡觉去了。 上上上次的工作是傅野让他学着自己做饭,不许煮面条,复杂的不会做,就先学着炒青菜。但周齐不喜欢吃青菜,傅野讲了半个小时道理,到中午了,于是傅野就做了午饭,饭后拉着周齐睡觉去了。 每次傅野睡不睡得着周齐不知道,反正他睡不着。 想上床。 睡他妈的觉。 走了一百米,五百米,一千米。 傅野无意似的瞥了一眼周齐。 周齐闷着头走路,居然不说话,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太幼稚了。 像个小孩儿一样。 傅野微微皱眉,这么想。 想着,然后手动了动,不动声色地牵住了周齐的手。 把人拉过来。 从半米缩小到二十公分,从二十公分缩小到手臂碰着手臂,亲密无间。 周齐梦醒了似的一惊,往下看了一眼,又往上看了一眼,看着傅野:“??” 好半天。看路上没人。周齐没松手,但他提醒似的说:“傅野,咱俩分手了啊。” “嗯。” “分手了还牵手,合适吗?” 傅野淡淡地看过去一眼:“还可以。” 周齐不走了,站在原地,傅野在他前面,拉着他的手,盯着他。周齐一直直勾勾地看着他,直到一个突然,周齐凑了过来,迅速地拉开傅野的口罩,亲了他一下,又把口罩拉回去了。 “牵手可以,那亲一下应该也可以。”周齐舔了下嘴唇,说,“想亲你想了好久了。” 但何止只是想亲亲傅野。 还想干他个爽。 傅野捏紧了周齐的手,盯着他不说话。 周齐:“新年快乐啊,傅明贽。” 周齐带着那么一点儿期待看着傅野,等了两分钟。 然后傅野牵着他走了。 周齐被他牵着往前走,一句话都没听见。周齐不可思议地问:“你就没话对我说吗?” 一秒钟,五秒钟,半分钟。 傅野捏了捏他的指腹,语气很淡:“冷吗?” 周齐:“……” 周齐说:“不冷。过年了,你就没别的话要和我说了吗?” 比如“新年快乐”? 他都说了,傅野不回一句,说不过去了吧? 傅野握着周齐的手。一个人手是冷的,一个人手是热的。 周齐手指细而长,勾起来不安分地去挠傅野的手掌心。 傅野攥紧了他乱戳的手指,口罩下嘴角不自觉往上翘了一点点。“没有。” 积了一夜雪,公园地面上高出厚厚一层,还没人踩过。本来出来晨练的大多都是老年人,今天又正是除夕,都在家过年,从沥青路弥望到公园,所见之处几乎都杳无人迹。 披着厚羽的雀鸟簌簌飞落,树枝抖下细尘似的小雪花。在冬日的太阳下折出极剔透的光芒。 周齐没问今天一大早傅野为什么要约他出来散步,反正来都来了,他跑过一大片没人踩过的雪地,赤着手开始堆雪人。 上次堆雪人好像还是他小学五年级。但堆好后被一个六年级的大傻逼给踩塌了。 傅野手敛在衣兜里,远远看他:“不冷吗?” 周齐推出来一个雪脑袋。“我一男的,哪那么多屁事。” “……” 周齐指挥起来了:“你,去给我捡两根一样长的松树枝回来。” “……” 周齐看傅野没走,扭头瞧他:“没听见吗?” 傅野皱了皱眉,走出去好远,有点儿嫌弃地带着两根脏兮兮的松树枯枝回来了,递给周齐。 过了二十分钟。 周齐:“把你围巾借我用用。” 傅野看了一眼周齐堆出来的米粒头,蚂蚁腰,大屁股的雪人,眉头拧得很紧:“不要。” 周齐:“我就给它戴十分钟,十分钟以后还给你。” 八点多了,日光正盛。 在雪地上反出极明亮的光,周齐眼睛也是明亮的,望着他。指尖都冻得发红,压在雪人的脑门儿上。 身上也是雪的味道。 冰水,泥土,太阳掺杂在一起的味道。很生涩的气味。 傅野走近了些,突然想起了什么,微一笑,说:“你答应我给你拍张照片,我就把围巾给你。你用完不用还给我了。” “拍照?” “嗯。” 周齐站直了,站在小雪人身边,游客拍照一般身板儿笔直,右手比了个“v”字,好像在和名胜古迹合影。 “……”傅野安静了一会儿,说,“背过身去。” “??” 年二十九,大家都在家刷刷微博,抢抢红包。 九点多,微博刷上来一条热搜。 “周齐弟弟”。 这条微博是在超话“刷新777随机地图”里发出来的,发了两张照片,一张是偷拍,一张是发微博的小姑娘和周齐的个人打码合照。 “今天去楼下的拉面馆吃面的时候碰到777了!!!真人超帅,要到合照签名了!!和777一起去拉面馆的还有一个小哥哥,777说是他弟弟,戴着口罩看不见全脸,但目测也超级帅!!” 高清偷拍,一张木桌。 周齐懒洋洋地坐着,穿得挺薄,墨绿色风衣,马丁靴,手上在转筷子。脖子上还挂着一条和他条纹正式,和他打扮风格不太契合的羊毛围巾。 对面是另一个男人,戴着口罩,只有依稀的半张侧脸,鼻梁窄而高。仪态很好,不像是路边拉面馆的常客。 这条微博本来算个“爱豆日常”但一发出来,发微博的小姑娘没认出周齐的“弟弟”是谁,吃瓜路人却无比迅速,精准定位出了人选—— 这他妈不是傅野吗? 还能再找出第二个人,有他这个气质吗? 有大佬迅速做出了头身比对比,鼻梁弧度对比,眼窝深度对比,下颌角弧度对比,包括右耳垂上那颗细微不可见的小痣点。 结果是哪一项对比都能显而易见地推论出,陪周齐去吃拉面的就是傅野。 ——之所以说是陪,是因为只有周齐面前有一碗拉面。傅野只是在看着周齐吃。 “小葵花双杰”的超话在新年迎来了前所未有的流量高峰。 “小葵花双杰is rio???” “777和影帝是表兄弟?? ” “我不相信他们有血缘关系!cp之间互称哥哥弟弟不是常规操作吗?” “傅野看上去是个大佬,私底下却是个会叫777哥哥的弟弟。” “只有我注意到了,777脖子上的那条围巾极有可能是傅野的吗?那条围巾明显和傅野的衣服更搭啊,却在777脖子上!” “不。不只有你一个人。” “……真的是傅野吗?” “哎,以前傅野都没花边新闻的,也没路拍。今年都几回了,全和周齐有关系,不会真有什么情况吧?” 傅野没设个人微博。关注了“小葵花双杰”后他有个谁也不知道的小号。 但明面上,就只有一个工作室的微博号。傅野没用过这个号。 下午六点,“fy工作室”发了条极简短的微博。 “用户@fy工作室:是我。没血缘关系。” 大年夜,微博沸腾了一波,“傅野声明”直接冲到了热搜第一。 发完声明后,傅野就登出了工作室的账号。还没来得及登回小号,周齐含着棒棒糖凑过来了,看了一眼他的手机,一下子笑了:“弟弟,你怎么又把微博下回来了?” 傅野面无表情地把手机藏到了身后:“要用。” “用来看小黄文?” “……”傅野假惺惺地撒谎了,一本正经的唬人样子,还皱着眉毛,“我不看小黄文。” “骗人。”周齐乜他,“上次我看见你在网上搜abo了。我也去搜了搜,全都是带黄色小广告的小黄文。” 傅野:“……” “我还看见一篇你跟我的同人abo小黄文。”周齐想了想,“霸道邪魅总裁alpha和娇羞可爱小姑娘omega。” 周齐又一想,补充道:“哦,你是omega。甜牛奶味儿的信息素。” 傅野:“……” 傅野把周齐嘴里的甜牛奶味儿棒棒糖抽了出来,凉凉道:“以后少看这种乱七八糟的东西。” 周齐不服:“你没看?” 傅野笑了下:“我不看不切实际的东西。” 第97章 歌手(42) 三月初,进了初春。 今晚是中国青年电影节的颁奖典礼,简称“国青”。 “国青”是国内三大电影奖之一,影响力很大,微博同时直播,但颁奖对象只针对四十岁及以下的演员、导演、编剧。 上百位从一线二线到三线四线的演员、导演都会收到邀请函。 虽然“国青”有颁奖的年龄限制,但圈内德高望重的老前辈,其他电影奖的往届影帝影后也同样会出席“国青”的颁奖晚会。 《十七》没拍完,周齐什么作品也没有,甚至百度百科的个人职业里填的都是艺人,业余电竞爱好者,但他收到了一张邀请函。 fn全队就他一个人收到了邀请函。 显然是傅野给他操作来的入场票。 入场后,周齐发现他和傅野还是前后排。 傅野坐第一排,他位置在第二排。两个位置一前一后,正对着,特别近。 第一二排是什么概念呢? 在第一排,可以找到国内口碑、流量双担的影帝影后的名字,找到上个世界传奇式导演的名字。在第二排,演员都是圈内一线小花,被各大电影奖多次提名的准影帝影后。 显得周齐,很像一个走错场子的场外观众。 周齐来得特别早,场子里还没几个人。 他把他周围红丝绒座椅椅背上的贴的名字都看了一圈,然后挨个儿百度个人成就,百度完了,他没好意思坐下去。 他太菜了。 傅野鲜少出席颁奖典礼或者慈善晚会一类的活动,即使来了,也基本不可能早到。 周齐发了条微信:“你在哪?” 两分钟后。 -傅明贽:休息室。 周齐:“??” 周齐又发:“还有休息室啊?” -傅明贽:嗯。 又好几十秒,才下一条。 -傅明贽:我去找你。 周齐立刻回:“别,我去找你,你给我发个定位。” 会场后台有贵宾休息室,相互独立的,只有几间。不论资历,只按咖位,艺人价值。 “这是今年的国青得奖名单和颁奖嘉宾。”ben递给了傅野一本薄册子,“最佳青年男演员是你,得奖作品就是去年的《寻龙》,最佳青年女演员是李筝怡,是去年那部爆了的《转换未来》的女主角……” 傅野一直在看手机,突然抬头,简短道:“你们出去吧。” ben被打断,一愣:“……我吗?” “你们。除了我。” ben:“……” 经纪人、助理都出去了,把门轻轻地关上了。 休息室剩傅野一个人。 现在下午六点。周齐大清早就被团队拉走捯饬造型去了。 傅野起身,进了洗手间。 洗手间淡而暖的黄色灯光打下来。黑色西服剪裁贴身,他长年累月习惯性地保持着良好的仪态,背脊挺直,只有后颈,肩胛自然而修长地微有弯曲,从衣服外面看,后腰凹陷进浅浅的窝。 “周齐在这个世界的任务是什么?”他低眼问。 只有傅野一个人听得见的语音清晰地说: “共计七项。” “第一项:在可适当营销的情况下,微博粉丝突破一千五百万。已完成。” “第二项:打压宁弈昊,毁掉其艺人生涯。未完成。” “第三项:成为fn中最具商业价值的艺人。已完成。” “第四项:攀附权钱兼有者。已完成。” “第五项:出一首大热单曲。未完成。” “第六项:上五次微博热搜。已完成。” “第七项——颠覆傅野在公众媒体中造势的形象——未完成。” “特此提醒。交易所为您展示的是b类客人周齐任务的实际要求,与下达给周齐的任务的表述方式存在一定差异。” “哦,”傅野点了下头,神色莫辨,用一句陈述句的语气说,“周齐的任务和我有关系。” “是的。” “这是您上个世界接受与交易所的合作前,对周齐下个世界的任务要求。” 上个世界的要求。 他可以失忆,但交易所必须在周齐的任务中加入一条相当于必须完成的,与他本人相关的任务。 让周齐来找他。 他只是想周齐能稍微……多喜欢他一下。 别那么的,不留恋他。 傅野轻笑,听不出情绪:“周齐知道他第七项任务还没完成吗?” “不知道。” “没完成会有什么不好的结果吗?” “不会。b类客人任务为按项计分制。如果周齐第七项任务分数缺失,只是需要日后补偿,或许需要多进入几个任务世界。” 傅野望了会儿镜子,细致地整理了一下领带扣。 “可以告诉我,周齐和你交易了什么吗?” “他废掉了的左手。” 周齐进门的时候,就看见了傅野站着,孤零零的一个人。 “就你一个人啊?”周齐走过去问。 傅野偏过头瞧他,“嗯”了一声。 周齐皱皱眉毛:“就没人陪陪你吗?” 傅野面不改色:“没有。” 周齐跟傅野一起,站在窗前往外望。夜黑了,但灯光很亮。 造型团队折腾了周齐大半天时间,最后给他换上了套深蓝的二粒扣西服套装,浅色衬衫。周齐肩宽腿长,腰自然的窄,看上去有点儿像童话里的小王子。 长大版的。 傅野离他近,嗅到一种轻薄的,但男性气质很强的雪松混烟草的气味。 还有一丝丝不合时宜的奶香甜味儿。 周齐腮帮子鼓起来一小块,慢吞吞、悄摸摸地在动。 傅野盯着周齐右腮。 周齐发现自己被发现了,就从兜里掏出一块大白兔奶糖:“你要吃吗?” “……” 傅野不说话,周齐就扒了奶糖,自己吃了,边吃边问:“你今晚会得奖吗?” “不知道。”傅野没告诉周齐今晚的奖项一个月前就预定出来了的这件事。 “那打个赌?我赢了你答应我一件事,你赢了我答应你一件事。”周齐想了想,特鸡贼地先说了,“我赌你拿奖。你赌什么?” 肯定拿奖啊。 虽然信息不平等,但周齐猜也能猜出来,傅野今晚能出席,肯定是得奖了。除了电影荧幕,傅野基本全年不会去明星凑堆儿的地方,包括各大明星晚宴。 傅野淡淡地瞧他:“赌拿不拿奖没难度。赌别的。” “赌别的什么?” 傅野矜持地等了三四秒,装作在思考,然后说:“赌拿哪项奖。” 周齐:“……有哪些奖?” “今晚颁奖有十八项。但我只 可能会得‘最佳新人奖’,‘最佳青年男演员’,‘年度最佳男主角’这三项中的其中一项。” 周齐:“……” 有区别吗? 傅野体贴地帮周齐整理了一下西装领口。 “你先选。” 周齐盯着他:“有黑幕吗?” “有。”傅野偏偏一副斯斯文文,坦坦荡荡的正经样子,“所以我让你先选。” 周齐:“……” “操,”周齐服了,“你帮我选一个。” 傅野:“最佳青年男演员。” 周齐重复:“最佳青年男演员?” “嗯。” “行,”周齐把领带从傅野手里拽出来,自己整理了一下,斩钉截铁,“三个奖里你不可能得新人奖,既然你都和我推荐青年男演员了,那我就选年度最佳男主角吧。” 傅野嘴角上翘:“确定?” “别迷惑我,可以吗?” “好。”傅野在周齐眼皮子底下,慢条斯理地把那本ben给他的颁奖花名册放到了书架上,说,“那我赌最佳青年男演员。” 周齐多瞧了那册子一眼,心想装边儿挺好看的。精装典藏版电影名著? 傅野看了眼腕表,说:“到时间了,走吗?” 周齐站着没动,看了他一会儿,突然问:“傅野,我能不去吗?” “不能。”傅野言简意赅地表达了否定。 周齐:“……” 周齐:“不是……我认真的,我又不是演员,我坐一群当代优秀青年演员里面,一看这不就是进错场子了吗?我觉得不好。你觉得呢?” 比赛成绩是职业选手的底气,作品就是演员的底气。 没底气,那就只能靠脸皮了。 他老这么扒着傅野,就是件特别没脸的事儿。 傅野站了一会儿,才慢慢地说:“我是不是没和你说过,第一排的受邀嘉宾,都可以带一个朋友出席国青奖?” 周齐:“??” 周齐沉默了一会儿,说:“我跟你是前后排啊。” “前后排吗,”傅野点了下头,“那就是名字贴错位置了,工作人员的失误。我去找人把你换回来。” 周齐:“……” 周齐被换到了第一排。 发现了三件事。 第一件事,第一排的平均年龄在五十以上。 第二件事,第一排受邀嘉宾所谓的“可以带一位朋友入场”根本他妈的就是“可以带你的老伴儿”入场。十二个人,五对老夫老妻,还有两个是他和傅野。 第三件事,主持人里的花名册封面周齐看着很眼熟。 当主持人念出了“最佳青年男演员”的获奖人选的时候,周齐大梦初醒,醍醐灌顶—— 这他妈不是休息室里傅野放书柜上的那本“精装典藏版电影名著”吗? 主持人念出“傅野”的同时,傅野似乎眼眉带笑地瞧了周齐一眼。 周齐:“……” 镜头全都转了过来,集中在傅野身上。 周齐硬是笑着对傅野鼓掌,用只他俩人听得见的声音说:“老师,牛逼啊。” “还可以。” “……” 傅野微侧过头,望向他。“你输了。说话算数,答应我一件事。” 周齐:“……” “……行。”摄像头全在往傅野这边拍,周齐就坐在傅野身边,被一圈黑漆漆 的镜头对着脸,周齐明明想说的是“弟弟你要脸吗”到嘴边硬是换成了弟弟发言,“老师您先上台领奖。” 但周齐万万没想到,这种时候,傅野竟然还没急着上台,反而向他伸出一只手:“嗯。那给我一颗糖吧。” 周齐:“??” “你答应我的事。” “……” 傅野的手硬而修长,骨节感明显,摊平在周齐眼皮底下。 周齐盯了他两三秒。 然后从eorio初春高定西服的衣兜里,掏出了两粒大白兔奶糖,盯着傅野,放在了他手心一颗,然后又放回了兜里另一颗。 “嗯。”傅野嘴角弯了弯,把那颗糖放进了自己的衣兜里,“我上台领奖了。” “……” 整个要奶糖的过程不过前后几十秒钟,在女主持人念稿的过程里进行,是件无伤大雅的小事儿,只是每一秒都顶着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微博同时直播的摄像头。 女主持人等傅野上台,在笑着,却有点儿惊愕地问:“刚才我看见你在台下向周齐要了……一粒糖?” “是的。”傅野微一笑,语气自然,“我们打了个赌。赌我今晚得不得奖,我赌赢了,他输了。” 女主持人更惊讶了——“你们赌的是一粒糖吗?” 傅野是出了名的不在媒体前透露任何有关于个人生活的消息,包括朋友的事,情感问题。但今天傅野点了点头:“嗯,我向他要了粒奶糖。” 周齐:“……” 傅野这他妈的是想搞事情啊。 这总不能是《十七》上映前的c营销吧? 可别人捆绑炒c都是一男的加一女的,他俩怎么炒c?小葵花幼儿园上车了? 周齐一边皱着眉毛,一边把衣兜里的那剩下的最后一块儿奶糖掏了出来,在座椅底下,面上郑重其事的样子,底下手在偷偷剥奶糖的纸皮儿。 他要毁尸灭迹了。 “为什么会是一粒糖呢?”女主持人深谙观众想问什么,就这么问了。 有层糯米纸,周齐剥不下来了。磨蹭了几秒钟。 傅野向台下看,语气很温文有礼:“周齐喜欢甜牛奶味儿的糖,所以我就把他的奶糖要过来了。” 微博直播的镜头突然全部打在了周齐脸上。 正好撞上周齐把奶糖连糯米纸一起丢进嘴里的那一秒钟。 江正鸣对周齐的感情很复杂。 他是一直把周齐当兄弟的,但他这个人,自认是国家现代化的当代优秀标杆青年,所以不和渣男来往。 但不知道为什么,当他不能再震惊地发现周齐渣了的那个“小可怜”居然他妈的是傅野以后,他居然就对周齐没那么深恶痛疾了。 可能是因为……江正鸣不太相信周齐能渣得了傅野。 为什么这么说呢? 在一个论坛a的邀请回答“怎么评价777”从顶上数,点赞量最低,回复量最多的那条就是江正鸣小号匿名发的: “认识,熟人,利益相关,匿了。 “周齐这人我估计他小时候百分百是那种谁见了都想打他的熊孩子,越长大越狗,抽烟抽得特别凶,喝酒酒量是我见过的酒量最好的人。 “长了张特别不靠谱的脸,典型渣男打野。注孤生,连当他队友都一点儿安全感都没有,谁和他谈了恋爱谁倒霉。” 但在邀请回答“怎么评价傅野”里,江正鸣小号的匿名回答就简短很多了:“惹不起”。 所以他 不信777能把傅野给渣了。 要能渣了傅野,这得什么水准。这水准进入老年诈骗市场,估计年营业额可以过亿了啊。 第98章 歌手(43) 国青奖直播把三区一波炸了。(w w wb) 微博上国青奖承包了热搜前排热搜,三区首页hot贴一片飘红,一眼看过去全都是今晚的国青奖。 三区最顶上一个帖子,热度几乎等同于人工置顶。 “傅野这是公开出柜了???” 主楼:“看国青奖直播了没?直播截图我o下面了,第一排坐了十二个人,五对圈内夫妻,剩下两个是傅野和777。777又不是演员,那不就是作为傅野伴侣出席的国青奖吗?还有颁奖发言……傅野这是疯了,要公开出柜吗???” 八点半发布,半个小时内盖出了上千楼: “告辞,我去补国青奖直播去了。” “小葵花幼儿园开业了??” “卧槽,我写的小黄文变成真的了???” “可以别造谣了吗?谁说坐第一排就非得是嘉宾和嘉宾配偶??” “以前不已经有人扒过了吗,傅野和777就是朋友,双排队友。” “我不管,我写的abo小黄文肯定是真的!ega受!” “哪来的邪教,拖出去烧了,明明是小一班扛把子777受x小二班扛把子傅野攻。” “其实也不一定是公开出柜或者c发糖……可能就是傅野最近接了大白兔奶糖的代言,上去做了波广告。不是说777签到傅野工作室了吗,他俩这是一个老板一个员工啊。” “呕,刷c的举报了。777明显一钢管直男,你们说傅野是gay随便,但别带上我爹,ok?” 江正鸣在三区和微博两边来回摇摆,观察舆论动向。 他甚至找了几个微博和三区的典型样本做了个分类统计: 50是在刷c的粉丝及吃瓜群众,集中在“小葵花双杰”超话,“小葵花双杰”超话一晚上涨了十几万关注。 20是在痛斥辱骂刷c的粉丝及吃瓜群众的吃瓜群众,分散在微博各地及三区各帖。 20是认为傅野真的公开出柜了的,表达震惊、失望、痛苦、愤怒的情绪的粉丝。集中在微博的朋友圈截图。 剩下的10包括了网络诈骗,微商广告,网赌招商,口吐芬芳,不在江正鸣的统计范畴里。 虽然因为周齐的渣男行径,江正鸣已经决定跟周齐少来往了,但他觉得,作为前任双排网友,他还是要尽自己的微薄之力帮周齐做一点儿事。 比如在全网都在怀疑周齐跟傅野有一腿的时候,他可以稍微转移一下网友的注意力。 于是在九点钟,国青奖颁奖典礼直播结束的时候,用户“r-江正鸣”发布了一条微博动态。 是张表情包,截图十分精准,精准地截在了周齐把奶糖往嘴里扔,但糖还在半空中的那一秒钟。图上字“吃糖群众”。 “用户江正鸣-r:刷c有做表情包好玩?” “用户江正鸣-r:重金求777表情包,今晚国青奖的,我,我挑三张每人送一套今年s赛的职业配置电脑键盘鼠标套装。鬼畜视频优先考虑。明晚九点开奖。[嘻嘻]” 颁奖结束。 周齐进了傅野的车。商务车,前座副驾驶是傅野经纪人,他们两个坐在后面。 周齐本人是不太喜欢被人跟着,所以很少找助理来找他。他也很少看见傅野会像其他明星一样,前仆后拥的跟着几个助理,跟着几个化妆师,跟着几个造型师,有时候还要再添几个保镖,众星捧月,领导人视察似的气派。 车里还有经纪人跟司机,周齐手脚就很收敛,坐在后座最边上,肩膀抵着车门,远远地瞧傅野,似笑非笑道:“老师,您喜欢吃奶糖啊。” “喜欢。”傅野瞥了他一眼。 “……”周齐问,“您不是不吃甜食吗?” 傅野的视线冷冷淡淡的,在周齐身上。往下挪,又往下挪,挪到周齐膝盖里面,再里面一点。 周齐喉咙一紧,特别默契地明白了傅野在想什么。 “操……”周齐别过脸去,往窗外看,不说话了。 怎么可能是甜的。 骗狗呢。 “坐过来一点。”傅野的嗓音也是冷冷淡淡的。 周齐皱着眉毛,盯了他两三秒,挪了两三寸过去。 然后:“再过来一点。” 到身边了。傅野捏了捏周齐的手指,攥在了掌心里。 ben在前座恍若出世,聚精会神地刷手机,看微博。今晚这事傅野没通知过他,但他差不多猜出傅野的意思了。 傅野想公布他和周齐的关系。 简直是,疯了。 他需要和傅野谈一谈,但显然不是现在。傅野一向把工作和个人生活分得很开,不允许任何工作的一部分去干扰到他的个人生活。 显而易见,他被傅野划分在他的工作区里。 不用看微博,ben就已经能猜出来今晚的微博上会有哪些内容。 从热搜榜上向下滑。 第一,“国青奖傅野”。 第二,“大白兔奶糖”。 第三,“小葵花幼儿园开业”。 第四,“有奖比赛”—— 有奖比赛?? ben的手一顿,看完了热搜全名:“国青奖表情包有奖比赛”。 他点了进去。 进入了r-江正鸣的微博。 “还有奶糖吗?”傅野捏着周齐的手指尖。 周齐从兜里掏了最后一块儿,一秒剥皮儿,丢嘴里,然后:“没了。” 傅野:“……” 傅野面无表情地瞧了他一会儿,捏着周齐的下巴,亲了过去。“那一块吃。”他低低地说。 还在车里,前面俩人。 周齐有点儿重地咬了他下唇一下,让他松开:“疯了?” 傅野声音很低,只他们两个人听得见。“你别动,前面就没人注意到你。” “……” 周齐想他以后还是不吃奶糖了,吃棒棒糖多好。 棒棒糖就没法俩人一起吃了。 周齐按了按嘴唇,有点儿痒,还有点儿麻。 “变红了。”傅野说。 周齐:“……哦,那我谢谢你?” 傅野点了下头:“不用谢。” “……”周齐有种“时间过得真他妈快”的落差感。以前傅明贽就是个纯得不能再纯的小学生弟弟,现在傅明贽长大了,衬得他倒像个弟弟。 周齐“啧”了声,说别的了:“老师,你是不是还没和我说今晚怎么回事啊?” “你想让我说什么?” “比如得奖?” 傅野望着他:“国青 奖在一个月前就下得奖人选了。” 周齐:“……” 周齐:“你一个月前就知道了??” “可以这么说。” 周齐梗住了,憋了口气:“那你还和我赌啊,你这不是作弊吗?” “我告诉你有黑幕了,也让你先选。”傅野一副冷冷清清的正直样子,“我也告诉过你我得了哪项奖,是你选了错的。” 傅野脸上,只差写上一行字:关我屁事。 周齐:“……” 傅野捏了捏周齐的手指,说:“《十七》也会得奖的。” “……哦。”周齐笑了声,往窗外看去了。 应该是还有话要说的,但周齐就顿在这里,没有继续向下说了。傅野微微阖了阖眼,也没有再继续说什么。 其实傅野想过,想过说,你也可以得奖的,你可以和我一起去领奖的,只要明年,明年这个时候就好了。 可周齐不会在这里陪他到那天。 已近深夜,车玻璃窗上蒙了一层冷雾,路灯晕成大团的光晕,在窗上迅速晃过。车中安静下来,只有灯光来回往复。 周齐偏着头,过了好几分钟,才问:“老师,我跟你没签过劳务合同吧?” 傅野抬眼。 周齐笑了下,瞧着他,问:“没劳务合同,我要哪天跑了怎么办?” 傅野扣紧了周齐的手,轻描淡写地问:“怎么跑?” “比如……我不想再天天跟你呆一块了。”周齐看了他一会儿,嘴角慢慢上勾,露出一个混蛋又混不吝的笑,“然后你可能就哪天找不着我了。” 十指错得很紧。周齐指节被错得生疼。 傅野看着他,可能几秒,也可能十几秒,别过了眼,淡淡地问:“那你是想让我帮你去警局立人口失踪案还是想让我去法庭起诉你?” 周齐:“……?” “你是在建议我和你补签劳务合同吗,”傅野半阖着眼,听上去难得的有点儿倦怠,“等到来日你不想和我在一起的时候上法庭用?” 周齐:“……” 傅野语气一直很淡,只是周齐被他攥得手疼。 周齐皱着眉挣了挣手:“你想告我什么?” 傅野可能是用了几秒钟想了想,他说:“诈骗。” 周齐:“??” 周齐:“我卖你老年保健品了??” 傅野偏眼看了看周齐,没再搭理他。 车走了很久,又安静了很久。大抵是车上的熏香有安眠作用,才十点多,周齐平常打排位能熬到清早四五点,现在根本就不是他睡觉的时间,却困意上来了。 好像有个人,把他抱了过去。 不轻不重地咬在他嘴唇上。 像叹息似的。 “周齐。” 几乎听不清的呢喃。 “多喜欢我一点不可以吗。” 车一停,人往前倾,周齐似有所感,准时睁开了眼。 看看时间,睡了不到半小时。 傅野亲了亲他后颈。“下车吧。” 周齐摸了摸被傅野亲过的地方,用手背用力地擦了几下,把那块儿皮都擦红了才放下手来:“哦。那走吧。” 傅野视线落在周齐被擦红了的后颈。“嗯。” 两人一前一后。 周齐前,傅野后。 进门,周齐算了算,傅野要他一周工作四天,今天周六了,他工作日数指标还没完成。他 扭头,问:“傅野,今晚双排吗,我补位你……” 肩膀撞出细微的一声,抵在门上。 傅野捏着他下巴,有点儿强硬地亲吻上来。 周齐手动了动,最后进了衣兜。他靠在墙上,也没再说什么,只睁着眼,插兜和傅野有一下没一下地接吻。 傅野的鼻尖几乎抵着他的。嗓音很沉。“不喜欢吗?” 周齐舔了下嘴角,倚在墙上,去抽了张面巾纸:“还可以吧,挺舒服的。” 傅野按住了他手。“那为什么要擦?” 周齐盯着傅野,一点点把手抽了出来。他摸了下湿漉漉的嘴唇,笑了:“我得提醒我自己啊,我跟你已经分手了,跟你是上下级关系。” 傅野手松了下来,立着望周齐。 他也低笑了一声。 “周齐,你是真混蛋。” 周齐丢了面巾纸,扯了领带下来。“过奖。”他把外衣都挂好了,才又去看傅野,“你要没别的事了,我就去睡觉了。” 傅野低眼,慢条斯理地解了领带袖扣。“你不是说要和我双排吗。” “你打?” “打。” 刚抬脚,周齐余光瞥在柜子上,随手取了副平光眼镜给傅野戴上了:“傅老师,你的眼镜。” “双排还要戴眼镜吗?” 周齐瞧了傅野好一会儿,才把他一直埋在心底的一个很龌龊的想法说出来了。 “你戴上眼镜,今晚我带你躺。” “有关联吗?” “有啊,”周齐摸着细细的银框,笑了,“特别——大。” 《十七》五月底杀青。 预计八月上线。 因为题材原因,《十七》不可能大范围全国上映,只会上几座国内主要城市的个别院线,少了很多剧组去全国各地的宣传活动。 周齐这就省了很多事儿。宣传活动,傅野有这个咖位不去,他一屁都没有的新演员,有什么资本不去? 多了很多和江大队长约饭的时间。 今儿江大队长约了家百年招牌的湘菜菜馆。还有宋礼。 宋礼往常挺开朗一小孩儿,今天吃饭,一个中午都在看手机。 周齐瞧了眼宋礼,问江大队长:“宋礼自闭了?” “自闭个屁。”江大队长用只有他俩听得见的音量说,“网恋了个女朋友。” 周齐笑了:“哟,你没把你以前的网恋五十八岁诈骗大妈的经历讲给你队友吗?” 江正鸣叹了口气,很有物是人非的感慨:“有些事别人说没用……得年轻人自己去体验一遍才知道亏不亏。” 周齐瞧他:“那你亏了吗?” “……”江正鸣沉默了一会儿,“滚。” 周齐转了转餐桌转盘,给江正鸣夹了个乌龟脑袋:“来,吃个x头。” 江正鸣:“???” “我今天还有个事想和你说。”周齐想了想,才开口。 江正鸣扔地-雷似的把乌龟脑袋扔回周齐碗里:“你他妈才吃x头……什么事?” 周齐喝了口可乐:“等小学生暑假开学,我可能就要退圈了。” 江正鸣猛地振奋了起来。 “你要卸载lol了???”江正鸣脸上几乎可以用喜气洋洋来形容,眉飞色舞地问,“昨天晚上连跪了多少把?” 周齐:“……” 周齐:“滚。我说的是娱乐圈。” “……?” 第99章 歌手(44) 江正鸣呆了好一会儿,才憋出一句话:“你……你这是要隐退嫁豪门了吗?” 周齐正夹着乌龟脑袋,要辗转进宋礼碗里,听见江正鸣的话,手一抖,乌龟脑袋从筷子尖上掉下来,油腻腻地,“吧唧”一下砸在了宋礼手机屏幕上。 宋礼正挑着表情包,准备找张“要亲亲”的图,冷不丁从天砸下来一个x头,吓得一哆嗦,发送了一张“我日你妈”的。 宋礼:“!!” 周齐瞥了眼宋礼手机上的“我日你妈”若无其事地拿餐巾纸包了乌龟脑袋。“小江儿,不要做无法实现的梦。” 宋礼一连兜脏话已经到嗓子眼儿了,硬是被女朋友七八个一连串“??”外加一句“想分手了?”憋了回去,有苦没空说,埋头疯狂打字。 江正鸣:“……” 江正鸣问:“那你总不能是厌倦浮华,想投身于我国公益事业了吧?” “不是,我活佛吗我。”周齐往后仰了仰,停了一会儿,才说,“休息几年吧,出去看看。等玩够了再回来。” “……”江正鸣又沉默了很长时间,“你这是想逃婚吧?你对象又逼你结婚了?” 宋礼听见了,忙中抽空,一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的样子去看周齐。“周哥有女朋友了?什么时候的事?” “没。早分了。”周齐摇了摇头,松松垮垮地坐在椅子上,“没人逼婚。就是单纯想出去玩几年。” 江正鸣看了他好半天,眼神里有种不能理解的震惊。 周齐斜眼瞧过去:“看我干嘛啊。” 江正鸣:“周齐,你还能再渣一点吗。你都快三十了,还没玩够?难不成你还想玩到五十五岁退休?” 周齐:“……” “还有你哪分手了?” “真分了。”周齐晃了晃玻璃杯里的可乐,看着江正鸣笑,总是这样,看不出丁点儿在乎,“但他是我老板啊。” 周齐低下眼。“成年人嘛,有利益关系,又不是还在上学的小孩儿了。” 江正鸣一直看着他,终于别过了眼。“你这人在谈恋爱上真是烂透了。” “彼此彼此。”周齐笑了声,“我好歹没找女朋友找到进了派出所。” 江正鸣:“……呵呵。” 宋礼一边跟女朋友发消息,一边暗中竖着耳朵听,终于没忍住好奇,抬头问:“周哥女朋友……前女友谁啊?” 周齐懒洋洋地看过去,嘴角勾起来一点儿。“一个一米八七的小姑娘。” 宋礼:“!!” 宋礼:“牛,牛逼……国家运动员?” 一转五月。 《十七》接近杀青了,上午倒有一场电影开头的校园戏,周齐中午一个人回了家。下午三四点钟有个大杂志的封面要拍,助理来接。 现在十一点半,被助理接走前的这几个小时够他吃个午饭,打几把匹配。 周齐拿手机逛了十几分钟外卖a,最后决定自己煮个面条吃算了。 反正就他一个人,吃什么都行。 说实话,周齐煮面条的次数挺少的。远远少于他吃泡面的次数。 因为每次煮面条肯定都是他一个人吃饭。吃个泡面他就能捧着泡面盒子泡在网吧了,跟一群和他一样一无是处,穷得叮当响的哥们儿一起吃,一起混混沌沌地做无法实现的梦。 过去的事没什么值得怀念的。 也没什么值得后悔的。 他到现在还是跟以前一样。 特别,特别,特别讨厌一个人的感觉。 傅野的厨房摆件太复杂了,周齐没找着氯化钠食用盐,只找着了筒进口的黑胡椒盐。冰箱里傅野备了好几种面条,还有不同颜色的,周齐挑新奇,挑了个蓝紫色的细面条,乱七八糟地全一锅炖了,五分钟出锅。 蓝面条绿青菜,红腌蛋芯儿。看着特恶心。 周齐被这东西恶心笑了,拿筷子尝了口。 ……很淡的蓝莓味。 没糖,只是多了种果味的清新。不难吃。 以前跟一大帮人喝酒,十几岁,二十郎当的青年,辍学的,休学的,混沌的,游手好闲的,兜里没钱,前路也看不见,凑在一起,败犬一样,一样的胡天海地的吹牛逼,吹到醉成一摊,像条躺在路边的死狗。 周齐吊儿郎当地混在里面。酒喝得最多,话却最少。 十几岁的时候,周齐记得他……好像是个话很少的傻逼青少年。 他不喜欢吹牛逼。 因为周齐基本不会去想实现不了的事。 因为想过了,想过,努力过很长时间以后,会发现,实现不了的事是真的实现不了。 但最近周齐在想一件也实现不了的事。 他在想,如果他是在现实世界认识的傅明贽,会怎么样。 但显然,如果傅明贽是他现实世界的人,他十有八九连认识都不会认识这人。 上学,他翘课,人家年级第一。 工作,他职业选手,人家社会精英。除非傅明贽是他俱乐部老板,不然他根本跟傅明贽这种人没任何交集。 可既然都在想实现不了的事了,那再不切实际一点儿也无所谓了。 ——如果他是在现实世界喜欢的傅明贽,那他可以就喜欢傅明贽几十年了。 周齐保证。 他是真他妈的喜欢傅明贽啊。 可有屁用。 实现不了的事情永远实现不了。 吃完十二点半,离下午工作还有好几个小时。 周齐回房间,开了机子,点进了排位。 今儿周一,服务器人少,王者段位更少,排了二十多分钟没进去。周齐闲,出去取了听可乐。傅野管他特别紧,周齐基本每次就隔几天才买个一两听放冰箱里,等傅野发现可乐的时候只剩易拉罐了。 回屋时,周齐余光又瞥见了柜子上的那副平光眼镜。 脚一顿。 傅野戴眼镜……怎么说呢。 片场傅野不摘眼镜,戴着眼镜亲他,亲一次他立一次。 周齐勾了眼镜回房间了。 傅野比周齐晚了一两个小时到的家。傅野没在外面看见人,就习惯性地去了周齐房间。 门半掩着,偶尔几声点鼠标的声音。 傅野在半掩的门上敲了一下,只敲了一下,手就停在了半空。 周齐叼着短t下摆,用面巾纸擦着眼镜,懒洋洋地侧过头,抬了抬眼:“你回来了啊?” 傅野看着他没说话,周齐就兀自说了。“想这么干好久了。”他把眼镜放一边去了,开了游戏。“你要嫌脏,就送我吧,我以后说不准还会用好几次。” 傅野走到桌前,摩挲了半晌眼镜镜框,眼色发沉。他俯下身亲了亲周齐,低低地问:“这样就够了?” “不够。”周齐笑了声,“还差局排位,双排吗?” “……” 五月底了,《十七》 八月初上映。 上个世界没收好尾,走得太突然,所以周齐准备这个世界正儿八经地做个结尾,至少看不能不让熟人把他当失踪人口处理。 所有事最好在电影上映前就处理好。 分成三部分,一部分是fn,一部分是r,最后一部分是傅野。 fn主要是传娱合同的问题,原主和公司签的合同是五年的,这才第三年刚刚开始。所幸原主是个走后门的,还有找堂叔商量的余地。 周齐去找了刘义红。 “你的意思是……单飞?”刘义红问。 在刘义红女士的办公室。周齐坐在她对面,笑了笑:“不是单飞,是我准备隐退几年。” 虽然他是个走后门的,但周齐原本也估计刘义红不会轻易松口。 fn正在上升期,他不参加团活动,舆论会有很多恶意猜测。 但出乎意料的,刘义红沉吟了一会儿,问:“傅野知道吗?”稍一停,她望向周齐,谨慎地问,“还是……这就是傅野的意思?” 周齐:“不是,我还没跟他说,这是我自己的……” 刘义红女士打断了周齐,脸色重新严厉下来:“你的决定,先告诉傅野,然后让傅野工作室或者天行传媒的负责人来和公司谈。” 周齐:“??” 刘义红女士:“如果你还没和傅野说过,就回去吧。” 周齐:“……” 周齐有了种上学向班主任请假,班主任让家长亲自请假,学生不批的错觉。 于是周齐回家找家长了。 正襟危站:“傅野,我不想工作了。” 大清早,傅野正在冲滤咖啡。 他偏头,看了看周齐,视线落在周齐睡醒洗漱完还没换的皱皱巴巴的衣服上,淡淡道:“回去把衣服换掉。” “不,我先跟你说个事。我想……” “不换就把衣服脱下来。”傅野收回视线。 “……”周齐站了一会儿,从兜里抠抠搜搜出一根牛奶棒棒糖,递给傅野,“六一儿童节快乐。” 傅野盯了一会儿那根糖。 周齐剥了糖纸,剩下杆上光溜溜一个乳白色的奶味儿糖球。 傅野皱了皱眉,含了进去。 吃人嘴短。周齐复读机似的又说一遍:“傅野,我不想工作了。” 傅野这次没赶他,熟练地滤过了沸水,冲出一杯黑咖,低眼含着糖抿咖啡,冷淡地说:“那你和我说一遍,你现在都有哪些工作。” “嗯?” 傅野替他数了一遍。“《十七》,代言,广告,杂志,娱乐采访,还有你在我这里的工作。”他抬起眼睑,“周齐,你不想做哪项?” 周齐被他绕进去了。“……我能不做哪项?” “如果你付钱,哪项都可以。”傅野从容地起身,去拿了笔记本过来,调出合同文件,不紧不慢道,“假若你不想做eorio亚太地区代言人的工作,支付给eorio品牌方违约金,你就可以推掉代言工作了。这是合同,单方面解约,违约金在一千六百万美金到两千万美金之间。” 周齐:“……” 周齐:“……今年九月不就到一年期了吗?” “这只是eorio一个品牌的合同。”傅野拉开文档,“你身上有五个主要代言,其中三个都不是一年期的。eorio今年接受续约。” 周齐:“……?” 傅野把电脑推到周齐边上,起身问:“早上想 吃什么?” 周齐去翻了翻文档,吸了口气。“能告诉我,如果我辞职了,我欠你多少钱吗?” 傅野轻笑了一声:“基本在你所有品牌违约金之和的基础上乘以二。一半是你违约需要支付的金额,一半是公司投资在你身上的资源运转资本。” 单eorio一张合同,违约金就两千万美金。 还有零儿八碎其他好几张合同。 周齐:“……” 傅野抿了几口黑咖,又问:“早上吃松饼和金枪鱼沙拉可以吗?如果你想吃面,我可以给你煮。” “……不吃了,吃不起了。” 傅野低眼看着咖啡杯的白色细瓷,晃了晃,说:“你想辞职,让我养你也可以。” 周齐翻着他以前连一行字儿都没看就随手签了的代言合同,还没意识到他被傅野给绕进话里去了,翻着文档文件说:“没钱,怎么辞职啊?” 傅野掀了掀嘴唇。“求我。” 周齐抬头:“求你?” “嗯。” 周齐:“怎么求?” 傅野一脸冷酷:“让我高兴。” 让傅野高兴?他干什么能让傅野高兴啊? 周齐想了想,发现他干过的让傅野高兴的事儿……好像都挺下流的。傅野高不高兴也不在嘴上说,所以别的事他也发现不了,只有身体上的反应是最诚实的。 周齐摸了摸傅野的下巴,问:“你想让我……做什么让你开心的事?” 傅野亲了一下他。 他想周齐主动。 主动什么都好,亲吻,拥抱,出门的时候牵手。 别那么……混蛋。 认为已经分手了,就天天躲着他,不拒绝,不主动,不负责,不在乎,却在他拉着他睡觉的时候,凑过来,幼稚地、偷偷摸摸地亲他。 周齐想了想:“陪你过六一儿童节?” “可以。”傅野淡淡地问,“但你想怎么陪?” 周齐:“……去迪士尼?” “不去。” 周齐:“……” “今天六月一啊,夏天了,”周齐低下头,自言自语地说,“也快高考了。” 突然,周齐抬头,想起件事:“江陵中学今儿是不是开毕业典礼啊?” “嗯。” 周齐坐了一会儿,抬眼:“去吗?” 已经进了初夏。 冬日的枯枝绽出绿叶白花,细密地生满了一簇一簇,栀子盛开,开了大团大团的白,捧着一点黄蕊。香气盈鼻。 为了别再被哪个不认识他脸的中老年教导主任给问住,周齐索性穿了江陵中学的校服。天气说冷不冷,说热不热,穿个短袖冷,套个外套热。 周齐就穿了个江陵中学的夏季衬衫。 没戴帽子,没戴口罩。 他不喜欢遮遮掩掩的。 高三的毕业典礼,高一高二都在上课。女孩子穿着校服的短裙子,三两个集在一起,男孩子前呼后拥,十个八个大片召集在一起,转着篮球,套着t恤穿校服,衬衫敞着怀,被风吹开大片。 栀子花落了一地。 花是白的,校服是白的,似乎人生未来也是白的。等待一笔浓墨重彩。 高三的教学楼已经空了。周齐去了三楼,侧倚在窗边,向窗下望,他看得见足球场,塑胶跑道,演讲台,老师,高三毕业生们。 周齐屁话很多,现在却突然没话说了。 好像他和傅明贽,也有过这个时候。 傅明贽脸皮薄,什么都说不出口,喜欢说不出口,想要什么也说不出口,连牵手都是羞赧、耳朵红透了的。 在毕业的时日里一个人藏了特别多期许。未来,青春,一个喜欢的人。 只是不说出口。 到现在,似乎那些日子都很远了。 傅野就是傅明贽,但长大了,就变了很多了。 傅野立在周齐身边,看周齐一直在向操场上看,轻声问:“在想什么?” 周齐笑了笑。“有点儿遗憾。” “遗憾什么?” 周齐顿住了许久,一分钟,两分钟。 最后还是没忍住,勾过傅野下巴亲了一下,喃喃道:“遗憾你从十八岁到二十四岁的这六年,我没陪你。” 特别,对不起。 第100章 歌手(45) 傅野侧眼望了过来。(格格党 w w wgn)好久,说:“下周一是a大的毕业典礼,学校邀请我回去演讲,你要和我一起去吗?” 周齐笑了笑,后脊抵在墙上。“好啊。”他压身过去,用力地又亲了一下傅野,“和你一起……去看看你大学的毕业典礼。” 风扬过来。温暖,挟着栀子的香气。 演讲从话筒里传出来特别远。 “这是我们的青春,是我们来时回想过去时最珍贵的岁月。” “愿许多年后,我们成人,成业,成家,想起今日时,想起的是一个天光明朗,同学少年,栀子盛开的六月。” “祝青春不朽。” …… 傅野回a大演讲,是作为往届优秀毕业生去的。 傅野很难得。a大不是电影戏剧学院,是正儿八经的国内3院校。所以傅野既是现在圈内学历最值钱的一个演员,也是a大建校史上唯一一名真去当了演员的校友。 演讲就在毕业典礼上。 周齐戴着顶帽子混进去,一进场,吓了一跳。 他来得不算晚了,离毕业典礼开始还有十好几分钟,他到的时候礼堂却几乎都坐满了。 礼堂很大,环形阶梯座位,有五千多个座,周齐一眼看过去,却一时间没找着哪儿有空座。 哪来这么多人啊。 a大一年毕业生就四千来人,能把五千人的礼堂给坐满了。 周齐在座位最外面绕了大半圈,才瞧见一空座。 刚要坐—— “抱歉……那个,这是我帮朋友占的位置。这里有人了。”一个小姑娘有点儿不好意思地用手挡了挡周齐。 “……” 小姑娘素面朝天,打扮朴素,看着特年轻,不像大四毕业的,倒像高中刚毕业的。 周齐笑了声,问:“同学,你是大四的吗?” “我,我是大一的。” 小姑娘低着头,不敢看周齐。 周齐:“……大一也来开毕业典礼??” “不是,不是来开毕业典礼的。”小姑娘突然有了勇气,抬头说,“我是来看傅野的,我是他粉……欸?你好眼熟啊。”小姑娘正视到周齐脸,才愣了愣,震惊了,“等等,你是那个周齐吗??” 周齐:“……” 周齐比了个“嘘”把帽子前沿压了压:“是我,小声点儿。” “哦。”小姑娘呆呆地。 周齐压着帽子往周围看了看,也没找着空位,就说:“那你看吧,我去找空位去了,拜拜。” “等一下!”小姑娘却把他喊住了,结结巴巴地问,“你也是,也是来看……看傅野的吗?” 周齐偏回头,笑了下。 “是啊,我也是来看傅野的。” 周齐又多戴了个口罩,在礼堂里逛到还差五分钟开始毕业典礼。逛到毕业典礼都快开始了他还没找着位置。 整个礼堂坐得满满当当,除非他坐别人腿上,不然是找不着座位了。 那要不……不看了? 只要他不和傅野说,傅野怎么能知道他看没看今天的毕业典礼? 周齐刚想抬脚向外走,衣兜里手机一震。 微信。 -傅明贽:你在哪? 周齐:“……” 傅野这别是要精准定位他在哪排哪列吧? 周齐只能回了个“ 找不着空座了qaq”。 -傅明贽:那你来后台找我。 后台人很多,学生,老师,教授,二十岁的,三十岁的,四十岁五十岁的,戴着工作牌的,端着摄像机的,提着小提琴的。 可傅野总是人群里最挑眼的那个。 高挑英挺,西装革履。微低着头,和一位老先生在交谈。 周齐过去了,没出声。 傅野自然而然地牵了牵他的手。“你过来了。” 周齐愣了下——后台啊,人这么多,疯了? 周齐笑了笑,把手抽出去了。 老先生稍稍打量了一下周齐,倒没多惊讶,只向傅野笑呵呵地点了点头:“你准备演讲吧,我走了。” “嗯。老师以后再聚。” 周齐这才瞧过去,问:“杰出毕业生,叫我来后台干嘛啊?” 傅野转回眼,落在周齐身上,淡淡道:“我看礼堂坐满了,怕你跑了。” 周齐:“……” 他就突然想起一句特别不合时宜的屁话。 知子莫如父。 “确实坐满了,后台看也不方便。”周齐想了想,从兜里掏出一块儿奶糖递过去,“要不我去你们学校逛逛吧,你演讲完给我发消息,我回来找你。” 傅野接了奶糖,剥开,吃掉了。 然后:“不可以。” 周齐:“??” 傅野抬手,看了眼表,说:“毕业典礼已经开场了,我预计一个小时以后上场,演讲在十分钟内,你等我这十分钟就可以。” 他摘了周齐的帽子,细致地理好了周齐被压在帽子底下的每一撮软毛,才又重新把帽子规规整整地戴回去。 声音很轻。“你答应过,要陪我一起毕业的。” 晚了三年的,大学毕业。 “……好。”周齐低了低头。 - “……你要出国去旅游?”江正鸣一脸特惊讶的样子问。 周齐咕噜噜从吸管吸上一大截可乐,“嗯”了声。 江正鸣:“那你去多久啊?” “这事很难说。”周齐想了想,“可能三五年,也可能七八年,但有个意外,一二十年,二三十年也有可能。” 江正鸣:“……” 江正鸣:“你这不是旅游,是偷渡吧?” “……”周齐呛了下,抬眼,“放屁,我多去几个国家不成吗?” “你是准备全球每个国家都去一遍?”江正鸣不太敢信,“你认真的?去一二十年,你骑自行车环游世界吗?” 周齐:“……” 周齐没话说,就做了个总结,低眼道:“谁知道呢。反正我过来就是跟你说声,以后可能得有段时间不见面了。”他往后仰,靠在椅背上。“也和你说声,比赛可以输,但以后别再给ll赛区丢脸。” 江正鸣沉默了一会儿,他分不清楚周齐在这里开玩笑还是认真的。 认真的——又怎么可能有出去旅游不回来的这种事。 开玩笑的——可江正鸣没法从周齐的语气,表情里来劝自己相信,周齐是在这儿信口开河地骗他。 一时间,周齐不说话,江正鸣也不说话了。 清早,kfc也没什么客人,日光渐热,灼烤着一片安静。 “真的?”好久,江正鸣才这两个字。 周齐笑着,懒洋洋地:“骗你干嘛?” “不回国了?” “可能吧。” 江正鸣狠狠地喝了半杯可乐,冷嘲热讽似的说:“那就微信联系呗,搞得跟上个世纪你坐火车去外地上学,让你爹我给你送行似的,你矫情不矫情啊?” 周齐笑了,笑了好几声,举杯可乐。“滚你妈的。” 江正鸣撇撇嘴。“狗东西。” 把一整杯冰可乐都喝掉了,江正鸣才又问:“傅野知道吗?” 周齐笑着点了下头。 “行吧。”江正鸣又扫码点了分餐,盯在手机上,“随你的便吧,不回国正好,我也不想看见你。” 周齐没说话,慢腾腾他喝东西。 直到好几分钟,三分钟,五分钟。江正鸣把手机丢到了桌子上,盯着周齐,一个字一个字地说:“但周齐你去哪都他妈的好好训练,别光快活,lol就菜成狗了——我还得赢你,懂?” “行啊。”周齐挑了挑眉。“我等你,等你赢我。” “记住就行。” 江正鸣桌子底下的手攥了攥。“还有,你要哪天回来……”他顿了顿,“记得找我吃饭。” “知道了。”周齐往窗外看过去了,“要我回来的话。” 可他不会回来了。 也不会再见面了。今天是最后一面,今天是他最后来r找江正鸣。 总是这样。朋友流水似的来,流水似的走。分道扬镳,各有去向。到头来,仔细数一数,其实他还是一个人。 但周齐没那么多要求,有人向他说句话就够了。 说的到底是“抽烟吗”“喝一杯”“去跟哥们儿干一架”还是“跟我走吗”“我陪你”“别难过”也没那么重要。 或者说都挺重要的。 周齐房门虚掩着。傅野停了停,看见周齐倚在电竞椅里,机子没开,只一个人懒懒散散地坐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似乎……有点儿倦怠的样子。 傅野敲了敲门。 周齐转过头来。“干嘛啊?” 傅野立在门口,问:“累了吗?” 周齐笑了声:“我刚睡起来。”他起身,走了过来,到门附近的柜子上拿了手机,调出日历划了几下,没头没尾地说,“今天八月二十了啊。《十七》下周首映。” “嗯。”傅野望着他。 周齐收了手机,沉默了一会儿。有话要说,可周齐想了好久,都不知道该从哪开口,就拉过傅野领口,流氓似的亲了一口傅野。 “九月一号。”最后周齐只挤出来一个日期。 傅野嗓音很低:“然后呢?” “你记住这天就可以了。”周齐仰了仰下巴,嘴角勾笑,“这回我也不算什么都没和你说了。” 周齐拉过傅野的手,在他手背上亲了亲,又自然而然地,看着傅野的眼睛,张嘴含了一个指节进去。 “砰——” 肩胛磕在门上的声音。 细微的金属扣碰撞声,衣料摩擦的簌簌声。 还有一句语气平静,唇齿力道却发了狠似的重的:“好……我记住了。” 九月一。 江正鸣给周齐打了个电话。前两天周齐刚联系过他,看样子还没出国,他想再给周齐做个最后送行。 顺便商量一下国外代购的事儿。 可接的人不是周齐。 是傅野。 江正鸣愣了下:“……周齐呢?” “走了。” 江正鸣:“他这就走了 ?哪天的飞机,去的哪个国家……” “你如果没别的事,”傅野抖了一下烟灰,低眼看着燃着的火星,“我就挂了。” “哦……好,以后再联系。” 傅野坐回椅子。室中灯光很暗,落地窗玻璃清晰地反照出男人的影子。一个人面窗而坐,夹着一支烟,似乎轮廓都是寥落的。 窗外灯火正盛,车水马龙,商业cbd彻夜通明。 傅野吸了口烟。味道很差。他不喜欢抽烟,也不喜欢烟味,但很神奇,他容忍得下周齐身上的烟草气味。只是他还没和周齐说过,周齐就戒烟了。 “他走了。” “是的。” 傅野笑了下。“他最后一项任务完成了吗?” “没有。” 傅野点了下头,把烟碾灭了,取了手机过来。 他开了手机,又问:“下个世界他是什么身份?” “原则上会是一个和周齐契合度相对较高的c类身份。但如果您有要求,交易所会优先考虑您的要求,更换周齐的身份。” “不用了。适合他就可以了。” “这次世界穿梭您可以保留记忆,请问您还需要更改周齐获得的剧本吗?” 上个世界,交易所发放给周齐的“剧本”是交易所编制的替换本。 这是a类客人的要求。 他可以接受失忆,但交易所需要让周齐主动来找他。 所以有了第七项任务和剧本的替换本。 但那份替换本并非是凭空编造出来的东西。只是倘若a类客人没有完成任务,也没有记起上个世界的事,进入无限期的循环后的未来而已。 重回十八岁,重新进入新的十二年限期。但周齐已经离开了。 “不需要了。我只有一个任务要求,其余的适合他就可以了。” 傅野登了微博。 晚九点。一条微博爆了。迅速从微博出了各大论坛,又出了朋友圈。 微博服务器一晚瘫痪。 “用户fy工作室:傅野男朋友。fn周齐” 有一张图,冰天雪地,积着厚厚的雪。 太阳很亮,有一个丑丑的雪人,戴着一条围巾。 雪人边上,站着一个侧对着镜头的青年,手指尖冻得通红,把脏兮兮的松木枯枝插在雪里,小雪人就有了两条胳膊。 是周齐。 - 第一个世界,周齐到了考场。 第二个世界,周齐到了男厕。 第三个世界,周齐一睁眼,带白沫的黄色不明液体喷水枪似的就往他脸上喷过来了,扑头盖脸,正好溅他一脸。 还没来得及躲,一声炸雷似的撕心裂肺的吼——“啊啊啊啊啊啊啊!!!” “去你妈的女人!去你妈的感情!分手就分手,你说的天长地久,现在却无情转头!往后的路,我一个人走,再苦再累,永远不回头!!” “啊啊啊啊啊!!!!” “噗通——”齐刷刷跪下来两个小青年,紧脚七分裤,四手四瓶啤酒,兜头就是一阵浇——“啊啊啊啊啊啊!!!女人!!” 周齐:“……” 那俩小青年猛地一个鱼儿出水,倍儿灵活地跳了起来,把四个啤酒瓶子“咵嚓”“咵嚓”全摔碎在了周齐脚底,一拉衬衫,扣子崩开三四粒:“万丈高楼平地起,辉煌只能靠自己。女人,你若废我兄弟翅膀,我来日定废你整个天堂!” 周齐大致看了看周围,他在露天 的购物广场,天刚刚黑,人来人往。 不少围观拍照的。 周齐抹了一把脸上的啤酒,刚来新世界,就跟傻逼干架,不值当。先走吧。 可能是抬起了一只脚。 后腰拽上一只手:“火帝,你去哪?” 周齐:“??” 拉周齐的小黄毛一个响指:“天狼,缪贼可!” 强鼓点,强电音的社会摇舞曲一下子开到了最大音量。 小黄毛从他的紧脚七分裤裤兜里掏出一支麦放在嘴边,竖起手指指天:“在这个美好的夜晚,美景,不要虚度!闭上你们的眼睛,让我们摇摆起来!这里是c小虎!” “这里是dj天狼!” “凤舞九天,让我们摇摆起来!享受今晚迪思抠的节奏!” 小黄毛头大身子细,圆切黄色蘑菇头,如同一根来回摇摆的金针菇,一边儿摇摆,一边儿冲周齐挥手:“火帝,来啊!!干看着干啥!” 周齐深吸了口气,往自己身上看了眼。 纹龙黑t恤,黑色小脚裤,脚上一只红人字拖,一只蓝人字拖,袜子没有,脚趾头卡在拖鞋里,小臂上还纹了个左青龙,右白虎。 他又扽了根头发下来。 白的。 第101章 大人物(1) “耶——所有的朋友,感受凤舞九天——”小黑音响震得发抖,比广场舞热曲还要劲爆,“对你们的召唤!ok,让我们感受一下——一二三,蹦起来,凤舞九天!音乐工厂!蹦迪大典!batte forty esorabile……啊!” 周齐懵了。 两个小青年,除了圆切蘑菇头的黄毛,还有一个把鬓角、发际线、后脑勺上头发都推了,只在天灵盖上留了一座孤岛的兄弟。 俩人社会摇摇得忘情,挥手扭胯,一左一右撞过来,夹着周齐—— “你狂任你狂,我当我的王!天生一副傲骨,女人你别在我面前摆谱!谁敢叫嚣我呢,都他妈得想清楚,你们拿什么跟我赌!” 周齐:“……” 当晚,接到朝安区热心市民举报,周齐进了朝安区区属派出所,同伙两名,没收设施便携摄像机一台,二手手提小音箱一方,麦筒一支,电线两根,及假证上路的鬼火摩托车三辆。 七八年没被民警抓进派出所了,周齐一进门,还很恍惚。 一间办公室,俩民警坐在茶几边上,他们仨蹲在墙角,像被扫黄扫进来的。 小黄毛要站直腰,扬着下巴,骂骂咧咧:“狗条子,你们他娘的凭什么……” 话都没完,一本两指厚的派出所常备普法读物《区划治安条例》“啪”地拍小黄毛脑门儿上了。“郑冲,你他娘的进来几回了??” 一本书就把小黄毛又拍得蹲回去了,声儿也拍没了。 孤岛头挪了挪脚,给小黄毛腾出来了一个地方,嘟嘟囔囔:“凭什么又抓我们啊,我们杀人放火还是骚扰omega啦?” 那俩民警被这俩人气笑了:“凭什么抓你们?第几回了?还要我跟你再说一遍你们到底是违反了哪条治安管理处罚法啊?我都背过了,你们还没记住?” 小黄毛又死灰复燃了,猛地抬起脸来,义愤填膺:“那不都是你们这些狗条子骗老子撒的谎吗!什么人民公仆,我看你们就是打着国家名义骗钱的,上次就骗走老子二百块钱!” 俩民警直接被小黄毛气梗了。一年轻的忍不住站起来了,指着小黄毛:“二百那是罚款!你自己去翻治安条例,少在这里血口喷人!文盲法盲,还不! “耶——所有的朋友,感受凤舞九天——”小黑音响震得发抖,比广场舞热曲还要劲爆,“对你们的召唤!ok,让我们感受一下——一二三,蹦起来,凤舞九天!音乐工厂!蹦迪大典!batte forty esorabile……啊!” 周齐懵了。 两个小青年,除了圆切蘑菇头的黄毛,还有一个把鬓角、发际线、后脑勺上头发都推了,只在天灵盖上留了一座孤岛的兄弟。 俩人社会摇摇得忘情,挥手扭胯,一左一右撞过来,夹着周齐—— “你狂任你狂,我当我的王!天生一副傲骨,女人你别在我面前摆谱!谁敢叫嚣我呢,都他妈得想清楚,你们拿什么跟我赌!” 周齐:“……” 当晚,接到朝安区热心市民举报,周齐进了朝安区区属派出所,同伙两名,没收设施便携摄像机一台,二手手提小音箱一方,麦筒一支,电线两根,及假证上路的鬼火摩托车三辆。 七八年没被民警抓进派出所了,周齐一进门,还很恍惚。 一间办公室,俩民警坐在茶几边上,他们仨蹲在墙角,像被扫黄扫进来的。 小黄毛要站直腰,扬着下巴,骂骂咧咧:“狗条子,你们他娘的凭什么……” 话都没完,一本两指厚的派出所常备普法读物《区划治安条例》“啪”地拍小黄毛脑门儿上了。“郑冲,你他娘的进来几回了??” 一本书就把小黄毛又拍得蹲回去了,声儿也拍没了。 孤岛头挪了挪脚,给小黄毛腾出来了一个地方,嘟嘟囔囔:“凭什么又抓我们啊,我们杀人放火还是骚扰omega啦?” 那俩民警被这俩人气笑了:“凭什么抓你们?第几回了?还要我跟你再说一遍你们到底是违反了哪条治安管理处罚法啊?我都背过了,你们还没记住?” 小黄毛又死灰复燃了,猛地抬起脸来,义愤填膺:“那不都是你们这些狗条子骗老子撒的谎吗!什么人民公仆,我看你们就是打着国家名义骗钱的,上次就骗走老子二百块钱!” 俩民警直接被小黄毛气梗了。一年轻的忍不住站起来了,指着小黄毛:“二百那是罚款!你自己去翻治安条例,少在这里血口喷人!文盲法盲,还不! “耶——所有的朋友,感受凤舞九天——”小黑音响震得发抖,比广场舞热曲还要劲爆,“对你们的召唤!ok,让我们感受一下——一二三,蹦起来,凤舞九天!音乐工厂!蹦迪大典!batte forty esorabile……啊!” 周齐懵了。 两个小青年,除了圆切蘑菇头的黄毛,还有一个把鬓角、发际线、后脑勺上头发都推了,只在天灵盖上留了一座孤岛的兄弟。 俩人社会摇摇得忘情,挥手扭胯,一左一右撞过来,夹着周齐—— “你狂任你狂,我当我的王!天生一副傲骨,女人你别在我面前摆谱!谁敢叫嚣我呢,都他妈得想清楚,你们拿什么跟我赌!” 周齐:“……” 当晚,接到朝安区热心市民举报,周齐进了朝安区区属派出所,同伙两名,没收设施便携摄像机一台,二手手提小音箱一方,麦筒一支,电线两根,及假证上路的鬼火摩托车三辆。 七八年没被民警抓进派出所了,周齐一进门,还很恍惚。 一间办公室,俩民警坐在茶几边上,他们仨蹲在墙角,像被扫黄扫进来的。 小黄毛要站直腰,扬着下巴,骂骂咧咧:“狗条子,你们他娘的凭什么……” 话都没完,一本两指厚的派出所常备普法读物《区划治安条例》“啪”地拍小黄毛脑门儿上了。“郑冲,你他娘的进来几回了??” 一本书就把小黄毛又拍得蹲回去了,声儿也拍没了。 孤岛头挪了挪脚,给小黄毛腾出来了一个地方,嘟嘟囔囔:“凭什么又抓我们啊,我们杀人放火还是骚扰omega啦?” 那俩民警被这俩人气笑了:“凭什么抓你们?第几回了?还要我跟你再说一遍你们到底是违反了哪条治安管理处罚法啊?我都背过了,你们还没记住?” 小黄毛又死灰复燃了,猛地抬起脸来,义愤填膺:“那不都是你们这些狗条子骗老子撒的谎吗!什么人民公仆,我看你们就是打着国家名义骗钱的,上次就骗走老子二百块钱!” 俩民警直接被小黄毛气梗了。一年轻的忍不住站起来了,指着小黄毛:“二百那是罚款!你自己去翻治安条例,少在这里血口喷人!文盲法盲,还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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俩民警直接被小黄毛气梗了。一年轻的忍不住站起来了,指着小黄毛:“二百那是罚款!你自己去翻治安条例,少在这里血口喷人!文盲法盲,还不! “耶——所有的朋友,感受凤舞九天——”小黑音响震得发抖,比广场舞热曲还要劲爆,“对你们的召唤!ok,让我们感受一下——一二三,蹦起来,凤舞九天!音乐工厂!蹦迪大典!batte forty esorabile……啊!” 周齐懵了。 两个小青年,除了圆切蘑菇头的黄毛,还有一个把鬓角、发际线、后脑勺上头发都推了,只在天灵盖上留了一座孤岛的兄弟。 俩人社会摇摇得忘情,挥手扭胯,一左一右撞过来,夹着周齐—— “你狂任你狂,我当我的王!天生一副傲骨,女人你别在我面前摆谱!谁敢叫嚣我呢,都他妈得想清楚,你们拿什么跟我赌!” 周齐:“……” 当晚,接到朝安区热心市民举报,周齐进了朝安区区属派出所,同伙两名,没收设施便携摄像机一台,二手手提小音箱一方,麦筒一支,电线两根,及假证上路的鬼火摩托车三辆。 七八年没被民警抓进派出所了,周齐一进门,还很恍惚。 一间办公室,俩民警坐在茶几边上,他们仨蹲在墙角,像被扫黄扫进来的。 小黄毛要站直腰,扬着下巴,骂骂咧咧:“狗条子,你们他娘的凭什么……” 话都没完,一本两指厚的派出所常备普法读物《区划治安条例》“啪”地拍小黄毛脑门儿上了。“郑冲,你他娘的进来几回了??” 一本书就把小黄毛又拍得蹲回去了,声儿也拍没了。 孤岛头挪了挪脚,给小黄毛腾出来了一个地方,嘟嘟囔囔:“凭什么又抓我们啊,我们杀人放火还是骚扰omega啦?” 那俩民警被这俩人气笑了:“凭什么抓你们?第几回了?还要我跟你再说一遍你们到底是违反了哪条治安管理处罚法啊?我都背过了,你们还没记住?” 小黄毛又死灰复燃了,猛地抬起脸来,义愤填膺:“那不都是你们这些狗条子骗老子撒的谎吗!什么人民公仆,我看你们就是打着国家名义骗钱的,上次就骗走老子二百块钱!” 俩民警直接被小黄毛气梗了。一年轻的忍不住站起来了,指着小黄毛:“二百那是罚款!你自己去翻治安条例,少在这里血口喷人!文盲法盲,还不! 第102章 大人物(2) 作风清廉的公安机关返还了周齐被没收的那块手机。 alex把车开进庄园别墅大门的时候,周齐接到一电话。 备注人“虎子”。 如果没猜错,这“虎子”应该就是那个黄毛圆切蘑菇头,c小虎。 周齐随意瞥了眼进了庄园别墅路两侧修剪别致的绿植,心想这社会摇团伙还很讲究格调,另一边接了电话:“郑冲?” 在派出所,他记得民警叫的黄毛大名是郑冲,叫孤岛头大名是李文成。 叫人就叫大名吧。 无论叫人“c小虎”还是“虎子”都实在叫不出口。 太捞了。 周齐长这么大,从来没发现自己这么虚荣。 那边特别激动,小黄毛说话都破音了,根本没注意到他帝哥不叫他虎子了:“帝,帝哥!那群狗条子是不是已经把你放出来了!!” 周齐有种刑满释放被小弟迎接的错觉:“……是出来了。” “太棒了!!”通过小黄毛的语气,周齐几乎能看见小黄毛在电话那边儿上蹿下跳,冲孤岛头大吆小喝的样儿,“天野,帝哥出来了!我就知道——火帝出场,无人能挡,尔等宵小,谁他娘的敢在你帝哥面前撒野张狂!” 周齐:“……” “太好了,真的是太好了……我就知道!”小黄毛激动得语不成句,“我就知道找帝哥家里人肯定没错,帝哥家里那都是些什么人!呼风唤雨,征战沙场!那群条子哪来的胆子不放人?” “……” 周齐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我……家里人?” “我跟天野给你爸打了个电话!怎么样,兄弟靠谱不!” 周齐:“……” 车进到一条绿荫小道,alex停了车,下车为周齐开了车门,撑着小脚裤——小脚裤太瘦,裤链还拉不上。皮笑肉不笑地说:“二少,您家到了,请下车。” 周齐又沉默了一会儿,没动,坐在车后座,问郑冲:“我……真有个爸啊?” “帝哥你这说啥话呢!你不还有个! 作风清廉的公安机关返还了周齐被没收的那块手机。 alex把车开进庄园别墅大门的时候,周齐接到一电话。 备注人“虎子”。 如果没猜错,这“虎子”应该就是那个黄毛圆切蘑菇头,c小虎。 周齐随意瞥了眼进了庄园别墅路两侧修剪别致的绿植,心想这社会摇团伙还很讲究格调,另一边接了电话:“郑冲?” 在派出所,他记得民警叫的黄毛大名是郑冲,叫孤岛头大名是李文成。 叫人就叫大名吧。 无论叫人“c小虎”还是“虎子”都实在叫不出口。 太捞了。 周齐长这么大,从来没发现自己这么虚荣。 那边特别激动,小黄毛说话都破音了,根本没注意到他帝哥不叫他虎子了:“帝,帝哥!那群狗条子是不是已经把你放出来了!!” 周齐有种刑满释放被小弟迎接的错觉:“……是出来了。” “太棒了!!”通过小黄毛的语气,周齐几乎能看见小黄毛在电话那边儿上蹿下跳,冲孤岛头大吆小喝的样儿,“天野,帝哥出来了!我就知道——火帝出场,无人能挡,尔等宵小,谁他娘的敢在你帝哥面前撒野张狂!” 周齐:“……” “太好了,真的是太好了……我就知道!”小黄毛激动得语不成句,“我就知道找帝哥家里人肯定没错,帝哥家里那都是些什么人!呼风唤雨,征战沙场!那群条子哪来的胆子不放人?” “……” 周齐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我……家里人?” “我跟天野给你爸打了个电话!怎么样,兄弟靠谱不!” 周齐:“……” 车进到一条绿荫小道,alex停了车,下车为周齐开了车门,撑着小脚裤——小脚裤太瘦,裤链还拉不上。皮笑肉不笑地说:“二少,您家到了,请下车。” 周齐又沉默了一会儿,没动,坐在车后座,问郑冲:“我……真有个爸啊?” “帝哥你这说啥话呢!你不还有个! 作风清廉的公安机关返还了周齐被没收的那块手机。 alex把车开进庄园别墅大门的时候,周齐接到一电话。 备注人“虎子”。 如果没猜错,这“虎子”应该就是那个黄毛圆切蘑菇头,c小虎。 周齐随意瞥了眼进了庄园别墅路两侧修剪别致的绿植,心想这社会摇团伙还很讲究格调,另一边接了电话:“郑冲?” 在派出所,他记得民警叫的黄毛大名是郑冲,叫孤岛头大名是李文成。 叫人就叫大名吧。 无论叫人“c小虎”还是“虎子”都实在叫不出口。 太捞了。 周齐长这么大,从来没发现自己这么虚荣。 那边特别激动,小黄毛说话都破音了,根本没注意到他帝哥不叫他虎子了:“帝,帝哥!那群狗条子是不是已经把你放出来了!!” 周齐有种刑满释放被小弟迎接的错觉:“……是出来了。” “太棒了!!”通过小黄毛的语气,周齐几乎能看见小黄毛在电话那边儿上蹿下跳,冲孤岛头大吆小喝的样儿,“天野,帝哥出来了!我就知道——火帝出场,无人能挡,尔等宵小,谁他娘的敢在你帝哥面前撒野张狂!” 周齐:“……” “太好了,真的是太好了……我就知道!”小黄毛激动得语不成句,“我就知道找帝哥家里人肯定没错,帝哥家里那都是些什么人!呼风唤雨,征战沙场!那群条子哪来的胆子不放人?” “……” 周齐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我……家里人?” “我跟天野给你爸打了个电话!怎么样,兄弟靠谱不!” 周齐:“……” 车进到一条绿荫小道,alex停了车,下车为周齐开了车门,撑着小脚裤——小脚裤太瘦,裤链还拉不上。皮笑肉不笑地说:“二少,您家到了,请下车。” 周齐又沉默了一会儿,没动,坐在车后座,问郑冲:“我……真有个爸啊?” “帝哥你这说啥话呢!你不还有个! 作风清廉的公安机关返还了周齐被没收的那块手机。 alex把车开进庄园别墅大门的时候,周齐接到一电话。 备注人“虎子”。 如果没猜错,这“虎子”应该就是那个黄毛圆切蘑菇头,c小虎。 周齐随意瞥了眼进了庄园别墅路两侧修剪别致的绿植,心想这社会摇团伙还很讲究格调,另一边接了电话:“郑冲?” 在派出所,他记得民警叫的黄毛大名是郑冲,叫孤岛头大名是李文成。 叫人就叫大名吧。 无论叫人“c小虎”还是“虎子”都实在叫不出口。 太捞了。 周齐长这么大,从来没发现自己这么虚荣。 那边特别激动,小黄毛说话都破音了,根本没注意到他帝哥不叫他虎子了:“帝,帝哥!那群狗条子是不是已经把你放出来了!!” 周齐有种刑满释放被小弟迎接的错觉:“……是出来了。” “太棒了!!”通过小黄毛的语气,周齐几乎能看见小黄毛在电话那边儿上蹿下跳,冲孤岛头大吆小喝的样儿,“天野,帝哥出来了!我就知道——火帝出场,无人能挡,尔等宵小,谁他娘的敢在你帝哥面前撒野张狂!” 周齐:“……” “太好了,真的是太好了……我就知道!”小黄毛激动得语不成句,“我就知道找帝哥家里人肯定没错,帝哥家里那都是些什么人!呼风唤雨,征战沙场!那群条子哪来的胆子不放人?” “……” 周齐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我……家里人?” “我跟天野给你爸打了个电话!怎么样,兄弟靠谱不!” 周齐:“……” 车进到一条绿荫小道,alex停了车,下车为周齐开了车门,撑着小脚裤——小脚裤太瘦,裤链还拉不上。皮笑肉不笑地说:“二少,您家到了,请下车。” 周齐又沉默了一会儿,没动,坐在车后座,问郑冲:“我……真有个爸啊?” “帝哥你这说啥话呢!你不还有个! 作风清廉的公安机关返还了周齐被没收的那块手机。 alex把车开进庄园别墅大门的时候,周齐接到一电话。 备注人“虎子”。 如果没猜错,这“虎子”应该就是那个黄毛圆切蘑菇头,c小虎。 周齐随意瞥了眼进了庄园别墅路两侧修剪别致的绿植,心想这社会摇团伙还很讲究格调,另一边接了电话:“郑冲?” 在派出所,他记得民警叫的黄毛大名是郑冲,叫孤岛头大名是李文成。 叫人就叫大名吧。 无论叫人“c小虎”还是“虎子”都实在叫不出口。 太捞了。 周齐长这么大,从来没发现自己这么虚荣。 那边特别激动,小黄毛说话都破音了,根本没注意到他帝哥不叫他虎子了:“帝,帝哥!那群狗条子是不是已经把你放出来了!!” 周齐有种刑满释放被小弟迎接的错觉:“……是出来了。” “太棒了!!”通过小黄毛的语气,周齐几乎能看见小黄毛在电话那边儿上蹿下跳,冲孤岛头大吆小喝的样儿,“天野,帝哥出来了!我就知道——火帝出场,无人能挡,尔等宵小,谁他娘的敢在你帝哥面前撒野张狂!” 周齐:“……” “太好了,真的是太好了……我就知道!”小黄毛激动得语不成句,“我就知道找帝哥家里人肯定没错,帝哥家里那都是些什么人!呼风唤雨,征战沙场!那群条子哪来的胆子不放人?” “……” 周齐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我……家里人?” “我跟天野给你爸打了个电话!怎么样,兄弟靠谱不!” 周齐:“……” 车进到一条绿荫小道,alex停了车,下车为周齐开了车门,撑着小脚裤——小脚裤太瘦,裤链还拉不上。皮笑肉不笑地说:“二少,您家到了,请下车。” 周齐又沉默了一会儿,没动,坐在车后座,问郑冲:“我……真有个爸啊?” “帝哥你这说啥话呢!你不还有个! 作风清廉的公安机关返还了周齐被没收的那块手机。 alex把车开进庄园别墅大门的时候,周齐接到一电话。 备注人“虎子”。 如果没猜错,这“虎子”应该就是那个黄毛圆切蘑菇头,c小虎。 周齐随意瞥了眼进了庄园别墅路两侧修剪别致的绿植,心想这社会摇团伙还很讲究格调,另一边接了电话:“郑冲?” 在派出所,他记得民警叫的黄毛大名是郑冲,叫孤岛头大名是李文成。 叫人就叫大名吧。 无论叫人“c小虎”还是“虎子”都实在叫不出口。 太捞了。 周齐长这么大,从来没发现自己这么虚荣。 那边特别激动,小黄毛说话都破音了,根本没注意到他帝哥不叫他虎子了:“帝,帝哥!那群狗条子是不是已经把你放出来了!!” 周齐有种刑满释放被小弟迎接的错觉:“……是出来了。” “太棒了!!”通过小黄毛的语气,周齐几乎能看见小黄毛在电话那边儿上蹿下跳,冲孤岛头大吆小喝的样儿,“天野,帝哥出来了!我就知道——火帝出场,无人能挡,尔等宵小,谁他娘的敢在你帝哥面前撒野张狂!” 周齐:“……” “太好了,真的是太好了……我就知道!”小黄毛激动得语不成句,“我就知道找帝哥家里人肯定没错,帝哥家里那都是些什么人!呼风唤雨,征战沙场!那群条子哪来的胆子不放人?” “……” 周齐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我……家里人?” “我跟天野给你爸打了个电话!怎么样,兄弟靠谱不!” 周齐:“……” 车进到一条绿荫小道,alex停了车,下车为周齐开了车门,撑着小脚裤——小脚裤太瘦,裤链还拉不上。皮笑肉不笑地说:“二少,您家到了,请下车。” 周齐又沉默了一会儿,没动,坐在车后座,问郑冲:“我……真有个爸啊?” “帝哥你这说啥话呢!你不还有个! 作风清廉的公安机关返还了周齐被没收的那块手机。 alex把车开进庄园别墅大门的时候,周齐接到一电话。 备注人“虎子”。 如果没猜错,这“虎子”应该就是那个黄毛圆切蘑菇头,c小虎。 周齐随意瞥了眼进了庄园别墅路两侧修剪别致的绿植,心想这社会摇团伙还很讲究格调,另一边接了电话:“郑冲?” 在派出所,他记得民警叫的黄毛大名是郑冲,叫孤岛头大名是李文成。 叫人就叫大名吧。 无论叫人“c小虎”还是“虎子”都实在叫不出口。 太捞了。 周齐长这么大,从来没发现自己这么虚荣。 那边特别激动,小黄毛说话都破音了,根本没注意到他帝哥不叫他虎子了:“帝,帝哥!那群狗条子是不是已经把你放出来了!!” 周齐有种刑满释放被小弟迎接的错觉:“……是出来了。” “太棒了!!”通过小黄毛的语气,周齐几乎能看见小黄毛在电话那边儿上蹿下跳,冲孤岛头大吆小喝的样儿,“天野,帝哥出来了!我就知道——火帝出场,无人能挡,尔等宵小,谁他娘的敢在你帝哥面前撒野张狂!” 周齐:“……” “太好了,真的是太好了……我就知道!”小黄毛激动得语不成句,“我就知道找帝哥家里人肯定没错,帝哥家里那都是些什么人!呼风唤雨,征战沙场!那群条子哪来的胆子不放人?” “……” 周齐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我……家里人?” “我跟天野给你爸打了个电话!怎么样,兄弟靠谱不!” 周齐:“……” 车进到一条绿荫小道,alex停了车,下车为周齐开了车门,撑着小脚裤——小脚裤太瘦,裤链还拉不上。皮笑肉不笑地说:“二少,您家到了,请下车。” 周齐又沉默了一会儿,没动,坐在车后座,问郑冲:“我……真有个爸啊?” “帝哥你这说啥话呢!你不还有个! 作风清廉的公安机关返还了周齐被没收的那块手机。 alex把车开进庄园别墅大门的时候,周齐接到一电话。 备注人“虎子”。 如果没猜错,这“虎子”应该就是那个黄毛圆切蘑菇头,c小虎。 周齐随意瞥了眼进了庄园别墅路两侧修剪别致的绿植,心想这社会摇团伙还很讲究格调,另一边接了电话:“郑冲?” 在派出所,他记得民警叫的黄毛大名是郑冲,叫孤岛头大名是李文成。 叫人就叫大名吧。 无论叫人“c小虎”还是“虎子”都实在叫不出口。 太捞了。 周齐长这么大,从来没发现自己这么虚荣。 那边特别激动,小黄毛说话都破音了,根本没注意到他帝哥不叫他虎子了:“帝,帝哥!那群狗条子是不是已经把你放出来了!!” 周齐有种刑满释放被小弟迎接的错觉:“……是出来了。” “太棒了!!”通过小黄毛的语气,周齐几乎能看见小黄毛在电话那边儿上蹿下跳,冲孤岛头大吆小喝的样儿,“天野,帝哥出来了!我就知道——火帝出场,无人能挡,尔等宵小,谁他娘的敢在你帝哥面前撒野张狂!” 周齐:“……” “太好了,真的是太好了……我就知道!”小黄毛激动得语不成句,“我就知道找帝哥家里人肯定没错,帝哥家里那都是些什么人!呼风唤雨,征战沙场!那群条子哪来的胆子不放人?” “……” 周齐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我……家里人?” “我跟天野给你爸打了个电话!怎么样,兄弟靠谱不!” 周齐:“……” 车进到一条绿荫小道,alex停了车,下车为周齐开了车门,撑着小脚裤——小脚裤太瘦,裤链还拉不上。皮笑肉不笑地说:“二少,您家到了,请下车。” 周齐又沉默了一会儿,没动,坐在车后座,问郑冲:“我……真有个爸啊?” “帝哥你这说啥话呢!你不还有个! 作风清廉的公安机关返还了周齐被没收的那块手机。 alex把车开进庄园别墅大门的时候,周齐接到一电话。 备注人“虎子”。 如果没猜错,这“虎子”应该就是那个黄毛圆切蘑菇头,c小虎。 周齐随意瞥了眼进了庄园别墅路两侧修剪别致的绿植,心想这社会摇团伙还很讲究格调,另一边接了电话:“郑冲?” 在派出所,他记得民警叫的黄毛大名是郑冲,叫孤岛头大名是李文成。 叫人就叫大名吧。 无论叫人“c小虎”还是“虎子”都实在叫不出口。 太捞了。 周齐长这么大,从来没发现自己这么虚荣。 那边特别激动,小黄毛说话都破音了,根本没注意到他帝哥不叫他虎子了:“帝,帝哥!那群狗条子是不是已经把你放出来了!!” 周齐有种刑满释放被小弟迎接的错觉:“……是出来了。” “太棒了!!”通过小黄毛的语气,周齐几乎能看见小黄毛在电话那边儿上蹿下跳,冲孤岛头大吆小喝的样儿,“天野,帝哥出来了!我就知道——火帝出场,无人能挡,尔等宵小,谁他娘的敢在你帝哥面前撒野张狂!” 周齐:“……” “太好了,真的是太好了……我就知道!”小黄毛激动得语不成句,“我就知道找帝哥家里人肯定没错,帝哥家里那都是些什么人!呼风唤雨,征战沙场!那群条子哪来的胆子不放人?” “……” 周齐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我……家里人?” “我跟天野给你爸打了个电话!怎么样,兄弟靠谱不!” 周齐:“……” 车进到一条绿荫小道,alex停了车,下车为周齐开了车门,撑着小脚裤——小脚裤太瘦,裤链还拉不上。皮笑肉不笑地说:“二少,您家到了,请下车。” 周齐又沉默了一会儿,没动,坐在车后座,问郑冲:“我……真有个爸啊?” “帝哥你这说啥话呢!你不还有个! 第103章 大人物(3) 五条死亡性任务。 不说娶妻生子,也不说一个alpha要他妈怎么给人生孩子的这件事——就先看第一条,第二条。 第一条任务:让火家军成为多看a上的第一军,让兄弟们都扬名立万。 周齐觉得第一条和第二条是相互呼应的。 原主的野望初衷极可能就是通过发展壮大火家军在多看上的影响力,成为多看社会第一牌面军,来达成第二条目标——让周平松,也就是原主他爹认可他的巨大成功。 周平松,周总是不是靠牌面军攒下的家产周齐目前不知道。 但周复不像是牌面军老大的儿子。 没有那种原主身上初中肄业,小学毕业的气质。 为了研究怎么成为多看第一牌面军,周齐下半夜没睡,刷了一晚上的多看。 没想的那么差劲。 ——单指多看a,不指火家军。 多看用户基数特别大。也什么人都有。 有学生有白领,有富二代也有泥腿子,有十八线网红也有正儿八经的娱乐圈明星。都是短视频,十几秒的,几十秒的,两三分钟的。 视频内容也一样,什么内容都有——画画的,打游戏的,跳舞的,唱歌的,网红店打卡的。 还有什么社会摇的,蹦马路迪的,鬼火飙车的,啤酒浇头的。就比如他。 没刷五分钟,多看就自动给周齐推送了他自己的视频。 周齐是瘦,他自己知道。 但他从来没发现他能瘦得跟根金针菇一样,裹在小脚裤里,拖拉机在他头顶上兜头盖脸地撒面粉,他在面粉里扭胯摆头。 然后周齐点击右上角,一键“减少此类视频内容推荐”。 但这个功能可能不太好用。 五分钟后,周齐又刷到了一条他骑着鬼火摩托车,七彩闪闪亮,后面跟着赤橙黄绿青蓝紫七个色的七台闪光摩托车,车载音响放dj电音舞曲放到震耳欲聋,轰隆隆打雷一样的引擎噪音。 八台摩托车头八次猛转头,刹在镜头前。 火帝为首,赤橙黄绿青蓝紫抱胸排排站好。 他本人穿着黑底白花小脚裤,披着荧光金外套,大红色运动鞋下了车,狂得没边地一摘墨镜,下巴向上抬,眼睛向下看,一根食指指镜头:“不是我的我不要,是我的你就别乱瞧——都特么给我听好,我陪你闹,你就得笑,给你脸呢,你就得要!” 右下角播放量八百二十四万。 周齐两分钟没动,然后多看给他自动播放了三遍。 到第四遍,周齐点进了他的个人主页。 发布视频一百多条。粉丝四百三十万,最顶上最近发布的几条视频播放量都在五百万以上。 周齐把视频页面从最顶上拉到了最底下。 火帝的第一条视频在两年前,两年前,火帝还买不起鬼火,但文艺复兴的风格,从未变过。 刚刚回到页面顶上,居然又新刷出来一条新视频。发布时间,一分钟前。 封面小黄毛,标题四个大字——“火帝歹殳了!” 看上去是五个大字,但周齐猜这应该是四个。 因为“歹”和“殳”可能要合起来。 合成殁。 小黄毛的手机可能是手写输入法。 下半夜三点了。 才下半夜三点。 周齐从来没发现过一晚上原来有这么多个小时,够让他把火帝的一百 多条视频循环着看四五遍,让他把小黄毛的这条“火帝歹殳了”循环着看三四百遍。 周齐把封面看了几秒,点了进去。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一将功成万骨枯,看那帝王将相,终归是做了土!”小黄毛当着镜头,“噗通”跪地,咬开一瓶啤酒,咕嘟嘟从头顶淋下来,“我怀着巨大的悲痛,要告诉你们,帝哥在四月二十一号晚七点在中福广场被被歹毒小人害了!幸亏兄弟们不低头,不服输,不怕千辛与万苦,才把老大拉回了这阳关路!我干了这瓶啤酒,喜欢的双击点赞,让那些小人们看看我们火家军的力量!” 周齐脑子嗡嗡响。 响到大清早。 到洗手间,周齐扒拉了一下头顶的小白毛。 看样子是刚刚染的,发根也是白的。昨天晚上被小黄毛浇了一脑袋啤酒,到现在他还没来得及洗头,干成一缕一缕的了,依稀还分辨得出原本抹发胶梳中分的牌面发型。 也行吧。比上个世界的粉毛好看。 至少不像个小娘儿们。 好歹是个男的。周齐一边冲澡一边想,还是个alpha。 做人不能强求太多了。 知足常…… 乐个j8。 纹身贴他妈的洗不下来了。 洗澡洗了一个小时,洗纹身贴洗了五十分钟。皮都搓红了,青龙白虎还在他胳膊上横眉竖眼。 洗到有人进房间敲门了:“二少,您在浴室吗?” “在,有事?” “是这样的,周先生已经开始用早饭了,如果您再不下去,可能就赶不上早饭时间了。” 周齐:“……” 周齐低头看了一眼小臂上斑斑驳驳,丑得不行的纹身贴。如果原主他爸和周复审美观一致,他这样下去可能会被原主他爸打死。 “我不吃早饭了,你下去说一声……哦,对了,家里有医用酒精的话带瓶酒精上来,没酒精就带瓶酒上来。” “好的,二少。” 餐桌。很安静,没人说话,也没有吧唧吧唧的咀嚼声音,只有偶尔的微弱的刀叉碰到瓷盘的声音。 直到佣人下楼,到桌前说:“周先生,大少,二少说他不下来用早饭了。” 周复已经停了刀叉,看了一眼父亲。 周复和他的父亲有四五分相似,但父亲是alpha,更有年长者的压迫感,并不亲和。身材保持得还可以,看上去四十上下的样子。 周平松把餐巾帕放回桌上,食指敲着桌面,一时没说话。 在周复印象里,父亲一向是个高傲的人,极少笑。 但他居然看见父亲笑了一下,说:“随他的便吧,你们听他要求就可以。但明天记得一定叫他下来吃早饭,我有事要和他说。” “好的。”佣人停顿了一下,犹豫着问,“那……周先生,我们还要去清理二少的房间,把他的衣物饰品都扔了吗?” 这是周平松昨晚睡觉前的吩咐。 把周齐那些破烂东西都扔掉。 衣橱换什么都可以,正装,休闲装,运动装,这个周平松不管,反正就是不能放豆豆鞋小脚裤,大金链子花衬衫。 周平松原话:“就是周家的垃圾桶,我也不允许出现这种劣质品。” 周平松手一顿。好半天,才淡淡地出来一句:“随他去吧。不用管。” 发生什么事了吗? 为什么父亲的态度会变得这么快? 周复皱了皱眉,但没插嘴。 父亲不喜欢他这个弟弟。周复清楚。 从周齐进周家,到现在也不到一个月的时间。 周齐是父亲年轻时在外面一夜情的私生子。 周齐母亲是个beta,不像alpha和omega的结合,beta和alpha结合后会出现alpha或者omega的几率极低。 十来年里,周平松都没再见过周齐母亲,要不是周齐外婆去世前找了一次周平松,周平松还不知道他有一个alpha的儿子。 他让周齐回周家,就是因为周齐是个alpha。 alpha,beta,omega之间有明显的人种差异。 不是空穴来风的人种歧视,从生理构造、大数据流统计的性格取向上,alpha就是天生的强者,天生的领导者。 身体素质更好,更凶悍,领导力、信服力更强。 而omega就是天生的精饰品。 各方面的先天素质都弱于beta,远远弱于alpha,但omega拥有美貌。对alpha有致命吸引力。 alpha是征服世界的人,omega是征服alpha 的人。 他们天生契合,各占人口的百分之十。 介于alpha和omega之间的beta,先天素质不弱不强。 beta占人口总数的百分之八十,所以并非说beta平庸或者不优秀,而是beta的优秀具有个体性、后天性,在先天素质上没有群体优势。 周平松最大的遗憾就是他唯一的儿子是个beta。 周平松认可周复的能力,也知道周复的先天天赋或者后天努力这两者的任何一点,即使放到alpha中,也一样是出类拔萃、凤毛麟角的才俊。beta在周复身上只是个人种标记。 但他还是希望周复是个alpha。 这是件不讲理的事情。 周复并不认为父亲突然转变态度是因为父亲可能突然意识到,他应该对一个他缺失了十几年的父亲角色的儿子更宽容。 恰恰相反,因为周齐初中肄业,行为粗俗,父亲一直很厌恶周齐。 就像周齐穿的衣服,用的东西,在父亲眼里,周齐也是一样的“劣质品”。 是有什么别的事发生了吗? 还是……父亲想对周齐做什么? 周复抬眼,向楼上周齐紧闭的房门看了一眼,笑了笑,问佣人:“周齐现在还在睡觉吗?” “没有,二少已经起床了,他在洗澡。还吩咐要一瓶医用酒精。” 今天周日,周复上午没有工作安排。父亲早饭后就出门了。 父亲一直很忙,十几年都是如此。 周复估测着佣人把医用酒精送进去的时间,差不多半个小时的时候敲了敲周齐的房间门。 门开了。 他同父异母的弟弟上身赤-裸着,腰下围着一条浴巾,人鱼线不深,线条单薄流畅,矫健的少年的样子。头发半湿不干,眉眼俊气。 他舔了一下嘴角,似乎带着点儿笑:“哥?你怎么来了?” 出乎他意料的,周复看见周齐的第一想法竟然是:原来弟弟不抹发胶,不梳中分,不穿那些荧光色的,村到了一种境界上的极致的衣服是这个样子啊。 白头发好像也没那么丑。 腿是挺细的,也直,但也没像那些视频里拍的那样,两根细秸秆似的,又土又丑。 “爸已经走了。纹身贴已经洗掉了吗?”周复没表露 什么,就低眼看了看周齐的手臂。 皮肤很白,唯独小臂都红了。手腕还蹭破了块皮。 “洗了俩小时。”周齐侧了侧身,往后倚,懒洋洋地靠在门上,“当然洗掉了啊。以后保证不贴了。” “希望你说到做到。”周复温雅地笑了笑,“你不贴纹身比贴纹身要让人看得顺眼很多。今天是周日,如果你没有工作安排,你可以找alex带你去买几件普通人的衣服。” 周齐:“……普通人的衣服?” 周复很温和,很好说话的样子。“比如能够遮住脚踝的裤子,不紧贴前胸的棉布t恤。除了你现在身上的浴巾,我不针对你审美观,但过去每一天你穿出来的衣服都像是尺寸买小了的二手货。” 周齐:“……” 哥哥这么关怀弟弟的吗? 周复看了眼表,他今天还有工作计划。 整个周家,算上佣人跟司机,周齐永远是最闲得没事干的那个。 “我待会儿有工作,先走了。”周复简单地审视了一遍周齐,“今天是你过去一个月衣着最好看的一天。” 周齐低头,看了看自己全身上下唯一系住的浴巾。他连内裤都没穿。 因为他发现原主内裤抽屉全都是些高腰露大logo的a货内裤。 就比如劳斯莱斯幻影内裤。 周复视线在周齐身上顿了一会儿。有点儿突兀的话,到他嘴里又听上去很不经意。“更换生活习惯,不适应很正常。多注意……小心一点。” 周齐听出一点儿别的意思,笑了声,瞧着哥哥:“那小心什么啊?” 安静了半分钟。 周复勾了勾嘴角,温文尔雅道:“小心不要让外人知道你是我的弟弟。记得在你拍视频的时候,别说你姓周。” 周齐:“……” 这份兄弟情,太真实了。 “好了。如果你会在家吃晚饭的话,晚上见。” 周复也不知道为什么,看见周齐这副皱眉毛的样子,他会没忍住摸了摸周齐的头发。软趴趴的,带着点儿洗发水的气味。 “等等。”周复要走,又被弟弟拉住了。 周复偏头:“有什么事?” “……”沉默了一会儿,周齐说,“哥,借我套衣服穿吧。还有内裤。” “……” 没到中午,还没到十一点,周齐刚刚去周复房间穿了衣服回房间准备睡觉,小黄毛一通电话打了进来。 周齐仰面躺床上,懒懒散散的:“干嘛啊。” 凌晨刚发了个“火帝歹殳了”的视频,现在给他打电话,可别他妈是约他出去拍“火帝复氵舌”的视频。 那边儿先打了个大哈欠,熬夜拍视频,郑冲也没精气神了。“一宿没睡,困死我了……帝哥,我就想问问你,今晚上咱还直播不?” 周齐:“……?” 周齐从床上坐起来了:“跳社会摇还直播?” “是不该直播……咱火家军就周五周六晚上直播,但这不是因为昨晚你被条子抓走那事上了热搜吗?要不我连夜赶视频干啥?也不知道帝哥你上多看了没……”黄毛说到这儿,突然满血复活,“但我盯了一整宿!帝哥,热搜是真强!一晚上你就涨了二十万粉!” 周齐:“……什么热搜?” “现在掉下去了,昨晚上挂了一晚上……不过帝哥你要还没看的话,就不用看了。”黄毛突然言辞闪烁起来,“反正粉咱已经涨上去了,管他是什么热搜,是不是这个理?” “说名,我 去搜。” 小黄毛有一秒钟口齿不利索:“帝,帝哥……你确定?” “说。”今天他帝哥特别酷,字越说越少。 “我也忘了啥名了……”郑冲含含混混道,“但你要想看……你去,去那个……那个北城公安局官微逛逛吧……那个,有你照片。” 北城公安局。 周齐:“……” 打开电脑,搜索微博,注册账号。 搜索“北城公安局”。 最热,头一条:“北城公安局官方微博:4月21日晚8点,朝安区京华路交叉路口,接到朝安区热心市民举报,中福广场疑似出现alpha恐怖分子,手持利器,行为危险,民警收到举报后迅速到场将其抓获。” 高清照片一张。 周齐本人,中分小白毛,手持刚从地上捡的破啤酒瓶子底半块,左青龙,右白虎,整个人从头顶上滴啤酒,一脸懵逼。 要打码不遮脸,在眼上打了一条细细的黑色马赛克。 好像周齐是个j8,顶端打码。 热评无数,先到先得: “卧槽这不是我火家军大帝吗?” “你的火帝,让你来气。派出所里,风生水起。怎么处理,建议枪毙。一句话说,民警牛逼。” “我社会摇三大正规军之一的老大火帝就这么被抓走了??” “没别的话说了,我就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 小黄毛战战兢兢:“帝,帝哥……你找着了吗?你要没找着公安局微博……你、你搜,搜昨晚热搜‘民警当场擒获火帝’也能搜着……” 周齐:“……” “那……今天晚上咱还、还直播吗?”帝哥不说话,小黄毛更战战兢兢了,“不直播我就去、去跟跟兄弟们说一声。” 你的火帝,不想理你。 周齐一头倒回床上,长长地深呼吸进一口气:“行吧,几点?” “五,五点?要是不行,六点七点八点九点都行……” 周齐:“五点吧。哪儿见?” “老地方怎么样?” 周齐:“……老地方是哪儿?” “六环李家村那片拆迁工地啊,咱这不都去了四五回了吗?” 周齐:“……” 出于一种迷一样的默契。 周齐看了一晚上自己的傻逼视频,很巧,还有一个人也是。 因为吵,还是静音看的。 “先生,您有什么安排吗?” 手指动了动,遥控按了暂停键。一整面墙的投影屏幕正好停在周齐拖拉机面粉泼头的视频上。 他揉了揉眉心。“秘书……给他打个电话。让他查一下周齐这两天的安排。” “好的。” “算了。”傅明贽又站起身来,“我自己去打吧。” 秘书接了电话:“傅总?” 傅总又按了继续播放,一边看着拖拉机往周齐头上倒面粉,一边说:“你向周家问一下周齐近几天的安排。” “好……但傅总,您昨天不是已经联系过周平松先生了吗?” 联系过了。周平松会把周齐送来见他。 可他……想更早见到周齐。 这种想法听上去很不成熟——可他就是,一天也不乐意等。 想去找周齐。还想周齐主动来找他。 “我想知道他今天会在哪。”傅明贽听上去很冷静的 样子。 “好。两点前我会给您发邮件的。” 一个小时,两个小时,三个小时。 一天很长。 一个小时原来也很长。 长得人有点儿烦躁。 好像还不如现在就直接开车去周家,去找周齐。 但这样,就显得好像他特别特别想念周齐一样。 一封新邮件。 傅明贽表情冷静地点开了。 前两行字: “你的火帝,今晚蹦迪,老哥老弟,全场嗨起!” “四月二十二号火家军齐聚李家村拆迁二号工地,为大家带来一场视觉盛宴!来谈谈那些年我们喝过的酒,那些年我们人生的愁,那些年我们摇过的头!六点,我们不见不散!” 小字注:“摘自火家军-火帝最新微博”。 第104章 大人物(4) 六环李家村二号拆迁工地—— 这个地名儿一听就能听出来没建公交站也没建地铁站。 周齐原本想开车去,但翻出套车钥匙要走了,佣人突然把他拦下来了,特别有礼貌:“二少,您没考驾驶证。” 周齐:“……” “如果您想坐车出门,可以联系司机。” 周齐放下车钥匙,想了想:“……不用了,我不用司机。” 这能用司机吗? 让司机带他去李家村二号拆迁工地吗?然后跟火家军一起在工地蹦迪? “那您要打车的话,等的时间就可能会比较……” “不用了。”周齐摸了摸鼻子,很硬气,“……不打车。” 打车出去,就回不来了。 李家村拆迁工地,一听就知道打不着车。 “那您……” 周齐拉开抽屉,勾出一串叮叮当当、七彩流光的彩灯钥匙圈:“我去车库了。” 周齐去了车库。 骑上了昨天刚被民警当场没收过一遍的假证鬼火摩托车。 周齐不玩摩托车,但认识不少朋友玩这个的。 所以他上过不少机车,轻机车,重机车都差不多试过。 但周齐把钥匙插进去了,才后知后觉地发现,火帝的御骑鬼火,看上去像辆摩托车,还挂了个摩托车假证,甚至噪音比摩托车都大—— 但它好像是辆改装电瓶车。 周齐沉默地拔下钥匙,从车上跳下来,一拎,火帝御骑的电瓶被他拎了出来。 改装得相当逼真。 甚至昨晚的朝安区派出所民警都被骗了过去。 它还有个时速转盘。 最高居然他妈是二百公里每小时。 ……有能跑到二百的电瓶车吗? 周齐站了好长一会儿,又沉默地把电瓶装了回去,插回钥匙,发动电瓶车,骑电瓶车出门。 他还没骑过电瓶车,这第一回 。 因为不认路,周齐出门开了个手机上的导航应用。 这导航应用有个功能,测用户的驾驶时速。 周齐想着这电瓶车的那时速转盘不是吹能跑到二百公里吗,要不他就试试,试试这电瓶车到底能跑到多少。 周齐时速五十五出的周家大门,还没来得及加速,手机一阵吱哇乱响—— “您已超速,您已超速!前方摄像头测速拍照,请降低时速!您已超速,您已超速!” 周齐:“……” 还没到二百呢。 五十五就超速了?限速四十? 周齐稍稍刹了一下车,降速到四十。 又一阵吱哇乱响,狂轰滥炸: “您已超速,您已超速!前方摄像头测速拍照,请降低时速!您已超速,您已超速!” “……” 刹车。 降到三十五。 一般市区限速最低就四十了,顶多附近有医院学校,特殊要求降速。 然而,没停——“您已超速,您已超速!” 音量已经开到最低了,但这导航a的研发人员特别有安全意识,自动加了个扩音器。周齐骑着鬼火过路,赤橙黄绿青蓝紫的光在车屁股后面关不上的乱闪,这导航就像个鬼火音响,不断重复噪音“您已超速”。 三十五还超速 ?? 周齐硬是又降到了三十。 然后——“您已超速,您已超速!” 叫得周齐头疼。 关了还不知道该往哪儿走。 这a别是卡了。 不能再降了,李家村拆迁工地跟周家隔了三十多公里路,正好是下班点,路上还堵车,他这得骑到明年到李家村。 周齐停了电瓶车,重启a,定位,上路。 从零加速。 零。没响。 五。没响。 十。没响。 十五。没响。 二十——没到二十,十五点五的时速,导航又开始吱哇乱叫了:“ 您已超速,您已超速!前方摄像头测速拍照,请降低时速!您已超速,您已超速!” 合着限速十五。 十五有多快? 从马路边骑辆加不上去速的公共自行车都比这快。 这导航还挺智能。 能骗过民警的火帝坐骑居然被一个a发现了它电瓶车的本质。 从周家到李家村,就是从二环到六环,一共三十多公里。 假如他做的是匀速直线运动,不堵车,没红灯,他至少需要两个小时才能到李家村。 这就很烦。 周齐骑着他的电瓶鬼火,老太太骑自行车上菜市场买菜的驾驶速度,从人群中轰隆隆地带着电瓶噪音穿梭而过。车屁股上的七彩闪灯一闪一闪亮晶晶。 十分引人注意。 周齐路过一小学。 系着红领巾的小学生屁颠颠地跟在妈妈后面,指着那名路过的白毛有志青年:“妈妈,那个大哥哥是干什么的呀?” 妈妈看了一眼那位有志青年,一时没有找到合适的描述词:“……阿杰觉得那个大哥哥像是干什么的呀?” 红领巾用他的小脑袋瓜想了想,又想了想:“他是死神吗?那个大哥哥骑的两轮车好像给死掉的人烧的灵车呀。” 周齐:“……” 时速十五,别以为他听不见。 “哦哦我明白啦!”红领巾突然灵光一现,特别兴奋,“大哥哥是七彩无常!” 正好红灯,周齐停了电瓶车,单脚撑地扭头向后面的红领巾看,一脸很酷的样子:“不是七彩无常,是你的火帝。” 周齐不到两点从周家走的,骑了三个多小时电瓶车才找着了李家村拆迁工地。 原主的第一条野望是让火家军成为多看第一牌面军。 刚到二号工地,天还大亮,第一眼看见的就是一长排彩色鬼火摩托车。 相当有震慑力。 多看上整天蹦迪摇头的精神小伙目前有三大正规军,冀北火家军,东北铁家军,黔桂龙家军。 按规模来说,东北铁家军排老大,主要业务社会摇,黔桂龙家军排老二,主要业务鬼火摩托车。 就火家军夹在中间,什么都干,知名度有,但没有代表作。排老三。 非要说代表作,昨天火家军火帝被民警当场抓获勉强算一个。 但这就很没有牌面。 不行。 郑冲就这么想的——不行,冀北火家军的牌面要到位。两手都要抓,两手都要硬,视频要做,直播要做,社会摇要摇,鬼火摩托要火。 他帝哥,是要当多看老大的男人! 郑冲正在这头高谈阔论怎么把火家军发展壮大,李文成推了他一把:“行了你,还说没完没了了,你没 看见帝哥来了?” 震慑人的不光是那一排五颜六色的鬼火摩托车,还有着装统一,快到夏天了二十多摄氏度穿皮夹克,漆皮铆钉黑皮裤的精神小伙。 周齐下意识地低头看了一眼自己。 白色调衬衫,麻灰色长裤,深棕小牛皮鞋。 周复的衣服。 周齐有种预感——他来了,估计也得要他换上火家军的统一着装:短款露腰皮夹克,漆皮闪亮紧皮裤,以及脱了袜子的豆豆鞋。 “帝哥!你来了!”小黄毛一扭头,瞧见他帝哥,特激动地跑过来,可仔细一看又一愣,把周齐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地打量了一遍,好像不认识周齐了,“……帝哥,你咋穿这样就来了?” 周齐:“……” 周齐:“我穿什么样了?” 小黄毛啧啧称奇了好半天,心直口快:“人模狗样的,不像个好人。” 周齐:“……” 他穿周复的衣服,小黄毛说他不像好人。 他穿火家军的衣服,周复就挤兑他不像个人。 但小黄毛还是和周复不一样,不关注着装,他比较关注老大的健康:“对了,帝哥……昨天那群狗条子没把你怎么样吧?” “没。下半夜就把我放回去了。” “哦……那就行。帝哥,咱按约定六点开播吗?” 周齐沉默了一会儿,问:“播什么?” “咱兄弟这不都来了吗?”小黄毛往后扭头指了指,“我叫了十二个,加我和天狼一共是十二个,算你十三个。干啥都行,主意帝哥你定,兄弟都听你的。” 周齐插兜:“都听我的?” “当然啊!不听老大的还听谁的?” 周齐:“那散了吧。各回各家。” 小黄毛:“?” 小黄毛急了:“帝哥,你说实话,你昨晚上是不是被条子给干了今天身体熬不住了??” 周齐挑眉起来:“……你再说一遍?” 小黄毛浑然不察他刚刚说的话有歧义——在直男世界,干肯定就是干架:“谁敢打我帝哥一拳,兄弟定要掀他个老底朝天!挨打还要给人数钱,那这特么不是犯贱?” 周齐:“……” 想多了,有代沟。 这韵脚压的。 牛逼。 “不,人民警能打我吗?别想太多,”周齐笑了声,“就是没直播内容,直播暂时先停了吧。你以后也别瞎上我微博发直播预告。哥几个先回家,要是还有下次直播,我发你们消息。” 周齐看上去特认真,小黄毛愣了:“帝哥……你认真的?” “嗯。” “那帝哥你这是在说啥话呢?哪能没直播内容啊?”小黄毛很震惊,又很惶恐,“是不是兄弟们有哪儿做的不好,你要是不满意今天这批,兄弟再给你叫一车别人过来……别说的、说的好像以后都不准备直播了似的,怪吓人的。” 周齐笑着点了下头:“不是像啊,我就是不想直播了。” “……为啥啊?” 原因多了去了。 一个是任务难度系数高,但是分值不高——他这个世界的第三四五条任务都不可能完成,他目前还有三十分的空缺,所以第四个世界是免不了了,这个世界也没必要强求。 要实在都完不成,就直接下个世界吧。 不用耗时间。 另一个……看了一晚上的火帝语录,睡了一觉起来,脑子都他妈嗡嗡响。 就在想一件事:他是个傻逼吗? 周齐长这么大,第一次对自己长什么样产生了怀疑——他一职业选手,喷他的人能挤满十几个论坛,骂他什么的都有,人身攻击、外貌攻击也特多。 但真的,还没人骂他长得跟根金针菇似的。 一个男人,长得像金针菇。 这能忍吗? 原因多了,但周齐都没说,轻描淡写地拿周复来挡枪:“我哥嫌弃我了。” 这说法就很不讲理。 一点儿江湖兄弟情都没有。 但小黄毛却突然像哑了火一样,垂下头去了。 好半天,小黄毛才抬脸,笑得有点儿勉强,也没底气,挠了挠头:“我知道,以帝哥你现在的眼界看,我跟天狼都太捞了,所以我也理解……兄弟不会说话,反正还是那句话,你说啥都听你的。” 小黄毛低了低头:“我去把人都叫回去吧,帝哥你早回家。跟你大哥和老爸好好处。” 周齐没动。 其实dj天狼,也就是孤岛头也早过来了,但似乎察觉出来点气氛的不对劲,远远在那边干看着,一脸焦虑又不敢走近点。 小黄毛走出几步,又一回头,手握成拳头:“今天散了,但火家军还没散——帝哥,对不对?” 周齐笑了声,伸手:“还是兄弟。” 小黄毛一把捞住周齐的手,用死劲儿攥了攥:“还是兄弟!” 周齐回了他停电瓶车的地方,单脚撑地,给周家司机打了个电话。让司机来李家村接他。 不是摆谱,是电瓶车没电了。 他把火帝坐骑停得挺远,远远地看见那边小黄毛不知道怎么和别人说的,叫来的十来个皮衣皮裤的精神小伙一个个又骑鬼火“噌”地走了。 小半个小时,最后就剩小黄毛和孤岛头两个人,蹲在工地钢筋上抽烟。天黑了,两点红星星的烟头火光。像还没走的建筑民工。 什么声响也没有,安静得让人茫然。 这个世界没什么能做的任务。 周齐也没想好他要做什么。 小黄毛似乎一直在远处看他,过了三五分钟,向这边跑了过来,窜得特别快,怕人消失了似的,两三百米就跑得上气不接下气,递了一包软中华过来:“帝哥……还没走啊,来一根吗?” 周齐戒烟了,可他看见小黄毛气喘吁吁、小心翼翼的样儿,就夹了一支出来。 “没走,司机还没到。” 小黄毛咧嘴笑了笑,掏打火机给周齐点上了烟。 十分钟后,白毛、黄毛、孤岛仨人一块儿去了,齐刷刷蹲在钢筋上抽烟。 烟蒂扔了一地。 小黄毛垂头丧气的,他觉得爷们儿不应该多逼逼,社会人大哥,得人狠话不多——可他难受啊,小黄毛狠狠吸进一口烟去,叹了口气:“帝哥,我不是怪你,我知道自己什么鬼样子,就他妈是条穷鬼托生的癞皮狗……捞不捞,土不土,谁自己心里能没点逼数……但兄弟、兄弟咱没高学历,也没富爹妈,不去干哗众取宠的事,咱一个月就值两千五——两千五,在北城一辈子都娶不上个媳妇。” 天狼低着头,一直抽烟不说话。 小黄毛手抖了几下,把烟头按灭了,抬手抹了一把脸。 周齐抬眼看,看见小黄毛居然哭了。 小黄毛觉得哭丢人,就把脸别过去了,声音直打哆嗦:“火家军可以散,但帝哥……齐哥,以后有事没事,咱还得出来吃个饭,一起进社会的兄弟,不能散……” 周齐沉默地抽了半 支烟。 没人说话。小黄毛就整个人都别过身去了,胡乱地拿皮夹克袖子抹脸,好像眼里流的不是眼泪,是稀硫酸。 好长时间,周齐突然笑了:“没散,都没散。快七点了,还直播吗?” 小黄毛一愣,扭过那张通红的脸看他。 李文成猛地抬头起来。 “帝哥……你说啥?” 周齐起身,嘴角带笑:“黄毛,谁跟你说火家军散了?没散啊,留咱仨就够了。” 黄毛呆呆地看着他。 李文成反应早,一下子站起来:“那帝哥你刚才那是干什么?跟兄弟玩感情戏?” “不是。”周齐丢了烟,碾到脚底,朝两个人一笑,犬牙白而尖利,“就是突然想通了。” 就是对这副丧家犬的样子,特别熟悉。 熟悉到他想带人去干点儿大事。 黄毛还是呆呆地看着周齐。 他感觉……帝哥好像变帅了。 跟衣服没关系的那种。 李文成顺手把黄毛拖了起来,进正事很快,皱眉问:“那帝哥,今晚就咱仨人,直播什么内容啊?” 周齐伸手,作出一个“请”的手势:“小虎开场,表演一个胸口碎大石。天狼压轴,来个倒立骑鬼火。” 黄毛小虎:“??” 孤岛天狼:“???” 黄毛:“那帝哥你干啥?” 帝哥:“我给你们端摄像头。” 小王是周家司机。 六点,他接了个电话,是二少,二少让他去李家村拆迁二号工地去接他。 六点半,走了三分之二了,小王又接了个电话。 还是二少,二少嗓音辨识度特别高,说话懒懒散散的:“你到了吗?” “您再等十五分钟。这个时间段交通状况比较堵。” “哦,没事。”二少说,“都来得及。你先不用往李家村赶,你去找个商场,随便买一身女装,连衣裙和高跟鞋,再买一支口红和……”二少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再买个灯,功率越大越好,天太黑了,打光不方便。” 去工地买这些东西干什么? 小王不懂,但作为职业男性,他不问多余的问题。“好的。您还有别的需要的东西吗?” “没了。” “好,连衣裙的尺码和口红颜色有要求吗?” 二少在那边想了想,最后说:“连衣裙和高跟鞋按你的尺码来买,口红的话……你买个红色的就行。” 小王:“?” 他的……尺寸? 小王委婉提醒:“二少,我一米八二,体重八十五公斤,鞋码四十四。” 二少果断道:“让你买你就买,又没风吹与日晒,你哪来那么多谱要摆!” 小王:“……” xxxl号的连衣裙,44码的高跟鞋—— 小王逛了三个商场才买着。 销售员看他的眼神像看变态。 七点半多了,小王才匆匆忙忙赶到了李家村拆迁二号工地。 工地一片昏暗,积压着一座座小山似的泥沙石砾,小王开车转进了工地大门。 开车年头多了,就对车特别敏感。小王看见工地门口停着一辆阿斯顿马丁,在乱糟糟、脏兮兮的工地里格格不入。 也不知道这车谁的,小王心想,阿斯顿马丁virage啊,这块拆迁地的开发商老板的车? 可开发商老 板晚上七八点钟来这么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城乡改造部干什么? 小王多看了那车两眼,就拐进了工地。 人没看着,先看见三台绚烂彩光摩托车,跟夜店霓虹灯似的,亮得不行。 今晚直播拍什么? 胸口碎大石、倒立骑鬼火分别被小虎、天狼拒绝了。 那就剩下一个选择了。 小王带着裙子、口红、高跟鞋、五顶头戴式矿灯——二少吩咐的,能买到的最大功率灯泡,下了车。 二少热情迎接,接了五顶头戴式矿灯,打量检疫猪肉似的把小王打量了一遍,点了点头:“行,把裙子和高跟鞋换上吧,待会儿小虎给你化妆。” 小王:“……?” 小王预感不好,转身要走——一下子被二少按住了。二少冷哼一声:“姑娘你才十八岁,天天想着混社会,白天消费,晚上买醉,有没有想过你爸妈为你流过的眼泪!” 小王:“……什么?” 二少松了手,云淡风轻:“待会儿咱们四个直播拍情感剧,这我台词,提前和你背一遍。”他又打量了一下小王买来的头戴式矿灯,给小王亲手戴上去了,“买的灯不错,你戴一顶。” 第105章 大人物(5) 李家村拆迁二号工地大门,斜对角停着辆阿斯顿马丁硬顶跑车。 晚上七八点钟了,工地没动工,到处乌漆麻黑的,有谁在工地呆着,不打着灯四处看,也看不着这里停了没亮灯的辆车。 但如果有人进工地,肯定能第一眼看见一堆水泥沙子,石块钢筋中间的那三辆炫光流彩,五颜六色的改装摩托车。 上帝说要有光,所以就有了鬼火。 好像夜店蹦迪的彩灯,鬼火一闪一闪亮晶晶,虽然还没放电音音响,但好像dj舞曲的鼓点音浪飓风骤雨,已经席卷全场了。 四个人,四个爷们儿,仨特别瘦,特别有俩,小皮衣紧身裤大头靴,猴似的,双子星捧月一样地跟在一个穿着衬衫长裤,嘴里叼烟的白毛后面。 两个小皮衣都戴着顶亮瞎人眼的矿灯,手里还各拿了一根长木棍,木棍顶端,又各绑了一顶头戴式探照矿灯,举高在他们老大头顶——手动打光。 老大对面是个跟老大差不多高,比他们老大壮三圈的哥们儿。 穿着条无袖黄色碎黄连衣裙,踩着红色高跟鞋,涂着大红唇。头上也戴了顶头戴式矿灯。 很像电影里穷凶极恶,趣味变态,深夜杀戮,藏尸工地的连环杀手。 老大本人被五顶大功率矿灯照着,整个人闪闪发光,犹如天神下凡。 不用再走近一米,隔出一二百米,傅明贽都能在一片漆黑里看见周齐。 缺点是看不清脸。 原因不是离太远了,即使用望远镜看,也一样看不清周齐的脸。 只看得见一片闪亮白光。 刺得人眼睛疼。 多看直播,房间741,“火家军-火帝”的直播间。 弹幕炸屏了。 “卧槽看看我刷出个什么大宝贝出来!!” “天空一声巨响,火帝闪亮登场。” “恭迎火家军火帝,兄弟们等一天了!!” “这就是昨天热搜上那个被派出所抓进去的网红alpha?怎么给放出来了?” “这死亡打光,我眼睛要被!被亮瞎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的妈,那个女装大佬什么情况??” “这个男人,我王志强要定了!!” “你的火帝,表演猴戏,掌声响起,真的牛批。” “一人血书求派出所再把火帝带回去。” …… 一二百米外的火家军都市情感剧组自带了扩音器,傅明贽听见周齐的声音。周齐手指指地,恶狠狠地说: “不属于自己的山就不要登,不爱自己的人就不要等,小妹妹你听你火帝一句话:谋爱之前先谋生!这世界上 男人千千万,你为了爱情肝肠寸断,但犯贱的事咱千万不要办!多吃青菜多吃饭,男人爱情都看淡!” 傅明贽低眼,笑了声。“这是你认为的,最契合周齐的身份吗?” “是的。且本世界的c类客人,符合您对周齐条件的一切要求。” “我当初只要求他是个alpha就可以。”傅明贽交叠起腿,向后倚了倚,“没提别的要求……周齐这个世界的 任务是什么?” “b类客人周齐任务共五条,前四条来自于本世界c类。第五条为您新添任务。” “第一条:成为多看上最具影响力的网红。” “第二条:让父亲接纳他。” “第三条:娶最漂亮的omega。” “第四条:和老婆生……” 交易所没陈述完,傅明贽忽然打断了,似乎颇有兴致的样子:“娶一个omega?” “……是的。” 傅明贽问:“那你觉得我符合要求吗?” “……”停顿了一会儿,“您是alpha。” “但我在这个世界目前的身份认证,”傅明贽向车外望,周 5齐叼着烟,像那么回事似的,他笑了下,“不就是omega吗?” “……” 交易所沉默了。然后:“周齐先生的第四条任务是和妻子生三个孩子。” 傅明贽点了下头,颇以为然:“我可以争取让他给我生三个孩子。让他怀我的孩子,就是最后一条任务吧?” “……是的。” 竟无从反驳。 !说得跟真的似的。 两个omega还有很低的受孕几率,两个alpha,受孕几率,零。 “十年了。”傅明贽手指尖碰了碰车窗玻璃,眉眼很淡,“从十七岁到我二十七岁,现在他总要和我结婚了。” 上个世界,他早来了六年。 区别是上个世界他不记得周齐了,但这个世界他还记得。 和交易所的交易是他把本世界的身份发展成a类身份。 abc类的身份和abc类的客人不是一个概念。abc类客人靠跟交易所的合作地位、合作模式区分。但a类b类身份是用来售卖的。 只要付得起代价,交易所可以提供一切。 包括一个上流社会的身份。付出相应的报酬后,购买的这个身份会完完全全变成自己——姓名,相貌,身体状况。周围人也会毫无察觉,好像他们认识的这个人原本就是这个样子一样。 周齐是b类客人,所以他对交易所的这些交易规则一无所知。 顶多怀疑过——去别的世界做任务,还正好是个和自己同名同姓同脸的人。 无论原主年龄是十七岁,还是二十七岁,更替成周齐后,身体反应能力都是他原本的水平。因为这就是复制他本人的躯体。 一年,六年,三年。 十年了。 傅明贽想下个十年,下下个十年,他人生中剩下的所有的十年,周齐都在他身边。 这是周齐以前许诺给他的空头支票。 他来兑现。 周齐快被闪瞎了。 看直播的都说要被闪瞎了,何况他自己。 站五顶大功率探照矿灯正中间,体验就是像上了天堂。 晚上不知夜的黑。 “变心的爱人像条狗,谁爱牵走谁牵走。往前走,红尘潇潇别回头,哪怕这一路苦与愁,就算啥啥都没有,大不了醉倒一场酒,妹妹,给手!” 小王懵的。!懵了半晚上。 目前已知三条信息。 第一条,二少在直播。 第二条,二少在演情景剧,精神小伙去泡妞。 二少伸手伸了半天,小王没给手,二少“啪”地一下打在小王手背上,“妹妹,给手!你我手牵手,一起向前走,当你男朋友,爱你到白头!” 小王:“……”前半晚懵逼,后半晚崩溃。 二少哪来这么多押韵词,一套又一套??初中肄业的带才子?? 扭头,虽然眼睛被晃得睁不太开,但言辞铿锵有力:“你的(dè )火帝,右上点击,走个赞起,就是兄弟!” 周复回周家时,周齐果然已经出去了。 父亲鲜少在家用晚餐,周复就一个人在家吃了晚饭。 周齐几乎是突然出现在周家的,周齐来周家不到一个月,周复知道他还有个alpha弟弟,也不过只有一个多月的时间而已。 父亲决定极武断,周复知道周齐存在的第二天早上,他就在周家客厅见到了这个他从来没见过的弟弟。 高高的,瘦瘦的,染着白头发,发质很差,穿着廉价的劣质衣服,毫无品味可言。 在周复印象里,alpha是体面而强悍的——以他的阶层,接触到的alpha也全部都是这个样子的。 他从来没见过一个alpha,习惯性地低着头,自卑得不敢直视谁。手绞在一起,出了一头汗,他闻不到这个alpha的信息素的气味,只能闻到那种他这种人——他,父亲,都厌恶极了的土腥味。 父亲直言不讳:“把头抬起来,不要像条土狗一样。你先上楼去洗个澡……celia,”父亲叫来一个女beta佣人,“你去给他洗澡。洗干净了再让他下楼。” 父亲甚至不叫“周齐”这个名字,好像叫出口,周齐的“周”姓是在给周家蒙羞。 他吩咐女佣人的语气,像在吩咐佣人去给一条狗洗澡。 周复看见周齐听见,要一个女人给他洗澡,脸红到了脖子,他想说话,可一个字都没敢说出来。 他是他的弟弟,和他有一个父亲,可好像周齐自己也认为,他天生就低他们一等,他抬不起头来。 这样的人,周复从来没想过“多一个alpha弟弟是多了个和他争家产的人”的这类想法。 父亲不喜欢周齐。一点点也没有。 那他喜欢周齐吗? 周复不知道。 但……有个弟弟,是种很新奇的感受。 多看是他手机上唯一一个娱乐向a。是他今天早上刚下下来的。 进了多看,右上角提醒“您关注的用户‘火家军-火帝’正在直播,快来看看吧”。 周复进去了。 看了。 三秒钟,一句话—— “你我手牵手,一起向前走,当你男朋友,爱你到白头!” 一男的笼罩在一片神圣的白光之中,上帝向人间伸出援助之手般的,向一个人高马大,一身腱子肉,穿着蕊黄色碎花连衣裙的姑娘伸出了他的右手。 周复认出了那男的的裤子——是弟弟今早从他衣橱里穿走的那条。 周复还认出了那个姑娘——是他家的司机小王。 周复:“……” 他果然还是不喜欢这个弟弟。 今天想摸弟弟头的冲动可能只是一时错觉。 十点多,周齐才到家。被小王送回来的。 路上还被交警拦了一回,交警看着烈焰红唇,碎花黄裙的司机,让他做了酒精检测。 小王已经自闭了,任人摆弄,交警让他吹气就吹气,交警让他出示驾驶证就出示驾驶证,交警要检查后备箱就检查后备箱。 到周家了,周齐心里一想,心里很过不去,觉得很对不住小王。 他想,要不给小王转账个红包吧。 转了一千。 但余额不足。 又转八百。 余额不足。 五百。 余额不足。二百。 五十。 第八回 ,周齐从零钱包里,给小王包了个七块四毛一的红包,拍了拍小王肩膀:“火帝741直播间,兄弟记得去点个关注。” 小王:“……” 一进门,周齐仰倒进了床上,闻了闻手指上的烟味,慢慢坐起来,坐了一会儿,拿手机起来,从文档里调出来了这个世界的原书。 上回周齐记得是看到顾停洛在酒吧险遭不测,最后被一个高大英俊的不知名、看不清脸alpha出手相救,埋下了日后见面的伏笔。 周齐就继续向下看了。 说实话,周齐也不觉得看了原书有什么用。 他也看不太进去这种情啊爱啊,腻腻歪歪的故事。 所以周齐很怀疑,系统在原书文档上添加一个“七天存档,看完删除”的设定,可能是为了勾引他把这么没劲的一本书给从头到尾看一遍。 周齐一边儿看,一边儿总结信息。 男主角,顾停洛,omega,又美信息素又好闻,人形alpha发情剂。 年龄二十,大三,有追求的当代着奋斗,心里想着嫁豪门,很有理想。 周齐可能高估自己了。 看到五分之一,他睡着了。 睡到天亮,还做了个梦,梦里那哥们儿穷追猛打,在后面撵他,一边撵,一边问:“我美吗我美吗,我这么美,性格又好,还这么独立,你怎么不娶我?” 周齐一下子给吓醒了。 周齐在床上坐了半天。天还早,大亮,但才六点多。早上,正好立着。 周齐捏了下,突然想起来系统给他的科普,从哪儿闻自己信息素的气味。 非发情期期间,就只有一个办法。 周齐好奇,就开始试,一边试一边猜他信息素可能会是什么味的——猜不出来。 反正别太难闻就行了。 也别是可乐味的。 这太没牌面了。 他目前就知道一个人的信息素——本书主角顾停洛。书里说顾停洛的信息素气味类似玫瑰香,但比玫瑰香还 甜蜜。 听上去特厉害。 让人一见钟情,这不印度神药吗? 人体分泌印度神药,那顾停洛也是个人才。 周齐心不在焉地想着这些有的没的,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似乎,闻到了一点点柠檬的气味。又有点儿像柑 气味越来越重。 重到周齐没法把这当成错觉了。 周齐盯着床单,不动了。 ……好他妈神奇啊。 居然是柠檬味的。周齐有点儿愣神。 这个味道没太有硬汉气质……也太熟悉了。 这么巧啊。 ……是很巧。 周齐愣着神,突然就想起来一件事——好像……这个世界的原书里面,英雄救美救了顾停洛的那个alpha信息 素和他味道一样? 一本书里会同时出现的两个alpha角色信息素味道一样的几率有多高? 周齐去拿了手机。 这次他没继续按照原本的进度从前往后看,直接翻到了中间。看到了如下一段文字: “……周齐掐着顾停洛的细腰,将人压在墙角,野兽一般的嗅闻顾停洛的信息素的味道。顾停洛小脸涨红,听见这个霸道的alpha宣誓主权般的对他恶狠狠地说:‘洛洛,你这辈子,都只能当我的omega!’……” 周齐:“……??” 操啊。 这是本什么书? 顾停洛这哥们儿不是梦想着去欧洲古堡,未婚夫手持上千万的adaradscha钻戒向他求婚吗,跟原主在一起,是换了新追求? 梦想在李家村村口,坐在鬼火电瓶车车后座,在上百名精神小伙的见证下,登基火帝帝后? 第106章 大人物(6) 周齐以为他看的是本一个当代优秀青年如何凭借自己惊人的美貌、不懈的努力进入上流社会的励志书—— 可原来是本讴歌真爱的书啊? 如果你真的爱这个男人,就会爱他的一切,他喜欢社会摇,你就陪他社会摇,他喜欢骑鬼火,你就给他买鬼火, 他要当精神小伙,你就陪他一起当精神小伙??? 那这太感人了。 周齐对优秀青年顾停洛刮目相看,决定正儿八经地把这本原来在他眼里特别没劲的书再从头看一遍。 有当火帝帝后的觉悟,这是一种思想上的高度。 七点半了。 佣人把早餐端上桌来。餐桌上很安静,连瓷盘落到桌布上都落得悄无声息。 周复看了一眼父亲。 父亲皱了下眉,但没表露出多少不悦和不耐烦,只侧头问:“他还没起床吗?” “他”没说出名字来,但谁都知道周平松指的是周齐。 佣人点了下头:“二少还没出房间。周先生,需要我去叫二少一下吗?” “你去一趟。”周平松看不出喜怒,淡淡地摆了摆手,“去提醒他一下,十分钟内下楼吃早饭。” 果然父亲是有事的。周复不动声色地想。 不然不会对周齐的态度这么客气——实际上算不上客气,“客气”、“谦卑”这样的词是和父亲绝缘的。父亲 是没有表现出往常的厌烦和嫌恶。 ……那会是什么事呢? 周复猜不出来。 周齐的母亲是一个没有任何家庭背景的beta,在周齐八-九岁的时候就过世了。周齐是他外婆照料大的,但外 婆上个月病重,也过世了。 没有学历,没有背景,虽然有alpha的血统,却没有可见的未来潜力。 周齐对父亲来说,是没有价值的。 所以周复想象不出,能有什么事可以让父亲对周齐在态度上稍微客气一点。 “好的,我去……” 佣人点点头,要回周平松的话,但周复截断了,温声道:“我去吧。我去叫弟弟下来吃饭。” 上楼,周复要敲门,但鬼使神差的,他直接扭开了!了周齐房间的门。 门是没锁的。 一种极强侵略性的alpha信息素的气味冲了过来,像利刀一样,要刺进人血液中似的,咄咄逼人得让人头脑 发昏。 周复是beta,但动作依旧停滞了几秒钟。 如果足够亲近的话,alpha的信息素,即使对beta,也是致命的压迫感。 信息素的私密性极强。 alpha和omega是天生契合的,所以一方向另一方释放信息素等于勾引,omega向beta释放信息素同样是 勾引,alpha向beta释放信息素是完完全全的压迫—— 至于两个alpha,释放信息素等同于人格挑衅。 或者彻头彻尾的征服。 不死不休。 即便是朋友之间,除非是omega和omega,都不会让对方嗅到自己的信息素。 alpha和omega的发情期只有一年两次,一次一个星期,发情期期间alpha和omega基本是全天被禁止出门 的。 没有人会带着一身的信息素的味道出现在别人面前。 beta没有信息素。这还是周复 第一次,这么强烈地闻到一个alpha的信息素。 周齐正倚在窗户边看世界剧本。窗户开着。床单已经换了。 信息素真的是个很神奇的东西。 留味时间特别久——不是那东西的味儿,是信息素的味儿,一屋子充斥满了那种带了点甜味的柠檬气息,周 齐闻得心烦意乱。 他不想闻到这个味。 总容易走神。 门突然开了,周齐习惯性地抬眼瞥过去,他看见了周复,脸色古怪地在原地站了半分钟,猛 地退了出去,在门外问:“你到发情期了?” 周齐:“?” 周齐看了看自己:“干嘛这么问?” “……我闻到你信息素的味道了。” “??” 周齐奇了:“怎么闻出来的?我怎么闻不出来这是信息素?” 周复:“……” 不是信息素,还能是香水吗? 大哥没说话,!周齐就自然而然地转移了话题——不聊信息素了,太没牌面。没到发情期,闻到别人的信息素 的味道,不就等于告诉人刚刚干了件什么事吗? “哥,你今早有事?” 看周齐的样子也不像是到了发情期。 “哦,行。” 下了楼。 刚刚在楼上,周齐看了不到俩小时的原书。他是想好好认真看的,但手不听使唤,一直往下翻。也特别有意 思,他一翻往后翻了十来页,剧情居然还能无缝衔接。 原主已经出场了。 但出乎周齐的意料,原主有名有姓、有头有脸的正式出场居然不是百万精神小伙的老大,骑着鬼火电瓶车村 本章节 口漂移的火家军火帝。 是衣冠楚楚,人帅路子野,内心寂寞自卑,渴望温暖光明的周家二少。 特别上档次,特别有牌面。 看了五分之三,周齐甚至差点没认出来这就是周家二少就是火家军火少——将近三十万字,周齐都没看见 “火帝”两个字。 周齐现在很怀疑系统给他的剧本的真实性。 这别是个同人本。 周平松不咸不淡地向下了楼的周齐望去一眼。 上衣,没穿周齐总在他面前穿的紧身棉t。 裤子,没穿周齐总在他面前穿的紧脚七分裤。 鞋子,没穿周齐总在他面前穿的人造革豆豆鞋。 头发,没抹发胶,没梳中分,发质看上去比一个月前刚刚进周家家门的时候好了许多,不毛毛糙糙的像一团 枯草了,看上去软软的。 但还是白的。似乎是刚染的,连发根都是白的。 “过来坐下。”周平松说。 周齐过去坐下了,很懂文明礼貌:“好的。” 周平松收回视线,开门见山:“现在七点四十五,八点半整,alex会来家里接你,带你去买衣服,另外把头 发染回去。” 周齐:“……染发?” 周齐停了一会儿:“我能不染!吗?” 周平松打量着他,问:“你喜欢白头发?” 还行吧。没那么喜欢,也没特别不喜欢。 主要是符合火帝气质。 牢里放出来。 三大牌面军第二名,黔桂龙家军老大,是个绿色圆锅盖 ,刘海齐眼的哥们儿,人家跳社会摇一摇头,头发能 像蘑菇开伞一样转起来。 那周齐想,他作为冀北火家军老大,头发也不能太平平无奇了。 所以现在就挺好。 周齐想了想,说:“喜欢。” 本章节 周平松沉沉地看了周齐一会儿,最后转头,淡淡道:“那就随你吧。记住,不要用周家人的名义,做给周家 丢人的事。” 周齐笑了声:“好嘞。” 周齐没什么体验,周复倒愣了愣——父亲怎么这么好说话了? 到底是什么事,能…… 周平松喝了口咖啡:“今天八点半去买衣服,alex会给你安排买什么,不需要你插手。明后天从早上八点, 老师会到家里来,教你基础的社交礼仪和语言技巧。你老老实实在家呆着,哪儿也不要去。” “今天周一,”周平松放下了咖啡杯,坐直了,眼神突地锐利起来,盯向周齐,“到周六,我会安排你去和 你表叔见一面。” 周复听见“表叔”两个字,当下一怔。 周齐还没听明白:“……?” 干这些事干什么? 火帝还需要学习语言技巧和社交礼仪?来的老师会跳社会摇吗,会说经典语录吗,会倒立骑鬼火,胸口碎大 石,生吃紫洋葱,活吞猪儿虫吗? 要都不会,那来干什么。 周齐想了想,最后问:“表叔?” 他记得他最后一条任务是给表叔生个孩子。 当然这条任务这辈子都不可能完成得了,但周齐现在有点儿好奇,什么样一个表叔,能让原主这么上头,又! 想跟个omega老婆生三个孩子,又想给表叔生个孩子。 这关系,看上去还挺复杂。 “你初中肄业,现在再去读高中,高考也来不及了。”周平松淡淡道,“你去和长一辈的人学点东西,比起 周齐:“……” 周齐:“老一辈……他老人家今年多大年纪了?” 盲猜六十五?想给一花甲老汉生孩子,原主有点儿东西。 “……”周平松皱了皱眉,“什么老一辈,我说的是长一辈。明野才二十七八。” 他又想了想,问:“我表叔叫明野?” “是。”周复不知为何,突然插话了进来,望着周齐,温文地说,“明野是我母亲的弟弟。”他似乎话里有 本章节 话,“是我表叔。” 是我表叔。不是你的。 我们同父异母。 明野和你没有血缘关系。 周复心思聪敏,隐隐约约猜出来了一点父亲的意思,这一点听上去相当武断且不可思议,连周复自己都不敢 相信—— 父亲有意让周齐和表叔结婚。 父亲说表叔叫明野——对,也不对。二十四岁前,表叔随母亲姓,姓明,但二十四岁后就把姓氏改回去了, 随父亲姓,姓傅。 新起名,傅明贽。 傅明贽仅比他大三岁,但严格来说,的确是他父辈的人。 因为傅家和明家的产业都在他手里。 不是夸奖,但周复的确认为,表叔是天生的商人。他有天赋,也野心勃勃。 像狩猎的猎手。全然不像一个omega。 但表叔就是一个omega。至今未婚的omega。 周复一直以为表叔是个性冷淡——表叔已经二十七岁了,他还从来没在表叔身边见过任何情人,或者有暧昧 关系的朋友。 如果表叔只是作为omega不喜欢被alpha征服的感觉的话,他也可以去找个omega或者beta作为情人,可 也没有,一个都没有。 跟alpha和be!ta不同,omega的信息素吸引力会随着年纪增长而逐渐消退——一个omega最好的年龄段就 是二十到三十岁之间,二十到三十也是omega最佳的生育年龄。所以大多数omega都会在三十岁前结婚—— 但表叔似乎已经快要过了这个omega的黄金年龄了,至今还没有想要结婚的想法。 所以周复一直以为傅明贽是性冷淡,不婚主义者,先天性alpha信息素免疫患者。 他只隐约听见了“周齐”这两个字。 父亲想让周齐和傅明贽结婚——但这实在是个荒谬的猜测。 难道傅明贽会对他弟弟一见钟情周复突然就想起来昨天他看的直播。 是对“你我手牵手,一起向前走,当你男朋友,爱你到白头”一见钟情,还是对“你的火帝,右上点击,点 周平松不咸不淡地看了周复一眼。 周复说给周齐的弦外之音,周平松听出来了,但周齐本人没听出来。 本章节 周齐什么也没听出来,呆b一样:“哦。” 周复:“……” 周复放了刀叉,很兄友弟恭地问:“弟弟,你喜欢吃鱼吗?” 周齐更听不明白了,实话实说:“……还行吧,刺少就喜欢。” “哦,”周复点了下头,温柔道,“那这个星期多吃点鱼。” 周齐皱眉:“??” 周复瞥了一眼装没听见的父亲,笑了下:“好让你在去见表叔前,补补脑子。” 周齐:“……” 这一家人,过分了。 挤兑他干嘛啊? 是欺负他小学毕业?原主初中没念完就进了社会,那能怪他吗?? 黄毛跟他真的是如胶似漆,形影不离。 昨天刚刚一起直播了,今天中午又打了个电话过来。 周齐在外面,跟alex买衣服。 准确地说,是alex买,他试。不考虑他的个人建议和个人审美取向。 这是周平松先生特意严厉嘱咐的一点。 如果买回来的衣服,有一件是紧脚七分裤,皮革豆豆鞋!,他就解雇alex。 到后面,量好了尺寸,alex去挑衣服,他干坐着就行了。 黄毛打进来,每天都像打了鸡血一样亢奋:“帝哥!中午吃饭了没?” “没呢。”周齐懒洋洋地倚在沙发里,拿kdle看原书文档。这kdle是原主买的,里面全都是从黄毛那抄 “那咱去吃个饭?兄弟前两天发现一家海鲜大排档,他家十三香小龙虾,绝了!” 周齐:“……大中午的,你去吃小龙虾?” “这不是想跟帝哥你聚一聚嘛。”黄毛嘿嘿嘿笑起来,“到晚上吃也行,咱约出来去洗个脚,打个牌,顺道 拍个小视频,多舒坦!” 两秒钟,周齐刚刚要张嘴,alex无缝衔接:“斜纹布很适合您,我让店员给您先包起来。” 周齐:“……” 本章节 电话那边半分钟没应声,小黄毛问:“帝哥?你咋了,咋不说话啦?” “……没什么。”周齐说,顿了顿,又说,“我就是想跟你说一声,下个星期我有事,拍不了视频了,你跟李 文成两个人先拍着。” 小黄毛一惊:“什么事??” 周齐没具体说:“我爸安排给我的,就一个星期。” “……哦,”小黄毛一听周齐说“我爸”就蔫下来了,好半天没说话,终于憋出一句,“帝哥,那你好好听 叔叔话。咱下个星期见也成。” “好,”周齐嘴角勾了勾,“下周见。” 出来买衣服买到傍晚。 周齐终于把原书看完了。 心情复杂。为什么心情复杂呢? 因为看完了,周齐才发现—— 这他妈居然是本3P文。 兄弟攻,一年上一年下。 猜出来了吧。 是的。他是年下弟弟攻。 周复那个天天往死里挤兑他的哥们儿,是年上哥哥攻。 操啊。 果然他就不该相信,abo世界能没有小黄文。 第107章 大人物(7) 这几天弟弟都老老实实地呆在家里。 但周复感觉怪怪的。 或许是周齐已经习惯了住在周家,也或许是他还没有多了解他这个弟弟——似乎弟弟最近活泼了很多,品味也 提高了不少。 原本周复以为,要让周齐平常穿正常人的衣服会很困难。因为从过去一个月的经验来看,即使父亲都已经表示 明确的嫌恶了,周齐还是会偷偷地穿他以前穿的那些紧身的廉价衣服。 但出乎人意料地,周齐这几天都很配合的没再穿他的紧身棉t小脚裤,穿的都是alex给他买回来的正常尺码、 设计的衣服。 但似乎这几天弟弟对他的态度有点怪。 有时候眼神闪烁,又有时候偷偷摸摸地看着他发呆。 也不知道脑子里在想什么。 但周复直觉告诉他不会是好事。 即使他去问周齐,周齐百分百也不会和他说。 当然周齐本人是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的。 他当然他妈在想这个世界的原书。 第一回 ,三个世界第一回,他在系统限制的七天存档时间里,把原书从头到尾看了三遍。部分内容甚至看了还 不止三遍。 看得他现在一看见周复就浑身不舒服。 这假正经的小黄书太可怕了。 三个人啊。还是他和周复,同父异母的亲兄弟。 男主这哥们儿想升仙吗? 甚至还有详细的三人夜行的具体描写,创造101。第一遍看得不仔细,到101了,周齐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这好 像是本3文。 都双杆入洞了,他没办法再蒙蔽自己了。 蒙蔽自己,这其实可能还是个男主想踩着他上位,勾搭上真正的周家继承人,混进上流社会的有精神追求的故 !事。 看完101,周齐就想打110。 显然这傻逼剧情,他不可能走。 就算顾停洛答应给他生孩子,还答应给他生三个孩子—— 他也绝不可能跟这哥们儿搞到一起去。 但他不走剧情,周复会不会走剧情——三人夜行,参加创造101,头顶青青草原,天天跟另一个1争风吃醋, 周齐就不知道了。 他只能说一句,好人一生平安。 晚上,晚饭。 周齐上了一天课,就是一些简单的礼仪学习,仪态纠正,还有简单的对话技巧。 要不是他自己亲自学了,周齐还不相信居然还有这种课程。特别是周家的,周平松不知道从哪儿找的老师, 也不知道周平松吩咐了什么,周齐白天上课,总有一种驯化原始人的即视感。 周平松今晚不在家,餐桌上只他和周复两个人。 周复慢条斯理地切瓷盘里的煎鱼,周齐很快地瞥了他一眼。 周复把一块鱼排切成了十块,周齐又很快地瞥了他一眼,还皱了一下眉毛,不太舒服的样子,好像被扎着眼 了。 周复用银叉叉起一块鱼排。周齐又又瞥过来一眼。 周复叉着鱼排向嘴边送,还没送进去,他转眼看向周齐。 周齐正好拧着眉头,第四次偷瞄过来,被周复抓了个正着。 周齐:“……” 周复放了刀叉,听上去心平气和的:“ 你有什么事吗?” 周齐不偷看了,光明正大地打量了一会儿周复,笑了声,问:“哥,你喜欢omega吗?” “omega对beta没有太强的信息素吸引力。”周复用餐巾擦拭过嘴角,镜片下浅褐色的瞳仁似乎永远是很温 柔的样子,“所以我对任何一个人种都没有特殊偏好。” 周齐托着腮,转了两下餐!叉,又笑问:“那你喜欢什么样的人?” 周复也笑了 一下,反问回去:“你认为我会喜欢什么样的人?” 顾停洛是个什么样的人? 周齐挑眉:“漂亮,又有野心的。”他想了想,又加了条在原书内容里可查可考的,但这话说出来,他觉出 周复:“……?” 周复推了一下眼镜,有点儿皮笑肉不笑的意思:“弟弟,你说的是你对自己的期望,还是你自己的择偶 观?” 周齐:“??” “……”周齐沉默了一会儿,只能正经说,“不是。我以为你会喜欢这样的人。” 周复毫不留情:“你是怎么得出的这个错误推导?” 现在挤兑他倒挺上头,周齐心想,这哥们儿到时候别自己打自己脸,三人夜行,百年好合就行了。 周齐又转了两下餐叉,主动转移了话题:“没,开玩笑……明天我去见表叔是吗?” “嗯。” 周齐稍微停顿了一下:“但我发现了一件事。” “什么事?” “明野是你妈妈的弟弟,”周齐又一顿,丝毫没有已经被小黄毛带偏常用词了的觉悟,“那不就是你老舅 吗?” 老舅——这个词,充满了火家军的气息。 “你哥哥的妈妈的弟弟,那这不是你老舅吗”这是小黄毛作为第一个发现人对周齐说的原话 周齐现在把原话反馈给了周复。 周复:“……” 周复低头抿了口酒,温声道:“明野和爸是兄辈弟辈的关系,”他顿了一下,特地在“舅舅”两个字加重了 读音,“所以你可以叫明野叔叔,!,也可以叫他舅舅。” 母亲生了他以后就和父亲和平离婚了,二十多年再也没有联系。与其叫明野“舅舅”不如直接叫一声“表 叔”。 “……哦。”周齐想了想,“叫什么都行,那叫哥行吗?他不是很年轻吗?” 周齐:“……” 周齐不说话了。 周复晃了晃酒杯,话外有话道:“明野是omega。” “omega?”周齐抬眼。 周齐想了想,最后问:“所以呢?” 明野是alpha还是omega,和他有关系? 周复:“……” 弟弟看上去脑袋瓜不太灵光的样子。 “我是在提醒你。”周复喝了口酒,“你去见明野,说话做事多注意一点。”他收了餐巾帕,站起身来,转 身走了,“少和心思多的人打交道。” 虽然火家军火帝的741直播间一个星期没开播了,但小黄毛还天天在和周齐发视频聊天邀请。 十分积极。 十点半,手机响过来一个视频邀请。 周齐按通,滤镜美颜buff开到最大,尖嘴猴腮,脸比石灰粉还白的小黄毛出现在周齐的手机屏幕上。 周齐看他扎眼,就把手机倒扣在床上了。小黄毛一愣,接着急了,好像他帝哥又歹殳了一回:“… …帝哥?帝哥??帝哥你咋了,你那边咋黑了??” 手机屏幕还是黑的,但传出了他帝哥性感得不行的嗓音:“没怎么,手机摄像头坏了。你有事说就行,我听 得见。” “什么手机啊,质量这么次……”小黄毛嘟囔着,“我待会儿就去网上再给你买个新的寄过去,同城快递应该 一年就能到,帝哥你先凑合着用,等……” 第108章 大人物(8) 周齐想过,傅明贽从第一个世界到了第二个世界——会继续到第三个,甚至第四个世界吗? 可能会,也可能不会。 但会,或者不会,都跟他没关系了。 跟他没关系,他没必要想,没必要问,没必要去做什么。 什么都没必要。 什么都不能。 他是傅明贽什么人? 有什么意思啊。 让人家费心,难过,头疼。 两个世界了,没第三遍了。 身后门关上了,身前,往前走十几步的距离,坐着一个他认识的人。 周齐站了一会儿,没动。 那人像没注意到他,也像从来没认识过他,安静地坐着,翻过一页纸。细碎的声音,显得室内一片静寂。 周齐喉结动了动,嗓子干,手攥紧了。 脚步声,走近了。 傅明贽掐着时间,在周齐停脚的同时,稍稍侧脸,抬眼看上去。 白头发。 上个世界第一次见周齐是粉头发。 傅明贽不喜欢粉色,也从来不用任何粉色的物品,穿粉色的衣服——但他看周齐的粉头发还挺顺眼的。 粉头发让周齐看上去像个软软的乖小孩。 不像白头发,也可能是看火家军火帝的视频看多了,先入为主,傅明贽看着周齐的一头白毛,稍感不适。 好像下一秒就要往头上撒石灰粉了。 傅明贽淡淡地看着周齐,只是打量,什么话也没说。 他在等周齐开口。 而周齐在想,他该怎么开口。 许久—— 想出来一句:“老舅?” 傅明贽:“……” “你是我哥他舅吧?”周齐笑了下,低着眼瞧着傅明贽,看不出来不自然的样子,像全然不相识,“那我是 叫你舅舅好,还是叔叔好?” “……”沉默了片刻,傅明贽不疾不徐地收了杂志放到一!一旁,起身,整理了一下西装—— 周齐从俯视他,到平视,到平视中掺杂着一点点儿不明显的仰视。 他还有心思想:omega还这么高啊,那不是不好嫁吗? “你父亲叫你来实习助理的工作。”傅明贽语气很淡,“所以你不用叫我叔叔,也不用叫我舅舅。” 周齐插兜站着,有点懒地看了傅明贽一会儿,慢慢地又笑了,笑问:“我给你当助理,有工资吗?” “有。”傅明贽文绉绉地问,“你对工资的期望值是多少?” 周齐假装好好想了想,说:“上班这事吧,值多少钱拿多少钱,你说对吗?” “确实。” 是我学历。林家庄第二实验小学毕业,”他瞧着傅明贽,嘴边带笑,“你觉得我值多少钱啊?” “……” 傅明贽没回答,周齐又把毕业证书随便折了两折,塞回兜里,自问自答说:“我出去应聘过,我要是去当服 务员,包吃包住月三千。我要是去夜场当给人陪酒的,不出台的话,一个月能拿一两万。” 他顿了下,又继续:“但我要当助理啊,我估计一个月一千五都是高估我了。” 傅明贽神色没多少变化,只是望着他。“所以?” “所以啊,”周齐大剌剌地坐到了傅明贽刚刚坐的椅子上,丝毫没有把自己当外人的自觉性,好像前几天恶 补的社交礼仪都学狗肚子里了似的,“哥们儿觉得还是当网红赚钱。” 他呲牙一笑,牙齿特白,无缘无故让人恨:“老舅你去多看,一个短视频a,搜索火家军火帝,我开两瓶 啤酒往头上一浇,我干服务员的三五年工资都全赚出来了。” 傅明贽低下眼,轻笑了声,看不出在想什么。 他只说:“让你来这里工作,是你父亲的意思。” 第109章 大人物(9) 说好的去吃十三香小龙虾,小龙虾没吃多少,喝趴下两个。 周齐刚到店,看见小黄毛跟孤岛两个人,各坐桌子一边,各一只脚踩在地上盘成高高一坨的红鞭炮,一只脚踩在餐馆长凳上。 这俩人满面红光,店老板在前台后面跟收银小妹俩人脸色煞白。一动不敢动。 这哪是来吃饭的?这别是来炸店的? 直到小黄毛一看见周齐就上头,直接拉着周齐要去门口放鞭炮,甚至打火机都掏出来了,店老板才过来,客客气气地问,小龙虾点两斤送一斤,鞭炮能不能别放了? 于是两捆红鞭炮,换了一斤小龙虾。 三斤小龙虾还没吃完,郑冲跟李文成两个人已经喝趴下了。 作为社会精神小伙的起词来一套又一套,没想到居然这么不耐操。 李文成三瓶啤酒倒,横尸长凳,生死不明,小黄毛比他还强点,吹了两瓶啤酒,零点五倍速又喝了两瓶啤酒,零点二五倍速又又喝了两瓶啤酒——就开始撒酒疯了。 小黄毛“噗通”一下自己把自己掀翻到地上,跪在周齐脚边,搂着他小腿,嚷嚷:“帝哥,这酒没味,一点劲儿都没有!你看我喝了半箱,一点事没有!走,咱去酒吧喝来劲的洋酒!” 周齐慢腾腾地剥了个虾,瞧了小黄毛一眼:“那不还有半箱吗?你把剩下半箱喝完了,再和我说去酒吧。” 小黄毛脖子撑不住头,摇摇晃晃了一会儿,“这有什么难的?我马上就能吹完……帝哥,哥……我怎么没看见你喝多少啊?” “啤酒喝多了容易上厕所。”周齐抽出张纸,擦了擦手,“行了,结账回家吧。” 小黄毛抱着周齐的腿,迟缓地想了两秒,抓住了重点:“不!不回家!去酒吧,不醉不归!” 周齐瞥了他一眼:“兄弟,不怕酒精中毒?” 小黄毛也不知道听没听见,就知道抱着周齐腿,嘿嘿嘿地笑,颠三倒四地说:“我要去酒吧……帝哥,走,咱去酒吧……酒吧有女人,漂亮女人!哪怕是alpha……看一眼也值了!” 周齐抽了抽腿。 没抽动。 “帝哥,去酒吧!现在就去酒吧!” 现在下午三点。 周齐:“……” 周齐打了辆车,把李文成送回家了。他还想把郑冲送回家,结果郑冲离出租车还有三四米,心有所感,趴在地上,死死掰着马路牙子边儿,干嚎:“我不回家!我要去酒吧!!” 像是要被倒卖进深山的不幸妇女。 周齐骗他:“起来,就是去酒吧,打车去。别趴地上,你丢不丢人?” “我不坐车!”郑冲头也不回,“我不坐别人的车!男人就应该开自己的车!” 下午三点多了,小学一年级放学。 附近正好有个小学,爸爸妈妈,爷爷奶奶领着小朋友们纷纷侧目。 周齐别了别脸,想装不认识这人。 但他忍住了,忍住了踹郑冲的冲动,插兜问:“黄毛,你他妈哪来的车?你有驾驶证吗,张口就来?” 黄毛说没醉不可能,说他醉了,可他又把人话听得门儿清。 他一个踉跄,跳起身来,手远远一指:“车停那儿了!”他塞进周齐手里一把钥匙,“这是钥匙,帝哥,咱走!” 周齐顺着一看,自行车区。 格格不入地停着一辆五花鬼火电瓶车。 周齐:“……” 上路。周 齐坐前面。郑冲坐后面。 两人还是背靠背。 黄毛美名其曰给他帝哥放风,观察路况,充当人肉后视镜。 一个红灯,停车。非机动车道,出于某种默契,周齐和一位小学生父亲四目相对。 黄毛和一位电瓶车反坐得如出一辙的小学生四目相对。 “爸爸,他们也是父子嘛?” 爸爸:“……” 黄毛摇头晃脑:“去酒吧,去酒吧,去酒吧!我是今晚最靓的dj!” 周齐:“……” 周齐手机导航了十公里内唯一一家下午四点就开始营业的酒吧。 然后开了个卡座,把黄毛扔进去了。 这个世界的身份证上都标着alpha,omega或者beta。拿身份证进场,客人都要发个会发光的手环,alpha是红色的,beta是蓝色的,omega是白色的。 酒吧里除了工作人员就三两个人,稀稀拉拉,也特别安静。 小黄毛刚坐进卡座没两分钟,居然倒头睡着了。 这条街上有个网咖,周齐丢了黄毛进去,就去了网咖。 第三个世界跟前两个世界都不太一样。 各方面的,特别是游戏—— 居然没有lol。 也没有3d即时百人跳伞模拟游戏。 周齐比较熟的几款c端的多人连线竞技,这个世界都没有,这个世界有的,周齐都没玩过。 倒是一些单机游戏,非竞技,还有不少熟悉的。 比如闪耀暖暖,恋与xx人。 就冲这一点,周齐就觉得他在这个世界不可能呆太久——半年顶天。 真熬不住。 周齐开了个单人包间,在stea上逛了一圈,最后在手机上下了个恋与xx人,充了六块钱,玩了四个多小时,终于手机打进来一个电话—— 周齐如释重负。 黄毛刚睡醒,脑子还是懵的,特别是发现帝哥没了以后更懵了:“帝哥,你人呢?” 周齐卸载了恋与xx人。 然后说:“在外面散步。” 黄毛那边已经特别吵了,杂音多到快听不见黄毛说话了,黄毛一直在朝他吼:“酒吧这么嗨,这大半夜的,你去外面遛弯干啥?今天有跳舞的,你快过来啊!” “……哦,几分钟就到了。”周齐同时删除了下载的闪耀暖暖。 酒吧光线不强,人影流动。 每个人手上都带着个手环,在酒吧的暗环境里,发着荧亮的光。绝大部分都是蓝色的beta手环。 偶尔会看见一两个红色的alpha手环。 但白色的omega手环,倒一个都没有看见——可能是omega跟人干架的身体素质太差了,还要把第一次留给未婚夫,来喝酒就很不安全。 黄毛去找dj探讨职业问题了,周齐一个人,闲得慌,去了吧台。 他坐下,旁边的那男的习惯性地看了他一眼。 过了两秒,又看了一眼。 又过两秒,那男的又看了一眼—— 看了好几眼,那男的不太确定地问:“你是不是……是不是那个,那个傻逼……不是,说错了,就是那个拍啤酒浇头被警察抓走了的那个网红啊?” 周齐:“……” 那大兄弟又认认真真地好好想了想:“叫什么名来着……诶哟,我不太上网,给忘了,叫什么来着?” 想了好半天,终于一拍大腿,声音特大,兴奋得不行:“哦!火帝!火家军,火帝!” 一圈人转头看过来。 周齐:“……” 周齐站了起来:“我去上个厕所。” 周齐去厕所洗了个脸。 洗脸冷静。 要不是这哥们儿提醒,他还忘了他也是上过社会民生新闻的公众人物。 像他这样的公众人物,不能乱出门,出门呢,就要戴口罩戴墨镜戴帽子。不然会被认出来,认出来他就是火家军火帝。 出了洗手间,周齐远远地听见一点儿骚动的声音。酒吧本来就很吵,但似乎更吵了,好像发生了什么事。 洗手间外面是条走廊,入口在酒吧角落里,光线很暗,也没什么人走动。 刚走出几步,走廊拐角窜进来一人,看不清男女,周齐光看见这人喝高了似的扶着墙往前跑,离他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最后在撞到他之前,周齐侧了侧身,给人让道。 于是这人就撞到了墙上。 周齐多瞧了这人一眼,男的,比他矮点儿,长得挺好看的——哪种好看,形容不上来,有点儿像洋娃娃,特别精致。跟女孩子似的。 周齐不认识这哥们儿,但他没走。 因为他闻到了一种香味——似乎是花香。 但不是香水味。 因为没有任何一种香水,能让人有这样的一种奇异的感觉。似乎一个忍不住,就会发生很糟糕的事情。 周齐转身,准备走。 如果没猜错,这应该就是信息素,这哥们儿是个omega。 手上没戴手环。摘掉了。 其实这是酒吧、夜店里的一件默认的事——只是周齐不知道。 戴一个发光手环太引人注目了,所以omega一般都不会戴手环。所以周齐才没看见一个戴白色手环的omega。 但他又被拉住了,那人快哭了似的:“别走……帮帮我好吗?”周齐扭头看了看他,看见他眼神都涣散了,似乎已经没理智了,一味地说,“带我出去,求求你了……我感觉到了,你是alpha对吗?” 周齐按了几下指关节,咔吧几声。“是啊,有眼光。” 黄毛跟这间酒吧的dj相谈甚欢,虽然黄毛看上去很土,但他对dj行业是真心热爱—— 但他还没和dj小哥聊完天,酒吧角落突然一阵骚动,吵吵起来了。 黄毛好看热闹,连忙问:“那边咋了?发生啥事了,有人打架了??” dj也一脸懵,问了周围几个人,才问着一个正准备过去疏散客人的内保:“要是打架倒好了……有个omega客人到了发情期,得强制疏散所有客人了,不然有alpha做出什么事,不好处理。” 黄毛一惊,当即站了起来:“omega发情了???这哪个不要脸的,公共场合进发情期??他发情,我哥岂不是有危险??” “……”dj沉默了一会儿,“你哥是alpha?” “是啊!!不聊了,我得去找我哥了,兄弟不能让他出事……”黄毛火烧眉毛,急匆匆走了,“拜拜,以后再来找你……” 黄毛去了吧台,没找到帝哥。 黄毛又去了卡座,也没找到帝哥。 帝哥打着电话,一路冲向了男厕所——每个门,空的推进去看看,有人的敲敲门听个声——挨了两顿臭骂,但他帝哥不在厕所。 第一个电话没人接。 黄毛彻底慌神了。 虽然一个alpha和一个发情的omega要发生什么,显然是omega血亏。 但黄毛屁股歪得不行——他现在满脑子都是“万一一个又老又丑又残疾又不孕不育的进了发情期的omega老男人对我帝哥死缠烂打,用尽手段,把我帝哥骗上床,然后以负责为由威胁我帝哥结婚怎么办”。 这,这怎么想,都是他帝哥血亏啊!! 于是黄毛一通电话,直接打给了周家。 还很心机地打给了周复——黄毛是这么想的,他给帝哥他爹打电话,这不就相当于刚上床就见家长,这不是帮了那个omega的忙了吗? 很巧,周复和表叔在一块儿。 是表叔找的他。来问问周齐的事。 正好周复也有要问明野的事。 周复笑了笑,问:“表叔,你说你和周齐结婚是因为喜欢他……那你喜欢他什么呢?” 明野还没来得及开口,周复手机忽然震了震,他看了一眼——是弟弟的朋友打过来的。 周复挂掉了。 但又锲而不舍地打过来第二遍。 这是周齐的朋友第一次联系他,是有什么紧急的事吗? 周复皱了下眉,抬眼时有点儿歉意的笑:“是周齐的朋友,我接个电话。” 表叔表情很淡,看了一眼周复的手机,却说:“既然是周齐的朋友,可以开免提吗?” 周复愣了愣。 黄毛心急如焚,打了两遍,电话一通,就叽里呱啦一顿说。帝哥刚刚回周家,其实那些有钱人根本瞧不上他们这些泥腿子,所以黄毛怕周复觉得他浪费时间,就一句话全总结出来了,顺便再说得稍微严重一点,好引人重视,赶紧去找帝哥,别真出事: “不好了,我帝……周齐遇害,被一个omega睡了!!” 黄毛嗓门特别大,开着免提,在寂静的餐厅单间余音绕梁。 与之对应,电话对面,死一样地安静。 黄毛没听见帝哥他大哥的声音,倒听见另一个男人的声音,不熟悉,冷得发沉:“周齐现在在哪?” 黄毛下意识地声音小了,还结巴了:“不、不知道。” “那你是在哪见到他的?” “不是……”黄毛又急又结巴,“是,是我跟帝哥一起去了酒吧……然后,谁知道呢,那酒吧有个omega发情了……然后、然后我就找不着,也联系不上我帝哥了!!” 那边倒一直冷静到了极致,只是语气也到了冰点。“哪间酒吧?” “六、六芒星!” 电话挂断了。 周复的手机在傅明贽手里。 傅明贽已经利落地起身,没多说:“我先去酒吧了。” “……”周复沉默了一会儿,直到表叔已经走到门前了,他才拿手机起身,“表叔,我和你一起去找他。” 表叔驾驶位,周复副驾驶。 傅明贽看不出喜怒,没多少表情,发动引擎,淡淡道:“你给周齐打个电话,看能不能打通。” 打了一个,没人接。 傅明贽没再说什么,但周复又打了遍—— 特别出乎意料的,居然第二遍就通了。 开着免提,周齐的声音,懒洋洋地:“哥?有事?” “你现在在哪?”周复问。 周齐那边有水声,似乎在接水,或者洗什么:“酒店,现在才不到九点,家里还有门禁啊?” 周复下意 识地看了眼表叔。 几乎同时。 周复问:“你去酒店干什么?” 傅明贽停了车,在路边,问:“他去酒店干什么?” 周齐那边顿了一会儿,似乎走了段路,声音压低了:“哥,我可能犯事要去拘留所了。” “什么?” “碰见一omega,到发情期了,”周齐难以言喻地停了停,“他想让我标记他,我怕自己按捺不住,就把他打了一顿。” 周复:“……??” 周齐洗了洗手,手上有血,叹了口气:“也是我的错,进了局子我也认了。我以为他好歹是个男的,但这他妈也太不抗揍了……先挂了,哥,那哥们儿不想去医院,我去楼下给他买点药涂一涂。” “……” 周复又看了眼表叔。 表叔盯着车前窗,沉默了一会儿,电话挂了,他才说:“打回去,问周齐,酒店在哪。” 周齐刚刚洗完手,电话又响了。 还是他哥。 “干嘛啊?” “你现在在在哪家宾馆?” “好像在太和路上吧,那个叫六芒星的酒吧的东边。” “房间号呢?” “6111……你要来找我?” 这次对面挂了。 到6111,去前台取了备用房卡——很巧,这酒店是周家的产业。 推门进去,拐角,到卧房。 周复看见床上有个男人,已经昏过去了,上身没穿衣服,脸上倒是干干净净,身上被揍得一片淤青。 他的弟弟,蹲在床边,望着一塑料袋刚买回来的碘酒纱布直叹气。 周齐听见有人进来了,愣了下,往拐角处瞧。 然后他看见了周复。 还看见了傅明贽。 傅明贽停在拐角,没再向前,冷淡地望他。 周复蹙了蹙眉,走过来,看了看苦哈哈的弟弟,又看了看那个被打了一顿的omega,一时找不着话说,就问:“到底怎么回事?” 周齐:“……不是说过了吗,我把人打了。” “他到发情期,你就打他?” “不是,是他骚扰我。非得要我标记他,我让他去找别人,他就拉着我不让我走。”周齐想了想,用了个比喻,“比老年人保健品推销还烦人。” 周复:“……” 傅明贽慢慢地才走过来,简单地打量了一下床上的omega。 事实应该没有周齐说得那么简单—— omega发情期的信息素强度,对alpha的吸引力可以说是致命的。 傅明贽在那个omega后脖颈左侧,看见了一个很深的咬痕,甚至还在渗血。 他低了低眼,注视着周齐,问:“所以你给他做了临时标记?” 周齐皱眉,抬眼:“我咬的不是左边吗?” “是左边。”傅明贽轻笑了声,“但临时标记需要咬在右侧。所以你记错了。” “没记错啊。”周齐眉毛皱得更深了,“咬右边是临时标记,咬左边不就是疼吗?”他用一种看傻子的眼神看了看傅明贽,“说第三遍了,我把这哥们儿给打了一顿。” “……” 第110章 大人物(10) 没有人报警,所以这次周齐没进派出所。 周复找了人来,把那个omega送去了附近的私立医院,又叫了司机过来,把周齐带走了。周复挂了给司机打的电话,对明野说:“表叔,我已经叫司机过来了……周齐他也没事,今晚给你添麻烦了了。我先带周齐回家,你也早点回去休息。” 说完,周复笑了下,神态雅和。 傅明贽倒没回话,似乎皮笑肉不笑地望着周复。 周复这话带着私心—— 刚刚把那个omega安排出去,就马上找司机把周齐带走,就是为了不让周齐和他同行,好让周齐少和他接触,也少和他说什么话。 周复也猜得出,他在想什么,表叔都看得出来,所以也只是温润地笑,没再向下说。 气氛一时冷凝。 最后傅明贽微一笑,还是起身,整理了一下西服领口,向周复点头示意:“好,时间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周齐去上了个厕所,回来的时候房间就只剩周复一个人了。 周齐愣了愣,笑问:“明野呢?” 周复说:“表叔已经回去了。” 周齐看了看空荡荡的房间。“……哦。” 从相遇条件,到信息素气味上来看,周齐想,今天晚上他撞见的这个omega应该就是顾停洛。 搞完弟弟搞哥哥,搞完哥哥就哥哥弟弟一起搞的那个神仙。 但今晚周齐下手没太顾得上轻重,现在不小心把人给揍医院去了,所以他估计这哥们儿日后再对他一见钟情的可能性已经很低了——但不代表周复不会对顾停洛一见钟情。 原书剧情里,周复就是对顾停洛一见钟情。 从本质上说,周复就是个颜狗。 或者说,能一见钟情的,都多多少少跟颜狗脱离不了干系。 车后座,左边周齐,右边周复。座位泾渭分明。 周齐瞧过去一眼,装作不经意地问:“哥,今晚那个omega,你觉得怎么样?” 周复望着窗外,不太关系的样子。“你指哪个方面?” “比如……身材长相?” “身材一般。”周复扶了扶镜架,“omega一般来说骨架纤细!细,但普遍缺乏锻炼,所以无论男性还是女性,身材都只能算得上消瘦。没有肌肉线条。” “……” 周齐听了,下意识地想起傅明贽。 肩宽腿长,锻炼良好。 上床的次数多了,傅明贽在他面前衣冠楚楚地坐着,周齐就能凭记忆描摹得出傅明贽衣服脱下来,哪里都是哪里的样子。 ……没羞没臊的,就不太像个正经人家的omega。 周复又说:“长相的话,没注意到。” 周齐看着周复,想了一会儿,直接问“你看上他没有”显得太捞了,他就直接从原书里背诵了一段好词好句摘抄——因为这段读太多遍了,所以才背过的:“那你有没有一种……看见他卷翘的长睫毛,便不可自控地陷入爱河,看见他牛奶似的肌肤,就满心欢喜,看见他烂漫的笑容,便好似花开遍野,让你哪怕是个beta,也想要彻彻底底地占有他?” 周复:“……?” 周齐心情有点儿复杂。 他有种在周复面前背了一大段精神小伙经典语录的错觉。 周复沉吟了片刻,简单地问:“你和今晚这个omega之前就认识吗?” 周齐没反应过来:“不认识啊,干嘛突然这么问?” 周复做了个简单评价:“我以为这是你给他写的情诗。”他想了想,“虽然没什么内涵和美感,但至少是符合你的文化水准的。” 周齐:“……” “你也大可不必担心,我会喜欢上你喜欢的omega。”周复语气温柔,把周齐头毛揉得乱七八糟,“以我和你的审美差异,你喜欢的基本我一个都不会喜欢。所以与其在这里杞人忧天,白日做梦,担心我会抢你喜欢的omega,不如给我解释一下,今天晚上到底怎么回事?” 周齐:“……我不早都交代过好几遍了吗?” 明明是周复把周齐头发揉乱了,周复却又伸手给周齐耐心地整理了一下头发,说:“弟弟,但你今晚要是再咬偏三厘米,你就等同于和别人发生了一夜情,明白吗?” 周齐:“……” 周齐沉默地想了想,做了个类比:“意思是我不戴牙套,他就有可能意外怀孕吗?” “??” 傅家。 主卧。 傅明贽解了领带,一粒粒从上向下解钮扣。房间只有他一个人,他却垂眼问:“今晚的那个omega叫什么名字?” 也有一道只有他听得见的声音回答了他:“顾停洛。” “傅先生,在周齐先生收到的剧本当中,顾停洛为男主角。” “请问需要是否上传给您周齐先生收到的剧本文档文件?” 动作顿下来一会儿,傅明贽说:“不需要了,把故事梗概复述给我就可以了。” 交易所那边有好几分钟的凝滞。 也可能是在组织措辞。 傅明贽进了浴室,淅淅沥沥的水声,瓷砖墙上蒙了一层水雾。像放了个老式收音机,也像下载了个听书软件,ai化的男音朗诵似的说: “主要人物:顾停洛;周齐;周复。” “发生年代:20xx年。” “发生地点:北城。” “引子:一贫如洗,只有美貌傍身的顾停洛,渴望着通过自己的努力,改变自己的生活,以有朝一日,过上有钱人的……” 傅明贽皱了皱眉,没耐性听完:“把故事梗概,顾停洛和周齐的关系总结给我就可以。不需要说别的。” “好的。” “故事梗概:顾停洛认识了周齐,然后上床了。顾停洛认识了周复,然后上床了。结局,三个人在一起了。” “关系:情人。” 傅明贽:“……” “已为您总结完毕,请问您还需要什么服务吗?” 傅明贽关了淋浴喷头,拉过一条浴巾擦了擦从发尖往下滴的水。沉默了一会儿,他说:“是这个世界的原来的c类‘周齐’,主动和交易所做交易,找一个b类人来给他改变人生的不是吗?” “是的。” 傅明贽垂着眼睑,水滴沿着脸颊向下淌,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和情人在一起,这是那个c类自己选择的人生……反悔了吗?” “是的。” “所有世界c类客人的人生均编辑为小说模板发放给周齐先生!生。目前上传给周齐先生和您的小说均以三个人在一起为结局。” “从现实上看,结局后的第三年,这位c类客人被出局了。” 傅明贽换了另一条浴巾。“出局?” “是的。” “所以这位c类客人用二十年生命交易来了人生重启。” 傅明贽已经换好了衣服,在镜子前慢慢整理衣袖。“是吗?” “这位c 类人生重启的所有愿望——找一个爱他的伴侣,被父亲认可,在事业上获得成功——可以总结为拥有一个美满的家庭。” 傅明贽抬眼,轻笑了声:“会的。至少周齐会的。” 前两天,周齐往医院跑了两天。 既然他都把人打了,他得当个人,好好负责,多去病房看几趟。 顾停洛那天晕过去,一半原因是发情期信息素紊乱,进了半休克,另一半就纯是因为被周齐揍了一顿。 去病房第一天,顾停洛醒着,周齐一进去,他脸就变了,一阵白一阵青,指着他,手都哆嗦:“你,你出去!!” 周齐坐在床边:“别,哥们儿别激动,我来看看你。” alpha和omega都是十六岁到性成熟,进入发情期。一年两次,一次六七天。 发情期有两种处理方式,一种就是找人解决,另一种就是打抑制剂。 顾停洛应该已经打过抑制剂了,信息素的味道已经很淡。还没有病房消毒水的味道重。 周齐一过来,顾停洛下意识地感觉后脖子疼,想起昨晚的事,当即怒了:“你这人怎么这么没有人性,我发情期,你就把我打了一顿??” 周齐恶劣地笑了声:“不然呢?你抱着我哭着求我标记你的样子,真像上门卖保险的。” 顾停洛:“……” 这是个什么东西?! 昨晚被几个学长约去酒吧玩,顾停洛知道有个alpha学长喜欢他——但他又不喜欢那个学长,本来昨天是想着把话说清楚,结果那alpha学长居然卑劣到给他下了让omega发情期提前到的强制性禁药。 顾停洛往外跑的时候,想的是他就是跑出去随便找个alpha上床了,也绝对不能让那个恶心人的学长得手。 结果跑是跑了,顺道被揍了一顿。 显然被一个alpha揍一顿,比在不得已情况下和一个alpha上床强多了——但顾停洛后脖子疼。他深呼吸了一口气,问:“那你是狗吗?你不帮我临时标记就算了,你还咬我??” 周齐皱了皱眉:“不是你让我咬你吗?说了十好几遍,你不烦我也不烦啊?” 顾停洛:“……” 顾停洛:“请您出去。病人需要静养。” 所以周齐就去了两天。 虽然那omega弱得不行,两分钟就撂倒在地了,但好歹是个年轻人,不可能挨顿揍就出大事了。 周齐对顾停洛也没什么兴趣,他去,去了两天,其实主要是过去探探风口,看看顾停洛有没有报警抓他的意向。 目前还没有。 第三天,周齐没去医院。 但周平松先生来找他了。 周齐一向对这位家财万贯,不苟言笑,十分严厉的中年老男人印象不是特别好,点了点头,坐到周平松对面,字正腔圆:“爸爸,中午好啊。” 不知道为什么,周齐一说话,就总让人不太想说话。 周平松先生没搭理他,兀自在柜子旁换了几个小古董摆件的位置,又换了回去,才不急不慢地坐下来,抿了口热茶。 他也没必要跟儿子绕圈子,就直说了:“家里准备让你和明野订婚。” 周齐:“……?” 周齐疑心他听错了:“我老舅?我老舅要干嘛?” “……是你表叔。家里准备让你和他订婚,明野已经同意了。” 周齐懵了,靠在椅背上:“什么时候的事?” 周平松“砰”地一声把茶杯放在书桌上,声音不轻不重 ,警告似的:“坐正了,好好说话。你先和明野磨合一个月,目前订婚仪式初步订在一个月后。” 周齐愣神了好半天,才找出一句话:“我不同意。” “周齐,”这似乎是周平松叫周齐“周齐”屈指可数的几次之一,“你姓周,在周家,那很多事情就是身不由己的,你越年长,就会越明白。” 没你选的份。 周齐想了一会儿:“那……要不我改个姓?我不叫周齐了,我以后改名齐周,姓齐,行吗?” 周平松:“……” “你今年十九,”周平松倒没见怒容,只是慢慢喝茶,也不看周齐,“还年轻,但也年纪不小了。不要说话像个小孩子一样,以为自己不用负责任。” 周平松没再等周齐说什么,摆了摆手:“出去吧。明晚我带你去和明野见个面。” 原本这两天是黄毛和李文成找周齐拍视频的时候,结果又搅进来一件莫名其妙的要订婚的事。黄毛照例,下午给周齐打了个电话,问:“帝哥!兄弟都安排妥了,明天下午,咱去大明宫蹦迪,无人机都准备好了,咱这回也气派一把!” 周齐坐在露台上抽烟,懒洋洋地眯着眼:“不行,可能去不了了。” “啊?为啥??帝哥你出事了???” 周齐视线落在烟头上。 他在想——傅明贽也抽烟了啊。 傅明贽以前烟酒不沾,让周齐也不许抽烟喝酒,留着这种对身体没什么好处的生活爱好。 可他现在自己也开始抽烟了。 可能是夏天到了。周齐心里燥得发热,抖了抖烟灰,说:“我爸让我和傅……我老舅订婚。” “啥?!”小黄毛嗓门猛地拔高了,震惊得不行,结巴起来,“不是……不是,帝哥,这事这是定了??” “我不想,但我爸不同意。明儿我还得去跟他见一面。” “你不同意你爸还逼你啊??” 周齐没回话。小黄毛那边也沉默了。 一提到周家,帝哥的父亲,大哥——永!永远是没话说的话题。那些牛逼哄哄的有钱人不会看得上他们这样的农民工似的土鳖,可又偏偏有一个是帝哥他爸。 骂不能骂,说也没得说。 :“帝哥,你见过你老舅了对吧?” “嗯。” 周齐:“不土。都挺好的。” 小黄毛突然“嘿嘿”了两声,听上去一肚子坏水:“那我明白了!帝哥,我给你支个招!”- 今晚的见面地点,在一家做fe dng的法式餐厅。 原本周平松要和他这个小儿子一辆车走,可他小儿子说,他还有点事,爸先走,他晚一会儿到。 要着装得体。 这家fe dg餐厅没有着装要求,只是说着装不得体不会被赶出去——但没有人会干这种事。 周齐比周平松只是晚到了五分钟。 周平松把周齐从头到脚先审查了一遍——深灰西服套装,黑鳄鱼皮皮鞋,白法式领衬衫。没出错的地方。 头发当然还是白色的,但发质柔顺有光泽,发型打理得很好,在可以容忍的范畴内。 周平松点了点头,周齐坐到了他旁边。 傅明贽抬眼看了看周齐,但视线没多停留,微笑着对周平松道:“很难得的一次晚饭。我上次和你坐在同一张餐桌上应该是两年前了。” 周平松笑了一下:“时间过得快,都两年了。是难得,但如果以后要是能成为一家人,机会就多了。” 服务生端前菜上来。又退到一边等着。 傅明贽举杯,嘴角微勾:“求之不得。但令郎是怎么想的呢?” “当然,他也……” 周齐摇了摇头:“一个alpha最酷的样子,应该是万o从中过,片叶不沾身,吻不同的唇,喜欢不同的人,然后不爱任何人。” 周齐特意抻直了腿,拿手在鞋边上扣了扣。 傅明贽下意识向下去看,看见了一双荧光绿红线字的精神小伙高筒袜。 ” 第111章 大人物(11) 小黄毛哼哧哼哧吸溜着粉条,被四川火锅辣得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帝哥……哥,咱这次,拍、拍啥?视频……帝哥你想拍啥?” 三个人,就黄毛一个不能吃辣。 李文成在他旁边,老神在在地喝酸梅汁,看了眼周齐,说:“上次咱不说好了,去大明宫朱雀门拍社会摇吗,无人机不都租来了吗?” “都过去好几天了……我、我这不是,”黄毛辣得脸涨红了,直吸气,眼睛也直往周齐那里瞅,“这不是再问问帝哥的意见?” 周齐低头喝啤酒,“啧”了一声:“社会摇啊。” 小黄毛不自觉身体向前倾:“对,社会摇?” 周齐摇摇头:“估计拍不成了。” “……为啥?”郑冲跟李文成异口同声。 周齐:“我爸不让我拍这东西了。” 一句话,黄毛不说话了,孤岛也不说话了。 没得说。 还用问原因? 傻子都知道,这是人家嫌丢人了。 周家家大业大,怎么可能能容忍周齐天天去拍这些拿不上台面的东西?周家还缺当网红的这份钱? 小黄毛愣了好半天,挠了挠头,不知所措地问:“那……之前不还是好好的吗?怎么,怎么突然你爸就不让拍了……那别的呢,蹦迪跟鬼火还能拍吗?” “应该还能。”周齐抬了抬头,揶揄地笑了声,“那些事里我爸就叫得上来一个社会摇,所以就跟我说了不准拍社会摇。” “至于为什么突然不让拍了,”周齐一顿,表情难以言喻,“前两天我爸不是叫我去和我老舅吃了顿饭,你不是给我支了个招吗,让我穿身精神衣服,记两句经典语录过去。” 黄毛一愣。 周齐:“……我衣服穿过去了,语录也背过了。我老舅倒没嫌弃我品味土眼光差不上档次,光我爸把我社会摇给禁了。” 黄毛:“……” 孤岛:“……” “幸好那天喝的不是啤酒,骑的不是鬼火,”周齐说,“不然我爸得把啤酒跟鬼火也都给我禁了。就这,我说了两句语录,”周齐的表情越来越难以言喻,“我爸让人给我买了四百多本书,让我一年内看完,每本写一篇不少于五百字的读后感。” “……” 孤岛看了看黄毛,黄毛刺溜吸进一口粉条,然后装死。 周齐转着筷子,在黄毛和孤岛之间看了个来回,突然笑了,问:“郑冲,李文成,咱仨是不是兄弟?” 孤岛:“……是。” 黄毛猛地抬头:“那肯定的!” 周齐又问:“兄弟有难同当对吗?” 李文成心眼比郑冲多多了,预感不太好,就没说话。光黄毛一个人听见兄弟就上头,不管不顾:“那肯定的!咋了,帝哥,你要兄弟帮你干啥?” 周齐拿筷子尖点了点桌子,说:“我爸一共给我买了四百二十本书,既然兄弟有难同当,那你们一个人帮我解决一百四十本,年底前各发一百四十篇读后感给我。” 黄毛:“!!??” 孤岛:“……” 周齐肩膀上的担子一下子轻了三分之二,心情一下子变好了,开始掉过头来安慰这两个人:“没事,你俩比起我来,已经是高材生了。” “……” 黄毛和孤岛两个人同时沉默了。 是——是高材生。一个职高毕业,一个大专毕业,比起帝哥这个小学学历的,是高材生了。 周齐想了想,最后说:“这样吧,下次直播读书,视频就拍个当代文学理论推荐书目,怎么样?” “……” “……帝哥,你认真的?”黄毛忍不住了。 “认真的。”然而他帝哥脸上的表情正经得让他恐慌,帝哥说,“我爸让他生活秘。那人跟我不太对付,买了一沓高三理综题给我,那我明天就直播做理综题吧。” “……” 这回是李文成没忍住:“高三理综题?” “嗯。” “帝哥,你还没上过初三。” 他帝哥特酷:“天才不需要上学。” “……” “帝哥牛逼。”这回火家军火帝的忠实吹捧者小黄毛的吹捧都敷衍了不少,选择换了个话题,“帝哥,你还一直没告诉我们,你跟你老舅咋样了?这事吹了没?” 不知道怎么,周齐有好一会儿没说话,把杯子里的啤酒都喝完了。 小黄毛还没弄明白:“咋了?帝哥你咋不说话了?” 周齐放下杯子,轻描淡写道:“还没定。再说吧。” “我知道你爸在逼你……但帝哥,你不能答应啊,”小黄毛忧心忡忡,活像古朝廷给皇帝上谏的小太监,“你才十九,你老舅都快三十了,你爸到底怎么想的?让你这么一个大好年华、年轻体壮、血气方刚的精神小伙alpha,去娶一个年老色衰、身有隐疾、心怀不轨的omega老男人?” 小黄毛信誓旦旦:“帝哥,我跟你发誓——那个omega老男人绝对是看中了精神小伙年轻的肉-体。” 周齐:“……” 孤岛颇以为有道理,点了点头,复读道:“对,他绝对是在觊觎帝哥年轻强壮的肉-体。” 周齐:“……” 小黄毛想了想,又问,“帝哥,你说,你爸到底看中了那个omega什么?你老舅是有钱到了比你爸还有钱?” “……可能吧。” 小黄毛一脸恨这社会物欲横流的表情:“花花世界迷人眼,没有实力你别赛脸。做人不能太攀比,踏踏实实做自己。” 说完一抬手:“两句经典语录,送给你爹。” 周齐:“……我待会儿回去就帮你转达。” 黄毛秒怂:“别别别别!帝哥,咱好好说话,不说经典语录了……你千万别跟你爸说,你那经典语录都是我发给你的,不然你爸得把我和社会摇一起禁了。” “行,不说。”周齐从善如流,“分给你的那一百四十本书,我已经给你发快递了,待会儿吃完饭回家,你记得去签收。” 黄毛:“……” 饭吃到一半,周齐收到一条微信。 备注:周平松先生。 周齐很不可思议心高气傲、眼比天高的周平松先生,居然会给他发微信。 打开微信,看见: -周平松先生:。 一个句号。 两秒钟后,“周平松先生”撤回了一条消息。 有两秒钟,传过来一条语音,周齐点开,是他爸,给下属发指令似的,十分威严:“多和明野联系,你是alpha,要多负责任,今天去找他约个会。” 刚听完,又发来一条短的,像补充说明—— “晚上检查。” 黄毛瞧见他帝哥凑在手机边听了一会儿,然后就不说话了。 “帝哥,有啥事吗?” 周齐沉默了一会儿,说:“我要找我老舅约会去。” “??” 刚刚开完会,傅明贽从会议室出来,秘书把短信。” 傅明贽接过手机。“谁?” 秘书停顿了好一会儿,才不确切地说:“您的备注是……男朋友。” 电话一通,短信一条—— -男朋友:舅,约吗? 傅明贽点了点头,把手机收了起来,却直接回了办公室。 秘书:“……傅总,您需要联系回去吗?” 傅明贽坐回转椅,轻笑:“不需要。” 下午三点,又打进来一个电话,傅明贽看了眼来电显示,接通了。“周齐。”他叫了声那人的名字。 周齐在那边懒洋洋地说:“老舅,我爸让我找你约会,怎么办啊?” 傅明贽笑了:“你想怎么办?” “我爸说他晚上要检查,”周齐听上去特别发愁的样子,“要不……你行行好,跟我出来一趟?今儿你有空吗?” 傅明贽没说自己有没有空,只不急不慢地问:“你想出去做什么?” “约会啊。” “你又不是我男朋友,”傅明贽用指关节撑着下颌,“怎么和我约会?” 周齐:“……” 周齐:“那……你今儿有空和我出来玩吗?” “别像个小孩儿一样。” 周齐:“……” 开始扣字眼了,约会不对,出来玩不对,那要怎么说??? 周齐那边安静了好半天,才出了出声:“那要不……老舅,你有兴趣参与今天的青年电竞爱好者二人聚会吗?” “?” 周齐:“要是你有兴趣,我在义陵路hacker网咖等你。” “……网咖?” 周齐:“是啊,来吗?一缺一,等你来了。” “……” 挂了电话后,傅明贽开了搜索引擎,面无表情地输入搜索了lol。 显示无。 输入搜索绝地求生。 显示无。 输入搜索dota。 显示无。 输入搜索魔兽世界,星际争霸,王者荣耀,刺激战场,地下城与勇士。 均显示无。 ——难道短短半个多月的时间,周齐又找到了一款让他夙兴夜寐,熬夜打排位的新游戏? 傅明贽撑腮在电脑前坐了许久,最后给周齐发了条短信。 “二十分钟后到。” hacker网咖隔壁是间网红奶茶店,周齐去了隔壁,点了杯奶茶,看着表等傅明贽来。 五分钟,他在排队,傅明贽没到。 十分钟,他在排队,傅明贽没到。 十五分钟,他在排队,傅明贽没到。 二十分钟——傅明贽到了,但他还在排队。 周齐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出了网红奶茶店,到网咖门口等着了。 傅明贽停下车时,远远看见了周齐。 在网吧门口蹲着,蹲了一会儿又站起来,白头发,宽宽松松的黑色t恤,长运动裤,红白黑配色的aj,背着个书包,高中生似的,插兜站着,从嘴里慢慢、慢慢吹出一个粉红色的泡泡。 好像这些年从来没有变过。 从过去,到现在,都是这副样子。 一阵风吹过来,泡泡破了,粘了周齐一脸。 傅明贽走过去,周齐正从脸上撕粘上去的泡泡糖,皱着眉毛,烦得不行,动作粗鲁,拿纸巾用力地擦,傅明贽到他边上了都没注意到。 “周齐。”傅明贽说。 周齐愣了愣,往旁瞧过去,随手把擦完泡泡糖的卫生纸丢进了垃圾桶,笑了:“来了啊老舅?” 傅明贽:“……叫我名字就可以。” 周齐:“明野?” “嗯。” 进了网咖,周齐交了身份证,等办手续。 开了个二人间。 门刚刚关,傅明贽微一笑,问:“周齐,你来这里想打什么游戏?” 周齐背对着他,在翻书包。“不打游戏。” “不打游戏?” “是啊。”周齐动作一顿,眉头拧得死紧,“没意思。都是骗钱的,游戏内容一点儿意思没有就算了,还不充钱不给过关。” “是吗?” 周齐什么时候还有这个觉悟了? 傅明贽又问:“那你来网咖干什么?” 他看见周齐从包里翻出一个摄像头,一个麦,一包电线。“直播。”周齐说。 “……直播什么?” 傅明贽有种不太好的预感。他看过周齐的直播,还是现场看的。 然后他又看见周齐从书包里翻出了一本理综题:“直播做理综。” “?” 周齐半生不熟地组装了直播设备,插好了电源,取消大眼,取消瘦脸,取消滤镜,取消一键美颜,镜头对准,麦克风对准,然后:“在这个春光明媚的下午,在这个蓝天白云的五月,让我们来释放我们的疲劳,狠狠发泄我们的疲倦——大家好,我是c火帝,今天下午,为大家带来机械能守恒定律的具体分析,让我们走进能量守恒的世界,跟上势能动能转换的节拍,携手打造一个物理必修二的美妙天堂!” 傅明贽:“……” 第112章 大人物(12) “百万火家军恭迎火帝……等等,老子进错直播间了?” “hello?我在哪??我在做什么??在多看看别人做理综题??” “老弟你谁?这哪家小孩不懂事,敢在你火帝的741直播间写物理题?” “我透,这他妈是火帝??我火帝的中分大哥头和鞋拔子脸尖下巴呢?怎么变成这么眉清目秀一小伙了?” “多看现在开发出一件换头的新功能了??” “说换头的都是弟弟。看不出来这是原摄像头,没开美颜没开滤镜吗?” “直播做理综?主播,你双击六六六有了。” “社会摇改做理综,火帝这是受到了社会-主义的制裁吗?” “四个大痣——火帝牛逼!” …… 帝哥中午吃饭的时候说,分你的一百四十本书已经给你发快递了,记得签收——郑冲下午两点,刚刚从火锅店到家,就接到了快递电话。 特大件快递。好似帝哥给他同城寄了个冰箱过来。实心冰箱。 两个一米八壮汉给他抬上来的。 郑冲签收了,拆箱了,光整理这一百四十本书,就用了一个多小时。 他帝哥是真关心他——还记得他语文从小学就差劲,到了初中历史政治地理三门加起来没考过一百分,特地挑了一百四十本相关书籍,让他好好学习,提高自己。 有一共六十三册的二十四史。 还有《□□》、《刑法》、《婚姻法》、《未成年人保护法》、《alpha行为管理法》等等等四十二本法律书。 剩下三十五本,二十本高中文综练习卷,十五本高中语文练习卷。 郑冲坐在书里,一时人生恍惚。 他从职高毕业三年,坎坎坷坷,闯荡社会,到今日,功成名就,名列火家军火帝的左膀右臂,左右护法之一——都还没见过卖废品都能卖到将近一百块钱的书。 他当初小学毕业,六年的语数英教材加上卷子笔记本,才卖了八块五。 手机一亮,跳出来一条提示。 郑冲低头看了看—— “您关注的主播‘火家军火帝’开播啦!马上来看吧!” 帝哥开播了??? 帝哥不是说他和他找他老舅去约会了吗? 难不成……直播约会现场?? 郑冲一个激灵,立马开了手机,进入多看,进入关注主播,进入了741直播间。 手机竖屏,当中是他帝哥清晰的俊脸,帅得不行。 他帝哥向镜头抬起一只手,手里是一串带五颜六色闪闪发光的霓虹彩灯的钥匙——郑冲认识,这是帝哥的鬼火御骑“荣耀王座”的钥匙。 帝哥特酷地把钥匙转了好几圈,然后说:“我有一辆车。” 郑冲看得特别认真。 再然后:“电瓶鬼火。” 郑冲:“?!” 帝哥咋回事?咋把家底漏出来了?? “名字叫‘荣耀王座’。” 郑冲急了——帝哥这是喝多了吗,咋啥也往外说?? “荣耀王座”是改装电瓶车的事都说出来了,这以后还怎么在社会上混?刀不锋利马太瘦,这以后还怎么和三大排面军之一的西南黔桂龙家军斗? 郑冲想给周齐打电话了,但还没打,他看见他帝哥转着“荣耀王座”的车钥匙,字正腔圆地说:“王座的质量是大,我的质量是小。假设我骑着荣耀王座 ,在一条平直的水泥路上从静止开始直线匀加速行驶,经过t时间前进的距离是x,达到了最大速度v。如果这一过程中荣耀王座的电瓶功率恒为,在水泥路上所受阻力恒为f,那么荣耀王座受到的牵引力所做的功是多少?” “……??” 四百二十本书,都是alex买的。 周齐挑出去了二百八十本他最不想看的,自己还是剩了一百四十本——一百四十本自然科学。其中有三四十本教材教辅和课外练习题。 周齐一时感觉到了第一个世界被高中考试支配的恐惧。 书目的选择,显然有alex夹带私货,公报私仇的影子在里面,但也是周平松先生的要求。 让周齐切实地提高自身的文化修养和个人素养,全方面发展——他才刚刚十九,所以周平松有让他恶补一段时间文化知识,然后把他直接送进大学里的想法。 只要拿到大学毕业证,哪怕明明还缺着初中毕业证跟高中毕业证,该上十六年的学,还缺了六年,但周齐也俨然就是一个拿得出手的高材生了。 至少毕业院校可以是x国xx大学。 不用是林家庄第二实验小学。 平常直播,直播间能有一百来万热度,后台看观众人数,有三四十万,周齐做了半张年底要统一上交检查的理综卷子,一抬头,看见热度已经到二百多万了,热度、人数都翻了两番。 弹幕光速翻页,几乎看不清几条。 都是看热闹的—— “这个主播有点东西。” “咋回事啊小老弟,被抓派出所去一回被强制改造,一心向学习了?” “这是哪来的小学生,回家写作业去!还我百万火家军,多看精神小伙的精神领袖火帝!!” “微博来的,卧槽真的好帅!!” “明明可以靠脸吃饭,却非要当个文艺复兴的手艺人。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微博来的等等我!!我看截图了,还有一个穿foral shirt的帅哥!那个帅哥在哪??” “请问这里是火家军青少年教育基地吗?” “兄弟萌,醒醒,还学习呢,你们看看这是哪??这电竞椅,这不是网吧我头给你。” “你的火帝,在线做题。” 周齐停了停,看着弹幕,转了会儿笔。 傅明贽一直坐在沙发上,摄像头拍不到他,交叠着腿,腿上是一本包间杂志栏里的电竞杂志。 周齐大致扫了一眼弹幕,好像他被人发微博上去了,好多人来看热闹的。 弹幕一眼看下去,好几片都在问“房间里的另一个人是谁,在哪”。 周齐把摄像头摘下来,转了转,对准了傅明贽:“哦,那人是我老舅,在那边。” 傅明贽恰好抬眼,和周齐四目相对。 周齐先转了眼,把摄像头放回去,继续说:“他不直播,没房间号,别问了,问就是没有。” 弹幕又炸了一波—— “卧槽卧槽看到正脸了!!!” “这张脸这身材,这是神仙吗??” “火帝老舅?先皇□□?” “请主播把摄像头转回去,谢谢。” “找我来的时候,我是约会对象。”这句话不是弹幕,响在周齐耳边。周齐猛地侧过脸去看,看见傅明贽不急不慢地走过来了,微微躬身,撑着桌子,扶了扶没太摆正的摄像头,轻笑着说,“我答应过来了,就变成你老舅了吗?” 周齐:“……” 周齐看了一眼摄像头:“老舅,我在直播。” “我知道。”傅明贽站着,低眼看他,坦坦荡荡,“我说了什么不能说的话吗?” 周齐没有去看弹幕。 弹幕已经多到白屏了,由无数个“???”组成。 离得太近了——也不是以前那样亲密无间的近,只是似乎只要稍稍一动,他便碰得到傅明贽的身上,碰得到另一个人的体温。 周齐无缘无故嗓子干,却没正经地笑了声:“别,我这不是怕以后你嫁不出去吗?” 傅明贽朝他动了动嘴型。没有出声。 那句话是—— 你娶我就好了。 周齐愣了会儿神。 等他回神过来,看见傅明贽解了袖扣,细致地卷起袖子来,从周齐手里抽出那支被转了十来分钟了的中性笔,在周齐刚刚做过的理综卷子第八题上化了个圈。 “这道题做错了。” “……” 第113章 大人物(13) 不知道为什么,周齐一时间居然话不知道怎么说,手也不知道该往哪里放,背是僵的,视线从摄像头飘到理综卷,又从理综卷飘到傅明贽脸上。 傅明贽弯着腰,在他身边,认真地给他圈出一行题干条件,说:“你忘了把摩擦力算进去了。这道题的机械能有磨擦损耗。” “……都高中毕业这么多年了,你还记得物理题怎么做啊?” “嗯。”傅明贽把笔递回来,“你再算一遍。” 不愧是年级第一。 周齐捏了捏中性笔的笔杆,不知道该说什么,看了看题,又看了看傅明贽,好半天,挤出一句:“老骥伏枥,老舅牛逼。” 傅明贽:“……” 老骥伏枥? 背还是僵的。周齐还是浑身不自在,低头重新看题,在题干上扫了三遍,每一个字都认识,排成几行就不认识什么意思了,看不进去。 “今天的直播就到这里吧,”周齐最后把原因归咎到了直播上,傅明贽都说出来了,直播约会做理综,这太没牌面了,“我先下了,周末都快过完了,有作业的也赶紧去补作业,拜拜……” 说着,周齐要把摄像头关了。 可傅明贽把他拦住了。 周齐转头看——傅明贽在他身边,但站在摄像头死角,语气轻描淡写:“有始有终,把这张理综卷子做完再下吧。” “……我下播不也一样做?” “现在四点半,”傅明贽看了眼腕表,说,“这张卷子你刚刚做了四分之一,全做完大概要到六点左右。但我不认为你会乖乖地在这里呆到六点钟,把理综卷子做完。” 周齐有点儿懵:“为什么?我怎么就不能在这里呆到六点了?” 傅明贽视线转到周齐手机屏幕上,周齐下意识地顺过去看—— 他看见了一排还在跳字的黄毛的消息提示,机关枪似的,一串串的,屁话没完没了—— …… -黄毛:帝哥,你几点直播完? -黄毛:五点成不? -黄毛:天狼今晚租了场子,凑了个好局,酒都是从外国空运进来的! -黄毛:今晚上还有好几个单身omega一起来蹦迪! -黄毛:帝哥,你今天早点下直播早点来! -黄毛:哥几个带你去见几个年轻漂亮的omega好好认识认识,帝哥你这么帅一alpha,肯定有看中你的omega! -黄毛:帝哥你要是能早点儿找个年轻omega生米煮成熟饭了,你家逼着你娶那老男人的事这不就解决了吗??[呲牙][呲牙] 周齐看了半分钟,消息跳了半分钟。 最后一条消息跳完,周齐下意识抬头看了眼傅明贽。 傅明贽却没多大情绪变化,也没被黄毛这么难听的话激怒,只说:“把卷子做完再走。直播总也要负点责任。” 周齐呆b似的看了傅明贽好一会儿,才:“……哦。” 另一边,黄毛给他帝哥发完了消息,又进了多看741。 他帝哥今天的直播他看不太明白,所以就看了刚刚开播的那几分钟,后面的将近半个小时都没看。 他想现在再去看看,看看他帝哥又开始播啥了,啥时候能播完。 一进741,黄毛被满屏的弹幕晃了下眼,连他帝哥的脸都没看清。 全是什么“不许下播”“求老舅露脸”“卷子没做完下播就取关”。 黄毛看得眼疼,也没明白这都 是在说啥,连忙把弹幕给关了。弹幕一关,他帝哥的帅脸又清晰了起来,侧着头,往上瞧,不知道在看谁。 一只好看的,显而易见是男人的手从镜头外伸过来,给周齐抻了抻没对齐的衣领,声音低沉:“那你还去找你朋友吗?” “不去了。”周齐往后靠了靠,避了避傅明贽的手,“卷子做完前肯定不去。” “嗯。”傅明贽点了点头,问,“你要喝什么吗,我出去买饮料。” “可乐。” 五分钟,傅明贽拿了两听可乐回来。一人一听。 周齐看见傅明贽开了拉环,喝了口可乐,有点儿愣神:“……你喜欢喝可乐?” “还可以。”傅明贽坐在他一旁的机子前。两人隔着不过大半米,但摄像头只拍得到周齐,拍不到傅明贽。 周齐不知道有什么话要说,就看了眼直播间,低头做题去了。 脑子乱糟糟的。总出神。 卷面上写的是匀速圆周运动,脑子里想的是想对傅明贽干的事。一点儿——特别多事。越不想去想,越忍不住想,越不想去想,想得越不堪入目。 无耻得不行。 看着动能守恒,周齐想,傅明贽现在是omega啊。 看着动量守恒,周齐想,他现在是alpha啊。 物理做不进去。 周齐一翻面,随便翻了页,翻到生物遗传题,红花aa,和白花oo杂交—— ao杂交啊,可以生小粉花? “砰——”中性笔转着转着,掉在桌子上了。 ……做个屁的理综。 做不了。 周齐把笔从桌面上捡回来,转了两下,又看了眼直播间的弹幕—— “主播做题的样子,像极了我期末考试的样子。” “约会写卷子,恋爱奇才。” “火帝,可以找你老舅说句话吗?” “我想看你老舅,请主播把摄像头转过去。” 周齐踌躇了一会儿,最后向傅明贽侧了侧身,转着笔问:“那个……我能换个别的事干吗,我不想写卷子了。” 傅明贽翻杂志的手一顿,看过来:“怎么了?” 事实是“写不进去”但周齐不能说“写不进去”。 说了就等于承认他老走神,承认了他老走神,就等于告诉傅明贽,他对他吸引力特别大,大到连题都做不进去了的地步上。 周齐:“这题都不会,看不懂,不想写了。” 傅明贽笑了下,问:“所以我要教你吗?” 周齐:“……” 周齐:“不用了吧?” “不会,又不让别人教,”傅明贽问,“那你准备怎么做完这张卷子?” 两分钟后。 直播做理综,变成了直播被人教怎么做理综。 “哪道题不会?”傅明贽坐在他身侧,一张电脑桌,哪怕尽量避开摄像头了,稍微一动还是会入镜。 周齐一抬眼,就看得见他侧脸。 黑发黑眼,鼻高而眼深。唇色不浓不淡,即使亲吻他很久,颜色也不会变红太多,和周齐很不一样。 衬衫纽扣没有那么一丝不苟地扣到最上面,开了两粒。 周齐没忍住,从旁边往里看了看。 周齐没出声,傅明贽就很有耐性和教养地又问了一遍:“你哪道题不会?” 周齐随手指了一道。 卷子上的题干看不进去,傅明 贽把题干读一遍,他也听不进去。傅明贽到底说了些什么,周齐都没注意到。 满脑子都是膨胀到要涨破了的,要兜不住了的喜欢的情绪。 和黄色废料。 所以周齐不想和傅明贽多接触,不想和傅明贽订婚。 他没法承诺什么。还会忍不住再追一遍傅明贽。 可能讲了三分钟,也可能五分钟。 周齐一直盯着傅明贽捏着他的中性笔的指尖,在草稿纸上写字。无论是字母还是汉字,都和以前一样端正漂亮。 “现在会了吗?” 周齐含混不清地“嗯”了一声。 傅明贽笑了:“那你现在在想什么?” “没想什么……”周齐更含混了,“就是想怎么做题呗。” 傅明贽突然翻了卷子的面,折了草稿纸,问:“那我刚刚讲的那道题的答案是多少?” 周齐:“……” 好像……是道选择题? 四个选项就选b,周齐:“选b。” 傅明贽淡淡道:“那道是物理多选题,你要多猜一个选项。” 周齐:“……” 傅明贽没生气,只是问:“走神了?” “……嗯。” 傅明贽:“在想什么?” 想你啊。 但又不能说。那说什么? 周齐想了想:“想理想。” “理想?” “我这一生,没什么理想,就是想穿上心爱的卡档紧身裤,蹬起红色豆豆鞋,在你家楼下,为你尽情的社会摇。” 傅明贽:“……” 周齐喝了口可乐,易拉罐重重磕在桌子上,看向摄像头,分了分头发留出一个中分发型,手指一指,顶着镜头,“选择了社会这条道就别后退,谁敢拦我我定让他下跪,兄弟们都做好准备,我来扶你们走上王位!” 傅明贽微一笑,好像没听见没看见,问:“还有哪道题不会?” 周齐无缝切换,头发一抖,中分没有,手从摄像头前指向理综试卷:“这道小红花ao杂交的。” 他为什么要突然开始说经典语录? 道理很简单。 当你无话可说的时候,两句精神小伙的经典语录,帮你解决一切。 六点关播,一个多小时,像是过了好几天的时间。 周齐几乎是时间一转六点,明明还有一道物理大题没做,他就把摄像头关了,关了直播。 傅明贽自然地放回了笔,拉开距离坐回自己的机子前,屈起的指关节撑着腮下,问:“今天的约会这算是结束了吗?” “……结束了。” 傅明贽轻笑:“那还有下次吗?” 周齐想说“没有了”可却没说出口。他沉默地看着电脑,登账号进了stea,东点西点了半天,才重新转过脸来,直接说:“周平松想让我和你结婚,但我不想。” 傅明贽没恼,也没有露出被冒犯到的样子,反而颇有兴味地问:“理由?” “……没理由。” 傅明贽笑了,条理地说:“我可以给你我和你结婚的理由,你也应当给我一个不情愿的理由。至少保持对对方基本的尊重,可以吗?” 周齐说不出话来。 说不出违心的话。 说不出“我不喜欢你这个样子的”也说不出“我就是没理由的不喜欢你”。 周齐没说话,傅明贽就又说:“如果 你不想说,把理由告知你的父亲也同样无妨。”他微笑着,眼里却没多少温度,只是简单的衡量得失的审视,样子陌生而清晰,“我需要一个答复,但答复内容并不重要。我希望你尽快。” 傅明贽顿了下,笑道:“毕竟对于omega来说,二十七岁已经是个必须要结婚的年龄了。我不想等太久,和你的父亲协商好,然后把答复给我。如果答案是不合适,我会尽快去找别的结婚对象。” 又来提醒他一遍。 周齐盯着傅明贽。 提醒他,他是要结婚的。 还是要现在就结婚。 傅明贽没说,但周齐已经上网搜了一圈—— omega最佳的生育年龄是三十岁以前,如果傅明贽要……做生孩子这样一件周齐根本想象不出来的事的话,在三十岁前生,等于在二十九岁怀,在二十九岁怀等于在二十八-九就结婚—— 等于傅明贽要在一两年内结婚。 差不多等于最近几个月订婚。 周齐把时间算了好几遍,从订婚、结婚、怀孕、分娩这四件事上滋生了一箩筐的糟糕联想。 感觉很差劲。 他觉得不太行。 不行到……快忍不住了。 傅明贽就算要被人搞,搞傅明贽的也只能是他。 别的谁都不行。 再说,这事想想就很他妈爽。 周齐盯了傅明贽好半天,突然鬼使神差地把他算的时间给说出来了,问:“你这么想结婚,是想在三十岁前生孩子吗?” 傅明贽挑了挑眉:“……嗯。” “二十九岁前怀孕?” “嗯。” “二十八岁结婚?” “嗯。” “二十七岁订婚?” 傅明贽停了一会儿,嘴角勾了勾:“是的。” 周齐沉默了一会儿,又问:“傅明贽,你就那么喜欢小孩儿?” 他也没记得傅明贽对小猫小狗小孩儿表现出过特殊偏爱—— 事实上可能还有稍微的一点儿嫌弃。 因为屎尿不太干净。周齐不太能想象傅明贽照顾小孩儿的场景,可能是大眼瞪小眼,也可能是五分钟换一次尿布,换到小孩儿自己崩溃为止。 傅明贽:“特别喜欢。” 有几秒钟,周齐想了很多场面。 比如他给小孩儿喂奶粉,比如他给小孩儿换尿布,比如他教小孩儿叫爸爸。 再比如他在这个世界一直呆着,五年十年二十年,直到时间限期到了为止他再走。 心里说不上来什么感觉。没紧张,也没厌烦。 就是周齐没想过这天。预想也没有过。 他以前的二十多年,从来没预想过跟谁结婚,也没预想过他可能还要有个小孩儿。他以前没女朋友,也没男朋友,以前的理想型是lol卡莎。 但他也没想过跟卡莎结婚。 他就是个很少去想明天的人。 除非对他极重要的谁,给他规划,甚至指定出来一个明天。 像刘国正,像世界赛双冠。 但现在又似乎要多加上一件事。 跟喜欢的人结婚,对他负责任,做他想做,他喜欢的事。 可能是鬼迷心窍了,心跳跳得特别快,周齐没忍住。 没忍住问: “别找别人了,你跟我结婚可以吗?” 第114章 大人物(14) 半夜十二点,路边烧烤摊还开着,一条街上灯火通明,烟熏火燎。 五月初,白天热,晚上凉,风习习地吹,炭火味、孜然味、鱼虾鲜腥味都混成一起。 郑冲撸掉一串羊肉串,跟李文成面面相觑——今天晚上他约帝哥出来撸串,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帝哥看上去心情不太好,倒不是脸色差,就是没喝酒,也没吃多少东西。 好像心里有事。 黄毛把撸完了的铁签子都堆到一块儿,看了看周齐,不太确定地问:“帝哥……最近是碰上啥事了吗?” 他帝哥沉吟了几秒,说:“我可能……要跟人结婚了。” 黄毛:“??” “什么?”黄毛惊了,嗓门直向上拉,“帝哥你要结婚??跟你老舅吗??” 黄毛一嗓子,周围一圈吃烧烤的都转头过来看。 周齐:“……小点声,不用喊。” 李文成也惊了,他跟周齐的联系没黄毛那么频繁,但也知道“帝哥老舅”的这件事,“帝哥,你答应了??” 黄毛憋了好一会儿,瞪着眼问:“是不是你家里人又逼你了?帝哥,男人不能低头啊!这可是一辈子的事,你一低头,这一辈子就完了!” 周齐:“……” 沉默了一会儿,周齐说:“没低头,自愿的。” 小黄毛更惊了,惊得好半天没说出话来。 直到脸都憋红了,然后:“帝哥,是不是你老舅快不行了?” 周齐:“?” 周齐:“……哪儿快不行了?” 小黄毛说:“身体啊!要你老舅身体还好好的,你等他百年以后继承他家产,那得等多少年,帝哥,你说你这样的小伙,又帅又精神,身体还倍儿棒,你跟你老舅结婚,这是图啥啊?” 周齐:“……” 小黄毛忧心忡忡:“有钱人好是好,可咱也不差,帝哥,你千万不能妄非自薄。” “……”周齐没回答小黄毛的话,只问,“我发给你的书你收到了没?” 突然转话题,小黄毛还反应不太过来,呆愣愣地点了点头:“都收着了,都在我家里搁着,咋了?” 周齐简练地表达了自己的想法:“那一百多本书里,有十来本高中语文练习题,你把这些题都好好做做。” 小黄毛发懵,挠了挠头:“……不是写观后感吗,咋还要做题啊?我都从职高出来好几年了,哪还会做语文题?” 周齐给小黄毛满上了啤酒:“做题不是关键,提高自身素养才是关键。好好在家学语文,我定时抽查,以后别再把妄自菲薄念成妄非自薄,也他妈别再让我看见,你把‘殁’字打成‘歹’‘殳’。” 小黄毛:“……” 周齐:“好好学习,别整天关心些有的没的。你要偷懒被我抓着,你就把国家恢复高考到现在国内出版社出过的所有高三语文练习题册全做一遍。” “……!” 帝哥,恐怖如斯。 要做国家恢复高考到现在国内出版社出过的所有高三语文练习题册—— 小黄毛立马变鹌鹑了。 烧烤吃到下半夜,周齐一点半多才到周家。 初夏,这个点了,离天亮也就还有三四个小时,但周齐一进门,居然看见了周复。 周复应该也刚刚到家,西服正装,十有八-九是刚刚从公司到家,单着衬衫,西装外套和领带挂在身边的衣架上。 周复半低着头,没看见周齐,慢慢地在单手揉自己 的太阳穴。很累的样子。 “哥,刚回来?” 周复听见周齐的声音。 都快二十了,还是偏向于变声后的少年嗓音的质感。却总懒懒散散又没个正形,让人听了就手痒。 宽松t恤,运动长裤,瘦瘦高高的。酒精味道里混着点儿从外面捎进来的初夏植物的气息,按着手指关节,咔吧咔吧地响,瞧着他笑,说:“这么忙啊,刚刚从公司回来?” 周复看了他一眼,“这么晚了,去哪儿玩了?” “去路边喝了点儿酒。” 周复似乎是不太满意周齐的回复,周齐瞧见他哥皱了皱眉毛—— 很好理解,明明是兄弟,哥哥工作到下半夜,弟弟在外面玩到下半夜。 于是周齐自觉道:“我先上楼睡觉去了,哥你早休息。” “等一下。” 周齐脚一顿:“有事?” 周复摘了眼镜,折到一边的柜子上,“你答应和明野订婚了?” 可能是压力太大,工时太长,睡眠不足,周齐感觉今天晚上他哥说话没以前那么温柔。 单论语气,不论内容。 内容从来没温柔过,这哥们儿一说话就挤兑他,还不是恶意挤兑,说的都是实话。 “嗯。” 周复眼帘微低,问:“为什么?” “可能是,”周齐稍加思索,“闲的没事干吧。” “……” 周齐说了一半的实话:“我是个alpha,如果有个omega想让我标记他,还给我生孩子,这事我不亏啊。” “……” 周复似乎是很疲惫了,按了按太阳穴,“周齐,表叔不适合你。” 周齐:“有吗?” 周复摘了眼镜,就始终低着眼,按着太阳穴,说,“明野心思重,想得多。你幼稚,不成熟,做事草率鲁莽。你说合适吗?” 周齐:“……” 这哥们儿,说话越来越直接了。 “而你想过没有,”周复说话慢而低,可没了那层温文尔雅的掩饰,听上去便格外刺人,“明野又为什么要找你结婚。你有哪里好,能与明野素未谋面,就让他来第一个找你结婚。” “明野从来没有过情人,也没有过任何暧昧关系,你是他第一个说‘喜欢’的人。” 周复问:“为什么?” “……明野和我说了好几条理由,他说……” “明野说的话,没有一句可以完全相信。”可周复没听,只抬眼,望向似乎还不怎么在意这件事的弟弟。 周复容貌俊秀,戴上眼镜书卷气很重,看上去雅和端方,可摘了眼镜,上行的眼梢就显出一种清醒至极的高傲来。 周齐愣了下。 周复又低回了眼,侧过身从西装兜里摸出一瓶眼药水,事不关己似的,用一个局外人的语气说:“事出反常必有妖。所以在你弄清楚明野到底想的是什么前,谨慎做决定。” “不然,你总是要付出点什么的。” 周齐看着他:“比如?” “多了去了。”周复仰着头,滴了一滴眼药水进去,笑了下,“只要是违背你意愿的事,不都是代价吗?” 周齐就“违背他意愿的事”想了想:“他一个omega,还能把我干到怀孕吗?” 周复手一抖,挤了一脸眼药水:“……” 周齐皱了皱眉,给周复递了张抽纸。 周复接过抽纸擦干净了脸,戴回 眼镜,皮笑肉不笑地看向周齐:“弟弟,说话不要这么粗俗。如果你说的这件事是唯一一件能违背你意愿的事,那你大可明天就结婚。即使你再愚蠢鲁莽,也决计不会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但他弟弟生下来可能就是为了气人的。就像他的直播房间号741一样。 周复看见他弟弟点了点头,无可救药:“哦,那我放心了。” 周复:“……” 虽然旁人不能理解—— 但周齐真的很认真地在对待一个omega到底能不能上一个alpha,还致使该alpha不幸怀孕的这件事。 他这两天一直在上网查询相关资料,关心前沿科技。 譬如尖端变性——不是男女变性,是abo人种变性。 周齐看了几十篇一年内发表的相关领域的论文,确定本世界目前还没有abo手术变性,abo自体分化变性,abo隐性双性,具有可孕能力的alpha等等这类不安全因素。 而且omega的发情期,除了打抑制剂,是完全要依靠alpha帮忙度过的。 非发情期期间,omega对于alpha的信息素依旧没有抵抗力。 这就很他妈的爽了。但周齐还是很通情达理,他想,等他把傅明贽干了个爽以后,如果傅明贽偶尔想在上面一次,他也勉强能答应。 别太频繁就行,一年最多两三回。 周齐第一次,觉得abo的人种架构没那么傻逼。 但是他还是不太能想象得出,傅明贽怀孕的样子。 omega体质偏文弱,大多身形纤瘦,傅明贽不是典型性omega。傅明贽从衣服外面看个高腿长,文质彬彬,说他是omega没什么问题—— 可把衣服脱了,就不像omega了。 这要怎么怀? 真能怀上吗? 很令人头大。 周齐在路上见过怀孕的男omega,但因为他在非abo世界生活了二十多年,所以他就算看见一男的肚子大了,他也总觉得那是一内分泌失调的普通孕妇。 周齐稍稍一设想,把他在街边随便遇见的大着肚子的男omega的脸换成傅明贽的脸—— 还是想象不出来。 大抵因为傅明贽这人,委实身上一点儿慈爱气质都没有。别说母爱,连父爱都没有。 浏览器搜索内容,搜着搜着就从“omega会不会基因突变一夜变成alpha”“omega会不会能让alpha怀孕”“alpha是否对omega有足够的吸引力”慢慢变成了“omega是什么样子的”“omega怀孕是什么样子的”“男朋友看上去像不孕不育怎么办”。 傅明贽放了放杂志,抬眼问:“你不是要做题吗?” 周齐正在搜“男朋友看上去像不孕不育怎么办”一听见傅明贽的声音,吓得拿着手机的手往后一别:“……我查查,查查公式。” 傅明贽看了眼表,“你已经查了四十分钟了。” 周齐现在在傅明贽家里。 他在这里的原因,是因为到了新的星期,周平松先生又下达了新的指标,要他来和老舅联络感情。 所以周齐就背了新的星期的卷子,到傅明贽家做题了。 周齐:“……阿伦尼乌斯公式比较长。” 傅明贽抬手,捡了周齐手腕压着的试卷看了看,轻笑着问:“你做物理试卷,要查化学公式?” 周齐:“……” “把 手机放在我这里。”傅明贽说,“等你做完今天的卷子,再把手机拿回去。” 周齐突然就有种被家长监督做作业的耻辱感,“我不做题了,我是来跟你约会的。” 傅明贽撑腮,不紧不慢地问:“那你知道约会要做什么吗?” 周齐盯着他,直勾勾地。 傅明贽没说话,只是淡淡地看他。 周齐突然笑了声,问:“傅明贽,你现在算是我男朋友吗?” “你认为算就算。” 周齐凑近了,笑着,傅明贽看得见他两颗尖利的犬牙。喜欢粘着人的小狗儿似的。 “那我可以亲你吗?”周齐问。 第115章 大人物(15) 六环外李家村附属实验中学校墙根。 今儿周六,中小学生放假,还是没到周日,不用被家长提溜着耳朵去写作业的一天。 正五月中旬,天暖气清,樱花树叶飘飘洒洒地从顶向下落,衰败哀婉。 七八辆从家里偷偷骑出来的电瓶车整齐划一地在墙根停了一排,粉的红的,绿的蓝的,荧光漆哑光漆的。 十来个初中生,穿着吊裆裤,紧身衣,豆豆鞋,如出一辙的圆切黑蘑菇头,叼着没有打火机点火的哈德门烟,站在 五月的风中,尘灰飘扬。 其中最高的一米七左右,最矮的可能将将到一米五。 这是今年李家村附属实验中学的初一扛把子精锐军。 “李哥,”最矮的那个从裤兜里掏出来一包皱皱巴巴的辣条,奉给最高的那个,十分谄媚,“今天咱出来,准备 干点啥大事?” 其他的个初一扛把子军,都如狼似虎地看着这位“李哥”等人发号施令,冲锋陷阵—— 男人的目标,就是要征服世界! 初一扛把子,就是要拿上家伙,悍不畏死地去干初二初三他妈的! 让全学校都知道,这李家村附属实验中学,是谁的地盘! 原来的计划,是今天出来跟初三的那群垃圾狠狠地干上一架,胜者为王,败者为寇,赢了的就是这学校的老 大,输了的就是一群崽种。 但谁也没想到,学校下星期居然期中考试,他们初一作业没写,书没复习,以英雄无畏的精神,从家里偷了 电瓶车骑出来,凑了五块钱买了包哈德门烟一人分了一根,应战学校后墙根—— 结果一个初三的都没看见! 李哥拿过辣条,狠狠撮了一口他没点火的烟,往地上啐了口唾沫,然后脚一踩,凶恶至极:“那群初三的怂 逼,都不敢出来了!”一米五应声虫似的:“都是一群孬种,他们怕了咱了!” 李哥冷哼了一声,拆了辣条,在其余八-九个兄弟里扫了一圈。“今天星期六?” “对,今天星期六!”兄弟们纷纷应和,一米五的声音最大。 一米五还问:“李哥,初三的怕了,那咱总不能就这么回去了,太没牌面了,咱今天有什么行动方针没 ! 有?” “今天周六,帝爷直播。”李哥掏出来一块边上都掉漆了的二手手机,不可一世,“火家军的弟兄,能不给 帝爷捧场子,能不去看?” 李家村附属中学初一扛把子精锐军。 隐藏身份,社会三大正规牌面军之一,冀北火家军在编民兵。 “!”一米五一惊,才想起来这一茬,竖起大拇指,“李哥说的是!要不是李哥说起来了,我差点忘了这大 事了……那今天咱赶紧先回家去看直播吧,好好学习学习帝爷的经典语录,以后跟人干架也用得上,李哥你说咋 样?” 李哥一挥手,大将之风:“不用回家,没看见我带手机了吗,带手机都把手机拿出来,兄弟们站好了凑过来 一块看!” 十一个人,三块手机。两块二手的,一块半新不旧的。 十一双眼睛,分了三个学习小队,齐刷刷地盯上黑漆漆的手机屏幕。 手机屏幕亮了亮,解锁,进入多看界面。 三块手机的关注列表头一个,都是“火家军-火帝 ”。 头像特酷,火帝本人自拍大头照,从上向下拍,美颜瘦脸美白开到ax,中分白毛v字脸,笑容邪魅,眼神炫 酷。 鼻梁中间竖着一根磨皮磨成了骨头筷子似的中指。嚣张得不行。 这头像从火帝横空出世,三年没变过。 李家村附属实验中学初一扛把子,都是火家军的中流砥柱了——火帝,见证了他们从小学到初中的人生蜕 变。 火帝就是他们的人生指路灯。 但今天的火帝好像不太对劲。跟头像不太像。 扛把子们没看见他们中分白毛的精神小伙火帝,倒看见一男的坐镜头前面,没开美颜,没开滤镜,光线一般, 姿势懒洋洋的,嘴边挂着那么点儿颇有兴致的笑,圆领t恤,宽宽松松到前不贴胸后不贴背的,一点儿精神小伙 的精气神都没有。 跟火帝的唯一的共同特点就是都是白头发。 但居然没梳中分,也没剃蘑菇头。 不像精神小伙,像那种电视上扭胯转腰,跳舞唱歌的小白脸——因为十分可恶,这男的看上去好像有点儿 帅。 扛把子们面面相觑——!这小白脸谁? 小白脸在镜头前试了试麦,更让扛把子们震惊的事发生了——这小白脸居然和火帝说话声音一样!! “观众们下午好,火家军的弟兄们下午好,我是c火帝。” 一模一样的声音。 甚至开场白都一样。 “《高考物理》。” 连喊麦的歌都…… 什么东西? dj电音迪曲的前奏已经响起。 火帝:“刀,怒斩必修一;解,题找坐标系;算,vt求位移;我,直播做物理。重力弹力摩擦力,不会就换 坐标系,九点八自由落体,牛顿定律三二一。必修一这点东西,你菜你就多做题。”“????” 扛把子们懵了—— 啥?必修一? 必修一是经典语录集? 电音dj舞曲很有节奏。 你的火帝,不可一世。“学完运动学守恒,守恒记住机械能,能量传递热和功,内能关系找平衡,动能定理 你往里扔。” 扛把子们为了不让弹幕挡住他们看帝爷的帅脸,所以屏蔽了弹幕。 如果他们没屏蔽,可以通过多到服务器都开始卡绊的弹幕找到一点点蛛丝马迹。 比如说什么是必修一—— “深藏不露,物理鬼才??” “谢谢主播提醒,下周考试,回去复习必修一了。” “卧槽我又他妈进错直播间了吗??这是我火帝的741??” “教育带师,你的火帝。” “现在的精神小伙路子都这么野的吗?” “诸位,你们看的是热闹,但我看到火帝的深意。人们嘲笑精神小伙文化低下,火帝可能正是用这样一种极 端的方式,告诉所有人,精神小伙并非没有文化,他们的疯癫,只是一个娱乐至死的时代的牺牲。” “文化人。双击666就完事了。” …… 但扛把子们没开弹幕,所以不约而同地都死一样的沉默了,直到一米五开口,问老大:“李哥,你整明白啥 是守恒没?” 李哥:“……” 他没有。他甚至 现在还在想,去哪买《经典语录必修一》。但他不能跟马仔说不能。 李哥:“我跟帝爷啥关系,我看帝爷直播三年了,你说我能不能听明白??” 一米五顿时一脸崇拜,竖着大拇指吹捧:“李哥牛逼!那李哥你跟我们讲讲啥意思行不?”李哥冷哼了一声,似乎是对马仔愚昧的不屑:“今天,就今天,下午,立刻,马上,每个人,去书店给我买 一米五更崇拜了,深以为然:“果然还是李哥聪明!不愧是咱学校的扛把子,火家军的李家村兄弟头子,我 现在就去买必修一!” 直播不是周齐主动的。 是跟多看平台签的合 同。 他发短视频,但也跟多看平台签了直播的合同。 主播的直播要求不高—— 像他,一个星期两回,一个月直播满三十六个小时就可以了。 当然这合同是原主签的,不是他签的。 要定时直播,一个月还要播满三十六个小时的直播时长,这些合同上的事都是黄毛跟他说的。还是今天早上 刚刚说的。 今天早上,黄毛来兴冲冲地来找他了。带了七八页手写稿,谋士给主公献良策似的,把这七八页稿子给了周 齐。 黄毛写的字比周齐的还丑,一个个一行行,像菜园子猪儿虫养殖场。 周齐九点钟被郑冲约到他家,看了眼那七八页的猪儿虫字体,没明白,“这什么东西?你昨天晚上刚写的作 文?” “啥作文啊,”黄毛瞪眼,“帝哥,这是我昨晚熬夜给你改出来的喊麦稿啊!” 周齐:“……喊麦稿?” 黄毛看他帝哥懵,他也懵:“今天星期六,帝哥你今天不准备直播了?” “直播也行,”周齐顿了一会儿,从那七八页纸里捡出来一页,看了三四分钟,勉强辨认出来一句,“……你 这是昨天晚上熬夜翻译了篇佛经?” 黄毛:“??” 黄毛:“我写的喊麦稿啊,咋就说是翻译的佛经了?!” “……”周齐给他指了行,念,“人弗口阿,人尔目争目艮——你这是音译的梵文?” 黄毛沉默了,然后说:“帝哥,那是佛啊,你睁眼。” 周齐:“……” 高三语文题,一个哆嗦,连忙转移了话题:“帝哥,这是我给你写的喊麦稿,你要看不懂,我给你念一遍,下 午晚上直播都成。咱不急。” 黄毛战战兢兢地等了好一会儿—— 等到他帝哥皱了皱眉,说:“谁跟你说,我直播要直播喊麦了?” 让穿了,鬼火漂移前两天帝哥你上道还被人把电瓶偷了去了,咱这不就剩个语录了吗,要么喊麦,要么演情感 剧。” 黄毛顿了会儿,提起帝哥“老舅”他浑身不舒坦,总觉得一颗茁壮青草被老牛啃了:“情感剧我估计……估 计你老舅也不乐意你去跟人演情感剧,那不就剩喊麦了吗?” 黄毛拍了拍胸膛:“咱是文化人,排除法。” 周齐:“……” 可怕的可能不是黄毛说自己是“文化人”是他居然觉得黄毛说得有几分道理。 周齐:“……那你先让我看看你写的稿子。” 黄毛踌躇了一会儿:“帝哥,用我给你念吗?” 周齐:“不用了,我把两个字合成一个字就能看明白了。” 黄毛写个语文作文仨小时憋不出两百个字,写经典语录和喊麦歌词倒文思如泉涌,一套又一套,七八页纸, 三千多个字。 如果再拆分左右结构,上下结构,上中下结构,左中右结构,可能直逼一万字。 周齐看了三个小时。 看了三个小时都没找着主旨。 黄毛特别期盼,星星眼看周齐:“帝哥,咋样?” 周齐:“……” 周齐想了很久,最后说:“可以换个主题吗?”“要换啥?” “比如把一串佛铃动了情,换成我给你寄过去的三国志四书五经?” “……” 第116章 大人物(16) 黄毛懵的——五经四书三国志,这是啥东西? 三国志听说过,四大名著里有《三国演义》,估计三国志也是个差不多的东西。 但黄毛也没看过《三国演义》,他光看过《西游记》。但《西游记》也看的不是原书,是西天取经师徒四个跟妖精谈恋爱的改编电影。 对他影响深刻。 深受启发,然后创作出了《一念成佛,一念成魔》,《一串佛铃》,《佛说他动了情》等等等优秀的喊麦文艺作品。 周齐花了一个中午,才把黄毛昨晚刚刚作词完成的优秀作品《一串佛铃》改成了《高考物理》。 火帝这个号一个星期直播两次,一个月播满三十六个小时,每次差不多直播时长四个小时。 但周齐喊完《高考物理》就下了,李文成刚刚到郑冲家,剩下的三个多小时都是他俩的时间。 741直播间id是火家军火帝,不过大多数时候都是火帝和左膀右臂,天狼小虎一起直播。其中火帝是精神核心,领导人物,左膀右臂就是衬红花的绿叶。 今天精神核心,领导人物早下直播,是因为今天有个事。他得早回周家。 今天傅明贽会来周家。 黄毛家楼底下,停着辆黑色宾利。 周齐刚刚推门出来,alex从左驾驶位下车,到车后座给周齐把车门打开,职业微笑:“二少,您下来了。” 周齐瞧了瞧他,进了车门。 自从第一次在拘留所见面,他让alex和他把衣服换了以后,alex每回见到他都是一脸假笑。 alex是个有素养的职业人,不多说话。 但周齐话很多,坐在后座,攀着副驾驶座椅后背,往前凑着问:“我爸现在在家吗?” “不在。周先生今天下午六点半到家。” 周齐又问:“那我哥呢?” “不在。大少现在在公司。” 周齐又又问:“我老舅今天几点来,你知道吗?” “……”alex停了几秒,对着方向盘职业一笑,“今晚的晚餐七点开始。傅先生会在七点钟前到您家。” 周齐想了一会儿,听上去有一丝忧虑:“今天……是要商量订婚日期的是吧?” “是的。” “alex,那你订婚过吗?” 正好红灯,alex停了车,扭过头,很有职业素养地回答:“二少,我单身,未婚,无婚史,无相亲史,无使女友未婚先孕史,您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周齐:“……应该没了。” 周齐被alex盯着,alex背后就是红灯倒计时,红光乱闪,十分吓人。alex慢慢扯出一个微笑,说:“那就请您向后坐,坐好,系紧您的安全带。” alex一顿,“然后闭嘴。” “……” 红灯停,绿灯行。 绿灯一亮,alex一踩油门,引擎震响。 车内安静了半分钟。 然后alex又听见了二少的声音:“你今年不都三十二了吗,你三十二了女朋友都还没有,我十九订婚……是不是太早了啊?” alex:“……” alex装作没听见,主动说起了另一件事,工作态度很好:“在您回家前,周先生让我先帮助您解决您的着装问题,为您挑选一套正式,符合周先生要求的穿戴。” “?” 周齐低头看了看自己。 今天他没穿火帝专属的紧身棉t,小脚七分裤,露脚背的豆豆鞋和高腰的布加迪威龙logo内裤。就是普普通通,以前他穿的衣服。 alex十分冷静地补充了一句:“感谢您上次对我工作疏忽的提醒,这次我会多加检查您的袜子和内裤。” “……” 下午两点半,周齐出的黄毛家门。 下午五点半,周齐才进了周家的家门。 被alex上上下下反复换衣服换了三个小时。颜色款式搭配细节到内裤也要符合要求。 这就是很过分的形式主义。好像今天晚上不是去探讨订婚事宜,是周家安排他去找傅明贽睡觉似的。 让周齐很容易就去想些有的没的——傅明贽今晚会来找他睡觉吗? 如果傅明贽没来找他睡觉,他去找傅明贽睡觉可以吗? 但去找一个未婚omega睡觉,会不会让傅明贽认为他是一个轻浮的alpha,认为他不尊重他? 但……他确实就是个轻浮的alpha啊。 今天晚上想找傅明贽睡觉的那种。 周齐想得很多,也想得很远。 停了车,alex下车,到后座给二少开车门。 平心而论,二少的外貌和老板并没有太多相似的地方。二少十分热爱那些乱七八糟的廉价紧身衣,但很奇特的,撇去那些衣服,二少却没有保留下来和那些衣服一脉相承的廉价气质。 但也绝不是大少那样精英式的贵气。 就是……让人觉得亮。 人高腿长,身量单薄,却年轻的猎豹似的矫健。眼睛总是亮的,又吊儿郎当,混不吝的样子。好像他既可以去和滚在土里的泥腿子称兄道弟,也可以笑嘻嘻地混进上流社会的钱堆里。 alex并不想承认自己是个颜狗,但是二少乖乖地换了一身正装,头发也打理好了,alex突然就觉得二少好像没那么面目可憎了。 alex给二少开了车门。 跟二少有短暂的一秒钟的四目相对。 他看见二少坐在车里,没动,皱了皱眉,问:“alex,今天晚上我是不是应该提前去买一盒避孕套啊?” alex:“??” 二少已经起身,瞧着他,踌躇满志,“哪有便利店?我去买点回来,万一用得上呢。” “……” 周复五点半多到的家。 今晚表叔会来家里,和父亲说订婚的事情。 父亲鲜少会留在家里说事,周家很少有家宴这种东西,也基本不会接外客。是表叔要来周家。 到现在,周复还是没有揣测出表叔提出和他弟弟结婚的意图。 他那个封号“火家军火帝”“鬼火之王”的弟弟,有什么过人之处吗? 他这个弟弟的优点委实寥寥可数,周复目前就找出来两点——健康,年轻。现在还能再算上一点“长得帅”。 其他的就没太有了。 毕竟审美差,没文化,不要脸这些东西都不能算优点。 五点半多,周复到家的时候,父亲还没回来,出乎他意料的是,他的弟弟也没回来。 还有十多分钟到六点。 周复给弟弟打过去了一通电话。 很快就通了。 “周齐?” 是周齐。懒懒散散。“哥?什么事啊?” “现在还有十五分钟到六点。”周复说,“父亲一向准时,六点半会到家。你现在在哪?” 周齐那边的背景音稍微有点嘈杂。“我在超市。” “……超市?” 周齐蹲在口香糖货架前,最底下,整整齐齐几行色彩鲜艳的小纸盒。周齐蹲着拿了一盒,拿了第二盒,又拿了第三盒,看着上面的字皱了皱眉,戴着耳机问:“哥,alpha用,omega用,beta用的避孕套有什么区别吗?” 周复:“……” 周复怀疑自己听错了:“……你现在在做什么?” 周齐想,要和周复实话实说了,就没太有面子。 男朋友来家里吃个饭都去买安全套——显得好像他作为一个alpha,脑子里天天都在想一些龌龊的事情。这很不好。 于是周齐随手从上面拿了几盒口香糖下来,说:“在超市买口香糖,口香糖买三送一,三盒口香糖送一盒避孕套。” 周复:“……” 超市还有这么促销的吗? 周齐又蹲着继续研究了,一个牌子一个系列分三种盒子,alpha用,omega用,beta用。周齐挨个研究了一遍,终于找出来一点区别:“哦……明白了,哥,是不是alpha用的基础型号是最大的啊?” “是这样。” 周齐兴致勃勃:“也就是说alpha普遍都比omega和beta要大吗?” “……” 周齐等了好一会儿,等来大哥温温柔柔地笑了一声,十分斯文:“从数据统计上来说,的确存在这个规律,所以alpha用的基础型号要大于beta用,再大于omega用。但alpha用和omega用最主要的特征是具有一定的信息素隔断作用,所以如果你没在发情期,你要买这种东西,还是根据你自身的实际情况来,没必要把群体规律推及到你自身。毕竟群体数据不等同于个体数据。” 周复微微一顿,又说:“另外,买三盒口香糖就送一盒的劣质安全套,建议扔了。” 周齐:“……” “爸六点半到家,所以尽快回家。没别的事,我先挂了。” 周复很快挂了电话。 周齐拿了一盒alpha用,一盒omega用,两盒泡泡糖去结了帐。 在结账的时候,周齐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周复刚刚说了那么冠冕堂皇,很能唬人的一大堆,好像是在拐弯抹角地挤兑他短。 ……操。 过分了。 又没见过,空口造谣。 超市不太远,用他限速二十的鬼火坐骑“荣耀王座”一整个来回也就二十多分钟。 前段时间,周齐骑着“荣耀王座”去了趟李家村,天热周齐进了小卖铺买了支冰棍,然后出来以后“荣耀王座”电瓶就没了。 新电瓶昨天alex刚刚送过来。 alex今天下午逼他穿上的西服口袋装不了东西,周齐胸前堆了四个小盒子,嚼着泡泡糖回了周家。 吹出一个粉红色桃子味的大泡泡。 一楼坐着两个年轻男人,都身量修长。 一个金框眼镜,浅褐色的眼,温温柔柔地笑着。一个黑发黑眼,西装革履,挑不出错的仪态,又冷冷淡淡的,微微垂着眼,看不出在想什么。 周齐一进来,两个人同时抬眼。 两声“周齐?”。 一个声线偏清越,一个声线偏低沉。 两个人都习惯连名带姓地叫周齐“周齐”。 虽然在手机备注里,一个是“弟弟”一个是“男朋友”。 粉红色的桃子味大泡泡吓得破了周齐一脸。 周齐:“……” 第117章 大人物(17) 场面一时安静。 粉红色的桃子味大泡泡破在周齐嘴上,粘了小半张脸。显得他像个呆逼。 周齐也很呆逼地看了看周复,又看了看傅明贽,自觉地把堆在胸前五颜六色的小纸盒子都拿到手里,再别到身后,“……老舅,来了啊?” 周复猜也猜得出,他这个弟弟拿着的那几个纸盒子里是什么东西,不露痕迹地皱了皱眉,说:“周齐,你先上楼去洗个脸。” 傅明贽抬了抬眼帘,却说:“周齐,过来。” 周齐:“……” 周复很温文地向傅明贽笑了笑,说:“表叔,先让周齐去把脸洗了吧。” 傅明贽轻笑,起身,习惯性地整理了一下衣服:“好,那我和他一起去。” 周复:“周齐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洗脸这种小事,表叔大可放心周齐一个人也能把脸洗干净。”明明是十分礼貌又柔和的语气,偏偏让人听出一种讥诮来,“即使周齐洗脸都洗不干净,周家还有佣人可以帮忙,就不用劳烦表叔了。” 周齐:“……” 这两个人他妈在说什么。 他能不能洗干净脸吗? 傅明贽站着,低眼望周复,嘴角带笑,仿佛出于一种故意的恶意,他说:“他当然可以自己把脸洗干净。但这和我想和他独处,有什么关联吗?” 周复表情未变,只是“表叔”两个字念得格外清晰:“表叔,恐怕这不合适吧?” 傅明贽轻笑了声,稍稍俯身,声音只周复一个人听得见:“周复,我是你的表叔,不是周齐的。我和周齐是伴侣关系,行为不合适的人,是你。” 周复眼神冷了冷,笑意也冷下来:“周齐是我弟弟,我让居心叵测的人离他远一点,有什么不合适的……” 话没说完,周复猛地一刹车。 因为周齐走过来了,从桌子上抽了张湿巾擦了擦脸上的泡泡糖,自然而然地丢过来一个粉红色的纸盒子,一个黄绿色的纸盒子,还有一个紫荧光色的纸盒子都丢在了周复腿上。 周齐的表情也很自然:“哥,东西我给你买回来了。” 周复:“?” 周复下意识地低头看了眼。 两盒泡泡糖,一盒套。 泡泡糖是蜜桃味和青柠味的,避孕套直径23,omega用,特小号。 周齐行为十分恶劣,板板正正地坐到周复身边,认真地说:“哥,我去超市找了,beta用里没你的号,所以我给你买了omega用的。” 周复:“……” 他指了指纸盒上的“直径23”说:“这个是特小号,直径23毫米,我觉得你肯定合适。反正你不是跟我说过吗,只要不在发情期,用哪种都一样,所以你也不用气馁,反正beta没有发情期,你一直用着这个号也不耽误事,对吧?” 周齐没有留停顿时间,一挥手,嚣张得不行:“哥,我听你的,先回房间洗脸了,待会儿见。” 让你他妈的损我。 谁短。 你才短。 周复:“……” 傅明贽一直在旁整理衣袖,似乎在听,也似乎没在听。直到周齐上楼了,他才垂下手,不紧不慢地问:“omega用23毫米,不是omega双性人群的病理性型号吗?” “……是啊,”周复起身,皮笑肉不笑道,“还真是让您,见笑了。” 周齐回房间把藏在裤兜里的alpha用扔到床上,去洗了个脸。 三五分钟,门敲响了。 规律,不轻不重。 周齐去开门,“谁啊?” 门还没开。男人的声音,很低,带着点儿笑意,“打扫卫生的。” 周齐愣了下,开门,一笑,重复了一遍男人的话:“打扫卫生的?” 是傅明贽。 衣冠楚楚,语气里带着笑,脸上却没笑,正正经经,一副很正派的样子。眼睑微垂,到周齐开门,抬眼:“嗯。我能进去吗?” 周齐看了他一会儿,舔了下嘴唇,“那我能抱你吗?” “你想怎么抱?” 门“哐”地一下被合上。周齐肩膀抵在傅明贽肩上。两人身高不过差三四厘米。 他侧着脸,沿着傅明贽下颌线亲下来。 傅明贽被周齐按在门上,房间灯没开,窗帘半合,阴阴沉沉的只看得见另一个人的轮廓线,光线弱化,气息、体温、嗓音被无限放大。 周齐小狗儿似的,拨开傅明贽西装衣领,没轻没重地咬在他肩颈上。 傅明贽好像很乖驯,站着不动让周齐到处乱咬。 omega的临时标记在右后颈, 周齐在傅明贽的右肩窝舔了一口,嗅了嗅,“傅明贽,你是看上我哪儿了啊?” 傅明贽捏了捏他腰侧。周齐看不见傅明贽的神情,只听他说:“听话。” “放屁。” 傅明贽:“不许说脏话。” “就不。”周齐松了松傅明贽,眯着眼看过去,他也不知道他是在问傅明贽还是在问自己,“傅明贽,你真记不得我了吗?” 没人回答。 周齐自言自语似的说:“你又不记得我了,也不喜欢我了,跟我结婚干什么呢?和一个不喜欢的人在一起,你不难受吗?” 光线很暗,傅明贽淡淡地问:“你不是也一样吗?” “哪一样了?” “你不喜欢我,你却也答应了和我结婚。” 周齐一停,说不上话来。好半天,他低声说:“除了你,谁他妈还能干得出跟陌生人结婚的这种事。”别过脸想了好一会儿,“我是不想看见你跟别人结婚。” 傅明贽手指动了动,扣住了周齐的手。“是吗?” 周齐叹气。“可能是亲情吧。” “……” 傅明贽不说话了,周齐又想了想,问:“一个未婚的omega,和一个alpha共处一室,是不是不太好啊?” 傅明贽垂着眼,把周齐的手和他的手细致地扣到一起。“哪儿不好?” 周齐又一想:“万一出什么事呢?” “出什么事?” 踌躇了一小会儿,周齐说:“万一我没忍住,把你终身标记了怎么办?” 傅明贽很低地笑了声,捏了捏周齐的手,说:“不总会有这天的吗?”他嘴唇摩挲过周齐耳垂,声音很轻,“我是你的。” 周齐深吸进一口气,深呼出一句“操”。 他盯着傅明贽,“……你的意思是,什么时候都可以?” “嗯。”傅明贽在他耳边低语,“什么时候,都可以。” 火一下子烧烧燎燎地起来了。 周齐把嘴闭上了。 他嘴上不把门,再张嘴,他怕控制不住自己。 不能,乱来。 不能。 绝对不能。 他要是现在就把傅明贽在这里标记了,周平松先生今天晚上 就能把他赶出周家去。一个男人管不住自己,跟小学生有什么区别,这太没牌面了。 可—— 真的忍不住。 周齐站了半晌,最后挤出一句话:“那……你觉得什么时候合适?” 傅明贽倒不急,握着周齐的手抬上来,亲了亲他指尖。“你想什么时候?” 周齐徘徊了两三秒,最后说了实话:“越早越好。” 指腹碰触到一点温热的湿润。室内光很弱,他只看得清傅明贽的眼眉,垂着眼,冷冷淡淡又慢条斯理的样子,却说着勾引人似的话,问:“那如果你标记了我,又不要我了怎么办?” “……干这种事,那我还是个人吗?” 傅明贽轻笑了声。“不太像。” 周齐:“……” 傅明贽咬了一下他手指,亲上他手背,向上慢慢地亲吻过来。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换了主导方。周齐的肩胛抵在墙边,他似乎嗅到一种很淡的气息。无端地有点儿压迫人。 是雪松气味,压着檀香,和极淡的生烟草的味道。 周齐仰了仰脖颈,嘴唇湿漉漉地擦过另一个人嘴角。相错开来。 “老舅,你再亲我,我就控制不住自己了。” 傅明贽指尖揩过他下唇,呢喃似的问:“你说越早越好,那现在不可以吗?” 周齐愣了愣:“……你想现在吗?” “我说过,都可以。”两人贴得很近,他听见傅明贽声音很低地笑道,“你感受不出来我想不想吗?” 周齐没说出话。 说不出来了。说不出来“不行”“不想”“不可以”。这都是放屁的话。 但要真说“行”“想”“可以”又很不切实际。周复在楼下,过一二十分钟,周平松先生也到家了。 真不行。 周齐没说话。 傅明贽抬手开了房间的灯。单束灯光打下来,面容错进阴影里。 周齐看见傅明贽又认认真真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好像一点点皱褶凌乱都不能忍受。可他走到周齐床前,又侧身,不疾不徐地脱了外套,解了领带,只留一件单衬衫,从后颈到腰眼,笔挺而自然微曲的线条。 他一粒粒地解着衣袖的纽扣,侧脸望向周齐,说:“现在不到六点十分,还有二十分钟。要我帮你做什么吗?” 周齐喉结动了动:“……帮我做什么?” 傅明贽微笑不语。 六点二十五。 周齐下楼了。 周复瞥了他这个不太靠得住的弟弟一眼。弟弟换了套衣服。 是正常人的衣服,没有穿他弟弟身为火家军火帝,鬼火之王的王服。 唯一醒目的是,周齐嘴角被咬破了一点。 还有后面跟着表叔。衣冠齐整,一向的强迫症似的一丝不苟。 表叔从他身边走了过去,周复似乎嗅到一种熟悉的,甜柠檬的味道。 周复立刻想起了这味道是什么,猛地抬头,正好,不知有意无意,表叔也恰好低头,冷冷淡淡地同他四目相对。 然后慢慢露出一个彬彬有礼的微笑。 第118章 大人物(18) 一张长桌,周平松坐主位。 右侧第二位傅明贽,左侧周复。 还有第四个人。坐哪儿都不太重要的一人。 很自然地,周齐正要向傅明贽边上坐,周复忽然拉了拉周齐的手。 周齐手被烫着了似的,一缩,可他“干嘛啊”三个字还没问出口,周复瞥了一眼过来,说:“你的座位在我边上。别找错了。” 周齐:“……” 傅明贽眼色很淡,也没说什么。 周复落座,展开餐巾铺好。又稍稍向周齐侧过身,帮周齐也把餐巾铺好了。他和缓、轻声道:“对没见过几面的人,保持距离是更聪明的做法。” 周平松刚刚坐过来,也没听见周复说了什么,视线在长子和明野之间转了一圈。 一个照常的温润地笑着,另一个冷冷淡淡,却斯文有礼的样子。 至于长子边上,懒洋洋地托着腮,不知道想哪去了的次子,被周平松先生选择性地忽视过去了。 照常寒暄后,周平松问:“你的婚事,傅老先生和令堂知道吗?” 傅明贽答:“知道。” “有什么意向?” 傅明贽微一笑:“他们都予以支持。” 周平松只是问了两句套话。没多大的实际意义。 他前妻的父亲,也就是明野的父亲,傅老先生三年前就把傅家的掌控权交替给了明野。明野不是傅家的继承人,是掌权人。 傅家人可能会不支持,但没有更改明野决定的权力。 而周家的继承人是周复。 周家的家族财产继承分配,周平松都已经在律师所记录得清清楚楚,周齐——他这个突然回来周家的小儿子不会分到多少份额。 这桩婚事对周家益处很大,但对傅家稀松平常。 小儿子和明野结婚,周平松乐见其成。 他不清楚明野和周齐结婚的原因,但他不认为明野是个会如他自己所说的“一见钟情”的傻瓜。 明野年轻,可不像一个二十七八年纪的人。 对待“生意伙伴”周平松从来不托大。 周平松问:“你是真心想要和周齐结婚吗?” “是的。” 周平松是商人,傅明贽也一样。傅明贽条理道:“我个人的意向是年底前订婚,一年内结婚,订婚前完成婚前财产公证的相关工作,”他一顿,眼睑微抬,看向周齐,似乎完全是出于一种利益上的估测,“以及拟定好如果未来离婚,双方的财产分割协议。” 他抿了口香槟,不紧不慢地说:“这方面的工作就相对来说复杂一些。我和周齐结婚,傅家有签婚前协议的要求。在我和周齐婚姻前五年内,我在傅家产业的股份所得红利均为婚前财产。” “当然,周齐可以签订和我对等的协议。他在周家的个人股份所得均为他婚前财产。” 周平松视线锐利,像在谈一桩生意:“具体的事项我会安排律师所拟定合同。从婚前财产公证,到婚后的财产分割,如果有孩子出生,日后的抚养权问题。” 周复低眼,充耳不闻。 周齐倒听了听,心想,这是结婚吗? 弄得跟防商业诈骗似的。 周齐懒懒散散地撑着腮,用小刀抹了一层黄油,慢腾腾地铺到面包上。这个话题跟他没什么关系,他也没什么兴趣。 周齐从烤面包边上,咬了一口—— 突然一下。 好像有人不小心碰 到他脚了。 周齐咬着面包,很讲文明地给那个不知道是谁的哥们儿挪了挪脚让地方。 可一口面包刚刚咽下去。 脚尖又被碰了一下。力道不轻不重。像故意的似的。 周齐皱起眉毛,看了眼餐桌上的人。 周平松——不可能。 傅明贽,正襟危坐,微微侧着脸,西装革履,仪态从容,和周平松说着商业又专业得不行的话题。正经严峻的样子。 只有周复,周齐瞧了他一眼,他也瞧了周齐一眼。 周齐拿脚碰了碰他。 周复温和地笑着,用口型对他说:“你很闲?” “……” 应该不是周复。 因为在周复用口型说话的同时,那人又来故意地碰了碰周齐的脚。 周齐的视线转到傅明贽脸上。 傅明贽仍微侧着脸,望向周平松,淡淡地陈述自己的话。 周平松都压根没注意到过周齐。 傅明贽对周平松来说不是晚辈,一场两家的婚姻,也不是简单的一对有爱情就可以获得祝福的婚姻,哪怕来的无缘无故,仍是一场利益上的拉扯协商。 餐桌气氛正经得不行。 好像周齐是白日做梦,产生了什么下流的幻觉似的。 那个人穿的是皮鞋。 西装裤。 笔挺柔软的布料擦过周齐的脚踝,有点儿凉意。 周齐盯着傅明贽。 可傅明贽自始至终都没看他一眼,云淡风轻道: “周家的产业餐饮占比重大头,对生物制药,仿生技术领域,对傅家的规划发展,的确裨益不大。” 微硬的皮鞋鞋尖勾在周齐的后脚踝。似乎在挑逗似的勾着周齐后脚踝往前走。 有一下没一下。若有若无。 像是无聊闲暇用来打发时间的小事儿。 脚踝偶尔交错到一起。一点点的肌肤相触。 体温温凉。 当然不可能是周平松。 除了周齐和另一个人,谁都不知道餐桌底下发生了什么事。 周齐盯了傅明贽一会儿,膝盖微转,小腿碰了一下那个人的。 之前他上楼换了身衣服。穿的是宽宽松松的短裤。 顺而软的西装裤面料。似乎连多余的皱褶都没有。 那个人稍稍把腿并了并,合住了周齐的小腿。膝盖也碰了碰周齐的膝盖。 一瞬间。 周齐就此,一瞬间联想出来无数黄色废料。 周齐低下头,装作很聚精会神地在给面包片抹第二层黄油。 一顿晚餐,周齐一共吃了三块烤面包。主菜甜品基本没动。 到快结束了,才有人想起订婚的另一个主角。 周平松瞥了眼周齐:“周齐,你认为怎么样?” 周齐:“……?” 整个晚上,周齐基本都没去听这几个人到底说了些什么。 周齐没说话,周平松以为是周齐不满意,皱了下眉,说:“那订婚的事就这么定下来了。八月二十七,其他的事再准备。” 晚餐结束。 傅明贽起身,衣冠齐正,不见凌乱。 周齐向下看了眼,西装裤,皮鞋。 傅明贽微笑:“多谢款待,那我今天就先告辞了。” 周齐看了他一会儿,突然呲牙一笑,问:“老舅,需要我 送你回家吗?” 视线交汇。 傅明贽嘴角上勾:“好。” 周复坐在一旁,没动,瞥了一眼周齐,“弟弟,你没驾照。”他揉了揉周齐的白毛,语气亲昵,“表叔家住得远,你骑电瓶车送人太勉强了,让司机送表叔回家就好了。” 周齐:“……” 操。 三个世界了。 怎么哪个世界的原主都不学驾照? “没关系。”傅明贽面色不变,抬手勾了勾周齐被周复揉乱的头发,“我开车。” 周复脸色有点儿冷,还想再说什么,周平松摆摆手,“周齐,去吧,陪陪你未婚夫。”周平松皱起眉,停了一会儿,还是说,“还有你这老舅是跟谁学的?你跟明野有血缘关系吗,连怎么叫人都不会叫还要别人教?” 周齐:“……好的,爸爸。” 走了两个人。 周平松眼见明野走了,转身要上楼去休息。 周复站着,忽然说:“爸,周齐不应该和明野结婚。” 周平松在扶手处稍稍停了一两秒。没转头。 “和你没关系的事情少管。”他迈步上楼,“这个道理,我二十年前就教过你了。你到现在还没学明白。” 出门,一路无言。直到车库。 副驾驶位和后座位,周齐选了后座位。 这个位置比较安全。 为了傅老师的安全着想。 傅明贽关了车门。周齐听见他问:“不坐前面吗?” “不了。” “怎么了?” 周齐笑了一声,说:“你回头。” 傅明贽偏过头来。车内灯光极暗,周齐只隐隐约约看得见他侧脸,窄窄高高的鼻梁,和深进黑影中的眼窝,轮廓像描摹上了一层细细的线。流畅,起伏。 衬衫领便在暗光中衬得极白。 映着一条深色领带。 周齐拉着他领带俯过去,用力地亲了一下傅明贽薄而淡的嘴唇。 他笑着问:“刚才吃饭的时候,是不是你找的事?” “是我。”傅明贽抬手,摩挲着周齐上唇的唇珠,低低地问,“你能怎么样?” 周齐仰了仰头,闪过傅明贽的手。“你这是勾引,懂不懂啊?” 傅明贽轻笑了声。“不是没成功吗?” “怎么没成功?” 傅明贽看着周齐,他瞳仁颜色极深,总让人看不透他在想什么。“如果成功了,你还会坐在车里吗?” 周齐倒吸一口气,往后一仰,靠在车座椅上,盯着傅明贽:“我送你回家,不跟你坐在车里坐哪里?” 傅明贽笑而不语,转回头发动了引擎。 周齐闭了闭眼,想了一会儿,还是说了句不太恰当的话:“傅明贽……你跟以前不太一样了。” 傅明贽语气很淡。“你以前认识我吗?” “不是认识……怎么说呢,我觉得你以前的性格……可能和现在不太一样。” “以前是什么时候?” 周齐想了想:“比如十七八岁?” “那是很久以前了。我已经二十七八了。” 周齐莫名地一愣,重复着说:“二十七八……十年了啊。” “嗯。”傅明贽倒听不出喜怒哀乐,只是轻笑着说,“按你朋友的说法,作为一个omega,我已经不年轻了。即使是为了在三十岁前找一个alpha结婚生子,我也应该好好学习一下, 怎么勾引alpha。” “!” 周齐很有警觉性:“你还勾引过谁?” “……” 第119章 大人物(19) 傅明贽笑了一声。没回答。 周齐想了想,说:“无论你以前,”一顿,周齐觉得“勾引”这词儿太刺耳了,就换了个说法,“想过谁,你以后要和我结婚,就得当我一个人的omega,只能想我。” 傅明贽轻轻地“嗯”了一声。 两人一前一后。谁也看不见谁。 周齐只能在车里的内后视镜上窥见傅明贽平淡如水的眉眼。 周齐又想了好一会儿,问:“傅明贽,你真的要跟我结婚吗?” 还是一个“嗯”字。 周齐“啧”了声,皱了皱眉,却抬眼笑,两人视线在内后视镜上短暂的交汇。周齐说:“你得想好了啊。你跟我刚刚认识,你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你。你……可别后悔。” “周齐,我不是小孩儿了。”傅明贽说。 是不是小孩儿了。 好像他才是那个傻逼似的,小学生一样的小孩儿。 周齐一时没话,坐在后座椅,向车窗外看。 光线斑驳。 将近九点了。说不准,如果傅明贽愿意收留他,他今晚可以在傅明贽家睡一晚。 就睡觉。 这点儿事,他还管得住自己。 傅明贽不记得他了,也不喜欢他——像根硬刺,卡在周齐喉咙口。 这应该是件好事。可他高兴不起来。 傅明贽不记得他,还和他结婚,周齐怕有一天傅明贽会后悔。后悔找他这样的一个人结婚。 他这样的混账到了极点的一个人。 这样的,适合一个人过一辈子的一个人。 周齐把车窗开下来一道缝。风呼呼地从这一道狭缝中挤入,喧嚣得很。五月中,夜晚的风还凉。周齐一头白毛被吹得倒竖。 想了想,又想了想,周齐谨慎地开口:“那……你能夸夸我吗?” “夸你?” “嗯。”周齐点点头。 傅明贽似乎是笑了笑,问:“你要我怎么夸你?夸你什么?” 周齐:“夸我哪里好。” 傅明贽只反问:“你认为你哪里好?” “……”周齐沉默了半晌,说,“我自己没找着。” “那你很有自知之明。”傅明贽说。 周齐:“……” 周齐早已经看透现实了,但他又不太死心,“我真的一点点优点都没有吗?” “有。” 周齐抬眼。 傅明贽不紧不慢地,说话的语调像极了讽刺性地从朋友圈朗读鸡汤文章:“每片叶子都是不同的。每个人也都有他自己的优点。” 周齐:“……” 周齐:“比如?” 正好红灯。停车。 傅明贽稍稍侧过头,打量了他一眼。“比如身体健康。” 周齐:“……” 这种感觉,就像是考试考了五十九分,同学来安慰你,你四肢健全,父母健康,国家太平,多想想,你的生活有多幸福。 屁用没有。偏偏无法反驳。 周齐安静了几秒,“还有吗?” 傅明贽转回头。周齐看不见他嘴角向上翘了翘。 语气平淡:“年轻,体力好,是alpha。” “……”又安静了好几秒,绿灯了,周齐在引擎声中说,“傅老师,我是让你夸夸你的男朋友,不是评估我适不适合搬砖。” 傅明贽嘴角上勾。“你又没和我做过多少情侣间该做的事,你想让我怎么夸你?” 可能是alpha的人种限制。 最近和傅明贽相处,周齐脑子里的黄色废料格外多。 总是联想,联想,联想出很远很远。 周齐喉结动了动。“情侣之间……要做什么事?” “你说呢?” “……接吻?” 车停了,停在路边。 傅明贽向后望来,问:“我们接吻的次数多吗?” “现在的话……没太有。” 傅明贽微一笑,说:“周齐,alpha永远是主动的那一方。” 周齐愣了愣。 然后小鸡啄米似的亲了一下傅明贽。 傅明贽没动,不疏远,却也不亲昵的姿态。 周齐就又啄了他一口。 啄着啄着,小鸡就掉进米里了。 傅明贽调了一下座椅,声音低哑:“坐过来。” 周齐仰了仰下巴,后脊背有点儿僵直。他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傅明贽,一阵沉默,“……我是alpha,你是omega。” “嗯。”傅明贽捏着他腰。 “所以,”周齐向后缩了缩,傅明贽顶到他了,“我觉得应该是你坐在我腿上,不是我坐在你腿上。” 这个姿势,就很没有alpha的气质。 “有区别吗,方便就好了。” 周齐盯着傅明贽不说话。傅明贽贴到他耳边,说:“下次。” 周齐鬼使神差。“下次是什么时候?” “你想什么时候?” 周齐直起腰,捧着傅明贽的脸,低头看着他。“现在。” “现在不好。”傅明贽轻轻眯了眯眼,指腹若有若无地划过周齐后腰的肌肤,嘴角勾着一点笑,说,“下个月好吗?” “为什么是下个月?” 指腹似乎有点儿湿润。不知道是谁的汗。 “我下个月到发情期。”他笑问,“可以帮我吗?我的未婚夫。” - “帝哥,帝哥??醒醒,帝哥,你想啥呢?”黄毛拿着一本物理必修一,在周齐眼前挥来挥去,“发呆好半天了!” “……”周齐往后躲了躲,“没。你今天叫我来干什么?” 黄毛忧心忡忡地把他帝哥从头到脚好好打量了一遍。 他帝哥看上去还是完整的。 但心却不在这里了。 好不容易把帝哥约出来一回商量火家军的大事,结果他帝哥那么活蹦乱跳的一个精神小伙,今天居然一直在这儿发呆。叫都叫不回来。 黄毛小心翼翼地问:“帝哥……最近没发生啥,啥……”黄毛想描述想了好半天,终于找着个文化词,“飞来横祸吧?” “……”周齐把物理必修一从黄毛手里拿过来,“语文卷子都写完了吗,你挺闲啊?” “我这不担心你吗,没事就成。”黄毛看他帝哥回神了,“嘿嘿”笑了两声,又兴奋起来,“帝哥,咱现在已经引领多看潮流了!!” 这是在黄毛家里。 黄毛从旁边搬过来一个大快递箱,“刺啦”给划开,打开箱子。 箱子里一排书。 物理必修一,化学必修一,数学必修一,生物必修一。 黄毛的兴奋溢于言表,头一回把印着字的纸看得这么宝贝:“帝哥,我把高中的物理化学数学 生物教材全买回来了!咱得趁热打铁,把《高考化学》,《高考生物》,《高考数学》都一起安排上,火上他个一年半年的,咱就发了啊!” 黄毛买书,并不是突然醒悟过来,他作为一个精神小伙,提高文化素养的切身需求。 是因为《高考物理》火了。 准确地说,是用《高考物理》当bg的“物理摇”火了。 从名字上看,显而易见,“xx摇”就是社会摇。 一边啤酒浇头,一边跳社会摇的就叫“啤酒摇”一边撒面粉,一边跳社会摇的就叫“面粉摇”一边当伴郎,一边跳社会摇的就叫“伴郎摇”。 只要你想摇,就能“xx摇”。 上个星期,火家军火帝再多看平台率先发布新喊麦曲《高考物理》后,多看又横空出世了一支无限循环《高考物理》跳社会摇的“物理摇”。 “物理摇”火了完全是个意外。 编舞,李家村附属实验第二中学初一扛把子李哥。 参与演出,李家村附属实验第二中学初一扛把子李哥及其众小弟。 穿上心爱的卡裆小脚裤,把头发梳成大人模样,七八个扛把子精锐军,人手一本经典语录物理必修一,伴随着劲爆的dj鼓点,和物理必修一在《高考物理》中一起疯狂摇摆。 美颜滤镜瘦腿一开,精神小伙,一代又一代。 国家金针菇种植业蓬勃向上。 短视频一出,三天内在多看上的播放量破了一千万。多看上到处都是“物理摇”的翻跳。火家军火帝的账号粉丝直接破了六百万。 周齐瞥了黄毛一眼:“你缺钱啊?” “男人的事业,那能是缺钱不缺钱的问题吗?”黄毛就会“嘿嘿”笑了,“帝哥,咱这回必须好好火上他几回,咱都当了多看三大牌面军的老三好几年了,也该往上挪挪了。” 周齐笑了:“你想当第几?” 黄毛实诚得不行,挠了挠头,说:“老大咱就别想了……东北铁家军听说跟上面,跟娱乐圈都关系匪浅,不好动,但老二咱还当不了嘛?”黄毛说,“我老早就看西南黔桂的那龙家军不顺眼了!好像鬼火就是他龙家军独创的似的,这几年明里暗里没少往火家军脸上踩!” 周齐这回真笑了—— 精神小伙,还有派系之斗啊? 文艺复兴,诸神黄昏? 周齐颇有兴致:“龙家军跟火家军还有过节?” 黄毛一愣:“帝哥,你咋不记得了??” “不是不记得,”周齐心理素质很好地张口就来,“我这是让你给我顺顺火家军跟龙家军的过节,捋明白了好明算帐,对吧?” 黄毛点点头,果然信了。可他想了想,又想了想,想得抓耳挠腮,说:“也不行,帝哥,这过节,大的小的,太多了,数不过来了。” 黄毛又好好想了想,最后挑了个例子:“就比如,物理摇火了,前两天龙家军就发了个短视频,暗里讽刺咱。” “怎么讽刺的?”周齐问。 黄毛为难地看了看周齐,“这……没法描述,帝哥你上多看,看看他们那条发的新视频就知道了。”黄毛拿了自己手机出来,“这几天咱火家军都跟龙家军骂起来了,但我寻思帝哥你这不是忙吗,就没跟你说。” 周齐接了手机过来,进了多看。“行啊,那是挺嚣张啊,我去看看。龙家军老大账号什么名儿?” “龙家军-酷酷的龙。” 周齐要打字的手一顿。 “?” 第120章 大人物(20) 酷酷的龙? 这名是挺酷。 周齐想了想,又问黄毛:“那铁家军老大叫什么名?” 黄毛讶然:“帝哥你咋这都忘啦?”不能忘吧,他帝哥,这么雄心壮志,雄鹰展翅的一个男人,怎么可能连对手的名儿都记不住了,黄毛一想——那肯定就是帝哥故意问他的。 问他,那他就得说。 黄毛:“铁家军老大,小裤衩啊!” 周齐:“……小裤衩?” 周齐沉默了几秒,问:“这是人名?” 黄毛真摸不着头脑帝哥这是在干啥了,挠了挠头:“怎么可能是人名,哪有姓小的,铁家军老大在江湖上的名号就是小裤衩啊。” “……” “哦……小裤衩,”周齐顿了顿,“多看三大牌面军的老大,叫个小裤衩的名儿,是不是听上去没太有牌面啊。” “没牌面那得是别人叫了,一般人叫了才没牌面!”可黄毛摇了摇头,竖起大拇指,“但铁家军老大那是一般人吗?多看账号粉丝一千多万,自己开了公司,徒弟全国上下,成千上万,别说叫小裤衩,就是叫小j8,也没人敢说他没牌面啊!” 周齐笑了:“要叫小j8,那还是牌面的事吗?那都得变牌位了。” “嘿嘿,那也是。” 现在,三大正规军凑齐了。 冀北火家军,火帝;东北铁家军,小裤衩;黔桂龙家军,酷酷的龙。 这名字听上去就很像地方拍摄录制的村级动画片。 光听名,差不多已经能编出来一部热血少年带领小弟,推翻邪恶势力,保护龙族势力的数百集动画片。 周齐搜了“龙家军-酷酷的龙”。 首当第一个。 一个绿毛西瓜头。 酷酷的龙和火帝在头像上保持着高度的默契——仰角四十五度,美颜滤镜开到五级,光有脑袋没身子,大头自拍。 但火帝是白毛,遮眼发胶中分头,往上眯眼,鼻孔朝天,中指比在鼻梁前,嚣张得无法无天的大头自拍照。 酷酷的龙就是绿毛,圆切垂耳西瓜头,半戴着把脸遮成v字脸的黑口罩,比着胜利手势“v”的大头自拍照。 两位精神小伙,职业同僚,难分高低,半斤八两。 “就是他?”周齐问。 “是啊,两天前的那个视频!龙家军这次实在欺人太甚!” 周齐点进专栏,一排视频,找到两天前的那个:“这个吗?” “对!” 周齐看了眼时长:“……确定?” 黄毛一见这视频,已经激情愤慨起来了:“对!就是这个视频,帝哥,这口恶气,不能不给火家军的弟兄们出!” 周齐又看了一眼时长。 六秒钟。 点击播放。 一放,周齐一震。 一片乌漆麻黑,十来道绿光一闪一闪亮晶晶,好像进了坟地,鬼火乱晃,越来越近。dj舞曲节奏强劲,好似坟前蹦迪。 一辆绿色鬼火“刺啦”一声,横停下来。 又一辆。 又一辆。 十几辆,整整齐齐。 当首的绿鬼火上跳下来一个精神小伙,绿色西瓜头,口罩半戴挤出v字脸,脖子上捆着一根红领巾,大晚上的黢黑墨镜一摘,扔在地上,又从后裤腰的松紧带里一掏,一本物理必修一扔在地上。 精神小伙狂野地一扯红领巾, 一脚踩在物理必修一上,邪魅一笑:“只有龙哥气质在,到哪都是实力派,日出东方,唯龙不败——安排!!” 小伙脑袋一摇,西瓜头顿时如天女散花,蘑菇张伞般撑开。 十分精神。 一次六秒,半分钟,这段视频自动播放了五遍。 周齐看了眼黄毛,在他看黄毛的那一眼里,视频自动播放完了第六遍。 周齐问:“……你想怎么让我给火家军的弟兄们出恶气?” 黄毛愤慨:“谁敢火家军硬碰硬,咱受的是伤,他丢的是命!让别人,并不是,怕别人,而是,不想伤害任何人!谁敢不守本分,社会教他做人!” 周齐一时没说话,只是从兜里掏出一块泡泡糖,拆了糖纸,丢进嘴里,吹出一个泡。 破在黄毛眼前。 周齐:“梦醒了,就说人话。” 黄毛:“……” 黄毛意难平地瞪着眼,“帝哥,不争馒头争口气,咱这口气,必须得争啊!” 周齐又吹出一个泡。又破了。 周齐想了一会儿:“争口气啊?” “咱不光是为了争口气啊,帝哥,咱这三大牌面军的老小都当了多少年了,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兄弟人马聚齐,一腔孤胆,只等帝哥一声令下,上刀山,下火海,无怨无悔,古往今来!这一战,冲锋陷阵,战死不回头!” “……” “不用你战死,”周齐沉吟道,“也不用你冲锋陷阵。上个月刚进了拘留所,这个月我不想再进一回。” 黄毛泣血:“帝哥!!” 周齐拿了他手机:“龙家军的那哥们儿怎么联系?” “……啥?” 周齐耐性地又问了一遍:“酷酷的龙有微博账号吗?” “有啊!” 周齐进了微博,“什么名儿?” “他微博账号跟多看一样,龙家军,小横杠,酷酷de龙……哦,的是滴意。”黄毛说着,凑着脑袋往周齐手里看,“帝哥,你想干啥?” 龙家军-酷酷de龙。 ——第一条动态,九宫格自拍。 “龙家军-酷酷de龙:北城,鬼火,我。一念成佛,一念成魔,为你,我赴汤蹈火。耶!” 附图,九张美颜自拍。 西瓜头,小脚裤,豆豆鞋,骑在幽冥绿色鬼火坐骑之上,打卡了九个北城的知名景点。 “……龙家军老大来北城了?”周齐问。 黄毛连连点头:“是啊!虽然酷酷的龙是打着来北城旅游的幌子,但前两天他那个视频都发了,明眼人谁还看不出来他是来北城找咱火家军立威啊!要不是这事现在实在是不能再忍了,我也不会在帝哥你这么忙的时候,火急火燎地来找你麻烦你。精神小伙,行走社会,凭的就是一腔热血在胸膛,你不称帝我称王,谁敢和谁比嚣张,一个更比一个狂,帝哥你说,这咱能怂他?咱不能……” 黄毛啰啰嗦嗦了一大堆,帝哥没搭理他,他光看见,帝哥编辑了几个字,点击了发送。 黄毛一个急刹车:“……帝哥,你刚刚在微博上发了啥?” - 顾岭均“刺溜”一下,嗦进小半纸碗的螺蛳粉。 北城南巷街,小吃街。 街上五味混杂,螺蛳粉其中翘楚。 顾岭均又“刺溜”一声,把剩下的半纸碗螺蛳粉给嗦完了,纸碗往随便不知道往哪儿去了的地方一扔,掀起紧身棉t恤下摆擦了擦嘴,不太满意 :“北城螺蛳粉,比广省差远了。难吃!” 他身边跟着俩小青年,一男的,一女的,男的红毛哪吒头,女的粉灰色长发,紧身衣,卡裆裤,豆豆鞋,大腰带,腰带上金光闪闪大logo。 每个人都半戴着个一次性口罩,卡在下巴上,挤出一个v字来。 顾岭均胁下夹着个皮面小钱包,logo牌子货。 他抹了抹嘴,钱包一打开,一张钱没有,全是槟榔。 顾岭均往嘴里扔了块儿槟榔:“咱还逛逛吗?这南巷街,没来听着名头挺响的,来了,不就这样吗?” 三个人。 两个精神小伙,一个精神小妹。 精神小妹刷了一路手机,不知道刷到什么了,脸色一变,抬头:“老大,出事了!” 精神小伙一慌:“森么?粗什么四了??” “就是那个火帝,发微博向我们龙家军宣战了!” 顾岭均脸色也一变:“把手机给我。” 手机急急忙忙地到了顾岭均手里。 他看到了如下一条动态: “火家军-火帝:龙家军-酷酷de龙放学别走。” - 中午十二点,周齐发的微博。 十二点零二,他收到了回复。 “龙家军-酷酷de龙:北城,南巷街,我。佛说,你有罪过,我问,我清清白白,何罪之有,佛说,你最大的罪过,就是不懂,什么叫躲。耶!” 又是一套九宫格美颜ax自拍照。 然后在微博回复里了“火家军-火帝”。 要不是吃瓜群众捞得快,这条还就悄无声息沉下去了。 周齐想了想,又发了一条。 “火家军-火帝:那我去南巷街找你?龙家军-酷酷de龙” 两分钟后,收到回复。 “龙家军-酷酷de龙:吻最爱的姑娘,做最野的狼。若有人敢狂,良辰美酒,那就暂时让他狂。耶!” 附图自拍六张。 又是两分钟。 “火家军-火帝:到底来不来啊?龙家军-酷酷de龙” “龙家军-酷酷de龙:刀不锋利马太瘦,我还不想和你斗。做人记得留三分,你若逼我太狠,别怪我教你做人,人啊,安安分分,才是真。耶!” 这次没自拍了。 可能自拍库存不够了。 自拍是没了,但两边回消息发微博速度都特别快。 跟私信聊天似的。 火帝秒回:“火家军-火帝:去哪,几点,就你经典语录多?龙家军-酷酷de龙” “龙家军-酷酷de龙:东西南北一条街,打听打听谁是爹?” 这次“耶”也没了。 “火家军-火帝:我。你爹。龙家军-酷酷de龙” 多看两大牌面军精神领袖,微博在线秒回,来回十几分钟——周齐刚刚回完一条新的,突然在热搜顶上看见了自己—— “小学生约架教科书火帝”。 底下还有一条—— “诸神黄昏”。 第121章 大人物(21) 露天茶馆。下午四点多钟,日头稍稍西斜。燥热的风也渐渐停了。 可风不燥,人躁。 精神小妹慌了:“龙哥……人家都说,强龙不压地头蛇,咱来了北城,就是火家军的地盘了,咱在北城和火家军翻脸,这不是自找苦头吗?要找场子,等火帝他们什么时候来了广省咱再找不行吗?” 精神小伙连连点头:“对哦对哦!强龙不压地头蛇的哦!” 顾岭均还没说半句话,精神小妹已经自乱阵脚:“不行,龙哥……火帝是个狠角色,你没看前段时间火帝被抓派出所里了的那个新闻吗?北方人,太野蛮了,要打起仗来,咱不是对手……龙哥,要不我现在就去买今晚的飞机票,咱先回广省吧怎么样?” 精神小伙连连点头:“对哦对哦!北方人,很凶的哦!” 顾岭均狠狠地嘬了一口茶汤,把茶杯“砰”地嗑在桌子上:“不争气的玩意儿,闭嘴!我是怎么带了你们两个怂蛋过来!” 精神小妹一缩,缩头回去,不煽风点火、动摇军心了。 精神小伙一缩,缩头回去,小声说:“因为你是我表哥的哦。” “人可以输,但气势,绝不能输。我这野马今日不识归途,但火帝这小人,我必须铲除。”顾岭均一顿,很有气势地说,“铲除火帝,回家娶媳妇!” ——这才是龙家军老大,酷酷的龙来北城一行的终极目标。 娶媳妇。 早些年,顾家领养了一个omega。 顾家把这个omega当成了小儿子对待,但大儿子,小儿子,一个alpha,一个omega,从青春期后关系就慢慢变了质。 顾家问了小儿子的意见,小儿子答应大学毕业后回家跟大儿子结婚。 小儿子去了北城上大学—— 今年九月份就要大四了,来北城这三年,都还没回过家,跟家里的联系越来越少,基本就剩下每个月顾家打生活费了。 精神小伙和精神小妹互看了一眼。 两个人,一个是顾岭均表妹,一个是顾岭均表弟。 精神小伙精神又来了:“对的哦!老大要带媳妇回家的哦!” 但精神小妹就没那么精神了,有点儿萎靡,和藏着掖着的不认同:“……二哥都多久没向家里打过电话了,怕是北城这花花世界迷人眼,二哥找不着回家的路了。咱现在这是前有狼后有虎,我觉得还是回广省好。” “洛洛学业忙,联系少也正常……我都给洛洛打过电话了,今天晚上出来吃个饭,洛洛都答应了。”顾岭均一口一个“洛洛”可说话却没太有底气,“看看你俩这德性,还有没有点龙家军的志气了!”但说起火帝,他倒豪情万里,“志气点,咱就要在火家军的地盘上,干翻他火帝!一十来岁的小毛崽子,他还能上天了??” 精神小妹撇撇嘴。 老大随意。 反正她就是不喜欢那个顾停洛。 看着就野心勃勃的样子。肯定很有心机。 - 酷酷的龙的微博回复速度,比网购客服还快。 周齐立马收到了回复: “我这野马,今日不识归途,你这小人,那我必当铲除。时间,你定,地点,你定,单枪匹马,深入军营,今日这场生死决赛,不是你输,就是我赢。耶!” 周齐回:“今晚六点,李家村口,不来是狗。” 顾岭均微博收到了周齐的消息。 精神小伙感叹:“火帝四个狠角色的哦,回复这 么快,难道两军相斗,不需要排兵布阵,军师参谋的时间哦!” 然后精神小伙又看了一眼手机,又看了一眼老大,突然想起一件大事情:“诶?老大,六点钟,今天六点钟你不是要去找顾停洛吃饭的哦?” - 周齐已经很久没和人约过架了。 说实话,今儿约的这场架,要不是黄毛一直哔哔哔哔哔哔,他也不想约这场架。 两个精神小伙决斗,干嘛啊? 戴上三室一厅的帽子,穿上心爱的卡裆裤,登上崭新的豆豆鞋,在李家村口,来一场酣畅漓淋的花手竞速? 这事要被周平松先生知道,周齐估计他火帝的职业生涯离凉凉就不远了。 约了,不想去。 黄毛向周齐信誓旦旦,他必当在李家村口埋伏下火家军三百兄弟,一旦有风吹草动,打草惊蛇,弟兄们必将蛇鼠一窝出,把那龙家军头领首级斩落“荣耀王座”之下。 周齐听了,更不想去了。 但不去是狗。 不能不去,男人,说话算话。 周齐回了周家, 作为火帝,他有一个单独的衣帽间,三个旋转衣橱,五排模特vlog式豪华鞋柜,七个分门别类、一层套一层的原木抽屉。 衣橱是紧身衣,小皮裤,花花绿绿小衬衫,oversize兜帽服。鞋柜上是豆豆鞋,人字拖,锃光瓦亮小皮鞋,七彩流光运动鞋。抽屉里有大金链子纹身贴,皮带手表国产烟。 精神领袖,家产丰厚。 周齐感觉闪耀暖暖可以再出一个vr版。 叫,闪耀精神小伙。 给暖暖换衣服,周齐换了二十分钟卸载了,给自己换衣服,周齐换了将近俩小时,才把头发梳成大人模样,把七个葫芦娃的纹身贴都肩上扛,卡裆的s码紧身裤的腰带顶端,露出一截红线缝上去的劳斯莱斯幻影标志。 今天爸爸哥哥不在家。 周齐光明正大地腰间别着霓虹灯车钥匙,去周家车库,骑上火帝“荣耀王座”出了门。 - 傅明贽惯是个很少用社交媒体的人。 但和周齐在一起后,他就用得很频繁了。 今天周齐发了一条约架信息。 跟另一个alpha约架。 这很不好。周齐是网红,网红是公众人物,公众人物不能跟人约架。会造成恶劣的社会影响和个人影响。 社会影响,会助长恶劣的社会风气。 个人影响,可能会被打一顿。 周齐不能打架。不好。他不喜欢。 傅明贽给周齐打了个电话。 周齐随手接了:“谁啊?” “傅明贽。” 周齐安静了好一会儿。好一会儿,他出声:“你有事?” 周齐那边有风声,似乎在路上。 绿灯亮了,傅明贽发动了引擎。“今晚有空吗?” 今晚有空吗—— “荣耀王座”半路熄火。 周齐停在马路边,眯了眯眼:“你想找我干什么?” 傅明贽轻笑:“你想干什么?” 周齐闭着嘴。 “出来聊一聊?”傅明贽便又问。 闭着嘴。 “那……约会吗?” 闭着嘴。 男人说话算数。 哪怕他想跟傅明贽出去玩,他也不能答应。他要去李家村 ,赴这一场精神小伙的约。不去是狗,他亲自说的。 “你是不想出来,还是不想见我?”顿了顿,他低声问,“来我家找我,好吗周齐?” 冷冷淡淡,一本正经。 却撒娇似的。 “……” 一秒钟。两秒钟。 周齐:“好啊,几点?” “现在?” 周齐看了眼时间。现在四点半。电瓶车时速二十。 “你等等,我在路上,五点到。” 去见傅明贽,显然比去找酷酷的龙强多了。 傻逼才去李家村。 当个傻逼,还不如当条狗。 “嗯……我在外面,顺路,我去周家接你吧。” “你也在外面啊,那说不准你能在路上……” 说着,戛然而止。 周齐低了低头,正好看见了胳膊上的纹龙葫芦娃,和腰带顶上劳斯莱斯的内裤标志。 周齐没再说话。 傅明贽居然也同步地沉默了半晌。 周齐把“荣耀王座”掉了个头,佯装无事,笑了声:“那我等你。” 另一边的语气还算平淡,“我已经到了。我看到你了。” 周齐:“??” “你转身,身后。” 周齐又把“荣耀王座”掉头掉回去了。 一辆深灰色阿斯顿马丁慢慢减速,停在他身后。 电话还没挂。 傅明贽很稳:“上车吧。我给秘书打个电话,把你……车子送回周家。” 周齐:“……” 周齐把他纹着七个葫芦娃的手臂往背后别了别,可手往后一别,腰前的劳斯莱斯内裤边logo就遮不住了,挡前又挡后,捉襟见肘。 周齐在车上安静了一会儿,直到引擎发动,他扭头看了傅明贽一眼,“用不用我先回去换个衣服啊?” “不用。我和你去买一套换下来。” “……哦。” 傅明贽短暂地瞥了一眼周齐长至下眼睑的中分刘海白毛,“你头发需要剪吗?” “不需要。”周齐摘了他大人模样的中分白毛,“这我假发。” “……” - 去迎战火帝,还是见洛洛—— 这是个大问题。 顾岭均心知肚明,如果今晚这一战,他没有去,那以后他酷酷的龙,甚至整个龙家军,都会成为全国上下上千万的精神小伙的笑话! 所以顾岭均还是选择了去和顾停洛吃饭。 没办法啊。 大半年没见了,能不去吗? 顾停洛既是他未来的媳妇,又是他唯一的一个弟弟,顾停洛让他往东,他肯定就不往西。听媳妇的话,是顾家的祖传家训。 今晚吃饭的地方是顾停洛找的,在什么字母,看不懂听不懂的,人均消费三四千,光听顾停洛说,是家法国餐厅,让他必须穿西服,带够钱过来。 顾岭均匆匆到北城来,也没带啥衣服,再说,大夏天的,精神小伙没事穿西服干啥? 他让表弟去宾馆底下的大卖场,花了二百块钱买了个折扣西装三件套,配了双自己从广省带过来的小皮鞋,用鞋油精心擦亮,就喜孜孜地去商贸大厦楼底等人去了。 顾岭均等了四十分钟,但顾停洛只迟到了二十分钟,所以算下来,他只等了二十分钟,洛洛就来了。 他一眼就瞧到顾停洛了。心想,洛洛真好看。 可洛洛看见他以后,脸色不太好,问,你怎么穿成这个样就来了? 但洛洛到底是上过大学的人,有文化,不跟人生气,话没多说,直接退了餐厅的预约,让他去买了顶帽子戴着,让他陪他去买衣服去了。 衣服牌子名,顾岭均是听说过的。 精神小伙必备套装。 但顾岭均还没进过正品店。他这些年是赚了钱了,真不差钱,但顾岭均不太注重穿着,换句话说,他穿的都是a货。 所以一进店,顾岭均倒吓了一跳——“洛洛,这就一件破棉t恤,怎么要五六千啊?” 顾停洛白了他一眼。 - 周齐随便找了家店。这家店alex给他办过高级,服务比较好。 能给他一盆热水,让他蹲在试衣间,洗二十分钟纹身贴。 假发,摘了。 金链子,扔了。 就他一个人在试衣间——傅明贽去外面给他买内裤了。 没穿内裤,空荡荡地穿了两件店员递进来的衣服出试衣间的时候,周齐后颈,手腕都是红的——这是七个葫芦娃合体的地方。 已经他妈的洗到破皮了。 刚刚一出门,周齐瞧见一特别眼熟的哥们儿。 一米七多,身量纤细,一把细腰,洋娃娃似的脸,漂亮得不行。 那哥们儿也正好瞧见他。 周齐呲牙一笑:“哟,兄弟,巧啊。” 第122章 大人物(22) 顾停洛扭头过去。 看见一个高高瘦瘦的男孩子,宽宽松松的白色t恤,海军蓝工装裤,布洛克短靴。半侧着身,微低头,一手插兜, 一手懒洋洋地按着发红了的后颈,朝他呲着牙笑。 头发是白的,牙也特白。 两侧的犬牙狼狗似的尖。 顾停洛印象深刻。 就是这个人,把他弄医院去了。 omega对alpha有天然的吸引力。 一个处在发情期的omega,能让任何alpha失控——顾停洛从来没怀疑过自己作为一个omega,在性吸引力 上哪里差劲过。 直到半个月前的发情期,这人贴着他后颈上的信息素腺体,一口咬在了旁边。 牙比狗还尖,一口见血。 故意的,还很恶劣,说:“弟弟,我咬完了,可以让我走了吗?” 顾停洛疼得腿都软了。 这人,简直是个神经病。 这种alpha,凭自己的本事,他能单身一辈子。 但顾停洛不讨厌他——他知道他叫周齐。 因为顾停洛不讨厌有钱人。 当然也没法讨厌得起来一个年轻,长得帅,有钱的alpha。哪怕这个alpha可能脑子有病- 周齐没想到出来买个衣服,还能碰见这哥们儿。 不碰见顾停洛,周齐都快忘了他跟周复一起101的事了。 这又一碰见,周齐又又想起来了他当初重复看,看到都快背过了的三人夜行的具体描写。 这就不太好了。 今天回家,这让他怎么找哥哥说话,怎么没事找事,给哥哥每日添堵。 他会不好意思的。 周齐看了看顾停洛,又看了看顾停洛旁边—— 他旁边还有一个人。 个子挺高,一米八几,骨架匀称,特别瘦——几乎瘦到瘦骨嶙峋的程度了。但又不带病态,还挺有精气神。 特别是衣服,最有精气神。 紧身衬衣红外套,西装裤还往上吊,不像陪人来逛街,像是小伙来跳!跳社会摇。 戴着顶疑似是女款的贝雷帽,压着头发和半张脸。 周齐也没看见这人长什么样,就光看见贝雷帽边缘,压着一圈垂耳长的青青绿草。 周齐在看顾岭均。顾岭均也在看周齐—— 不认识,没见过,没听洛洛提起过,长得还行,估计挺有钱,但一看就是个轻浮的主儿,渣男没得跑。 还有,看气质,十有八-九是个alpha。 是alpha,beta还是omega,只打个照面的话,只能靠信息素判断。 但顾岭均相信这种冥冥之中的感应场。 这人的感应场,给顾岭均的信息就是,alpha,情敌,竞争者。 周齐偏头,往顾停洛后颈扫了眼,“伤都好了吗?” 顾岭均耳朵一动。 警惕起来。顾停洛深呼吸了一口气,“没事了。” 周齐点点头。“哦,那就行。上回对不住了,我也是被逼得没办法了。” 顾停洛:“……” 顾岭均不动声色地往前走了走,把半边身子挡到了洛洛前面。 顾停洛看见顾岭均的动作,皱了皱眉,拉开了和顾岭均的距离。 周齐找了个软凳坐下来了。 傅明贽还 没回来。他的内裤还没买回来。现在他还是空荡荡的,没有内裤穿。 很不舒服。也闲得没事干。 刚刚洗纹身贴,擦破皮了,要不给傅明贽发个消息,让他帮忙买包创可贴回来? 周齐刚刚拿出手机,突然听见有人问:“你跟洛洛认识?” 周齐抬眼,是贝雷帽。“问我?” “不问你问谁?” 周齐想了想,说:“见过一面。” 就是见过一面的关系。 更具体点说,就是打过一顿的关系了。 但贝雷帽估计是顾停洛的亲朋好友,这话说出来不太合适。 贝雷帽盯着他,目不转睛,“你对洛洛做了什么?” 这别是来寻仇的吧? 大半月了,再打一架?不好吧,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明天去拘留所肩并肩,这不好吧? ! 周齐笑了声,瞧着顾停洛说:“就不告诉你。” 顾岭均相信顾停洛不会做对不起他的事。 但没办法,这小子着实太他妈欠了。 看上去狂得不行,说话怎么招人气怎么说。眼神还不老实,嘴里和他说着话,眼睛往洛洛身上飘。 但更可恨的是,这人看上去好像还挺能打。 真是世风日下。 alpha里怎么还有这种不老实,不安分的败类? 顾岭均狠狠地瞪了周齐一眼,小声问顾停洛:“洛洛,他没欺负过你吧?” 周齐也听见了。很有兴致地竖着耳朵听。 但出乎意料,顾停洛说:“没,我们就是……朋友,他没欺负过我。” 顾停洛说前,还犹犹豫豫地看了周齐一眼。 顾岭均满腔怒火,一句话浇得干干净净。 一下子哑火了。 周齐瞧了瞧这位精神小伙,兴致盎然:“兄弟,你是顾停洛男朋友?” 不能吧。 系统给他的原书剧情别是本假书。写的好好的,顾停洛一有理想有身段有精神追求的当代青年,如何通过自 己的努力,朝夕之间,完成阶级跨越的壮举,从工薪阶层混入上流社会—— 半个月后,这就从精神小伙里找了个男朋友? 顾岭均整了整红领带,正想拿出正主的气势,跟这个一看就不是正经人的alpha中的败类宣誓一下主权,顾 停洛突然说:“不是,他是我大哥。” 顾岭均愣了一下。 顾停洛抿了抿唇,“是我家人。” 顾岭均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洛洛……对,咱是一家人。” 周齐愣了下,挑眉起来:“你大哥?” 顾停洛点点头。 周齐笑了:“久仰久仰。” 久仰啊。在原书里,顾停洛大哥,也是数得上来的一号有头有脸的人物。 反着数,首屈一指。 特别坏。 顾家把当代有志青年,顾停洛当童养媳收养了,顾停洛!寄人篱下,为了念书,为了逃脱魔窟,忍辱负重,答 应跟顾岭均结婚—— 直到遇见周齐,通过周齐又遇见周复,周复把顾岭均直接送局子里了,顾停洛才算彻彻底底地摆脱了他的旧 日噩梦。 一开始顾岭均没听明白,但仔细一想,他喜孜孜地问:“洛洛跟你提过我吗?” 周齐就是笑,但也不回答。 顾停洛不 明白周齐在这儿笑什么。但他不想看见顾岭均了。 真丢人。他想。 出来买衣服,店员都看傻逼一样看他们。 似乎顾岭均在这里站着,就是为了衬托周齐的,他有多土,多拿不上台面,周齐就多体面,多好整以暇地坐着看 笑话。 连骨子里都是红土地里的土腥味。 顾停洛看了眼周齐,推了推顾岭均,笑道:“哥,我渴了,你去帮我买杯奶茶好吗?” 顾岭均心想“洛洛还和他朋友提起过我”正在兴头上,连带着看周齐这逼都没那么不顺眼了——他洛洛是 好omega,肯定看不上这种轻佻没正经的alpha。 “好,”顾岭均点点头,“我去给你买奶茶,你在店里等我,”停了停,顾岭均很豪气地指了指衣架,“这 店里的衣服你随便挑,回来哥给你付钱,不就几千块钱一件t恤吗,咱也不是买不起!” 顾停洛笑着点了点头。 顾岭均转身小跑着就去给人买奶茶了。 临走前,还把贝雷帽摘下来,戴回了顾停洛头上。 周齐得以见到了这哥们儿帽子底下青青草地的全貌。 说实话—— 好像有点儿眼熟的样子。 周齐往后仰了仰,靠在墙边。 傅明贽还没回来啊。 出去得有仨小时了吧。 周齐拿了手机,一看时间。 十五分钟。 “……”周齐动作顿了一会儿,删了微信里输入框里的“什么时候回来”开了黄毛的聊天界面。今天下午的精神小伙李家村村口之战!战,他失约了。 这是件很没牌面的事。 他堂堂火帝,约战不去,就显得他怂了似的。这就在江湖上自认矮了龙家军,矮了酷酷的龙一头。影响特别 不好。 周齐翻到了最顶上,戴上耳机,开始一条条听语音。 软凳旁边稍一沉。 很自然清新的玫瑰花香——这次是香水,不是信息素。 顾停洛坐过来,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小心翼翼地看了眼周齐,“……我哥没念过书,刚刚说话不太好听……抱 周齐抬眼,一顿,“哦。” “你生气了?” 周齐摘了单边耳机,“没。” “那……没生气就好。” 周齐:“嗯。” 顾停洛:“……” 顾停洛问:“你可以多说一个字吗?” 周齐点点头。“可以。” “……”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 周齐瞧着顾停洛,顾停洛看着周齐。气氛凝滞。 半分钟,或许一分钟。 顾停洛先笑了,抬手虚虚地在周齐脸前遮了遮,“你别这么看我,看得我害怕你又咬我。” 周齐又仰靠在墙上了,懒洋洋地问:“你脾气原来这么好的吗?上回我把你打了一顿,你在医院骂了我三天。” “……” 顾停洛硬是挤出来一个笑:“发情期情绪不稳定。抱歉。” “发情期情绪不稳定?” 周齐没说什么,却把他的话给重复了一遍,若有所思的样子,不知道在想什么。 “……大多数吧,毕竟发情期不太理性。” 顾停洛笑了笑,正想起身,挑几件衣服,跟周齐换个能聊得动的话 题聊,周齐突然抬眼,望着他,问:“你 用的香水和你的信息素是一个味道的吗?” 顾停洛一愣,轻轻“嗯”了一声,“是很像。” “哦。”周齐点了点头,“有想法。” “那……好闻吗?” ” 第123章 大人物(23) 一个omega,问一个alpha,他的信息素好不好闻? 周齐抬眼,瞧着顾停洛笑,“好闻啊。” 顾停洛眼神和周齐一触即分,“……那你喜欢?” 周齐装作想了几秒钟,才说:“不喜欢。” “……” 顾停洛脸上的表情有一刻钟凝滞。 周齐往后靠,后脊抵在墙上。他偏着头,慢腾腾地说:“兄弟,我要是喜欢你的信息素,我能下得去手揍你吗,动动脑子好不好?” “……” 顾停洛脸僵了。笑不出来了,直勾勾地盯着周齐。 好像周齐不是个人。 周齐单戴着一只耳机。耳机里在放黄毛的微信语音,不停哔哔哔哔哔哔。 撕心裂肺,没完没了。吵得不行。 周齐看见顾停洛嘴唇动了动,似乎说了句什么话,可黄毛扯着嗓子在语音里喊个不停—— “……帝哥,你不能不来啊!!你不来,弟兄们的颜面往哪儿搁啊!!人家龙家军,李家村村口,老大单刀赴会,直捣鸿门宴,这叫什么??这叫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英雄气魄!!咱呢?!……等等,帝哥,情况有变!弟兄们再去探探情况!……” 他就没听清楚。 周齐光侧了侧腰,拉近到顾停洛身边,在他耳廓旁嗅了嗅。 顾停洛短暂地瞥了一眼周齐身后,乖巧地低下眼来,坐着一动不动。 周齐的呼吸几乎就贴在他耳朵上。 仿佛喉结的震动也贴在他耳朵上。气音,笑着说: “香水好闻,信息素不行。” 其实这是实话。周齐的真心话。 不是单单针对顾停洛。周齐就是不喜欢信息素。他这辈子都不想再闻到omega的信息素—— 傅明贽除外。 最后一个“行”字刚刚出口,周齐突然听见了身后有一个人叫: “周齐。” 周齐猛地扭回身,被老师点名似的,“噌”地站了起来,眼睛往身后看,“傅,傅明贽?”傅明贽突然回来,周齐被吓了一跳,“你……买回来了?” 傅明贽递过一个纸袋,淡淡道:“嗯。去穿上吧,我在外面等你。” 周齐接过来。礼盒似的包装,看不出这是买了条内裤回来。 周齐看了眼顾停洛,又看了眼傅明贽。傅明贽自始至终都没去看顾停洛一眼,好像没看见这里有个人,也没问他这人是谁。 “哦。” 周齐进了试衣间。 顾停洛坐着,傅明贽站着。两个人立得不远不近。 顾停洛的视线在傅明贽身上扫了扫,礼貌地笑了笑,“你也是……阿齐的朋友吗?” 傅明贽稍稍偏头,终于注目在顾停洛。 四目相对。 顾停洛刹那手心冒了层冷汗。 从身量到气质,这个男人更像是alpha。但他看周齐的眼神是全然占有性的,周齐同样是一个alpha。 所以在看见这个人的时候,顾停洛对周齐说了一句,但我喜欢你的信息素。 周齐没说什么。这个人也没说什么。 可一对视,顾停洛蓦地害怕了。 然后顾停洛听见这个人说:“不是朋友,我是周齐的伴侣。” 男人唇角微动,文质彬彬,“滚。” - 十分钟后。试衣间 门开了条缝,探出一个周齐的脑袋瓜。 精准定位到傅明贽。 周齐仰了仰下巴,眯着眼叫:“傅明贽?” 傅明贽坐在一张藤编椅上,抬眼,“嗯?” “你买了两条不一样的,”周齐说着,就笑了,“傅老师,能和我说说,哪条是给我的吗?” 门只开着一点,周齐只露了张脸。 傅明贽轻笑:“都是给你的,你喜欢哪个,就穿哪个。” 周齐的脑袋瓜缩回去了。但还留着门缝。 过了一小会儿,周齐又探头出来了,舔了舔牙:“你进来好吗?” 傅明贽盯着他,交叠起腿。 周齐顿了会儿,说:“我想你进来。” - 两条裤子。 一条是平角,一条细细的,薄薄的,黑蕾丝的。 细细的那条穿了一个小时就脏掉了。其中还有半个小时在路上。 像这种时候,信息素有多讨人厌就凸显出来了。 有信息素限制着,就很难搞一点刺激的来玩。 周齐弓着腰,躺在床上,视线上挪,又下挪,上挪,又下挪。 傅明贽站在床前,背对着周齐换衣服,肩颈线条流畅,腰眼浅浅地凹陷进去。向上是脊背,发烫,覆着一层薄薄的汗,向下…… 一向下。 周齐感觉自己又行了。 “小明,”周齐爬起来一点儿,眼巴巴地看他,“你不要吗?” “不用了。”傅明贽披上了睡衣。 周齐问:“忍得了?” 傅明贽没回话,转回身来,爸爸照顾儿子似的,把周齐身上皱皱巴巴的衣服都剥下来了,挑了件睡衣披在他身上,“去洗个澡,换一身衣服。” 一个人站在床前,一个人坐在床上。 周齐往后仰了仰,屈着腿,视线从傅明贽的脸,向下,向下,向下。 然后又回到傅明贽脸上。“可是x想要啊。” 傅明贽系睡衣的手一顿,哂笑似的看着周齐,“那你一个alpha,能怎么帮我满足它?” 周齐想了一会儿。 傅明贽看见周齐舔了舔嘴唇,伸手,拉在他睡衣的系带上,吊儿郎当地笑着,说,“我想尝尝你信息素的味道,可以吗?” 周齐扯了一下系带。 要扯开了—— 傅明贽突然攥住了他的手。手心都是汗。 “不可以。” 周齐:“?” 这都不行啊? 他问:“为什么不行啊?” 傅明贽松了周齐的手,重新系好睡衣,淡淡道:“omega的贞节很重要。” 周齐:“??” 周齐没忍住:“……贞节?傅老师,这是您从历史课本上看的词儿吗?” 于是傅明贽换了个说法:“omega的第一次很重要。” “……” 如果这句话是从周齐嘴里说出来的,听上去就像是夹棒带刺儿的嘲讽,但从傅明贽嘴里,听上去俨然就成了什么深思熟虑的权威发言。 走后面,是终生标记。 现在前面也有特殊意义了? 周齐问,“前面也不行?” “不行。” 周齐想了一秒钟,“你练童子功?” “……” 傅明贽言简意赅地结束了这个话题: “去洗澡。” 但周齐今天格外难缠。他盯了傅明贽好一会儿,没动,突然问:“傅明贽,你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我?” 傅明贽微一笑,“什么事?” 周齐跪坐起来,盯着他,“你把脖子伸过来。” 傅明贽没动。“怎么了?” 周齐说:“我给你做个临时标记。” alpha后颈也有信息素腺体,但只是单纯地分泌信息素的腺体,覆盖面很小。换句话说,alpha不能被标记。 一个alpha被另一个alpha咬后颈的腺体,排斥反应会很大,表达的是一种臣服,甚至隶属的关系。 傅明贽抬手,指肚摩挲在周齐的后颈上。 说实话,他现在有点儿后悔让周齐是alpha了。 他想标记周齐。 让周齐沾上他的信息素的气味。从里到外,完完全全地属于他。 “我还没到发情期,”傅明贽轻笑,看不出丝毫端倪,“给我做临时标记干什么?” “不干什么。”周齐问,“就是咬你一口,让你被我标记,这都不可以吗?” 傅明贽碰了碰周齐的嘴边。“你咬人这么疼,谁想被你咬?” “……” 好像有点儿道理。 咬轻了没作用,咬重了万一见血,傅明贽要是生他气了怎么办。 作为一个新手alpha,周齐严重匮乏标记经验。 也缺少标记常识—— 做临时标记,不可能太疼。 因为alpha的信息素接触到omega的信息素腺体,会降低omega的痛觉敏感度。 傅明贽细致地帮周齐把睡衣的系带系好,问:“为什么会突然想给我做临时标记?” 这件事,说出来就很没牌面。 周齐低头瞧着傅明贽的修长的手指,想了想,又想了想,皱紧眉毛,最后说了,“你不跟我上床,我怀疑你在外面有别的alpha。” 周齐凑过去,小狗儿似的嗅他,“你都二十七岁了,真还没跟人上过床吗?” 傅明贽:“……” 不知道傅明贽的信息素是什么味儿的。 周齐想,要是放在以前猜,他肯定猜是柠檬味儿的——但最后这味儿成了他自己的信息素。 周齐又想了想,“那你到了这个年纪,是不是就对这种事没什么兴致了啊?” “……” 周齐:“你怎么不说话?” 傅明贽微笑着,“去洗澡,现在。” “我……” “闭嘴。” - 也不知道洛洛是从哪儿找着了这么一家商场——也不算商场,一条街,街上全都是卖鞋卖包卖衣服的牌子店——哪儿有奶茶店? 顾岭均走出五六公里,才找着一家奶茶店。 等他火急火燎打车回来,都快两个小时了。 洛洛不在店里了,那白头发的小子也不在店里了。 顾岭均立马就慌了——当然,他肯定信得过洛洛,洛洛不可能跟那白毛alpha走,洛洛肯定是等他等得不耐烦了,就自己走了。 可……洛洛怎么连买衣服的钱都没向他要? 家里给洛洛的每个月生活费不少,但一共加起来,还不够在这家店置办一套衣服——洛洛难道这是没买衣服就走了? 肯定是有急事。 对,肯定的。 顾岭均给顾停洛打了个电话,他心想着,洛洛肯定有急事,不接也可以理解。他是alpha,要体贴自己的媳妇,不能胡闹。 但电话居然一打就通。 顾岭均小心翼翼地,“洛洛……你现在在哪?我买奶茶回来,看见你已经走了。” 洛洛听上去很冷淡。“我回学校了,要准备考试,这几天你没别的事,就别联系我了。” “好好,好,”顾岭均连连点头,又问,“洛洛,你是没买衣服就走了吗?” 顾停洛皱起眉。 屈辱。 一想起那个男人,止不住的屈辱。 好像那种人,生下来,站在那里,看着他,他就卑贱得无所遁形。他念了十几年书,拼了命的考到北城来,来首都,离广省的红土地远远的,离顾家远远的。 可那个人就看了他一眼,他就又回到广省。 他还是穷,还是贱,还是农民,还是跟顾岭均这种土,低俗,没念过书的底层人没有任何差别。 他想向上爬。 他没错。 顾岭均走了,顾停洛连店里最便宜的一件t恤也买不起。顾停洛也不想再去联系顾岭均,哈巴狗似的摇尾乞钱,所以他就回了学校。 顾停洛很讨厌那个男人。 他也不相信那个人说的话——他是周齐的伴侣。 不可能。周齐才十九岁,还没到法定的结婚年龄。 那个人这么说,这么撒谎,只是让顾停洛更想让周齐喜欢上他了。 他要成为周齐的男朋友。 “没买。”顾停洛问,“你还有事吗?” 顾岭均心想,洛洛要复习,他别耽误时间了,语速立马加快了,一口气说:“洛洛,你好看,穿衣服也好看,我就在那家店里给你买了几件衣服,我去你学校给你送过去吧。” 说完,顾岭均又有点儿期待地补了一句:“三年了,我还没去过你学校看看呢。” “不用了,”顾停洛顿了顿,“我们学校不让外人进。你把衣服寄到我们学校来吧。要上晚自习,我先挂了。” 顾岭均没上过大学,他小镇出来的,也没见过气派的大学。 他有点儿失落,“哦……那我明天早上就给你寄过去,你赶紧复习吧,不耽搁你了。” 电话挂了。 只是这个刚刚挂,另一个又打了进来。 他表弟。 精神奕奕:“老大!好事,好事哦!今天晚上,你没去李家村村口,火家军的火帝那个叼毛也怂了,他也没去的哦!” “……什么?” 精神小伙来精神:“我在微博上看到的哦!老大你和火帝在微博约战,北城好多吃瓜群众去围观了哦,然后李家村村口一个人都没有!” “……” - 黄毛一个人,在微信上聊了一晚上。 消息直逼999 。 周齐都快忘了这茬了,临睡前,听了黄毛最下面的一条语音: “帝哥,酷酷的龙更新微博了!亏我还以为他是一号人物,结果李家村失约,居然还去奢侈品店买衣服了,正品货都能给穿成a货,还发了个九宫格自拍。” 下面发了九张照片。 周齐点了一张。绿毛,蘑菇伞,大logo。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格外眼熟。 好像……有点儿像顾停洛他大哥啊。 或者说。 不是像。 周齐放大了一张没加美颜的对镜自拍—— 不是像,这就是。 第124章 大人物(24) 巧啊。 太巧了,周齐想。 九张自拍照,就这张,因为是手机后置摄像头,所以没加美颜,没加滤镜,周齐才认出酷酷的龙这张脸来。 之前倒不是没看过这哥们儿的自拍照,但美颜开得太大了,全都是大眼睛小v脸,两根眉毛跟蜡笔小新似的, 时不时还要脑门儿上个天眼,脖子上开个虾线—— 这谁认得出来? 就像今天,他和顾岭均打照面,顾岭均也没认出他就是火家军火帝来。 太巧了。 明明约的是李家村村口见面,一个没去,居然还又都去了一个地方。 要十一点了,周齐看上去还没有要睡觉的样子。 反而一个人坐在床一边儿,戴着耳机,看手机看了大半个小时。 傅明贽蹙了蹙眉,“快十一点了。” 周齐不知道在听什么,很敷衍地“嗯”了一声。 傅明贽已经躺下来了。他皱着眉说:“该睡觉了。” “嗯。” “我关灯了。” “嗯。” 但傅明贽没去关灯。他问:“那你什么时候睡?” 周齐抬头,想了想—— 他现在在听黄毛给他发的语音,听完,事实上他还想去打两把游戏。 今天他又把闪耀暖暖下回来了。因为作为一个闪耀精神小伙,他需要提高审美,和暖暖一起成长。 没有lol的世界,实在寂寞。 纯睡觉,不上床,多在床上躺一个小时,他就浑身难受一个小时。 “一会儿着。”周齐最后说。 这是一个经典答案。 常常出现在小学生看电视,小学生打排位,小学生起床,家长来问,什么时候去写作业时的答案。 正确写法是,亿会儿着。 傅明贽可能识破了周齐的心思,起身,问:“你在看什么?” 周齐:“跟朋友聊天。” 傅明贽笑了一下。“十一点了,跟谁聊天?” “不是……”周齐立刻改口,“在看朋友之前给我发的消息。” 傅明贽:“明早再看。” 周齐想说“不行,大事,必须现在看”可他刚刚说了个“不”字,傅明贽沉沉地望着他,“过来睡觉。” “……” ! 傅明贽刚刚坐起来,睡衣前襟微微松散,露出一段锁骨,深深地凹下去。 周齐视线从脸向下,又向下。 半晌—— “……好的呢,老舅。” 灯关了。 眼前一片漆黑。 室内安静。 直到有一个开口:“跟一个alpha同床共枕……不会影响你的贞节吗?”“……” 细微的翻身的声音。傅明贽身边的人翻身过来,对着他,却离得远远的,不太-安分,又有一点儿不易察觉的 不安,“你跟我还不熟,一起睡觉,你不会讨厌的吧?” 一会儿沉默。傅明贽最后说:“你是我男朋友。” “可我是你男朋友,也不是你喜欢我,我才是你男朋友的。” 手动了动。 傅明贽想去抱周齐,像以前那样,以前那样每晚抱着他睡觉。 可傅明贽还是忍住了,不冷不淡地说:“你不用想太多。” “……哦 。”周齐应。 被子底下,他去牵了牵傅明贽的手。 他总觉得傅明贽有事情在瞒着他。 周齐很怕会是什么坏事。 周齐能想到的最坏的坏事,就是傅明贽早有喜欢的人了。 但出于某些原因,不能跟对方在一起,就譬如那人是个omega,为了掩盖事实,傅明贽就随便找了个alpha 结婚。 这alpha就是他。 然后等结婚,等生了孩子,就可以离婚了。 周齐一想,很忧心忡忡。 他觉得不太行。 傅明贽没动,他感觉到周齐勾住了他的手指。小孩儿谈恋爱似的幼稚。 他突然想起来白天遇见的那个omega。 甜腻的玫瑰香。 和上次,他去宾馆,在周齐身上闻见的浓烈的别人的omega信息素如出一辙。 很讨厌。 讨厌极了。 哪怕是周齐把人给打了一顿,他也不想在周齐身上闻见任何人的信息素。 尤其是omega的信息素。 因为他不是。这个世界的所有观念,又在处处提醒着他,alpha和omega才是天生一对。 “你喜欢,”傅明贽一顿,“omega的信息素吗?” 周齐一愣—— 说实话,不喜欢。甚至十分反感。 上次表面上,是他咬了顾停洛左脖颈,还把人打了一顿。 那种感觉,像吸毒 周齐通宵排位,连跪十四把,差点把网吧电脑砸了的时候,都没这么上头过。 “不喜欢。”周齐还是说了实话,不过还补充了一句,“不过我不会嫌弃你的。” 傅明贽笑了:“你是alpha,为什么会不喜欢omega的信息素?” 周齐难得用脑子想了句情话:“可能是我还没闻过你的信息素吧。” 明明是情话,另一个却沉默了。 周齐:“……” 周齐:“有这么生硬吗?” “没有。睡觉吧。” 周齐:“……” 好敷衍啊。 半分钟,傅明贽看见床的另一边儿又亮起了亮光。 周齐背过身去了,亮光在他后脑勺亮起来一个光圈。 “你在干什么?” “心情不好,打两局排位。” 傅明贽听见“排位”两个字就习惯性地皱起眉来——这个世界明明没有周齐熟悉的任何一款c端、手机端的 竞技向游戏。 傅明贽扭过头,皱着眉向周齐那边看了看。 在玩手机。 手机上……是一个小女孩儿。 周齐在给小女孩儿换衣服- 昨天晚上,周齐睡晚了。 熬到凌晨两点 早上七点,他还要装作没有熬过夜的样子,和傅明贽一起起床。 但他绝对不是玩闪耀暖暖玩到了下半夜两点。 他一职业打野,干不出这种没尊严的事儿。 这得怪黄毛。 大半夜不睡,找他聊天。 黄毛喝多了,来哭诉。黄毛大周齐三岁,今年二十二了,还一个女朋友都没有——他生平最大的愿望是娶个 漂亮女的当媳妇。 可他连女的手都没摸过,见着女的,紧张得不行。 所以一个二十多年没找 着对象的,一个差不多注孤生的,聊了半晚上的“怎么找对象”。 黄毛痛心疾首:“帝哥!我现在明白了,我也悔悟了!了!我为啥没有女朋友?到头来,还是我嘴皮子不利索 啊,昨天晚上我跟天狼去蹦迪,那能说会道,情话一套又一套的精神小伙,女的都围着他绕!帝哥,兄弟现在 要改过自新了,好好学学怎么说情话!” 于是两个人聊了两个多小时的,情话怎么说。 第一个小时。周齐觉得傻逼。 第二个小时。周齐觉得…… 好像有点儿道理。 早上。 周齐从兜里摸出一盒烟—— 他不太抽烟了。但带着烟,好像还是改不掉的习惯。 成为一名精神小伙以后,带烟就更理所当然了。 在傅明贽眼皮子底下,周齐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又从兜里掏出来一支从傅明贽书房里顺手牵羊出来的钢 笔。 傅明贽的视线顿在笔尖上。 周齐歪歪扭扭,认真,但稍显潦草地在烟卷儿上写了“傅明贽”三个字。 钢笔墨水洇纸。尤其“贽”字,笔画多,成了一个小黑蛋。 “……”安静半晌,傅明贽皱眉:“你这是在做什么?” 周齐点了火,吸了口,“把你的名字,写在烟上,抽进肺里,离我心脏最近。” 傅明贽:“……” 场面一时安静。 周齐没找着烟灰缸,就找了张餐巾纸,抖了抖烟灰,“鲁迅曾经说过,我的酒量大概是,八瓶香槟,七瓶伏 特加,六瓶野格,五瓶威士忌,四瓶杰克丹尼,三瓶朗姆,两瓶生命之水,或者,你的一声,宝贝。” “……” 死一样的安静。 周齐等了等,又等了等。 没人说话。 周齐又抽了第三口烟,正要说:“你……” 傅明贽突然开口,“别在我家抽烟。” 周齐:“?” 傅明贽从他手指间抽出烟,按灭了,冷漠而条理地说:“把烟头,烟灰扔掉,去重新刷牙,笔从哪儿拿的, 放回哪儿去。”顿了顿,傅明贽最后说,“如果你昨晚熬夜聊天,今早还没睡醒,就回去睡觉。” 周齐:“……” 傅明!明贽说的很对,昨晚就睡了四个来小时,周齐早上真没睡醒。脑子里一片浆糊,都是黄毛昨晚哔哔哔哔的 内容。 周齐卷了熄火的烟和那两撮烟灰,“iu”地一下扔进垃圾桶里,看上去很生气,“你我不要了,爱情我也不 要了,我回去睡觉了!” 傅明贽看着周齐背影,忽然不自觉地和周平松先生有了共识。 可能,是该让周齐和那群狐朋狗友断绝关系了。 占用时间,还特别洗脑。 周齐昨晚两点多才睡,让傅明贽也等到了两点多。 顾岭均这一趟来北城,原来订的是半个月后的飞机票。 但上回李家村约战,龙家军老大怂了,没见人,火家军老大也怂了,也没见人,从微博上看见,特地守在李 家村的吃瓜网友都扑了个空,鸟儿都没见着—— 这事简直耻辱! 这事儿直接在当天晚上上了热搜,让千千万万的精神小伙都成了全国网友的笑话! 这怎么行? 他 必须一雪耻辱,证明他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是个精神小伙实力派! 所以六一儿童节这天,周齐收到了来自于“龙家军-酷酷的龙”的约战。 “龙家军-酷酷de龙:从此以后不谈为帝为王,单刀赴会做气质流氓。做人你得有副好心肠,但对于小人,你 就得先明白这社会上世态炎凉!见面,干就完事了。耶!”火帝看上去是个狠角色。 顾岭均不想跟人真干架—— 所以他之前都没过火家军-火帝。 但这一回,顾岭均心想,说不定洛洛也在关注他微博呢,他能怂吗? 第二条:“龙家军-酷酷de龙:你来啊!火家军-火帝”。 六一儿童节,这一大早的。 周齐躺床上,皱眉头。 “火家军-火帝:solo?龙家军-酷酷de龙” “龙家军-酷酷de龙:单挑就单挑!赤膊上阵,英雄不带刀!” “火家军-火帝:那solo什么啊?” “龙家军-酷酷de龙:社会摇!” 周齐看着手机,半晌,给对面回了个“?”。 社会摇,不带刀? ” 第125章 大人物(25) 六一儿童节约战,属实没牌面的弟弟行为。 周齐当然不可能乐意今天出去与之一战。 顾岭均也是。 “火家军-火帝:哪天?龙家军-酷酷de龙” 顾岭均稍稍一想—— “龙家军-酷酷de龙:六月六!” 前两天李家村村口的“诸神黄昏”、“首脑会议”一事余波未平,这又起一波。 约战没结束,已经上了热搜—— “诸神黄昏,第二季” 吃瓜网友炸了: “害,宁两位搁这儿给大家伙演连续剧吗?” “众所周知,精神小伙是我国最先实现决策透明化、公开化的行政组织,明明能私信说的事,一定要放在微博上喊话。” “公开约架,兄弟们谁去打个110为民除害?” “火家军的弟兄们让我看看你们在哪里?跟帝爷一起干龙他妈的!” “你的火帝,无人能敌!” “难道我黔桂龙王还怕你火帝?!你的龙王,无限猖狂!” “黑恶势力火拼现场。” “滚吧,火帝我不信了,龙王我也不信了,上回我去李家村蹲了仨小时,这俩狗逼一个都没见着。” …… “龙家军-酷酷de龙:朱门酒肉臭,痛打落水狗!六月六,龙抬头,我龙王就和你小人斗上一斗!火家军-火帝” 铿锵有力。 很硬气。 “火家军-火帝:社会摇职业选手,我比你秀。” 更加硬气。 傅明贽就看见了这条硬气的精神喊话。 周复坐在他对面,抿了口咖啡,“表叔今天很忙吗?” “没有。”傅明贽把手机放在一侧,微一笑,“只是我在想……是不是要给周齐找一点事做,免得他每天过得太无聊。” 聪明人大抵是心有灵犀的。 周复沉默了一会儿,“……我也是这么想的。” 已经太过分了。 刚刚成年,就在网络上要跟人出去!去约架了——这像什么样子? 弟弟就不能乖一点吗? 没文化,审美差,还跟人约架。 如果不是傅明贽提早把周齐截走了,截走周齐的就是周复。 傅明贽笑着,不动声色地说:“周齐的那群朋友对他影响很大。这种影响,不符合你们的期许,也不符合我的期许。” 这件事委实让周复头疼。 主要是周齐最近学精了,从正大光明地当个精神小伙,转移到了地下作战。 他在家,或者父亲在家的时候,周齐都十分正常,等他去工作了,父亲出去了,家里的佣人就如实报告说,二少穿上了他心爱的卡裆裤和豆豆鞋,骑着崭新的荣耀王座出门去了。 他管不了。父亲是只要眼不见,就心不烦,只要周齐别被他抓着,他就懒得多管周齐。 反正“火家军-火帝”的账号又不是顶着周家二少的名头。 周复不自觉地被带进了傅明贽的对话节奏,如傅明贽预期地问:“那你有什么办法吗?” 傅明贽淡淡道:“把周齐送到我这里来。”话说得合情合理,“我记得周先生有让周齐补习高中课程,明年参与高考,九月份入学的打算。把周齐送到我这儿,我会管住他,让他去做他该做的事情。” 如果是稍微钝一点的人,就觉得傅明贽说得很在理 了。 周复扶了一下镜框,温和、礼貌地笑道,“表叔,你觉得……周齐是个什么样的人?” 傅明贽简短道:“不成熟,管不住自己。” 周复:“所以你要帮他管住自己?” “你可以这么理解。” 无言半晌。周复放下咖啡杯,“表叔,今天我来找你,是我父亲的意思。我父亲想让我来问你,你和周齐相处得怎么样。” 表叔淡淡地:“还可以。” “你满意他吗?” “满意。” 周复看着傅明贽的眼,“那你喜欢他吗?” 傅明贽轻笑一声,“感情可以慢慢培养。如果是你父亲让你来问我,你大可让他放心,我对周齐是个什么样的人,有基本了解,所以不会反悔。!。” 周复低下眼。 傅明贽:“这几天,就让周齐搬来和我住吧。婚前磨合,周先生也不会有意见。” 周复捏紧了咖啡杯杯柄。手背血管微凸。 周复问:“你让周齐搬到你家,是想帮他高考,还是想控制住他?周齐才十九,你比他年长,他想得没你多,也料不出你在想什么——表叔,做人别太自私。” 傅明贽晃了晃瓷杯,脸色不见有变。“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你是个控制欲很强的人。” “是的。”出人意料地,傅明贽点了头。 然后,他看见,表叔微笑着说:“可你期望能在周齐身上得到你从前没有得到过的亲情,把他留在周家,不想让他因为任何理由离开周家,就不自私吗?” 周复脊背僵硬下来。 表叔恍若未察:“有家人的感觉很好吧?” 一秒钟,半分钟,一分钟。 无人出声。 直到傅明贽说:“我也这么认为。所以我想周齐来陪我。” 手背上筋骨的脉络,用力得突出。 周复盯着杯沿。 最后,周复摘了眼镜,阖了阖眼,“周齐也不是小孩子了,这种事,应该听他的想法。” 周复心情不太好。 甚至说可以是很糟糕—— 和明野交流,或者协商一件事,他总会到最后心情差劲。 虽然明野在血缘关系上是他表舅,但周复不喜欢这种人。 城府太深,又把别人看得几乎透明。 三年前,明野还随母姓,叫明野的时候,还不是这样的一个人。三年前周复也很少与明野打交道,所以那时明野的面孔几乎已经在他记忆中模糊了。 只记得……似乎是个平平无奇的人。 直到明野从明家回傅家,改回傅姓—— 在那之前的记忆,仿佛是记忆跟周复开了个笑话。 这种人——平平无奇? 周复甚至无法在明野身上,找到任何他可能过去!是在韬光隐晦的痕迹。 明野是天生的商人。能把资本这块儿玩弄股掌之中。 三年,明野从一个傅家的家族小股东,离继承权隔着万八千里远的人,直接跨过了继承人的步骤,登位掌权者。 他还是明家家族企业的第二股东——第一股东是明家三十四位家族成员放弃独立股权,把股份归在一个人名下才保下来的“第一股东”。 当年的事,几乎是资本圈的教科书案例。 但在周复眼里,这根本就是合法的商业诈骗。 alpha、omega、beta有天生 的人种差异,omega群体身体素质弱,需要人保护,容易让人心软—— 但如果不是明野忽然看上了周齐,周复几乎都要想不起来,明野原来还是个需要alpha的omega。 除了一个真实性存疑的“器大活好”周复找不出周齐别的“过人之处”了- 大清早的,酷酷的龙刚刚安排走,周齐还在刷牙,接到一个电话。 电动牙刷在他嘴里震。 “喂?” 是周复。假惺惺的,特别温柔。“弟弟,起床了吗?” “起啦!”周齐想了想,“哥哥六一快乐!” 开着免提。 周复看了傅明贽一眼。 傅明贽也看了周复一眼。 以周复这人说话的秉性,周齐说一句“六一快乐”下一句十有八-九他会回一句“是因为你只有小学学历,所以才让你产生了一种你也要过儿童节的幻觉吗”。 但不知道怎么了,今天周复可能想开了。 “嗯,儿童节快乐。晚上在家吃饭吗?” 周齐心想,周复今天不挤兑他了? 节假日福利? 周齐:“你想让我在家吃?那我应该可以吧。” “好,想吃什么,可以和佣人说。” 可能是幻觉。 !周齐似乎在周复说完后,听见了傅明贽的声音,不轻不重,不咸不淡:“可以说正事吗?” 周复跟傅明贽在一起? 干嘛啊? 背着他? 这两个人一聚头,周齐就感觉自己要被人安排了。 周复那边安静了一会儿,好久,问:“周齐……你想搬过去,和表叔一起住吗?” 周复不太想说出这句话来。 因为他对周齐不抱期望。 要是能去,估计周齐今天晚上就能收拾行囊,喜孜孜地去找表叔了。 呵。老男人。 “不想啊。”周齐利索地说了。 傅明贽抬眼。 周复一愣:“……你不想?” “是啊,不想去。怎么了,周平松先生想让我出去住吗?” “不是,跟爸没关系……”周复不太相信这是周齐说出来的话,“你为什么不想?” 周齐:“我怕纵欲过度。” 周复:“……??” 傅明贽低下眼,面色淡淡,仿佛与他无关。 “哥,你不是alpha,所以可能不太了解alpha这方面的强烈需求,”周齐说,“万一傅明贽勾引我,那我不就栽在这里了吗?万o丛中过,片叶不沾身,从此以后不谈地久天长,花花世界只做气质流氓,你弟的人生理想。” 周复:“……” 精神小伙的经典语录,日渐得心应手。 周齐笑了声,“对了,你跟傅明贽在一起?” “……是的。” “那他听不见我说话吧?”周齐问。 周复:“我开着免提。” 周齐:“???” 电动牙刷差点掉地上- 顾岭均买的衣服寄来的同城快递,顾停洛当天下午就收到了。 是他在店里看的那几件——也不是看,他还没来得及试穿,只是拿衣服在身上比过几下。顾岭均都记下来了。 也就是这种事和打钱,顾岭均才不会让顾停洛感!觉那么厌烦。 其他的事, 没一件能拿得出手的。 土包子进城似的,也不是第一次来北城了,天天发微信,想让他带着他们逛北城。 顾停洛用考试周的借口推掉了,结果第二天早上,就在微博上刷到了顾岭均搞的那个什么龙家军的热搜。 顾岭均跳得越欢,顾停洛就越渴望,渴求向上走。逃离这群人,这个环境。 顾停洛现在很后悔,当初跟周齐打了一架的时候,没留周齐的联系方式。 那时候他也不知道周齐是谁。 刚刚进医院,周齐给过他电话号码,说有事联系他,但顾停洛正在气头上,恨不得能把周齐连本带利地打回来,就把号码删了。 等到离院,顾停洛才从医生那里无意听了,这个神经病一样的alpha居然是周家的次子。 周家,顾停洛是知道的。 他那些大学同学,去周家企业旗下的酒店住一晚,都能在朋友圈晒照片炫耀两个月。 如果…… 如果能让周齐喜欢上他,他就算半只脚踏进了豪门。 可机会错过就是错过了。谁知道还会什么时候再碰见? 好像命运给他眼前开了一道门缝,他却没有捉住机会,反倒将门又关紧了。 顾停洛肠子都要悔青了。 考试周,是顾停洛骗顾岭均的——在顾岭均来之前,期中考试刚刚结束,这两周正好是难得的最宽裕的时候。 六月初,初夏,北城已经到了二十多度。 湖水青绿,柳枝青青,枝叶蓊郁下,石椅坐着结对儿的恋人。远处的白塔冒了个尖儿。 刚刚下课,顾停洛往图书馆走。 长长的白色石板路,两旁柳树垂荫。 正好下课,学生许多,熙熙攘攘,吵吵闹闹的。 顾停洛第一眼,就看见了一个人。 个子高高的,插兜站着,微微侧身,盯着旁边的人。白!白头发,皱着眉头,叼着一根棒棒糖。 头身比好,气质好,脸好。 想不引人注目都难- 今天是小学学历,火家军火帝,的大学体验一日游。 他猜是周复。 因为今天就是周复陪他来的。北城大学多,国内的名校也多,周复准备挑几所分高的,周齐肯定考不上的来让弟弟体验一下顶尖学府的氛围。 自从那天,周齐拒绝了去跟傅明贽同居,接下来好几天,周复和颜悦色。 甚至还陪周齐来逛大学。 “一般你也考不上。”周复淡淡道,“一会儿跟我一起去图书馆。” “不想去。” “没让你选。” 周齐:“……” 周齐眉头一皱,站着不走了。 周复瞥他,“走路也不会了?” 周齐把棒棒糖狠狠一咬,精神小伙气质在,“我就不去!” 周复温柔地揉了揉他的白毛,“乖,自己走,不要在大街上撒泼耍赖,你看别人十九岁的小朋友,都会自己走路了。” 周齐:“……” 周齐正想说回去,余光忽地瞥见一人抱着书,低着头匆匆地向他跑过来。 眼见着,就要往他肩膀上撞了—— 还是他跟周复挨着的那边肩膀。 就是往他和周复之间撞。 周齐反应快,一下子侧转过去了。 但没想到,周复反应也很快。 也一下子侧转过去了。 于是那个人畅通无阻,从周齐、周复之间的空道过去了。 出去三步。最后平地摔了一跤。 摔出一地零零散散的卷子跟书。 明明摔倒的是别人,周复却去看了周齐一眼。 四目相对。 一秒,两秒。 周齐推了推周复:“……哥,你看,别人家的小朋友,明明还不会走路。” “……” ” 第126章 大人物(26) 顾停洛轻轻皱着眉头,一脸歉意地抬起脸来,“对不起,是我没看路,撞到……” 抬眼,看见周齐,他猛地一刹,一脸怔忪。 “是你?” “哟,兄弟,”周齐笑了声,低眼看他,“这么巧啊。” 一个omega摔倒在地,散了一地的书本卷子,旁边的alpha屹立不动,插着兜,连脚也没抬一下——十分没有风度。 跟顾停洛想得不太一样。 来来回回许多学生,往来注目。 顾停洛撑了撑自己,要去自己捡书的样子,“是很巧……”可刚刚一动,顾停洛秀气的眉目一紧,“嘶——我好像崴到脚了。疼……” 然后,顾停洛向周齐看,语气有点儿弱气:“你可以扶我起来吗?” 扶他起来。 扶到医务室,走一路。 留个联系方式。 见了两面,顾停洛自认已经对周齐有了一定了解。 像个神经病,但自来熟。 周齐瞧了他一会儿,插兜,用胳膊肘捣了捣周复,“看着干嘛,哥,你赶紧去扶人家起来啊。” 周复:“??” 周复微笑着,眼睛看着周齐,从地上把摔散的书本卷子拾了起来,细心地拍了拍灰尘,却还看着周齐,“刚才抬不起腿走路,现在手也抬不起来了吗?” 周齐抻了抻衣领,“我对书过敏,体谅一下。” 周复:“……” 周复还是保持着温和的神情,用只周齐听得见的音量问:“对书过敏,所以这是你当年初中肄业的原因?” 周齐瞥他,“这都知道,你怎么这么聪明。” “……”周齐这种人,没办法跟他较真。周复笑着说:“ 你对书过敏,对人也过敏?你朋友让你扶他起来。” 周齐:“我对omega也过敏,还是哥你扶吧。” “……” 顾停洛脸上的惊讶,带着歉意的笑容已经快僵在脸上了—— 这两个人在干什么? 把他书捡了,把他人留在这里?? 这都什么人啊。 两个人声音不大,他也听不见这两个人说了些什么。 听不见—— 周复问!问:“你对omega过敏?” “对啊。” 周复又问:“那我怎么没见你对明野过敏?” “……”周齐自觉地把书从周复手里抽了出来,蹲到顾停洛面前。 他抱着书,顾停洛看着他,欲语还休,“……谢谢你,麻烦你了,能不能……” 周齐拿出手机,“你脚崴了是吗?” 顾停洛轻轻“嗯”了一声。 周齐:“疼吗?” “疼。” 周齐:“已经走不了路了?” “嗯……” 周齐点点头,把手机屏幕转过来,给顾停洛看了一眼,“行,我给你叫了出租车,三分钟到,会把你送医院去,”他把书塞回顾停洛手上,“你坐这儿等等吧,我还有事,先走了兄弟。” 顾停洛:“?” 顾停洛眼睁睁地看着周齐站起身,转身走了—— 周齐走出去好几米了,他才难以置信地发现,周齐是认真的。 这是什么套路?? 熟人崴脚了,给打一辆去医院的出租车?? “周齐!”顾停洛最 后叫出声了。 再不叫,再装站不起来,周齐就要走没了。 周齐脚一顿,扭头,动了动上下嘴唇。可离了七八米,顾停洛根本听不清周齐说了些什么。 顾停洛露出既不解又无辜的表情。 周齐上下嘴唇又动了动。 一个字都听不见。 正好是课间快要上课的五分钟前,来往学生行色匆匆,脚步沉重,“哒哒哒哒”地火烧屁股地跑着撵着去赶上课。 顾停洛第一次有种难堪到绝望的感觉—— 自己走过去吧,自己打自己脸。 不走过去吧,周齐没走,出租车就要来了。 滴滴打车两三分钟的事,车来了,就是他没事,他也得装着有事上车了。 周齐看着顾停洛。 顾停洛看着周齐。 最后,周齐嘴唇动了几下,不知道又说了些什么,向顾停洛勾了勾手。 这次机会再错过,就几乎不可能和周齐这样的人再有交集了。 下一次机会,下一次认识周齐这种条件的年轻alpha,可想而知的猴年马月。 顾停!洛一咬牙,抱着书,似乎极其艰难地撑着自己站了起来,缓慢、一瘸一拐地往周齐那边走。 周复在周齐身旁,看着周齐光动了动嘴唇,一个音都没出,隔了七八米也不会是唇语—— 就这么,跟那个omega完成了意念上的交流。 成功地把一个崴脚崴到站不起来的人给叫了过来。 “哦——”周齐点点头,拉长了语调,“我说……” 一顿,然后:“兄弟,学校食堂往哪儿走啊?” 周复没忍住,咳了一声。 真能编。 周齐摸着后脖颈,冲他扬了扬下巴,“那要不你再跟我说两道你们学校食堂的推荐菜?” 顾停洛:“……” 一辆白色两厢小轿车停了下来。 周齐心有所感,往车牌上看了眼:“gb307……哦,你出租车来了,赶紧去医院看脚吧,治病别耽误,万一脱臼怎么办?” 顾停洛:“……” 周齐抬手:“有缘再见。” 车里的司机开了车窗,好奇地往这里瞅,“是电话尾号7777的单吗?” “……”顾停洛仿佛憋了一个世纪,脸都红了,最后生硬地拉住了周齐的手,“周齐……可以留一个微信吗,我待会儿把车费转给你。” 周齐原本想说“不用了”突然想起一件别的事,笑了:“我微信用的不多,给你qq号行吗?” 顾停洛:“……qq?” qq? 他上次登qq号,还是初三吧? 但好歹都是周齐的联系方式,顾停洛硬着头皮:“好……那你把qq号说一下,我记下来待会儿加你,把车费发红包还给你。” 周齐“嗯”了声,利索地给了顾停洛一串qq号,然后:“上车吧,有缘再见。” “……”- 出租车走了。 周复视线放在周齐身上。“那个omega是上次你打进医院的那个。我记得姓顾。” 周齐挑眉:“你还记得他啊?” 周齐搞出这么一出事,想不记得都难。!周复:“记得。” 贵人多忘事——但周复记住顾停洛了。 周齐打量了一下周复,问:“那你现在有什么感觉没有?” “什么 感觉?” 周复:“……” 他这个弟弟,可能脑子里都是水。周复表情管理做得很好,笑道:“beta没有发情期,这是幼儿园就会学习的常识,弟弟。” 那又怎么了。 周齐耸肩,“我只是觉得你可能会喜欢这个类型的小男孩儿。” 周齐:“我哪有?” 说得他这么下流。 “你已经发情过很多次了。”周复“善意”提醒,“我建议你最好不要让表叔知道,你在外面勾搭别的omega。” 周齐:“??” 周复点点头,“你还不算太笨,用qq联系的确是个很好的办法,表叔不用qq。只要你不至于蠢到在他面前跟人聊骚,表叔应该不会很快发现这件事。” 周齐:“????” 周齐:“谁说我要跟人聊骚了?你造谣我?” 周复懒得说话。 周齐十分警觉——周复老是莫名其妙就跟傅明贽凑一块去了,要他俩凑一块儿,周复再造谣他两句,那他不凉了吗? “我给顾停洛的是别人的qq号,你别瞎说,再到傅明贽那边告我状,听见没?” 周复脚步一顿。 他常常不太能跟得上弟弟的想法——“别人的qq号?” 这事儿也没什么值得瞒的,周齐兜底说了:“我给的是龙家军老大的qq号。” 微博约架,私信要的。 微信没给。给了个qq号。 周复:“……”- 六月五号。 明日就是诸神之战了,顾岭均起了个大早,五点钟就起来练太极,晚上吃完饭,还出去绕公园多遛了三圈弯。 强身健体,以备大战之需。 这场大战,留了一个星期的发酵时间,已经宣传得沸沸扬扬。 甚至可以!说,这几乎是近几年来,精神小伙界首屈一指的盛事了。 因为这场大战,三大多看牌面军,全部聚齐。 直播已经被平台安排上了,社会摇是东北铁家军的拿手项目,所以这场大战,铁家军也会来参一脚—— 威名赫赫的铁家军老大,小裤衩,就是这场诸神之战的评委。 这是什么样的牌面?? 晚上八点多,顾岭均先在餐巾纸上打好了丑丑的草稿,又一个字一个字按到微信上,发给顾停洛: “亲爱的洛洛,明晚的晚上七点半,我和火家军火帝要有一场大战,你可以去我多看的直播间……” 刚刚摁到“间”字,一条qq消息发过来—— 顾岭均有二十多个qq号,但目前手机在线的是他前两天跟火帝约战,刚刚注册的新号。 好友列表空空荡荡,就加了一个火帝。 现在这个号,居然有人来加他好友了?? 诈骗的? 要不就是火帝安排来的眼线?? 顾岭均如临大敌,立刻打开了qq。 可他一愣—— 验证消息:我是顾停洛,来给你还车费啦 洛洛? 骗子?? 顾岭均的是“叫一声龙爷”- 叫一声龙爷:你是谁???!- 小玫瑰:我是顾停洛呀:d- 小玫瑰:这个点,没打扰到你吧? 骗人!- 叫一声龙爷:你再装?我告诉你,装洛洛来骗我,你完了,我 已经报警了!- 小玫瑰:?- 小玫瑰:我没骗你的呀[哭哭jg] 真是社会垃圾。 顾岭均心想:这种低劣的骗术,把他当傻逼呢? 不说别的,洛洛天天好好学习,怎么可能说话这么装?- 叫一声龙爷:我已经举报了。等着被封号吧你- 小玫瑰:???周齐你这个人,怎么这个样子开玩笑的呀?- 小玫瑰:我要怎么做,你才相信我是顾停洛啊?[委屈jg] 顾岭均一声冷笑。 !这骗子也是个脑袋不灵光的,连骗人都找错人了。 周齐谁? 这骗子,打着洛洛的名义,想干什么?- 叫一声龙爷:对,我就是周齐。你先告诉我,我和洛洛是什么关系,我就相信你就是洛洛。 合着玩的是这个套路。 周齐这人,看上去就是个注孤生的alpha,没想到到了网上这么骚。 又叫他洛洛,又找花招哄他承认喜欢- 小玫瑰:我喜欢你的信息素- 顾岭均气炸了——有这么不要脸的吗??- 叫一声龙爷:呵呵,你惹到我了,我告诉你,如果你敢再造谣一句,你看我告不告你就完事了- 小玫瑰:?- 小玫瑰:??- 小玫瑰:你还不信???- 叫一声龙爷:信你妈- 小玫瑰:周齐,开视频- 叫一声龙爷:滚,谁他娘的跟你开视频- 小玫瑰:必须开!- 小玫瑰:周齐,你可以不喜欢我,但你不能这么羞辱我!- 叫一声龙爷:开就开,怕你了? 视频通话。 短暂黑屏,接通。 死一般的沉寂。 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 叫一声龙爷:?- 六月六日,凌晨三点。 龙家军-酷酷de龙更新了一条动态: “龙家军-酷酷de龙:不比社会摇了,火帝,你我今晚,生死决斗,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火家军-火帝” 这次也没“耶”了,也没自拍九宫格了,就一张他拍。 夜里拍的,酷酷的龙模模糊糊地拎着一把菜刀,站在树底下。 三点半,周齐被一通电话吵醒了。 大半夜,周齐被人吵醒,还没来得及发火,对面撕心裂肺,一把鼻涕一把泪:“从此灯红酒绿,媳妇,我不要了,爱情,我也不要了!反正爱谁都没有结果,倒不如见一个爱一个!” 周齐一下子醒了。 这憨批谁? 憨批破口大骂:“周齐!”他哭了,哭着喊,“狗、狗东西!!” ” 第127章 大人物(27) 恋爱中的男人都是福尔摩斯。 酷酷的龙的脑袋瓜,可能这辈子都没这么灵光过—— 花了十分钟,酷酷的龙完成了从“我这个qq号是新号”到“知道我这个号的人只有火帝”再到“给洛洛我qq号的这个狗东西叫周齐”最后到“周齐就是火帝,火帝就是周齐”的推导。 龙家军之王,酷酷的龙,绿了。 顾岭均曾经无数次地担心过,担心洛洛去北城念了书,长了眼界,回来就看不上他这样的精神小伙了。 但顾岭均万万没有想到,他居然败给了另一个精神小伙。 洛洛从他的怀抱,飞向了另一个精神小伙的怀抱。 这个精神小伙竟然还是他的对头火帝! 洛洛图火帝什么?? 北城户口??? 他败了。败得一败涂地! 他从来没有想过,社会如此的黑暗,精神小伙的派系之斗,居然还要把媳妇也搭进去! 顾岭均喝得酩酊大醉- “傻逼,你谁啊?”周齐问。 “啊!!!!啊啊啊啊啊!!!!” 一声似哭似喊,歇斯底里的恶龙咆哮。 周齐:“……??” 这憨批。 黄毛别是把他电话号码下放给火家军的弟兄们了吧? “咣”一声,手机似乎被摔在了桌子上。 周齐听见憨批嘶喊:“龙家军的兄弟们,今天晚上,我来给大家表演一个菜刀剃头!!” 周齐:“???” 菜刀剃头?? 媳妇不要了,爱情不要了,这头也不要了?? “老大,不要啊!!!老大,老大,你不能想不开啊!!!咱把菜刀放下,有话好好说……不,有头好好剃,老大,你要是没了,龙家军的千万弟兄们要怎么办!” 周齐盯了一会儿手机屏幕。 显示“未知来电”。 退出通话界面,打开多看,搜索“龙家军-酷酷的龙”—— “‘龙家军-酷酷的龙’正在直播中,快点进来看一下吧~” “今天,我酷!酷酷的龙,就在这里斩尽三千青丝,断绝情爱烦恼!”憨批破音了,哭着喊,“老子不爱了,从此往后,爱谁谁谁!!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周齐一进直播间,一缕飘扬的绿毛随风而落。 龙家军的精神领袖,正哭着剃头。 他被三位精神小伙就地制服,按倒在桌子上,夺了菜刀,用推子一推一推地往下剃头。 青丝寸寸斩断。 那是他曾经爱过的证据。 酷酷的龙几乎哭得喘不上气。 周齐心想:东窗事发了? 不能吧? 他就是把顾岭均的qq号给了顾停洛,顾停洛这是得聊了什么,把顾岭均刺激成这个样子。 精神小伙实力派,剃头也是狠准快。 两分钟,酷酷的龙头发一根不剩了。 可能酷酷的龙是周齐见过的唯一一个,没头发比有头发顺眼的人。 手机直播,像素一般,没开美颜。 绿蘑菇伞没了,露出顾岭均一张原本清秀的脸来。他眉骨高,极瘦削,头型很好,剃了光头,居然一下子不像个精神小伙了。 跟铁家军老大小裤衩黑社会似的青皮寸头不一样,顾岭均清清秀秀得像个清心寡欲的小和尚 ——如果他没哭得一脸鼻涕一脸泪,脸涨得通红,就更像了。 酷酷的龙红着眼,狠狠一咬,用牙开了瓶啤酒:“我以为我能和你到白头,原来我还不如一条狗!从现在开始,你我不爱了,别人我也不爱了!” 周齐:“……” 这憨批骂他是狗? 啤酒兜头而下。撕心裂肺。 “臣退了,这一退,就是一辈子!” 直播间比白天还热闹。 “666666” “说剃头就剃头,龙王牛批” “男人不能哭!” “修、修仙党福利?” “哗众取宠,网红真是毫无下限” “卧槽我龙家军老大这是被人绿了???报上地址,兄弟们连夜去把那对奸夫淫-妇砍了!” “从龙王刚刚发的微博来看,松弟们,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 “我也有一个大胆的想法。我怀疑把龙王绿了的人就是火帝” “??!!” 酷酷的龙发了条要和火帝生死决斗的微博,就喝得大醉,半夜剃头,疑似被人绿了,吃瓜网友一下子就把两件事连通到一起去了。 弹幕带起了节奏。 “精神小伙界真乱” “不可能!不要血口喷人,我不相信我帝爷会当小三!” “害,也不一定是情敌,我记得火帝当初被抓,警方通报他是alpha。如果龙王是个omega,还是个锤子的情敌,这不就是一个渣男火帝分手龙王的故事吗?” “如果龙王是omega,精神小伙界看上去好像更乱了呢” 猜测纷纷,纷纷猜测龙王和火帝的真实关系。 直到弹幕顶端,飘过一条金光闪闪的贵族皇帝的弹幕:“别爱我,没结果,除非花手摇过我。” 皇帝:火家军-火帝- 顾停洛也一夜未眠。 周齐为什么会有顾岭均的qq号?? 顾岭均和周齐认识? 怎么可能,顾岭均那样没文化的泥腿子,怎么可能认识周齐这种含着金汤匙长大的豪门公子??? 但昨晚既然事已至此,顾停洛也没办法把话收回去。 他知道和顾岭均撕破脸的下场—— 顾家不给他生活费了。 可就算顾家还给他生活费,给的也没多少。 顾家人就会装大方,这几年顾岭均赚了钱,顾家人嘴上是大方了,可真花起钱来,还是抠抠索索,多花一分一毛都心疼得不行的穷酸样。 他一个月的生活费,还不够去买两件顾岭均寄来的那个牌子的t恤。 他已经受够了。 他值得更好的- 小玫瑰:周齐为什么会给我你的qq号?- 叫一声龙爷:洛洛,周齐是谁??- 小玫瑰:你先告诉我,你认不认识周齐?- 小玫瑰:你还有周齐的别的联系方式吗?微信,qq,电话号码都可以- ! 叫一声龙爷:告诉我,周齐,是谁?- 小玫瑰:我找周齐有事,把他别的联系方式给我。我真的很急- 叫一声龙爷:我不认识周齐- 叫一声龙爷:你告诉我,你和这个人是什么关系?- 小玫瑰:ok,我喜欢他,我喜欢周齐,我回答明白了吗?- 小玫瑰:现在可以把他 联系方式给我了吗?- 叫一声龙爷:???- 叫一声龙爷:洛洛,你这是什么意思?你喜欢别人,等你毕业,我们不结婚了吗???- 顾停洛等了将近一个小时,等到不耐烦,几乎要给顾岭均打电话了,顾岭均才回了消息- 叫一声龙爷:好- 叫一声龙爷:很好- 叫一声龙爷:号码,我从多看平台管理那里给你要过来了,在这儿- 叫一声龙爷:但你记住,这一步, 顾停洛收到了一串号码,顾岭均一句狠话刚刚发了一截”但你记住,这一步“,顾停洛就不耐烦地把人删掉了。 废话多- 六月六,大清早,周齐就没睡过一个连续的觉。 三点半,酷酷的龙给他打电话。 四点,周齐睡了。 五点半,黄毛又给他打了个电话。凌晨微博的事儿。 六点,周齐又睡了。 七点半,又来了个未知来电。 今天周天,没人叫周齐起床,周齐以为他能睡到自然醒。 周齐摁断了。 就是周平松打的,他也不想接。 于是七点四十,第二遍。 又摁断了。 七点五十,第三遍。 又又摁断了。 然后,八点零一,第四遍。 好像周齐设了一个七点半的闹钟,十分钟响一次,不起床,就一直响。 电话鬼才。 不拉黑都对不住他。 周齐接了第四遍,似笑非笑:“您哪位?打四遍了,有事?” 那边似乎!乎吓了一跳,有点儿怯,“我……我是顾停洛。” 周齐:“……??” 周齐问:“你哪来的我号码?” “我大哥好像认识你,是我大哥给我的。” 酷酷的龙,这哥们儿不行啊。 都被男朋友给绿了,怎么还帮男朋友找电话号码啊? “有事?”周齐还是这句话。 “你昨天给我的qq号给错了,是我大哥的。” “所以我才向我哥要了你的电话。” 周齐:“嗯。” 周齐老没反应,顾停洛有点儿急:“我们……我们见一面,好吗?” 周齐:“不好。” 顾停洛:“?” 这么直接? 顾停洛:“为什么?” 周齐说:“我要睡觉。” 顾停洛:“……” 周齐这人,怎么这么难伺候。 顾停洛委曲求全:“打扰你休息了吗?对不起……不用今天,你哪天有空,哪天都可以。我哥好像误会我和你的关系了,所以我想求你帮个忙,帮我和我哥解释一下好吗?” 当然不行。 解释个屁。你哥头都剃了。 但周齐想了想,说:“可以。” 顾停洛惊喜起来。 周齐舔了舔牙,笑了声,问:“下午有空吗?” 当然——“有啊,今天下午见面吗?” “嗯。”周齐应,“下午四点,我去你们学校接你。今天晚上七点半有个舞会,”周齐语气照常,带着点儿笑,“你愿意当我舞伴吗?” 周齐这是……承认他了? 意外之喜,顾停洛被冲击 得愣神了一会儿,“……舞会?” “嗯。” 周齐……这是要向别人承认,他是周家次子的恋人?? “我愿意。”顾停洛眼睛一亮。 周齐笑了,“四点,你在你们学校正门等我。我还要带你去换换造型。”- 黄毛提心吊胆:“帝哥……要不今晚的社会摇大会,咱就不去了吧,这龙!龙王,我怕他是个疯的,要是抡个菜刀乱砍,就是报警了,那吃亏的不还是咱吗?” 今早凌晨的直播,黄毛也看了。 都上热搜了。 “精神小伙,为爱剃头”——自从他帝哥被派出所抓进去以后,这俩月,精神小伙的舆论关注度前所未有的高。 但他帝哥说:“不用,没事,扛得住。” 黄毛:“???” 黄毛:“帝哥,菜刀你都扛得住?” 帝哥笑了声,听上去坏得不行,“就是扛不住,也不是我扛不住,你干好你的事,别掉链子别迟到就成了,听见没?” 以前也不老实,但好像还没现在,蔫儿坏的样儿。 “……哦哦,行,那帝哥,你还有别的啥吩咐吗?” “没了,快四点了,我先挂电话了,七点半李家村二号工地门口见。”- 为了保持体态,顾停洛早饭午饭都没吃,就喝了杯咖啡。 上午去了健身房,下午去了美容院。 他要把他最好的样子给周齐。 三点半,顾停洛提前等在了学校正门。 饿得头晕,但他心情很好。 四点,很准时地,开过来一辆深灰色的宾利欧陆gt。像顾停洛预计过的,一辆几百万的车。 司机小王扭头看了眼二少。 二少倚在车后座,懒洋洋地抬了抬手,“就他。” 小王猛地如释重负。 只有他和二少知道,这辆车上带了两套衣服。 二少叫他开车出门,小王险些以为,他又要穿上二少心爱的衣服,和二少演一场精神小伙的爱情都市剧。 吓得他一路都战战兢兢,连气都不敢出,生怕吸引了二少的注意力。 还好。 原来二少已经找好了受害人。 “让他上车,”二少说,“然后去李家村的王大娘剪发铺。” 小王恢复了职业人的沉稳:“好的,二少。” 这才是有钱人。 ! 高级香薰,舒缓的轻音乐,职业司机,舒适的真皮座椅。 年轻而有钱。 俊气高挺的男孩子坐在车里,撑着腮,笑着望着他。裤子、鞋子的款式顾停洛都有印象,都是五位数以上。 “来了?”周齐说。 周齐看上去颇有兴致,撑起身来,问:“我们玩个游戏好吗?” 不知道怎么,顾停洛脸红了,“什么游戏?” “cderel的游戏。” 灰姑娘辛德瑞拉。 周齐递过来一个真丝眼罩,挑眉瞧他:“你戴个眼罩,等我让你摘你再摘,敢玩吗?” 真丝手感顺滑而高级。 金钱的手感。 顾停洛接过来,“我听你的。” “哥们儿,你确定?” 谈恋爱,叫什么哥们儿啊。 太难听了。 顾停洛皱了皱秀气的鼻子,轻轻地“嗯”了一声。 今天的电话格外多。 周齐眼见着顾停洛把眼罩戴好了,同时摁断了周复的电话。 “您有三条未读消息”——- 傅明贽:今晚可以来吗?- 傅明贽:想见你- 周复:晚上回家一趟,有事。 酷酷的龙找他,黄毛找他,顾停洛找他,傅明贽找他,周复找他—— 哪这么多人,同一天都找他有事?? 半分钟,傅明贽收到回复- 男朋友:今晚七点半,多看741,不见不散。 周复收到回复- 弟弟:看不清。 傅明贽不想让周齐去赴这一场精神小伙的约。但显然,男朋友执迷不悟。 周复不想让周齐去赴这一场精神小伙的约。但显然,臭弟弟执迷不悟。 约莫二十分钟。 顾停洛感觉出车似乎停下来了。他期待地问:“到了吗?” 周齐:“到了。” “那我可以摘眼罩了吗?” !周齐:“没到时候,你等等。” “那不摘眼罩……待会儿下车怎么办?” 周齐听上去正经又可靠:“我扶你。” 两分钟后,顾停洛依偎在司机小王怀里,进了王大娘理发店。 二少这个朋友,怎么老是往他怀里钻。 两个大老爷们儿,靠这么近,不合适吧? 然后坐到了一个椅子上,有点儿硬,不是很舒服。 店里很香。 顾停洛不太确定:“这是哪儿?” 周齐:“理发的地方。” 顾停洛又问:“你经常来这里吗?” 周齐不说假话:“以前经常过来。” 如果周家的二公子经常来,那就不可能有问题了。 顾停洛从来没见过上流社会的生活,所以他想,他不能露怯,问这个问那个,显得好像他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 所以顾停洛闭紧了嘴。 过了一会儿,倒是周齐问:“你喜欢什么颜色?” 顾停洛想了想:“粉色和红色。” “哦,行。”- 顾停洛等啊等,等啊等,像等了一年,才等到周齐扶他起来。 对他说:“摘了吧。” 这话说得稍显粗糙。 既然玩的是童话公主的游戏,周齐应该温柔而有礼地说:“我的cderel,你可以摘下你的眼罩了。” 但周齐就是这个性格,顾停洛也可以理解。 直男一向不会有太多情趣。 顾停洛摘了眼罩。 他眼前有一张画报。 画报上有一个小青年,红色警戒锅盖头,鬓角儿都推没了,高高戴着一顶三室两厅的红帽子,身上一套大红色旺仔紧身衣紧身裤,勒出两个细脚脖子,踩着一双黑豆豆鞋。 脑门儿开了一道乌漆麻黑的天眼。 顾停洛一动,画报小青年夹在胳肢窝底下的小皮包掉地上了—— 顾停洛突然反应过来,这好像是面镜子。 第128章 大人物(28) 这是一面镜子。 镜子前站着两位精神小伙。 红色警戒锅盖头旁边站着的是一个中分小白毛。红色警戒是一身红色旺仔紧身衣,中分白毛就是白色紧身t,白色小脚裤,手里盘着一条二指粗的大金链子。 发胶一抹,谁都不爱。 胸前一个黑色大字—— “爹”! 有一刻钟,顾停洛宁愿相信他在做梦。 因为镜子中的红色警戒是他自己。 中分白毛是周齐。周家,周家的二公子。 “还满意吗?” 这个小白毛确实是周齐。 周齐坐在理发店椅子上,单脚撑地,吊儿郎当地抬眼瞧他。 “……” 死一样的沉寂。 顾停洛几乎用了一辈子的力气:“……阿齐,你,你是在和我开玩笑的对吗?” 周齐扬扬手,嘴边儿带笑,“干嘛啊,叫这么亲近,我跟你熟吗?”他恶劣地审视着顾停洛,说,“我开没开玩笑,你看不出来?” 没开玩笑。 “可你不是说的是cderel的游戏吗???这他妈就是你的cderel???”顾停洛要崩溃了,声音越飙越高,“你说带我去参加舞会,这就是你的舞会??” 周齐:“社会摇舞会,不行?” 顾停洛:“……” 顾停洛几乎没忍住一巴掌扇在周齐脸上:“周齐,你玩我?” “没吧,”周齐舔了舔牙,懒洋洋地望他,“我为了配得上你,自己倒饬了俩小时,诚心诚意啊。我跳社会摇,你当我舞伴,不好吗?” “……” 顾停洛气得说不出话来。 周齐身体前倾:“不乐意了?” 顾停洛不说话。 “电话你打的,打了四遍,约我出来。那我现在这不是和你出来了吗?”周齐眯了眯眼,说,“你不说我有空就行吗,我就今儿有空,你乐意留下来就留下来,不乐意——” 周齐抬手,在顾停洛头顶一摘——红色警戒锅盖头摘下来了。 “假发摘了,你从哪儿来回哪儿去,出租车车钱我给你付,成吗?” 周齐!齐瞧着他,在顾停洛眼里,就是那种最可恨的有钱人的桀骜而傲慢的样子。 对他说:“我不差你一个人。” 这alpha—— 怎么这么招人气??要不是他是周家人,他是周家周平松的儿子——这种人长到大,得被人打死千八百回了吧? 顾停洛恨得牙痒痒。 顾停洛想尖叫,想骂人,再把周齐打一顿。 但他不能。不光是因为他打不过周齐,还因为他还没得到他想要的。 他不能失去这个机会了。 在周齐喜欢上他,彻彻底底成为他的猎物前,顾停洛想,他必须装也要装出来周齐对omega所有的期望,装出一副善解人意的样子。 成功的道路,总是隐忍而坎坷的。 顾停洛俨然又是一个温温柔柔的omega了,挤出一个笑,自己又给自己把红色警戒戴上了:“没什么,你喜欢就好……你喜欢,”他违心地说,“我就乐意。” 变脸变挺快。何必呢。 难道这就是理想的力量吗?周齐想。 周齐瞧着顾停洛:“你这身,很适合你。” 顾停洛:“……” 顾停洛在内心 重复了三遍“小不忍而乱大谋”硬是笑着问:“那就好……对了,你为什么会,会,”顾停洛费劲儿地找了个委婉的词,“突发奇想,要办一场社会摇的‘舞会’?” 周齐还没出声,王大娘理发店门口的塑料彩色玻璃珠帘子猛地哗啦啦一阵响,黄毛和孤岛两个人兴冲冲地冲进来,黄毛率先嚷嚷:“帝哥!摄像装备兄弟们已经架好了,才六点多,帝哥咱去村口的李家小炒……” 话没说完,一下子顿住了。 “……帝哥,这人谁啊?新弟兄?”黄毛皱着眉毛,老气横秋,看顾停洛的眼神像掂量一块猪肉,“今晚要上场吗?太瘦了,肋骨都凸出来了,帝哥,让他上场,跟咱火家军吃不上饭似的,这没牌面啊!” 孤岛看了眼,点点头:“今晚上场的兄弟也早都安排上了,临时调人不合适。” 顾停洛:“……” 有黄毛在场,周齐屁话再多都插不进去话。 周齐还没说一个字,黄毛已经又“嘿嘿”笑了两声,精神小伙,倍儿有精神,“不过嘛,!,不是嫌你磕碜,只要叫一声帝哥,咱就是兄弟!老弟,我是小虎!” 孤岛又点点头:“我是天狼。” 顾停洛:“?” 看新人不说话,黄毛着急:“你叫啥啊??” 黄毛天生自来熟,懂了:“哦,新人,你还没起名儿是吧?” 黄毛自己想了想,灵光一闪,一巴掌拍在顾停洛瘦弱的肩膀上:“看你瘦得跟个猴儿似的,哥给你个有牌面的名儿——大马猴!大马猴怎么样?” 顾停洛:“……??” 黄毛兀自说:“这个好!以后报上名,你就是咱火家军,c大马猴了!怎么样!” 顾停洛脸色变了又变,一阵红一阵白一阵青:“……c大马猴?” 黄毛瞪他:“不行?” 顾停洛看了眼周齐。周齐装聋哑人,从桌子上拿了个笔记本乱翻。顾停洛深深呼吸进一口气,假笑着点点头,就是听着有那么一点儿咬牙切齿,“……行,啊。” 小,不,忍,而,乱,大,谋。 大,马,猴,就,大,马,猴。 理想青年- 李家村二号工地。 自李家村拆迁以来,还没有像现在这么热闹过。 将近七点,天渐渐暗下来,一道道绚烂彩光在夜中闪闪发亮,鬼火发动机轰鸣震响,轰轰隆隆如雷神降临,降临在李家村二号工地。 连门口都堵着人。 精神小伙,共襄盛事。 还有从微博上赶来蹲点的媒体和吃瓜网友。 今晚,精神小伙,注定不眠。 微博新建的“诸神黄昏第二季”的超话,刷得飞起。 “卧槽真的牛批!李家村二号工地今晚得来了近千辆鬼火,66666” “整个北城的精神小伙都倾巢而出了?” “怕是冀北火家军都去了,这两天微博上都是冀北精神小伙在晒去北城的车票” “兄弟们谁去举报一手?” “今天晚上火帝这狗逼要是再敢不来,我就去砍了他” “社会社会” “现场鬼火好吓人啊,真的快有一千辆了,迪厅都没这么!闪……我就是想去现场康康火帝的颜,他直播真的很帅qaq” “你的火帝,属实牛批” “现在精神小伙都这么有钱了吗?二号工地刚刚开进来一辆istaser488跟一辆granca io?这两辆车加起来得一千万了吧? ” 有一条动态刚刚刷出来,就迅速被顶上去了。 两辆超跑。 几分钟,一下子评论过千了。 “当精神小伙这么有钱???” “这不会一辆是火帝的车,一辆是龙王的车吧?” “你的火帝,年薪过亿???”- 二号工地。 工地禁止闲散人员入内,尤其是火家军在李家村工地非法集会被开发商发现了以后,开发商雇了俩保安老头儿每晚在这守着,专门赶精神小伙。 隔了一道围挡,人都在外围。 傅明贽坐在驾驶座,把玩着一个金属打火机。 咔哒,烧出一撮火苗。 咔哒,又熄灭了。 打火机是周齐落在他这里的。 四五米外,granca io。周复倚在车门前,他笑了笑,远远地说:“表叔也来了?” “嗯。”摩挲着打火机的金属皮,温凉细腻。 周复的视线却不在傅明贽身上。围栏外面,鬼火闪亮,电音咣咣响。“你这是担心周齐吗?” 傅明贽脸色没什么变化。“算是。” 周复笑了一声,温和地说:“原来表叔还是一个情深意重的人。” “周齐年纪小,不成熟,我是应该多照顾他。”傅明贽抬眼,似有哂笑,“尤其是周家做不好,或者做不到的方面。” “哦?”周复皮笑肉不笑起来,“那我还应该替周齐谢谢你吗?” “不用了。”傅明贽面色淡淡,“周齐自己谢我就可以了。他的事,又和你没关系。” “……”- 临去李家村村口前,表弟快吓尿了:“老大,你这是、这是做什么的哦!快放下,快把菜刀放下!说好了比社会摇,你怎!怎么拿刀的哦!” 精神小伙实力派,到哪儿都有兄弟在。 虽然这是北城,不是广省,但以龙王,酷酷的龙精神领袖的号召力,在北城,照样是一呼百应。 所以十来个弟兄把龙王按倒在地,又把他手里的菜刀给夺下来了。 “老大,不能冲动,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昨晚大半夜,老大找他们哥几个喝了一宿的酒,到底怎么回事,表弟几个心里也有数了。 表弟:“大哥,不就是被人绿了吗?甩了这一个,还有……” 顾岭均青筋暴凸,好几个小伙都险些没按住他:“你他娘的再把那个字给老子说一遍???” 六环开外,李家村二号工地——这鸟不拉屎的破地儿,没地铁没公交,打个出租车,没牌面就算了,顾岭均一行人十来个,打五六辆车,得小一千块钱。 北城物价,不是人呆的地方。 七点整,两辆敞篷面包车晃晃悠悠地开进了李家村村口。 黄毛准备得特齐全,还搬来了个烧烤架。 这时候身为火家军精神领袖的滔天权势就凸显出来了。 周齐蹲在马路牙子上,有小伙给他倒啤酒,有小伙给他烤羊肉串。 顾停洛似乎已经失去了灵魂。 木木地一块儿跟他蹲在马路牙子上。 一位小伙毕恭毕敬地递过来一把烤鸡翅:“帝爷,你的鸡翅完事了。” 周齐接过来,递了根给顾停洛,“兄弟,吃吗?” 烤羊肉串的时候,顾停洛嫌弃地说“不吃”烤豆腐的时候,顾停洛皱着眉毛说 “不吃”烤板筋的时候,顾停洛摇摇头说“不吃”。 第四回 ,顾停洛盯了一会儿油光锃亮的鸡翅,扶了扶头顶三室两厅的帽子。 “吃。” 像这种大活动,最忙的都不是精神领袖,是领袖的左膀右臂。 周齐蹲马路牙子上吃了一个多小时烧烤,黄毛和孤岛两个人脚不沾地,停都没停过,布置场子,安排弟兄,跟吃瓜网友合照,准备直播——啥事!事都要干。 周齐刚刚咬了一口鸡翅,黄毛嗖地窜过来了:“帝哥!帝哥!!不好了,大事不好!!” 周齐瞥他一眼,很冷静,倒是顾停洛被吓得一哆嗦,烧烤签差点戳脸上。 周齐:“又怎么了?” “两辆面包车?”周齐又细细一想,“面包车还有敞篷的?” 在黄毛这里,面包车敞篷显然不是关键:“面包车上都是人!!” 周齐:“然后呢?” 黄毛:“就是龙王他们那帮人啊帝哥!!” 火帝慢腾腾地喝了口可乐:“哦。” 周齐去了村口。 在村口,他看见了两辆敞篷面包车——像是被人从顶上砍了一刀,把面包车顶都砍掉了,里面种树似的,一排排的,全员精神小伙。 气势唬人。 一阵风过。 南边,南海龙王。 北边,荣耀王座。 两辆以一敌百的敞篷面包车,一长排七彩炫光的鬼火摩托车。 诸神黄昏,人间黎明。 哪怕dj舞曲响到震耳欲聋,所有人依旧感受到了一种巅峰对决,神之领域的绝对寂静。 直到有一个人打破沉寂。 “火家军,火帝。” 如夜色一般深沉地,“龙家军,酷酷的龙。” 顾停洛猛地抬起头来。像见了鬼。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火家军,小虎。” “火家军,天狼。” 然后安静了。 直到黄毛急赤白脸地捣了捣顾停洛:“报名啊,傻站着干啥?你站帝哥这么近,还是帝哥亲自提拔上来的,能不能懂点事?” 顾停洛:“……” 顾岭均脸色冷峻,视线转移向了第三个人。 红色警戒锅盖头,嚣张天眼,旺仔紧身卡裆裤。 是个劲敌。 “火、火家军,”就是有点儿结巴,不上台面,“大、大,大马猴。” 还听着有点儿耳熟。 像…… 像顾停洛。 第129章 大人物(29) 火家军,大马猴。 空气有一刻钟的凝滞。 龙王的左膀右臂都绷紧了神经,紧紧盯着这两位巅峰龙虎之斗的领袖,无一不蓄势待发——只要龙王稍稍一动手,哭喊出一声,当场跳车,要扑上去跟火帝打架,他们就马上发作,把龙王就地制服。 他们发誓,他们对龙王忠心耿耿。 但火家军人太多了,火帝更是狠角色中的狠角色,根本干不过。 劝架也得讲究技巧,譬如挑软柿子捏。 表弟提心吊胆,偷瞄表哥。 龙王死死地盯着火家军头一列,表弟顺着视线看过去—— 那是一位火家军的精神小伙。 精神小伙,江湖上素有五十斤以上开除精神伙籍的传闻。 这位精神小伙实力强劲,一身红色旺仔紧身衣,勒出两排整整齐齐的肋骨,瘦得令弟兄们钦佩。实乃精神楷模。 好像道名儿是叫……大马猴。 有牌面! 表弟想问顾岭均“老大你认识他吗”还没出口,顾岭均忽然放声大笑:“哈哈哈哈哈哈!!” 表弟吓一哆嗦。 表弟在顾岭均眼中看到了一种不胜苍茫的悲凉—— “小伙气质猛如狼,一腔热血在胸膛!火帝小儿,今日一战,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人间的黎明,终将来临。 这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千千万万的精神小伙严阵以待,但,这是一场精神领袖,至高神域的战争! 火帝眼皮一抬,字字铿锵,“傻逼,来战。”- 周齐怀疑,顾岭均没认出顾停洛来。 平心而论,顾停洛现在已经不是顾停洛了,他是火家军大马猴——如果让火家军大马猴,站在四个小时前的周齐面前,周齐也认不出来这是谁。 一天没见,酷酷的龙剃了光头,小玫瑰成为了一名光荣的精神小伙。 从此,形同陌路。 七点半开直播,现在七点出头,还有十来分钟。 李家村二号工地,喧喧嚷嚷,轰隆隆的鬼火引擎,咣咣咣的dj舞曲,天不热人也躁,有人笑有人闹。 北城,冀北火家军主场,到场!场的千来名精神小伙肯定都是火家军的兄弟。 龙家军人就少了,哪怕在多看上,龙家军作为三大牌面军之一,位次还比火家军高一个,但毕竟客场,算上龙王亲传弟子,统共几十个人。 人数不多,但是十分醒目—— 一个是因为虽然龙家军就几十个人,但精神小妹多,一大帮火家军精神小伙眼睛都情不自禁地往精神小妹身上飘。 另一个,无论精神小妹还是精神小伙,只要是龙家军,统一在脑门儿上贴了半块儿槟榔。 十分有广省气息。 一眼就能看出来,这是黔桂广省,龙家军的人马。 黄毛忙了一晚了,又注意到这里,又急了:“帝哥帝哥!你看龙家军他们脑门儿上都贴了块槟榔!” 周齐瞥了一眼:“哦。” “这整整齐齐的,一看就知道是龙家军的!”黄毛更急了,“帝哥咱也不能落下啊!咱火家军也得紧急搞一个标志,不然待会儿直播,落了牌面怎么办?” 周齐:“……” 周齐不想打击黄毛的组织积极性,但是:“槟榔是人家地方特产,你冀北地区有特产?” 黄毛想都没想:“怎么没有?不说冀北地区,咱北城闻名全国的 特产就海了去了!” 周齐笑了一声:“那你意思是,我给你们一人买一只全聚德烤鸭别腰上?” 黄毛:“……” 别说,冀北特产多是多……但好像,能往脑门儿上贴的,暂时没想起来哪个行。 黄毛着急,就怕到时候直播有谁说,火家军比不上龙家军—— 但周齐不着急,懒洋洋地随口一说:“别的还有什么吗,快板儿?” 周齐就随口说的。 但黄毛一个激灵:“帝哥,聪明啊!!快板可以啊!!” 周齐:“??” 周齐咯噔一下:“一人腰里别副快板?” 经典语录配快板,文艺复兴? 黄毛嘴比脑子快,手比嘴快,嘴上还在和周齐说这话,手上已经发短信安排下去了——好像周齐已经答应了似的。 黄毛是个想法绝妙的小天才:“帝哥,你简直是天才!对啊,快板,我怎么没想到,他龙家军脑门儿贴槟榔,咱火家军,!,可以耳朵后别快板儿啊!” 周齐:“???” 耳朵后面别快板? 周齐难以置信:“你多大一耳朵,能把快板别后面?你醒醒,可以吗?” 周齐:“你要能把你手机别耳朵上就能把快板别耳朵上。” 黄毛总算还没上头到试试能不能把手机别耳朵上,他有点儿气馁:“……那,那怎么办?帝哥,多看三大牌面军第一次聚头,咱火家军不能被人瞧不上啊!”- 七点二十五。 顾岭均如老僧入定,盘腿坐在敞篷面包车里,闭目养神。 顾岭均说不清楚,到底是被心爱的omega绿了头的离奇愤怒更多一些,还是顾停洛居然抛弃了他,投入了火帝小白毛的怀抱之中的不可思议更多一些。 可能都有。 也可能是想打死火帝的冲动更多一些。 要不是边上的弟兄都死盯他动向,顾岭均现在就提刀去取火帝狗命了。 凭什么??? 他哪里比火帝差??凭什么洛洛选那个狗白毛不选他??? 难道他不是alpha吗?难道他多看粉丝比火帝少吗?难道他长得比火帝丑吗? 凭什么??? 顾停洛背叛了他。背叛了他的感情,也背叛了龙家军。 顾停洛已经不是洛洛了。 他现在是火帝的omega,是火家军,大马猴! “大马猴!”黄毛兴冲冲地喊。 顾停洛深呼吸了一口气,挤出一个假笑——这个假笑,几乎用尽了他全部的“理想”。“你有事吗?” “好好一精神小伙,呆在这犄角旮旯里干啥?过去蹦迪过去嗨啊!”黄毛一巴掌拍在顾停了肩上,“哥给你带好东西了!” “……什么?”- 月悬中空。 这个不眠的夜,要开始了。 周复看了眼表。七点半。 二号工地没有路灯,却亮如白昼——近千辆鬼火赤橙黄绿青蓝紫,一闪一闪亮晶晶。手电筒,拍摄闪光灯,车辆远光灯闪亮其中。 喊麦dj舞曲已然响起,!,节奏火热。 “今晚到场的朋友们……跟上我的节奏,让我们在今晚尽情的摇摆,享受身体律动的节拍,1,2,3,音乐工厂……” 周复看见了周齐的那个染着黄头发的朋友。 他身边有一个中分汉奸小白毛,白衣白裤白鞋白皮带,披麻戴孝,不可一世 ,手里盘一根金灿灿的大粗金链子。 左边,一根,两根,三根。 右边,一根,两根,三根。 耳朵后别了六根烟。 气焰嚣张。 或者第一时间不想承认这是他弟弟。 傅明贽侧眼望着那边,眉梢向上扬了扬。 顾停洛现在只想把头上三室两厅的帽子戴脸上。 但他不但不能动他三室两厅的帽子,别的地方也不能乱动。 耳朵后面别的烟越多,代表你在火家军精神小伙界的地位越高—— 承蒙火帝厚爱,顾停洛左右别了四根烟。 两道杠。 火帝三道杠。 普通小伙就一道杠。 顾岭均早做好了心理准备——顾停洛已经奔向了另一个男人的怀抱——也早听说了,火家军要搞冀北火家军的标志。 但当顾岭均看到顾停洛别上火帝的烟,戴上火帝的快板儿,站在火帝身后,心脏仍忍不住一阵刺痛。 他爱的人不爱他。 他爱的人爱上了另一个alpha。 还是他最想干死的alpha。 操他妈。 今晚的精神小伙盛会,既是领袖的盛会,也是大家伙的盛会。 这场solo赛,由领袖开场。 然后是左右护法,再是精神小伙擂台赛。全场多看直播。 赛事项目: 花手竞速。 花样摇头。 自由摆胯。 开放式社会摇。 这场直播是精神小伙界到现在最盛大的一次活动。 聚齐三大牌面军——火家军、龙家军上场对抗,铁家军老大小裤衩直播转播,ob社会摇。 ! 七点半,刚刚开场,火帝741直播间后台观众人数已经到了三四十万人,人流量还在迅速上飙。微博和直播间两边沸沸扬扬。 傅明贽随手开了手机,进了741。 远处不甚清晰的画面在直播间清晰起来。 周齐也清晰起来。 弹幕乌乌压压。 “哈哈哈哈哈哈哈赶上直播了?” “天空一声巨响,火帝闪亮登场” “精神小伙,不请自来” “谁说的??谁说火帝是个傻逼的??火家军弟兄们鲨了你嗷!” “腰上的那是快板???” “红,白,喜,事” ——周齐身边还跟着一个红色旺仔。 比周齐矮了大半个头,亦步亦趋地跟着周齐。 傅明贽,突然心情就不太好了。 高手过招。 极高之处,不胜寒。 六月六,龙抬头。 酷酷的龙抬头,眼光如刀:“火帝,百闻不如一见。” 火帝目光如炬:“龙王,久仰。” 大马猴就在火帝身边。但酷酷的龙忍住了,他忍住了没有再给这个背叛了他的omega一个眼神。 所以把所有注意力放在火帝脸上的后果就是,顾岭均后知后觉地发现……火帝这小子,好像也有点儿眼熟。 说的这句“久仰”的调调也很耳熟。 像谁呢? 顾岭均记性特别好。 像前几天,去那家牌子店买衣服的时候,碰见的那个人模狗样,又骚又浪, 满脑子只想着勾引omega的败类alpha。 顾岭均:“!!” 表弟总算松下一口气。 老大没去找火帝干架。太好了。 火家军还架了烧烤摊,表弟忙活了一天,终于坐了坐,要了把羊肉串—— 串还没进嘴。 一声暴喝—— “操,狗东西,”崩溃了似的,“怎么他妈到哪都是你???” 第130章 大人物(30) 周齐:“?” 直播设备全部架好。长-枪短炮,镜头怼脸。 自火帝741直播间开播,观看人数不断往高窜,三五分钟就四十多万人了。 于是直播间四十多万观众,看见龙王红了眼睛,一把揪起火帝的紧身t前领,歇斯底里:“我太天真了,我竟然相信你们真的是朋友……周齐,你们他妈是不是早就勾搭到一起去了???” 周齐懵了:“??” 直播间更懵—— “???” “周齐?火帝真名?” “开场情感剧,精神小伙,上来尬演?这是剧本吗?” “说是剧本的,没看见龙王都快哭了吗?” “我透,刚来,我龙王头发呢??” “我怎么感觉,这两个人不像是情敌啊” “火帝还是帅的啊,这张脸可以出道了” “押火帝龙王是情敌的扣1,押火帝是龙王前男友的扣2” “22” “222222222” “我就像个傻逼一样被蒙在鼓里!” 龙王拎着火帝狠狠一摇。观众们看见火帝耳朵后面的三道杠掉了两道。 “玩弄我的感情就算了,还合起伙来骗我???” 又两根。 观众们看见火帝好不容易卡到耳朵后面的六根烟掉完了。 “周齐,你要不要脸???” 直播间的观众们看见火帝的头发也被晃掉了。 周齐:“……” 顾岭均被吓了一跳:“假发??” 如果周齐没戴这个中分发胶小白毛,顾岭均肯定一眼就能认出来这个跟公孔雀开屏似的小子。不是他眼瞎,上回见面人模狗样,看着跟回事似的,这回见面直接精神领袖,耳后别烟,这谁能认出来? 多看009直播间。 铁家军老大,小裤衩正在ob这一场精神小伙的盛会。 非常遗憾,他作为全国千万精神小伙的老大,不能亲自到场。 小裤衩麻秆瘦,青皮短寸,像刚刚从铁家岭人民监狱刑满释放,一身道上是位爷的气息。 小裤衩狠狠地吸了口烟,远在千里之外,为这一场盛会做战略分析:“上场薅头发,虽然招式像个老!老娘们儿,但铁子们,龙王这是想给火帝一个下马威……”没说完,他看了一眼弹幕,“啥?火帝是龙王前男友?” 小裤衩烟灰差点抖自己腿上:“……还有这事?” 小裤衩念弹幕:“渣男火帝……劈腿小三,把龙王绿了?真、真的?” 火帝后起之秀,小裤衩还没接触过。 但酷酷的龙,小裤衩是在私底下见过的,他还有酷酷的龙的微信——龙王是个alpha啊! 小裤衩很震惊:“你们可别在这儿逼逼赖赖的造我兄弟谣,龙王是个alpha,火帝也是alpha,俩a你上哪给我整出来了一个前男友关系?” 龙王是alpha,火帝也是alpha——这俩a还能搞到一块去? 不能吧? 小裤衩不才,也是个alpha。 小裤衩换了个坐姿,莫名有点儿慌,找了几条弹幕看—— “什么??龙王是alpha???” “精神小伙,内部消化” “双a?那就肯定是情敌了啊” “两个alpha就不能在一起了吗?” “说两个alpha也能在一起的笑死,发情期约着一起去打抑制剂吗?” 一条弹幕一闪而过,却iu地一下,直戳进小裤衩的心窝子:“x哥,你也是alpha,你要注意安全啊!!” 注意安全。 小裤衩也这么想的。 小裤衩又抖了抖烟灰,说:“别瞎带节奏,龙王我兄弟,单身,没前男友,一心一意只喜欢o……” omega没说完。 火帝弯腰,把掉地上的中分假发套拾起来了,望向龙王,冷酷而无情:“龙王,你还记得那一夜我对你说过的话吗?” 小裤衩烟掉了:“?!” 那一夜? 哪来的那一夜?? “别爱我,没结果。”火帝冷冷地说,“除非花手摇过我。” “……”- 在揪上周齐衣领的那一秒,顾岭均想过,他要不顾一切地和这个逼狠狠地干上一架。 然而现况和顾岭均的预想不太一样。 顾岭均的预想,是他犹如天神下凡,揪住这个小白毛,把他狠狠地干翻在地上—— 这是两个alh!a的决斗。 而必将有一方,踩着对方的头颅,走向血流成河的胜利。 但现况是,dj舞曲音量已经震耳欲聋: “……现在我要你和我一起摇摆,这里是野狼的士高的音乐时代!做好你的身体,准备摇摆起来,没错现在是摇头的时代!……” 在灯光的照映下,他脑门儿上的半块儿槟榔熠熠生辉。 直播间一波上天—— “哈哈哈哈哈哈说不是剧本的站出来挨打!” “火帝龙王前男友,为爱反目成仇,最后决定用花手来解决这一场精神小伙的爱恨痴缠,这逻辑没毛病” “精,神,小,伙,套,路,深” “精神小伙,能演善舞” “这直升飞机,马力可以啊” 龙王是一王带两将的组合。 左边表弟,右边表妹,扭胯甩头,为龙王伴舞。 周齐冷眼旁观,掸了掸被扯得皱皱巴巴的衣领。 立马有赶眼色的火家军弟兄冲上前来,为帝爷毕恭毕敬地递上一支烟,又有弟兄十分殷勤地捧着打火机为帝爷点上火。 顾停洛一直站在周齐后面。 没人理他。 周齐没理他,顾岭均故作坚强,也没有搭理,甚至给过顾停洛一个眼神。 但现在,周齐扭过头来,瞧了顾停洛一会儿。 顾停洛心中一动——周齐终于把他想起来了? 周齐想了一会儿,说:“待会儿你跟我一块上场。” 顾停洛:“?” 顾停洛:“什么……上场?” 周齐指了指龙王:“摇花手,你跟我一起上场。” 顾停洛:“??” 周齐拍了拍顾停洛的肩膀,一副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的样子,十分郑重其事:“大马猴,花手竞速能不能赢,就看你的了。” 顾停洛:“???” 顾停洛宁愿半分钟前,周齐没有多余地看他那一眼。他挤出一个假笑:“不行,这个我不会,我上不了场的。” 周齐特别有耐心:“没事,特别简单,你现学就成。” 顾停洛斩钉截铁:“!我学不会。” 周齐瞧他:“你没学怎么知道你学不学得会?” 顾 停洛一口咬定:“我肯定学不会的。” “那你给我一个你学不会的理由。”周齐说。 没有理由。就是不想学。 那找什么借口? 顾停洛想了许久,终于开口:“……我发情期在这个月。” 周齐:“??” 摇花手还和发情期有关系了? 发情期禁止摇花手? “嗯,”顾停洛点点头,“上个月我是被人下药了,所以发情期提前了,我原本的发情期是在六月。” 周齐:“然后呢?” 顾停洛继续说:“omega在发情期期间的学习力和记忆力都会变差。” 周齐:“所以呢?” 顾停洛皱了皱眉头,似乎有点儿责怪周齐身为一个alpha不会体谅omega的意思,“所以我没办法上场,也没办法和你学花手。” 周齐:“……” 这个逻辑,无从反驳。 周齐没话说了,但他突然想起来了世界原书里的几句描写。 除了那段三人夜行,其他的内容周齐都记不太清了,只依稀还记得几个关键词,“他们天生契合”“天造地设”“理所应当在一起”—— 因为……“周齐和顾停洛的发情期,在同一天”。 周齐手里的烟按灭了。 黄毛看见他帝哥朝他招了招手。 帝哥今天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突然提拔上来一个大马猴,帝哥上哪儿,这个大马猴都屁颠屁颠地跟着帝哥,就连龙王摇完花手的这十分钟的时间中场休息,大马猴都贴在帝哥身上。 黄毛心里说不上来啥滋味。 帝哥,他,天狼,他们的铁三角,终究还是出现了第四者,大马猴。 黄毛原本心情低落,可忽然看见帝哥又向他招手。 他也屁颠屁颠跑过去,兴冲冲地——“帝哥,啥事?” 帝哥朝他走了几步,拉开了和大马猴的距离,压低声音,眉头拧得很紧:“郑冲,问你个事。” “问啥?” 帝哥顿了一会儿,似乎不太确定要不要问:“!“你……知道我发情期在什么时候吗?” 黄毛:“??” 帝哥的发情期? 帝哥发情期到了又不来找他,什么时候发情期,他怎么知道? 解决发情期有三个办法。一个是找人上床,上爽了就完事了。一个是头铁捱过去,但一般没有憨批这么做。单身又不约炮的a和o大部分都会选择第三个办法:打抑制剂。 两针就完事了,也不影响正常生活。 “帝哥……”黄毛有点儿愣,“要是你自己都不记得什么时候发情期了,我咋知道?” 不能吧?推算一下,离帝哥上回发情期,不可能超过半年。这顶多半年,就不记得自己下次发情期在什么时候了? 他还真不知道。 他甚至到现在,都还不知道发情期有什么反应。 黄毛又去看了看顾岭均,“帝哥你突然问起来发情期干啥,又不可能出事……待会儿就该咱摇花手了,弟兄们都准备好了,咱先列列队形?” 帝哥没回答他。黄毛看见帝哥无限深沉地站了一会儿。 然后扭头问大马猴:“你这个月发情期在哪天?” 又是大马猴。黄毛愤愤地瞪着大马猴。 大马猴也是alpha? 怪不得能这么快就跟帝哥走这么近。 顾停洛犹豫 了一下:“原本是在六月……八号。” 周齐吓了一跳:“操,后天??” 他要跟顾停洛同一天发情期,这是后天就到了?? “嗯,八号。” 顾停洛低头,点了点头。 但只有他自己清楚,他没说实话。实话是,他的发情期在六月七号,明天,更准确地说,四个小时以后。 发情期并不是说七号一到零点,准时开始进入发情期,而是从前一天,也就是今天晚上就开始慢慢地有初步的发情期反应。 顾停洛没说实话,一个是因为上个月他发情期提前过了,所以这个月不会再有。 另一个就是因为他目前还不想让周齐以为待会儿他就到发情期了。 然后再把他弄到医院去。 今天六号,发情期在八号,那这不就剩一天!了吗? 明天就要去医院打抑制剂了。 周齐摆了摆手,冲黄毛说,“行,列队吧,什么队形?” 黄毛:“442!” 黄毛眉飞色舞地说:“帝哥你站最前头!后面十个弟兄,肯定比龙家军他们那仨瓜俩枣的强!” 周齐点点头,又瞥了顾停洛一眼,“真不来?” 顾停洛无数次地想过,先打进周家二少的圈子,再用他的美貌和体贴打动周齐—— 但这精神小伙的圈子,卡住了他。 “啧,”周齐轻嗤,“大马猴,要你何用?” 顾停洛:“……”- 顾岭均的心都要碎了。 顾停洛剃了锅盖头,穿上了精神小伙心爱的卡裆裤,甚至还摇起了花手——却不是为了他。是为了另一个alpha。 顾岭均死死地瞪着1442为头的中分小白毛。 中分小白毛右手后面就是红色警戒锅盖头。 1442一上场,立刻正规军的气势出来了。 为首的小白毛,一身披麻戴孝紧身裤,胸前一个大字“爹”赫赫在目。 耳朵后用透明胶贴死了三根烟。 从腰间取下来了一副彩灯小快板儿,别到手指缝里,双手指天。 火帝上场,741直播间炸了—— “主场正规军登场!” “你的火帝,无人能敌!!” “社会摇里没有将与帅,只有实力这一块!” “文艺复兴,当代手艺人” “这才叫牌面!弟兄们冲,把龙家军给安排了!” “相声社演员看了想砍人” “文,明,观,猴” 1442,十一位精神小伙,只有火帝右手后面的那个红色旺仔动作生涩,竞速划水,一看就是个菜逼,但有其他九位优秀代表以及打头阵的精神领袖带飞,十一座直升飞机,成功上天- 可能社会摇是个体力活。 摇完花手,周齐有点儿热。 但周齐统共就穿了个t恤,也没得脱了。 !精神领袖的头场比完了,黄毛兴奋得不行,“帝哥,这咱肯定赢了,咱这摇头摇得太牌面了,龙家军跟咱一比,就是……” 莫名其妙的躁得慌。 燥热,烦躁。附近一群人,心情特别差劲,好像站在人堆里,都没有一个合他眼的。 周齐皱了皱眉:“有冰可乐吗,冰啤也行,给我拿一听来。” 六月初,晚上二十来度。 穿短袖都有点儿冷的一个温度。可周齐热,嗓 子眼发干,像几天没喝水了,就要龟裂了似的。不出汗的热,和要冒烟了的干。 周齐皱紧眉头,眼光四处扫。 不知道为什么,周齐觉得……他现在在找一个人。 视线掠过顾岭均,掠过李文成,掠过顾停洛……在顾停洛身上短暂的停顿。 又在顾停洛纤细的后脖颈停顿了几秒。 顾停洛很漂亮。 信息素对于alpha来说,也很好闻。 可是…… 可周齐不喜欢。 顾停洛不是他要找的人。 “帝哥!可乐和冰啤我都拿过来了,你喝哪个?” 黄毛一声吆喝,突然把周齐惊醒了——他刚刚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周齐接了一听冰可乐过来,开了拉环,“谢了。” 黄毛一向批话多,自己开了罐冰啤,又开始不停地哔哔哔:“现在才八点多,我估计今天晚上不到十一二点是够呛能下播的,这次火家军的弟兄们属实给足了咱牌面,帝哥,你现在也算是一呼百应的一号人物了!待会儿咱去跟弟兄们喝一杯,犒劳军心……” 往常黄毛批话多,周齐听听就过去了,但不知道今天怎么了—— 他突然特别,特别烦。 想把黄毛打一顿。让他离自己远点。 因为……黄毛也不是他要找的人。 可乐沿着食管向下走。冰凉,充斥着气泡。 周齐更烦了。 “砰——” 黄毛冷不丁吓一跳,呆呆地:“……帝哥?你可乐掉地上了。” 周齐摘了假发,不耐烦地皱了皱眉,“我一个人去走走。” “哦……好,”黄毛看出来周齐似乎心情很差劲,小心翼翼起来,“那待会儿……帝哥你还回来跟其他弟兄们聚一聚吗?” 周齐顿脚站了一会儿。可最后也没说话,又提脚走了。 顾岭均想了很多。 火帝这小子,他不相信是个老实人。 一看就是个渣男。 但贸然过去,顾岭均又怕和顾停洛对上。 一个勾引走他的omega的alpha,他可以和这个alpha干一架,但背叛了他的omega……顾岭均就不知道要怎么处理了。 走了两分钟,到达火家军营地。 没看见洛洛,也没看见火帝,倒看见那个小黄毛。火帝亲信。 顾停洛皱眉头,问小黄毛:“你老大呢?” 小黄毛烧烤吃得一嘴油,含含糊糊:“帝哥走了啊,有事你打电话吧。” 顾停洛:“……”- 周复站直了,远望着十几米开外。他微笑着转看回傅明贽,说:“周齐的活动已经结束了,待会儿我会把周齐带回家,表叔也可以回家了。” 周复以为要让傅明贽走,还要来回几次拉扯,但出乎意料的,傅明贽淡淡地“嗯”了一声,“让周齐早回家。” “我先走了。” 忽然,手机震了震。 傅明贽低眼,看了眼备注。 他按了接通,却没说话,只是开车走了。 出了二号工地,傅明贽停下车,“有什么事吗?” “小明……”顿了好半天,“我想见你。” 傅明贽轻笑了一声:“活动结束了,现在想见我了吗?” “不是。” 周齐坐在马路牙子上,思维似乎一点点涣散出去了。手上的烟点了四 五次打火机才点着。烟草浓烈的气味让他稍稍意识回笼了一点。 “我……我现在才想见你。” 一句莫名其妙,表意奇怪的话。 刚刚点上的烟又摁灭在沥青路上。他坐了一个周围一个人都没有的地方。 周齐坐着,慢慢弓起身,脸颊贴在膝盖上,蜷成一团。他不知!道他在说什么话。“难受,所以想见你。” 短暂的沉默。 周齐似乎模模糊糊听见了发动引擎的声音。傅明贽的嗓音沉而冷凝:“你现在在哪?” “在……在李家村啊。” 所有人都在李家村。李家村有三个村口,四个工地,两千多号村民。 傅明贽扶了扶耳机,言简意赅道:“现在把你的位置共享过来。” 周齐稍稍抬头,皱了皱眉,把手机从脚边拾了过来。 躁。特别躁。 顾停洛看见周齐走了。他跟了上去。他委曲求全,跟一群土逼呆在一起,就是为了周齐。 周齐左拐右拐,路越走越偏,人越走越少。 顾停洛也不确定周齐知不知道自己跟着他,但大半夜的,往村里的犄角旮旯里走,顾停洛害怕了。 他一个omega,谁也打不过。 但就在顾停洛想掉头回去的时候,他嗅到了……alpha信息素的气味。 很薄很轻。混着夏夜的植物的味道,淡淡的青柠味。 却又更热烈,一寸一毫都浸着侵略性。像卷着刃边儿的叶子。 他看见周齐终于停住不走了,慢腾腾地坐到路边,又慢腾腾地,把自己蜷了起来。 顾停洛屏住呼吸,走到周齐面前。 周齐低着头,看也没有看他一眼。也好像根本没有察觉到走过来一个人。 “周齐……要我帮你吗?” 周齐终于抬头。瞳仁湿漉漉的。“你帮我?” 顾停洛点了点头。 周齐呲了呲牙,小狗儿似的尖尖的犬牙,“好啊。” 顾停洛脸红了一点,“我……” 可周齐没有听他说完,把手机递了过来,“帮我叫辆出租车。” 顾停洛:“?” 周齐没说完:“然后把自己送走,别让我看见你。” 顾停洛:“……??” 顾停洛看见周齐慢吞吞地站了起来,他手长脚长,一站起来,顾停洛便要抬头看他了。 周齐低眼望着顾停洛,恶劣地勾了勾嘴角:“没办法,我一到发情期,就,”他拉长了调子,念字清晰,“特,别,想,打,架。” “……” 第131章 大人物(31) 月光很亮。 傅明贽远远地看见坐在马路边上的那个人。 还没有安装路灯,只有冷白调的月光。 这么多年过去了,周齐还是,和他第一次见面的样子。 男孩子的样子。 颀长而单薄。蜷成一团。露出一截后脖颈。 alpha没有标记腺体,一节后颈椎的骨突向外凸起。 很淡的,他熟悉了的柠檬的味道。他上学时一直用柠檬味的沐浴露,后来当了演员,因为周齐喜欢,又一直用着柑橘调的香水。 alpha天生排斥另一个alpha的信息素—— 可这气味,就像周齐被他占满了。 傅明贽很喜欢。 很喜欢这种仿佛周齐整个人都被他占有的感觉。 周齐半阖下眼皮,听见了开关车门的声音。 又听见了脚步声。硬底皮鞋,踏在沥青路上的轻不可闻的声音。离他越来越近。 这是谁呢? 有什么柔软而轻地碰到了周齐后脖颈。 似乎,是一个俯下身来的亲吻。 熟悉的嗓音:“要我带你回家吗?” 傅明贽来了。 周齐想。 是他给傅明贽打的电话。但现在周齐有点儿后悔给傅明贽打电话了。 他是一个alpha,现在还是一个处在发情期的alpha——虽然他还没搞明白为什么说是八号到发情期,他现在就有反应了。 但周齐觉得,把傅明贽叫过来,很不合适。 傅明贽是一个没有结婚,没有被人标记过的omega。 怎么可以过来和他呆在一起。 这种时候,他不应该打傅明贽的电话,他应该打120。 可是……他就是想。 因为傅明贽就是那个他要找的人。 他在找傅明贽。 周齐没有抬头,也没有出声。 然后一双修长的手碰到了他下颌底下,把周齐的脸向上托。 周齐眯了眯眼,正好对视上傅明贽的眼。 周齐没说话。 傅!傅明贽抬手,指腹触了触周齐发红的眼角。 这个时候了,周齐在想的居然是——他作为一个alpha,是对傅明贽没有性吸引力吗? 为什么傅明贽闻到他的信息素,居然无动于衷?? 就是顾停洛的反应都比傅明贽强。 难道是年纪大了? 周齐忽然就不想让傅明贽走了。他盯着傅明贽,开口时声音已经带了点儿嘶哑:“我到发情期了。” “嗯。” 周齐又重复了一遍,强调似的:“我到发情期了。” 傅明贽淡淡地:“看出来了。” 周齐盯着他:“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omega,现在呆在这里,不害怕我对你做什么吗?” “对我做什么?”傅明贽近了一点,嗅着他后颈,为他拂去一缕掉下来的碎发,“既然你知道我手无缚鸡之力,就不会对我做过分的事,对吗?” 周齐咬了咬牙,半晌,挤出几个字,“那就,他妈的离我远点。” 傅明贽语速不疾不徐地,“不可以。” 嗓音微震,就落在周齐耳朵边。后颈稍稍发痛——傅明贽浅尝辄止地咬了他一下。 周齐头脑有一瞬间的空白。 “和我回家。”- 顾岭均心想,不能让火帝这小子就这么跑了。 于是他给火帝打了个电话。 没打通。 黄毛心想今晚不知道帝哥还回不回来了,弟兄们还等着帝哥一块儿去吃夜宵呢。 所以他给帝哥打了个电话。 没打通。 顾停洛莫名其妙地就被出租车司机送回了学校——他细细一想今天的事,他到底和周家二少有什么进展了吗? 顾停洛感觉自己好像被周齐耍了。他给周齐打电话。 没打通。 周复在二号工地等了等,周齐的朋友说,周齐已经走了。 给周齐打了个电话,没通。 然后周复直接打给了傅明贽。 周复皮笑肉不笑地问:“表叔,我弟弟是去你那里了吗?” 怪不得说走就走了。 他就知道傅明贽没这么好!说话。 但周复没听见傅明贽的声音,倒听见他弟弟,跟个呆逼似的:“傅明贽,有人给你打电话……哦,我不小心接了……” 然后就挂了。 周复:“……” 嗓子干涩到发疼。说一个字都难受,像高烧不退。 周齐脸别到了另一边,避免再看见傅明贽,“我去一趟医院吧。” “公立医院给alpha提供抑制剂服务的alpha科下午六点下班。”傅明贽开着车,看了眼表,“现在九点零四分。” 周齐:“……” “私立医院倒是提供二十四小时服务,”傅明贽一顿,轻笑,“但是需要预约。一般来说,至少需要提前十二个小时预约。现在九点,我可以帮你预约明天上午九点的抑制剂注射。” 周齐:“……” 那这十二个小时怎么办?硬抗? 医院还来下班这一套啊? 红灯,停了车,傅明贽瞥了周齐一眼:“因为不会有谁连自己哪天发情都不记得,所以一般不会有这种紧急服务的需求。” 周齐:“……” “一般来说,进入发情期的前十二个小时是发情期初期,除了身体不太舒服,不会有特别强烈的其他反应。”傅明贽转回视线,淡淡道,“你先去我家吧,明早我送你去医院注射抑制剂。” 周齐心情不太好——好像也没有别的选择了。 无非是选个地方睡一觉。 除了傅明贽家,就是周家,要不就是宾馆。 周齐想了想,“那行吧。” 但事实上,还有别的选择。 注射抑制剂这种小事,叫私人医生上门,就是一个电话的事。只是傅明贽没提。 傅明贽习惯注射抑制剂了,每套住所里都会备上几支alpha的抑制药剂,自己注射就是五分钟的事。只是傅明贽也没提。 发情期初期的感觉有点儿像是磕了药效不太强的催情-药。 想做。但也不至于失去理智。 又绿灯了。 傅明贽专心致志!地开车,周齐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 最后,周齐没忍住,“你……为什么对我的信息素一点儿反应都没有啊?” “你认为我应该有什么反应?” 周齐猜了几个:“娇弱无力,浑身发软,想扑进这个alpha的怀抱中被他占有。” 傅明贽短暂地瞥了周齐一眼,短暂地说:“等到家。” 周齐:“?” 傅明贽条理道:“你没有驾驶证,如果我娇弱无力,浑身发软,扑进你怀里,就没人开车了。” 周齐:“……” 于是周齐更无理取闹了,他很生气:“你这么说话,那不就还是对我的信息素一点儿反应都没有吗?你的意思是我是一个对omega一点儿吸引力都没有的alpha吗?” 傅明贽:“四肢健全,身体健康。及格了。” 周齐:“……” 周齐别回了头。 半晌,他又瞧了傅明贽一眼,很认真地说:“以后少和周复混在一起。” 又是周复。 傅明贽不想从周齐嘴里听见周复和omega这两个词。 傅明贽不动声色地问:“为什么这么说?” 周齐:“影响我的成长。” “……”- 原本预定的抑制剂注射在上午九点。 但周齐一觉睡到了下午三点。 因为早上六点睡的。 周齐几乎要怀疑,这个世界的傅明贽跟前两个世界的其实根本不是一个人。 傅明贽从前脸皮薄,就算情难自抑,也不会做得太开。 可昨天晚上…… 如果这就是发情期的待遇,周齐希望每天都是发情期。 唯一一点美中不足的地方,就是昨天晚上搞到最后,傅明贽连衣服都没脱。 餐桌。 周齐出神地看了一会儿手旁的一杯热牛奶,又看了看傅明贽,舔了舔嘴边的奶沫,“傅明贽,你发情期在什么时候?” 傅明贽刀叉一顿。“月底。” 周齐记得傅明!贽和他说过,是这个月的月底的。 周齐看着他:“你是要打抑制剂还是要我……” 傅明贽微微一笑,却看着周齐没说话。 傅老师说过,他喜欢主动的alpha。 你想,当我的抑制剂。 那别反悔。 傅明贽嘴角向上勾了勾:“好的。”- 精神小伙界的盛会浩浩荡荡地落了幕。 双赢。 为精神小伙带来了外界前所未有的关注热度。 也为周齐带来了前所未有的周平松先生的关注高度—— “天天呆在家里,你是过得太闲了。那我就让alex帮你把时间安排起来,明年八月去参加sat,九月份入学。” 于是第二天,周齐多了一个阅读老师,一个文法老师,一个作文老师,一个数学老师。 一周五天,四门循环排课。从早上九点到下午三点半。 教室在离周家三点五公里的一个教育机构。 堂堂包去上学。 这能忍?- 马老师是寰宇教育机构的一名针对sat教readg的老师。 寰宇教育并不是面向大众的补课机构,通俗地说,来寰宇上课的绝大多数都是在北城都拔尖的有钱人家的孩子。 在寰宇教课的老师也无一不是拿着高薪酬的行业精英。 寰宇一向是一对一,独立教室授课。 今天的这位学生,马老师早有耳闻——或说对这位学生的家庭背景早有耳闻。 顶尖的财团公子。 第一堂课,九点上课,马老师八点半就早早地等在了教室。 差三十秒钟到九点。 门准时地开了。 马老师立马起立,向门口看去。 在门口,他看见了一位,紧身衣紧身裤豆豆鞋,金光闪闪大logo腰带的……精神小伙? 第132章 大人物(32) 这位紧身衣紧身裤豆豆鞋,金光闪闪大logo腰带的精神小伙,夹着一个小钱包,向马老师一个鞠躬,字正腔圆:“老,师,好!” 马老师:“……” 马老师第一反应是打电话给保安。 但这位精神小伙能进教室,又肯定是保安放进来的。 这位精神小伙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马老师有了一个猜测。他下意识地向后退了退,扶了扶镜框:“请问先生您是……” 精神小伙直起腰:“周齐,今儿来上您课的学生。” 马老师:“?” 马老师:“你是周齐?” 周齐笑了,“我带着身份证,您要看吗?” 马老师从业数年,第一次有失他行业精英的交流水准,又问了一遍:“你是……周平松先生的儿子?” 周齐佯装惊讶:“这您都知道啊,老师您真聪明。” “……” 短暂的沉默。 一秒,十秒,半分钟。 马老师最后咳了一声,恢复了他的职业水准:“第一次见面,我先做个自我介绍——我姓马,你可以叫我马老师……同学你可以找个座位先坐下了。我负责satcriticalreadg的课程,以后我们的固定上课时间是从上午九点到十一点,很荣幸成为你的课辅教师……” 马老师顿了一下,视线情不自禁地向周齐身上走——从紧身衣走到紧身裤,再走到豆豆鞋。 “周齐同学,我之前了解过你的情况……你今年是十九岁吗?” 周齐正襟危坐:“是的。” “你是高中毕业后ga了一年?” “不是。我初中肄业。” 马老师:“??” 他怀疑他可能教英文太久了,不太能理解得了中文词语:“……初中肄业?” 于是周齐换了个说法:“小学六年级学历。” 马老师:“……” 过了半晌,马老师问:“有……英语基础吗?” 周齐:“学过abcd。” 马老师:“……” 问不下去了。 怪不得!得,给上来的□□光放了姓名性别年龄。 从业六七年,马老师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词穷过。他想了大半天,终于挤出来一个问句:“那你对这门课程有什么期望吗?” 周齐正襟危坐地想了想,又正襟危坐地说:“我希望我能在三天内完成这门课程的学习。” 马老师:“???” 三天? 这位大财团的精神公子在想each? 小学学历,三年能学完,寰宇教育都要烧香拜佛了。 得亏马老师教学经验丰富,难搞的学生也不是没碰见过,和声细语道:“学习是不能一蹴而就的,我们要沉下心来,一步一步走,一定会学有所成的。” 然而这位周公子摇了摇头:“不,我是天才。不需要一步一步来。” “……” 周公子:“三天毕业,老师,这是我的个人诉求。” “……” 马老师忽然想,这位周家二公子,初中肄业的原因是不是因为脑子不太好使? 不是骂人。说真的。 马老师微笑着说:“周齐同学,只要你能通过我们机构的课程结业考试,什么时候从寰宇‘毕业’,都可以按照你的规划来决定。” 周公子转了转手里的中性笔,抬眼—— 十有八-九是因为周家的这个噱头太能唬人了,马老师居然产生了一种这位审美独特的财团少爷说的话很有信服力的错觉。 周公子:“那我现在就能毕业了啊。” 马老师:“……” 这位同学,小学毕业,你哪来的自信? “但是吧,一天毕业这个事,是可以,但没必要,”周公子兀自说,“我还是学三天,熟悉一下考试套路再毕业。” 马老师:“……” 马老师避重就轻地问:“周齐同学,你这么急着毕业,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吗?” 周公子掸了掸衣领,简略地说:“事业。” “你要创业?” “嗯。” “创业是件很有志气的事情,”马老师委婉而表意清晰地说,“但你如果下定决心要为了事业放弃学业,你应该先劝服你的家人——比如让他们来寰宇办理!理退课手续。” 最后点题:“周齐同学,你一个人说话是不算数的。就是退课,也要家长签字。” 交流出现了断层。 在马老师眼里,周齐俨然是个口出狂言的小学生。 “不,不退课,我没说退课。”周公子挑眉,“马老师,你没理解我的意思。”他顿了顿,转着笔说,“我上三天课,三天后,安排给我考试——不光是阅读,sat四个科目的考试,要是过了,我就不来上课了。” 周公子笑了下,“等我过了,我不来上课了的这事,不用跟我家里人说。我早成年了,还有事没事找家长,您觉得这合适?” 刨除内容,说得还算在理。 但——“周齐同学,你认为你三天以后过得了考试?” sat四门,满分一千六。 对于自己初二辍学的小儿子,周平松从来没抱过什么期望。让周齐去念大学也不是为了让他成栋梁之才,就是为了让周齐别整天闲得没事干,跟一群农民工混一起,另外如果提起周家的这个小儿子,好歹也算是个“大学生”。 本章节 路都铺好了,拿个毕业证就行。 周平松先生对周齐的成绩要求是过一千一。 sat的全球考生平均分往年在一千零几十,亚洲考生在一千二以上—— 周齐一千一就行了。 分摊到阅读,满分四百,要考到三百分。 这位周二少总是有谜一样的自信心。 马老师不知道是哪来的。 单单从周公子的衣着打扮上,马老师对他说的话的可信度,都不十分有信心。 马老师很有情商地:“好。那我们就先开始今天的学习任务吧,考试的事情我们以后再探讨。”他回身拿了几本书,“这是你第一阶段的学习教材。” 周公子还想说什么:“老师……” 马老师和蔼地打断了:“把书翻到第七页。” “老师……” “再闭上嘴,好好听课。”- 中午,黄毛约了周齐吃饭。 约的十二点半,周齐一点多才到——还!还是风尘仆仆,火急火燎赶过来才到的样子。 黄毛都一个人在馆子里一个人磕了两盆小龙虾了,满嘴红油地抬头:“帝哥,你怎么现在才来啊?” 周齐一屁股坐下来,单手开了听可乐,“操……我去上课了,刚刚下课。待会儿我还得回去继续上课。” 黄毛惊了:“上课?? 帝哥你复学了?” 黄毛更惊了:“念、念大学?” 汽水在食管里鼓出一串气泡。周齐含含糊糊“嗯”了声。 黄毛犹犹豫豫的:“那帝哥你这都不上学多少年了……考得上?” 他帝哥抬眼一笑——狂得不行。 帝哥牛逼! 管他考不考得上,牛逼就完事了。 本章节 但黄毛却高兴不起来——如果帝哥去国外念书了,这一条道对于帝哥来说,是理所应当的——却就和他们越来越远了。 到时候帝哥就是留学生,是文化人了。 他们还在原地踏步。 “那……帝哥,要是你去国外念书了,”黄毛吞吞吐吐地问,“那得啥时候才能回来啊?” 周齐笑了声:“不说了吗,我不想去。” 黄毛一愣:“你,帝哥,你不想去??为什么?” “没必要去,在国内不好吗,跑国外去干什么。”周齐随意道。 去国外念书,无非就是周平松想给他镀层假金。让他这个私生子的履历看上去不至于那么寒酸,丢周家的脸。 对周齐本人,几把用也没有。 没必要去。 这个世界,他和傅明贽结婚,呆到他能呆到的最后一天就可以了。 别的,周齐没什么大目标—— 上两个世界清算下来,他累计七十分。 这个世界有四十分的任务,但周齐就是把能做的全做了,也就能凑到二十分—— 第一条,让火家军粉丝量超过铁家军,第二条,让周平松以他为荣,第三条,娶个漂亮omega,第四条,生三个孩子。四条各五分。 第五条二十分,但是个不可能任务。 他一个alpha,不可能给傅明贽一个omega生孩子。 五条任务,第三条能完成,另外周齐还想再试试第一条,别的就算了。 总归还有下个世界,没必要为了五分十分的在这里为难自己。 除非傅明贽喜欢仨小孩儿,周齐也不想有三小孩儿天天在他面前吱哇乱叫。 就是他儿子,他女儿也不行。 现在就是第一条的事。 壮大火家军。 周齐喝了口可乐,“这两年我准备投一个公司出来。” 刚刚还是“念书”现在突然变成“公司”了。黄毛没反应过来:“公司?啥公司?” 本章节 “网红经纪公司。”周齐舔了舔牙,笑说,“人往高处走——当完网红,该当老板了吧?” 黄毛似懂非懂,瞪大眼:“开公司吗?” 开公司——这个词对黄毛来说,太遥远了。“那公司怎么开啊?”黄毛挠挠头,“哦,我记得……我记得铁家军小裤衩就开了公司。” 开公司——要人要钱。 钱,帝哥是有,他也有。这两年他们哥几个跟着帝哥都攒了不少钱了,更不用说帝哥自己。 但是——黄毛还是一脸懵逼:“帝哥你会开公司?” “先注册,慢慢来嘛。”周齐忽然想起马老师的教诲,觉得十分在理,“不能一蹴而就,要一步一步来,一起努力。” 最后点题:“然后找个技术外援。” “哦,明白了,”黄毛才想起来,帝哥现在认识的人都很不一般了,点点头,举着啤酒,哪怕屁也不懂,但不碍着他豪情万丈,“好!帝哥放心飞,火家军永相随!只要帝哥一声令下 ,弟兄倾家荡产,肝肠寸断,生死看淡!” 周齐:“……” 周齐放下了可乐罐,“待会儿你跟我一块儿。” “一块儿去干啥?” “一块儿去上作文课。提高文学素养。” 第133章 大人物(33) 上回精神小伙盛会,还没开完,火帝那小子就溜了—— 六月十五的飞机票,顾岭均想他不在回广省前,带几个弟兄去跟火帝火拼,把这小子他妈的狠狠揍上一顿,他脸上无光,颜面无存,不配是个顶天立地的alpha。 这回是准备真干架了——无关龙家军和火家军,这是他跟火帝的私人恩怨。 这是私事。 私事就不能在微博上约架了,影响不好。但要说火帝的私人联系方式,顾岭均就一个电话号码,还是先前从多看管理人员那里要过来的。 然而顾岭均想,小伙气质猛如狼,他这么凶神恶煞的一个alpha,火帝那小子跟他见过了面,十有八-九早早的已经闻风丧胆,连夜赶路,换了电话号码,不敢再与他联络了。 可惜他就一个电话号码,不打不行。 顾岭均拨通了火帝的电话号码。 于是通了。 周齐刚刚上完数学课。 拉着黄毛跟他一块儿上的。 sat数学题跟国内高一数学题差不多,对周齐这种以前参加过高考的天赋型选手来说,没什么难度。 就是黄毛,懵了两个小时。 原题,英文的,看不懂。翻译成中文,还是看不懂。 数学老师是个好老师,所以他给陪读的黄毛,布置了双份作业。 老师走了,黄毛留堂写作业。 周齐接了个电话,陌生来电:“喂,谁啊?” 他接了电话,对面居然没声了。 好半天,周齐皱眉:“谁啊?说话,出声。” 居然接了? 居然还有脸接他的电话?? “你的龙王!”凶神恶煞。 “哦——你有事?” 这语气好像接了个保险推销电话。跟顾岭均想的不太一样。 顾岭均:“我……我当然有事!你……” 顾岭均在说话,没说完!完,正好黄毛生无可恋地抬头,学废了:“我透他妈,这狗几把题,眼都看花了。” 顾岭均剩下半段话,周齐没听见。 “帝哥……这个尻、尻、尻得内特是啥意思来着?” 周齐瞥了一眼,“ordate。” 黄毛跟着复读:“尻噢得内特。” 周齐:“坐标。” 黄毛:“坐标。” 黄毛复读了两遍,又问:“那这道题啥意思?” 周齐把题干翻译了一遍:“在xy坐标系里,直线l过(0,0)点,(1,2)点,直线过(0,0)点且垂直于l,求的方程式。” 黄毛算了三分钟,不确定地问:“那……选a?” 周齐点点头:“选a。” 来上数学课,是黄毛自己给自己找的事。 昨晚,黄毛吹了一瓶啤酒,信誓旦旦:兄弟,有难同当! 周齐同意了。 自己选的数学作业,是男人就别反悔。 黄毛歪七歪八地写了个“a”上去,已经双眼茫然:“帝哥,你不是初中没上完吗,你这是背着兄弟们偷偷去上辅导班了?” 周齐摆了摆手:“天才不用上辅导班。” “不用学就会??” “上辈子学的,生下来就会。” 黄毛:“……” 黄毛寻思了一会儿:“那帝哥你这意思是……你是文曲星转世?” 顾岭均在电话边上,听了五分钟。 “……”顾岭均一声咳嗽,冷冷地问,“火帝,你敢答应吗?” 听见顾岭均的声音,周齐才突然想起来他还戴着耳机,“……嗯?” 顾岭均:“你嗯什么?” “嗯,”周齐调了调耳机,“答应什么?” 顾岭均:“什么什么?” 什么什么什么。 周齐放满了语调,字正腔圆:“我是,在问你,你刚刚,说了什!什么。”一顿,“没听见。你再说一遍。” “……” 宣战的话,第一遍最有气势,说第二遍算怎么回事? 火帝故意搞他? 下一秒—— “社会有社会的规矩,做人有做人的规矩,你不守规矩,那我也不和你做假弄虚……” “说人话,不然我挂电话了。” “……” 这话说的,一点儿牌面都没有。 周齐挑眉:“我抢你男朋友?” 顾岭均更憋气了,“就是你!” 周齐问:“你男朋友谁?” 打电话前,顾岭均背了五六十条精神语录,以备不时之需,结果一条没用上。他只能用气势弥补:“顾停洛!” “哦,那关我屁事?” 顾岭均:“??” “没事挂了。” 顾岭均:“???” “别挂!”顾岭均急了,加快语速,“怎么和你没关系?” 龙王这憨批。 周齐舔了舔牙:“那你说,顾停洛怎么和我有关系了?” “……”承认这事,实在是没面子,顾岭均咬着牙说,“你不用想骗我,顾停洛都和我承认了,他喜欢你!” 顾岭均说着,情绪有点儿绷不住了:“操-你妈!老子跟他从小一块长大,我从上小学就把他当我媳妇了,凭什么你他妈说把人给我弄走了就弄走了??今天晚上你出来,老子不干死你就不是个alpha!” 周齐从来没离世界原书剧情这么近过。 原书也有这么一段,顾岭均来找周齐,破口大骂。 不过原书里还有周复。 龙王很头铁地连着周复一块儿骂了——周家二少难搞,但真手狠的还是周家的这位beta继承人。 龙王!最后进了监狱,就是周复下的手。 不过当然不是报私仇,主要是为了保护饱受原生家庭骚扰、恶心、压迫的有志青年顾停洛。 一时间,周齐心情有点儿微妙。三个世界了,这还是他第一次进剧情。 周齐:“哦?” “我不喜欢他。” “谁说洛洛不喜欢你??他在qq上亲自跟我……”顾岭均嗓门上抬,气得不行,但说到一半,突然意识到听反了,“……你不喜欢洛洛?” 周齐难得有耐心:“我不喜欢顾停洛。这人跟我没关系。你可能会被绿——如果顾停洛是你男朋友,你肯定会被绿,但绿你的人不是我。听明白了吗,弟弟。” 一串话下来,顾岭均给听懵了:“……你狡辩?” 顾岭均一懵,就没有气势了:“你怎么还骂人啊?” 周齐:“……” 原书剧情的第一反派,不是挺猛的吗? 在原书里骚扰顾停洛骚扰了小半本书,又是打电话——顾停洛没接,又是去学校找人——还好顾停洛叫了周齐过来,把顾岭均赶走了,又是寄东西——都扔掉了,又是跟踪的——得亏正好周复来了。 就是因为有那次跟踪,顾岭均才被周复送到监狱里去了。 这么猛得一批的反派,现在在问周齐,你怎么还骂人啊。 内容与实物不符? 顾岭均还是有立场:“我不相信你说的话。” 周齐:“不相信那我挂电话了。别再给我打。” “……” 火帝怎么一言不合就要挂电话?? “我再最后说一遍。”周齐起身去接了杯水,散漫道,“顾停洛跟我没关系,我对他一点儿兴趣都没有。这话你爱信不信,别再来烦我。” 他喝了一口,“另外,你与其在这里缠着我找场子,不如找顾停洛去。” 顾!顾岭均愣了愣:“周齐,你……你还是不是个男人?” 周齐舔了下牙,讥讽:“需要我跟你比比谁几把大谁几把小?” “……”顾岭均被堵了一下,“alpha的事,牵扯到omega干什么。” “?”周齐一想,笑了,“你的意思是,你没去找过顾停洛?” 顾岭均嘴上冷笑,心在滴血:“变心的爱人像条狗,谁爱牵走谁牵走!” 没去。 更准确地说……顾岭均不太敢再见顾停洛。 一起生活了十几年的家人,曾经以为的爱人——怎么面对呢? 有些事,好像只有用手写,写进信纸里,才显得有重量。 不知道洛洛收没收到,看了没有。 可能在回广省前,他会再去洛洛的学校看一眼。可能会和洛洛再见一面,也可能不会,顾岭均不知道。但即使见不到洛洛,顾岭均也愿意去一趟洛洛的学校。 他初中毕业,没念过多少书,没文化。 但他喜欢大学。 喜欢大学里那样的体面,得体,有文化的,与他年纪差不多大的同龄人们。因为他从前还在学校的时候,也想去大学。 但爸妈做农活赚不了几个钱,要吃饭,要劳动力,要供洛洛念书,顾岭均念完九年制义务教育,就出去打工了。 顾岭均想他是个运气很好的人。 如果他没出名,没赚到这么多钱,洛洛也会重蹈他的覆辙。 虽然结婚是不可能了。但总还是家人。 周齐想了一会儿,说:“你有这个觉悟很好。” 顾岭均:“?” 周齐已经尽力了,尽力劝人向善:“年纪轻轻,珍惜生命,不要做违法乱纪的事情。” “……?” 这是……火帝示弱,暗示他不打架了吗? 第134章 大人物(34) 周齐和寰宇教育搞了一个“三天之约”。 周齐上三天课,第四天考试,如果考试总分出来,过一千一了,他以后就不来上课了——而且寰宇教育还不许 跟周家说。 周齐已经说了,他是个具有独立承担刑事责任的成年人,不上辅导班这种小事,不需要联系家长。 但话是这么说,“三天之约”具体实现起来,仍然出现了一点点小小的障碍。 周齐正襟危坐。 今天依旧是兄弟有难同当的一天,黄毛霜打了的茄子似的,蔫蔫巴巴地趴在边上。 马老师手拿教案,跟这位无理取闹的周公子对视了两三秒,“首先……如果你想我们明天给你安排sat四个科目 的考试,我们尊重你的意见,阶段性检测也是一件好事,成绩保证当晚就会出。如果你达标,退出课程是没问题 的,但是……” 马老师顿了顿,说:“但是我们肯定是要联系你家长的。” “……” 马老师翻了翻手里的文档,“不过我们会尽量地照顾学生的个人要求。我们这边留档的联系人有两个人,一 位是你父亲的秘书……alex先生,另一位是周复先生。你可以选一个联系人。” 周齐:“……” 黄毛丝毫没有和周齐在一个战壕的自觉性,憨批一样,问:“帝哥,为啥要退课啊?这里不好吗,一对一教学, 还有免费饮料跟水果,有吃有喝,提升自我,你爸拿钱,这好事啊!” 周齐:“……” 周齐扭头,看了一眼黄毛。 黄毛冷不丁一个哆嗦。 “好,特别好,上课好,”周齐笑了一声,往椅背上靠了靠,“那这样吧,我不退课了,马老师,可以换课吗?” 马老师一愣:“换课?” 周齐慢腾腾地,“我记得寰宇好几类课,除了针对sat的,还有针对国内高考的课程——马老师,我想把 sat课程换成国内高考课。” 马老师本来就没听明白,现在更不明白了:“换成国内……你要走国内高考?” 周齐还没说完,呲着牙笑,尖尖的,“我不换别的,我就换古诗词阅读理解,文言文阅读理解,现代文阅读 理解,高考作文提升强化这四门课。” 语文四连。 然后:“给我兄弟提高一下国学素养。” 周齐说。 黄毛先是一惊,然后:“??” “如果老师您要非得联系谁,那找周复吧。”周齐转着笔说,“我明儿考完试以后就不来上课了——但退课 就退一半钱,太亏了,我把课表换换,让我哥们儿来上。” 他瞧黄毛,“有吃有喝,提升自我,兄弟拿钱,这好事啊!” 黄毛:“????” 还有这种操作? 马老师愣了一会儿,词穷了:“周齐同学,你……” 周齐抬眼:“不行?” 寰宇也不是没学生提过换课,但……换课让别人来上,这…… 周齐又说:“要是语文老师贵,老师我再贴点儿钱也行,只要您把课表给我换了,学费不是问题。” “不是学费的问题,学费是没问题的,换课也可以换……”马老师纠结道,“但周齐同学,你确定要把sat换 成国内高考的语文四类吗 ?” 黄毛懵逼了。 祸从口出。 祸不单行。四行。 周齐点点头。 马老师:“你确定,是四门语文课?” 四门语文课,狠啊。 这哪是兄弟,死敌吧。一节课俩小时,四门课八个小时,这要是安排在一天里,朝九晚五学语文? 马老师还没听说过哪个学生来寰宇补课,报四门语文。 周齐瞧了眼黄毛,“我要是改报三角函数电磁场,反应速率双曲线,我兄弟也用不上啊。” 学学语文,提高一下文学素养,以后写起喊麦稿来旁征博引,引经据典,这多有牌面? 精神小伙不谈地久天长,好好学习只当气质流氓。 马老师心想,那你兄弟就用得上古诗词文言文现代文高考作文? “如果你要换课,我们也是要联系你家里人的。” 周齐点头:“行,周复我哥,联系他就成。” “好。待会儿我拿一个申请表给你,你填一下我交上去,明天给你安排sat的考试……”话又说回考试,马老 师才突然想起来:“因为你要换课,所以明天你的考试成绩,我们也会一起发给你哥哥。” “成绩也要发?” 马老师:“对的。” 不及格也要发。 “哦,那行,”周齐开了听可乐,啜了一口,“如!果我分太高了,发给我哥的分就适当地帮我压一压。” 马老师:“?” 周公子即使语气平淡,也无法掩盖得住他气焰上的嚣张:“我怕他觉得我是个天才。” 马老师:“……” 当然作业还没有写——黄毛的没写。 等马老师离开了教室,黄毛才缓缓从懵逼中回神:“……学,四门语文?” 周齐两指并起,推了张表过去。 黄毛一低头—— 周齐说:“什么时候上课你随便安排,每门课三百节课,四门一千二,你上完这一千二百节语文课就完事 了。”周齐想了想,“哦,一节课俩小时。” 黄毛:“……” 黄毛拿笔在表上做了个小学加减乘除。 1200x2÷24=100 一千二百节课,每节课两个小时,等于不吃不喝每天上二十四个小时,上仨月半才能把课上完。 黄毛:“……” “当然,兄弟有难同当,你要想让我一块儿来上啊,”帝哥算了算,“那这一千二百节课,我肯定义不容 辞,帮你顶个四五节。” 黄毛:“……” 那还剩一千一百九十五六节? 黄毛:“帝哥……我能翘课吗?” “可以,”帝哥说,“但一节课一千二,会员打折一千,翘了不退钱。” 黄毛:“?!” 一节课一千二??这么几把贵??? 绝境使人机灵。黄毛突然领悟到一个事:“等等,帝哥,这个课还能让别人过来顶?”- 下午三点五十。 李文成发现自己被拉进了一个微信群聊—— 火家军学习交流群。 三点五十二。 顾停洛发现自己被拉进了一个微信群聊—— 火家军学习交流群。 下午三点五十四。 为了以防万一,火帝跑路,加了郑冲微信的顾岭均,发现自己被拉 进了一个微信群聊—— 火家军学习交流群。 这什么东西? 火家军学习交流? 精神小伙还需要学习?学习经典语录? 那小黄毛拉错人了? 群里人不多,一共四五个。 ! 拉开——除了顾岭均,还有其他四个人。 一个不认识。 从头像和来看,顾岭均勉勉强强能辨认出来,火帝的左膀右臂,小虎,天狼。 另外两个就不认识了。 另外一个,狂得不行——顾岭均就是初中毕业,也认得出来这什么意思。 ur7daddy。 你7爹。 纯黑头像。一看就是个傻逼。 顾岭均原本头像是自己自拍,名儿叫“狂风暴龙”进了群,立马就地潜伏,照葫芦画瓢,把头像换成了纯 白头像,名字没得换了,随便打了串乱码: asdfghjkl。 暗中观察。 “虎子哥”——顾岭均猜就是那个小黄毛,发了张不知道干嘛的日程表照片- 虎子哥:兄弟们抬一手,有人的捧个人场,日程表我发上面了,有时间就去一趟- 虎子哥:地址是朝安区平宗大道1088号- 虎子哥:江湖救急,求求哥几个了!!! 顾岭均放大了日程表—— 周四,周五,周六,周天。下午两点到四点。 明天星期天。最后一天。 突然,又一条:- 小王子的花:周齐会去吗? 顾停洛莫名其妙被拉进来这一个群,里面谁也不认识,他也没周齐微信,也不知道周齐在不在里面。 这个群……跟周齐有关系? 他只想见周齐。 上次的事,周齐不给他一个说法也没关系。 周齐现在可以不看重他,可以嘴硬,甚至耍着他玩儿——但总有一天,周齐会沉迷上他的。 无论周齐是在耍着他玩,还是真喜欢那些土嗨没品位的东西,周齐都是摆在他面前的,唯一一张走进上流社 会的入门券。 黄毛等了三分钟,好像等了三年。 操,有救了。 有人回复了!!是大马猴! 小心翼翼地:- 虎子哥:帝哥去你就去?- 小王子的花:对- 虎子哥:这咋说呢? 黄毛昧了良心- 虎子哥:帝哥去不去,五五开吧- 小王子的花:!:他哪天一定会去? 黄毛心想,大马猴难道这是没帝哥微信? 那个黑头像的就是帝哥,帝哥就在群里,大马猴搁这儿问他?- 虎子哥:哪天都是五五开 哪天都是五五开,难道他还要天天去守着周齐来? 顾停明天是星期天——再等,他还有课,要等下个周末了- 上完课,周齐回家了,路上他看见微信跳了好几条消息—— 但回家看,消息莫名其妙就没了。 回家吃个饭,待会儿周齐还得出去一趟。 说注册公司,周齐认真的,待会儿去找一趟黄毛孤岛他们,做一下注册的文件工作。 周复刚刚到家,看见的就是周齐套了件t恤,单长裤,含着棒 棒糖匆匆忙忙地要往外面走。 周齐看见周复,“回来了啊?” 周复打量着他:“你要出去?” “嗯。” 周复问:“今天的课都上完了?” “上完了。” 周复立在周齐面前——周复是beta,周齐是alpha,但周齐并不比周复高。 周齐对此颇觉遗憾。 周复从公司回来,还穿着西服,他扶了扶镜框,温柔地笑了笑,问:“我听说,你明天要考试毕业?” 寰宇教育通风报信这么快的嘛。 周齐咬着棒棒糖,含含糊糊地又“嗯”了一声。 “好,”周复笑着,“人相信自己总是好事。”他抬手,揉了揉周齐头顶的白毛,“不过要凭自己的本事才 算好事。” 周齐去推周复的手:“别弄我头发……” 他没说完,周复也没说完。周复像一位对弟弟关怀备至的兄长,轻声细语地说:“我明天会去你的考场监 考。” 周齐猛刹车,手也不动了:“……什么?” “好好考,我会看着你的。”周复放了手,侧了侧身,“出去吧。” “……”- 五点半在周家吃了晚饭,九点半周齐又跟黄毛孤岛俩人去吃了顿烧烤。 在黄毛家,帝哥倒腾了俩小时,黄毛屁也没看懂。 甚至公司名儿都没定下来—— 叫啥呢? 火家军,当仁不让——但一查,火家军早被人注册了。 !所以名儿也没起好。 但黄毛依旧豪情万丈,举杯:“为火家军的星辰大海干杯!”黄毛喝上头了。 一顿烧烤又吃了两个小时,九点半来,结账十一点半了。 李文成酒量不行,几瓶啤酒,站都站不稳了,帝哥给他打了辆车,把人送回去了。 周齐插兜,瞥黄毛,“各回各家?” 黄毛还上头着,一摆手:“当然不回家!良景,怎么能回家睡觉去!” 周齐笑了,“年轻人,不要犯法。” “犯法?啥犯法?”酒精麻痹了黄毛的大脑,反应不过来了,“去网吧也犯法?” “对对对!去网吧!”明明黄毛提的,黄毛却像刚刚想起来似的,大着舌头说,“去网吧!好多年没去过 了,帝哥,帝哥咱去网吧!” 烧烤摊南向两公里有一家网吧。 这不是富人区,夏夜烧烤摊上彩灯“串”字串成了一道长龙。油烟重味,连马路的沥青缝里都轧进了油垢。 十一点多了,人还多。 十几岁,二十郎当的男孩子成群结伙。 啤酒易拉罐四仰八叉,骨碌骨碌滚过去。 黄毛在前面晃晃悠悠的进了门,周齐慢悠悠跟在后面。 这十有八-九是家黑网吧,破破烂烂,烟雾缭绕。 机子一排紧挨着一排,连过道都窄。甚至还有穿着校服的,不是初中生就是高中生。 黄毛在前台:“开两台机子。” “一个小时五块,押金二十。有身份证吗?” “没有。” “哦,那你往里面走走,外面坐满了。” 味儿大,旧,也吵。“我操-你妈,你妈死了你抢我buff??” “哥,你拿的是狙击-枪,不是喷子,你能别跟人贴脸吗?” “啊啊啊啊救我救我!!药!救我!!” 周齐顿了顿脚。 黄毛交了钱,揣了两张卡,他在前面走。 “帝哥,我看前面有空机子,咱往里走走……” 可他走出了挺远,回头,却看见帝哥一步也没动。 站在门口,门口的灯坏了,他被埋在黑黢黢的影子里。一个人。 “帝哥,咋啦?” “没怎么,”周齐低了低眼,“就是有点儿无聊了。” 第135章 大人物(35) 周复说的监考,是真的他妈的监,考。 单间考场,专门给周公子准备的。 一面黑板,一个讲台,所有多余桌椅板凳都撤出去了,就留了给周公子用的一套。 考生一个,监考的俩。 周齐坐在考场当间的那唯一一套课桌板凳上,紧挨着右手边放了把椅子。 坐着周复。 周齐瞪着周复,周复瞧着周齐。 周齐:“……你坐这么近干什么?” 周复不慌不忙地,“给你监考。” “哪有监考的坐考生旁边的?”周齐指了指讲台上的马老师,“看见没,你看看人家马老师坐在哪。” “哦?”周复稍微想了想,笑问,“你要是想让我和马老师比,那要不我让马老师坐你左边?” 周齐:“……” 周复倚在椅背上,“考试好好考,别搞小动作。” 周齐:“……” 周齐发问:“兄弟,你今天很闲吗?” “嗯,”周复点点头,很认可的样子,“今天周日,没工作,我是很闲。” “……” 马老师在讲台上清了清嗓子。两位监考老师分工明确——监考,周复监,马老师考,“周齐同学,咱们到九点准时开始考试,我现在先把草稿纸发给你,九点发卷……草稿纸上也要写名字。” 发了两张a4纸下来。 周齐不想跟周复说话了,拔了中性笔笔帽,潦草地写了两个“周齐”。 周复看了一眼,“啧,字真丑。” “……” 今天考试一共四门。 上午考阅读文法和作文,下午单考数学。 周齐曾经想过——原主是个小学毕业的,如果他今天的考试表现太过优秀,不太合乎常理。这不合适。 所以周齐昨天想,如果他分太高了,就让寰宇把分给他压一压。 但没想到,今天周复就坐在他旁边监考。 那压分只能靠自己了。 比如故意做错几道题。 周齐写了一个a——答案应该是b。 周复随意的瞥了一眼来,视线在那个丑丑的a上短暂停留了一会儿,“啧。” 周齐抬头:“?” 恰好和周复对视。 周复!复叹了口气,好像是在感叹,他怎么有这么一个脑子不太好用的臭弟弟,连这种他一眼就能看出来答案的题都不会做。 逼的周齐又把答案涂成对的了。 隔了几道。 这道题答案是b,周齐抬头瞥了眼周复,光速写了个a下去,然后立马翻页了。 刚刚翻页——“啧。” 周齐抬头:“……??” 周复却早已经转头回去了。拿着他的sat教材,闲闲散散地翻着书。 连眼神都没对上。 周齐倒是跟马老师对上眼神了。 马老师:“周齐同学,好好做题,不要老是分神去看身边的人。” 周齐:“……” 阅读考试,六十五分钟,像过了一个世纪。 周齐一故意写错题,周复就啧一声。 声音不大不小,就周齐能听得见。 周齐心想,反正周复都坐到他旁边给他监考了,那还压个屁的分,做完拉倒了。 马老师收走了周齐的卷子。 周复看了眼表,“半个小时休息,休息完考文法。” “……”周齐盯着周复,“你就在这儿守一天?” “不可以吗?” 周齐很直白,“影响我发挥。” 周复合了教材,挑眉问:“那需要我每门成绩再给你加个十分的补偿分吗?” “……” 周复靠回椅背,语气假惺惺的温和,“我还以为我在你身边监考有助你发挥,至少不会让你连最基本的单词题都选不出abcd。” “……”周齐被挤兑的沉默了半天,最后,“呵呵。” “我只是监考,你不用紧张。”周复说,“不过你也不用这么忧心,只要你不搞小动作,我只监考你上午的考试,下午我就走了。” 他顿了顿,露出笑容,“毕竟,看小孩子考试,是件很无聊的事情。” 周复揉了揉弟弟的白毛- 昨天晚上写作业,黄毛写到下半夜两点。 他已经一万年没有做过作业了。 甚至在他短暂的求学生涯中,从来没有过熬夜写作业的情况。 奇耻大辱。 但不写不行啊,明天他妈的还要去上课。 黄毛已经尽力了,但这群兄弟,没事忠肝义胆,有事,一个个的,跑得!比狗都快。 他从好友列表里拉了几个靠得住的兄弟组了个群,结果在群里吆喝大半天,下跪求人来上课,居然一个搭理他的都没有。 为了驴大马猴来上课,他甚至都把帝哥从群里踢出去了。 但最后大马猴也没答应,说再看看情况。 就大马猴来问了问价格,问完又走了。一根菜没带走。 十分卑微。 到头来,还是要他自己去上课。 两点上课,黄毛一觉睡到一点半,揣着熬夜写的作业跟楼下买的俩肉包子,上地铁去了寰宇教育- 他想明天就见到周齐——他不敢拖。只要周齐还没喜欢上他,他就一天也不敢拖。拖久了,又有别的omega来勾引周齐怎么办? 过了半个月,顾停洛依然记得那个自称周齐伴侣的男人。 很优秀。即使顾停洛再嫉妒,也承认那个人看上去很优秀。 但那个男人不像个omega。 所以顾停洛并不慌——没有一个alpha,会喜欢一个像alpha一样的男人。无论这个男人是alpha还是omega或者beta。 黄毛给了地址,但没说去那个地方做什么。 顾停洛搜了搜,有一间教育机构。 顾停洛会去,但昨天他没有和黄毛说他要去—— 如果他告诉黄毛他要去,黄毛把他要去的消息告诉周齐,然后周齐故意躲着他怎么办? 不可以。 和顾岭均撕破脸皮,他就没有退路了。 周齐必须是他的男朋友- 下午两点开始考数学。 一点半,周齐目送着周复上了车,车走了,周复也走了。 终于走了。 做卷子,监考老师就坐旁边,做错题他还嘲讽你——这他妈谁顶得住啊。 一点四十,周齐叼着面包回了考场。 电话响了。是黄毛。 周齐接通:“黄毛?干什么啊?” “帝哥,”黄毛含含糊糊的,好像也在吃东西,但又很懊恼,“我操……帝哥,你是不是今天考试不用上课啊?” “ 嗯,不上课,”听黄毛这语气,周齐猜出来了个大概,笑了,“你不会忘了,又来寰宇了!了吧?” 黄毛更懊恼了:“对啊!我他妈给忘了啊,昨晚从网吧回来熬夜写作业写到两点半,给我写懵了,没想起来你今天考试的这事。” 黄毛那边儿有杂噪,似乎在外面。周齐问:“那你现在在哪?” “我地铁都坐一半了,”黄毛叹了口气,“现在回去那不是白出来一趟……帝哥,那我待会儿去找你吧。” 周齐说着,开着的考场门被人敲了敲——是寰宇的助教。 助教往周齐这儿看:“你是周齐同学吗?” “你来吧,我俩小时就考完了。有人找我,我先挂了。”周齐先挂了电话,往门口走,“是我,老师有事?” 助教笑了笑,“有人找你。” 助教还没开口,门口杵过来一个瘦高个儿,眉清目秀,就是光头:“我!” 周齐:“……” 周齐:“龙王?” 就是顾岭均。 今儿的打扮没有精神小伙那么咄咄逼人,但顾岭均实在是审美堪忧。oversize大t恤,松松垮垮大裤衩。裤衩左右俩兜,鼓鼓囊囊。一边露着个软盒烟的尖儿,一边露着个塑料袋的角儿——印着半撇字,“宾榔”。 周齐看了他半晌,最后一句话:“你从哪儿来的?” 龙王看他像看个傻子,“从宾馆来的呗。” “……”周齐问:“那你来这儿干什么?” 龙王一下子有一点儿的局促,“那你,你来这儿干什么?” 周齐:“我来考试啊,一教育机构,你说我来干什么?” 考,考试? 不是火家军的内部集会吗? 火家军学习交流群,难道不是火家军的核心精英管理群吗?学习交流不是暗号? 顾岭均犹豫了一会儿,“那你考什么?” 周齐笑了——他怎么出来上个辅导班,都能碰见顾岭均,这是谁泄漏了他的课程表? “考数学。”周齐瞧他,“你来找我,是想跟我一块儿考数学吗?” 真考数学?这不是火帝在给他放烟雾-弹吧? 火帝诡计多端,不可相信。 更主要的是一初中肄业的精神小伙,在课外辅导班考数学,这事说出去,说给谁谁信啊? !顾岭均心想,傻子才信。 倒不如将计就计,看看火帝这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考呗,这有什么好怕的。 顾岭均嗤笑,“我怕你了?考啊,把桌子卷子都给你龙王安排上,我今天就把数学和你一起好好考考!” 刘老师教周齐aths。今天下午考数学,刘老师监考。 还没开考,刘老师教的这位周家二少来找他了。 身边还跟着一个年轻的……和尚,保镖似的,气势汹汹地来了。 刘老师吓一跳:“周齐同学,出什么事了吗?” “没,”周齐同学说,“今儿下午的数学考试,老师您给我添套卷子,我朋友也想一起考。” 一点五十。 周齐跟顾岭均进了考场。多安排了一套桌椅,现在两套桌椅,摆在教室当间,整整齐齐。 周齐抬手:“坐吧,两点发卷子。” 顾岭均懵了一下:“真有卷子?” 周齐:“我不说了考数学吗,要我再给您说一遍吗?” 这是精神小伙的哪一套? 不到最后一秒,绝对不逆转? 周齐懒得管顾岭均,他先坐了。 但刚刚坐下去,刚刚来过的助教老师又来敲了敲门,好像时光倒流,“周齐同学,有人找你。” 黄毛来了吗? 周齐屁股都没抬,“郑冲吗,老师您帮我跟他说一声,快开考了,他自己找个地儿等等我吧。” “是郑冲,”助教老师说,“但除了郑冲同学,还有另一个人一起。” 另一个? 俩? 李文成也来了吗? 周齐还没来得及问,那俩人来了。 抬头一看,周齐愣了下。 顾岭均也看过去,然后僵在了座位上。 黄毛快一点五十到寰宇。他来寰宇好几趟了,以后可能还是寰宇的长期学员,门口保安都认识他了。 保安现在不拦他了,但黄毛在门口看见保安拦了另一个眼熟的哥们儿。 背影细细瘦瘦的,露出一段后脖子,贼白,一把腰比姑娘还细。 “大马猴??”- 周齐和顾岭均是前后桌。 周齐坐得稳稳当当,凳!子底下的横杠被后面狠狠地踹了一脚。 黄毛就探了个头,“帝哥,是不是要开考了啊,那我出去等你了。” 顾停洛愣住了。他没想到顾岭均也在这里。 顾岭均低着头,没看他。好像两个人不认识一样。 可他没说完,看见大马猴不但没出去,还走进去了。 顾停洛咬着牙,到了周齐课桌边上,看上去怯生生地,“周齐……” 周齐板凳又被后桌踹了一脚。 周齐很稳:“嗯,你也来了。” 周齐想了一会儿,“可能,是因为学习吧。” 这个答案,顾停洛没有预料到。“……学习?” “嗯。你让让,”周齐轻描淡写地说,“同学,我要考数学了。” “考数学?” “嗯。” 顾停洛祈求般的,“可我不想看不到你,一分钟也不想了,就算你不想见我……”狠狠一脚,踹到周齐凳子上,周齐稍微颠簸了一会儿,但没有对他一脸洗耳恭听的样子造成影响,“也请告诉我是为什么,好吗?” 顾岭均没有抬头。对背叛他的omega毫无留恋,是一个alpha最后的尊严。 可他快把笔捏碎了。 周齐笑了起来,“你不想见不到我?” 顾停洛红着脸点头。 周齐:“那就一起考数学吧。” 刘老师正好带着卷子进门,周齐招手,“老师,再加一张桌子——这位同学想考数学。” 刘老师:“??” 顾停洛:“……” 这跟他想的,也不太一样。 下午的数学考试,格外拥挤。 直到发下卷子来,顾岭均突然反应过来——周齐说的数学考试,是真的数学考试??还是英文考题??? 黄毛在外面等了好一会儿,等到两点开考了,还没等到大马猴出来。 黄毛拎着一串助教给的免费青提,到考场后门,跳着脚从玻璃窗里向里面看。 他看见了三张桌子。 大马猴一个人坐!坐在前面,帝哥和龙王两个人在后面坐左右桌。 大马猴在发呆。 龙王在抓耳挠腮。 只有帝哥,心无旁骛, 认真考试。 sat数学分两个部分,但模拟考就一块考下来了。 八十分钟的考试,顾停洛主要在思考两个问题—— 他在干什么。 他要干什么。 但见着周齐了,就被带跑偏了。 上回进了火家军,这回来考数学了。 他来找周齐,是为了考数学的吗?? 他要是不考数学,就见不到周齐,可他考了数学,周齐就会爱上他了吗??- 顾岭均从来没觉得八十分钟有这——么——长,又这么短。 八十分钟过去了,顾岭均交了白卷。 两个部分合着做,周齐差不多五十分钟就做完了。剩下闲了半个小时。 他跟顾岭均坐得近,往顾岭均那边儿瞥了一眼。 除了写名儿,其他空白。 但顾岭均的字出人意料的端正俊秀。没有达到精神小伙该有的水准。 也可能是练的签名。反正挺好看的。 交了卷子,周齐还没起身,顾岭均突然硬邦邦地转身过来,硬邦邦又暗含威胁的,“今天晚上请你吃个饭,走吧。” 周齐:“?” 顾停洛刚刚要对周齐说话,也被顾岭均打断了。 周齐:“现在?” 顾岭均:“就现在。” 周齐看了眼手机:“你三点半吃晚饭?” “我请你吃饭,”顾岭均很不耐烦,又回答得很快,顾停洛一句话都插不进来,“你哪来那么多要求?” 周齐问:“那能带人吗?” 顾停洛眼睛一亮。 顾岭均冷笑,“你想带谁?” 顾停洛向周齐看。 周齐向顾停洛笑了笑,然后:“黄毛。行吗?” 顾岭均盯着周齐。 只有他知道,他松了口气。“可以。” 黄毛在外面等着,跟助教聊得不亦乐乎——当然,男的。女的黄毛就不行了,一说话,脚都紧张得软。 终于,他看见周齐出!来了,一招手,“帝哥,考完啦?” “考完了,龙王请吃饭,走吧。” 黄毛看见帝哥右手边跟着龙王,左手边跟着大马猴。 出于一种精神小伙的直觉,黄毛觉得……好像大马猴和龙王不太对得来。大马猴除了太贴帝哥了,别的看不出来啥,龙王就很明显了,一个眼神都不乐意往大马猴那儿看。 “不,”周齐插兜,斜眼望向顾停洛,“他回学校。” “??”顾停洛脸色终于变了,不可思议地问,“周齐,我是来找你的。” “嗯。” 顾停洛:“你就这么让我回学校吗??” 黄毛不是个傻子,看见气氛不对,“帝哥……龙王,你去哪?” 顾岭均没回头,声音很冷,“去上个厕所。” 如果不是周齐这个狗东西,顾岭均想他这辈子都见不着,原来洛洛还有这么喜欢一个人,这么亲近一个人的时候啊。 会主动去找他,会什么都答应,会说离不开他。 周齐瞥了一眼顾岭均的背影,又看回顾停洛,笑了,“顾岭均是你未婚夫?” 顾停洛愣了下,他没想到周齐知道这个。他毫不犹豫:“不是,他只是我大哥。”顾停洛叹了口气,“我跟他吵架了……所以他不理我了,你别多想。” “哦,”周齐舔了舔牙,“那你还有事吗?” “我……”顾停洛犹豫了一下,“我就是想见你。” “你想见我啊。”周齐抬了抬下巴,似笑非笑地望着顾停洛。 他这样的眼神和语气,让顾停洛有一种不安的预感,或说周齐总是给他这样的一种预感——好像这个人对他说了拒绝以后,如果他再向前走,就回不了头了。 他会咬住他,把他当成一个玩物。 “可我不想见你啊”——话到嘴边,突然变成了一个笑。周齐想起一件事来。“好,”他说,“那我们以后再联系吧。” 但顾停洛还是向前走了,紧追不舍地问:“以后是什么时候?” 可他低估了这个人的恶劣程度。 周齐吊儿郎当地说:“以后啊,等我下次想起来你吧。” “你……” 周齐偏着头看了顾停洛一会儿,看!看着顾停洛的脸色从差又慢慢变好,到最后,几乎是低眉顺眼了,又怯怯地:“好……那你不许忘了我。” 十分隐忍的有志青年。 顾停洛在书里都没有这么隐忍过。 大概人的潜力,都是无限的。 顾停洛走了。 到他下楼,在保安的目送下离开寰宇教育,顾停洛突然想起来——他现在走了,那他今天到底是干什么了呢? 做了,一张数学卷子? 黄毛也跟龙王去了趟厕所,放完水回来,却瞧见外面就剩帝哥一个人了—— “走了。”周齐淡淡道。 黄毛十分难以相信,“帝哥你怎么做到的?就大马猴那么粘你,我还以为今晚肯定要跟大马猴凑局了。” 周齐瞥过去:“你哪儿看出来他粘我的?” “就这,考数学也来找你,难道不粘吗?”黄毛啧啧称奇。 周齐哂笑,“不粘,是舔。他舔的也不是我,是钱。” 黄毛云里雾里:“啥,啥意思?” “没什么,”周齐瞧见顾岭均也出来了,脸色果然不太好,“龙王来了,吃饭去吧。”- 龙王自闭了一路,热心肠的黄毛试图当这位自闭小伙的精神带师。 所以周齐找的地儿吃饭。 他跟出租车司机聊了一路,“师傅,有什么吃饭的地方推荐没有?” “这才四点,您能去哪儿吃啊?” “等一等也成,好吃就行。” “那您喜欢什么啊,喜欢吃辣还是喜欢吃海鲜啊?” “口味重一点,最好有鲜啤酒,”周齐从后视镜看了一眼后座两个,两个人如丧考妣,压低声音,“我哥们儿分手了,出去喝一场。” “哦哦,那是得喝。”师傅很懂地点点头,“那冲阳路上有一家海鲜排档,二十四小时鲜啤供应,您要觉得行,我直接拉您去。” 周齐侧头往后看,“龙王,你酒量怎么样?” 顾岭均抬眼,狠狠地呼出一口气,“你爹喝翻你。” 露天桌。 夏季的发涩的植物的味道。天边将将泛黄,晖光向下沉压,洁白的酒沫向上鼓胀。 ! 第136章 大人物(36) 黄毛又往网吧跑了一趟。 这次不是他要去的,是周齐要去的。 他和帝哥认识好几年了,从帝哥还是穷光蛋的时候就认识了。 黄毛现在还记着以前他和帝哥两个人在网吧包夜的时候。他跟帝哥都是又菜又爱玩,两个人包夜打排位,能往下掉个好几百分。 但有钱赚了,忙了,就不去了。 那天晚上去网吧,是今年头一次。 黄毛感觉,帝哥好像变了。 哪变了呢? 那天晚上他喝多了,帝哥机子在他旁边,两三个小时基本一句话没说,就是把机子上下了的那几款游戏都玩了一遍。 好几年没正经打游戏了,有几款黄毛连账号都没注册过,他就看着帝哥,注册账号,登游戏,开局。 黄毛问,你第一次玩吗。 帝哥嗯了一声,头也没转。 可第一次玩,怎么可能上手那么快呢? 两局。 不需要新手引导,只需要到第二局,帝哥就能赢下这盘游戏。 黄毛眼见着帝哥把桌面上的那七八款游戏都过了一遍。 又一个个地把账号都退出来了。赢一把就退。 打完,帝哥说,我出去抽根烟,你慢慢打。 帝哥一个人出去了。 黄毛看着他背影。他喝醉了也感觉出……帝哥似乎很压抑。可帝哥在压抑什么呢,有什么事能让帝哥压抑的呢? 黄毛也不知道。 “那我现在把核名申请提交上去?” 周齐一说话,黄毛猛地回过神来了。 他点点头:“好,你定就行,我又不懂这些事。” “行,”咔哒,点鼠标的一声,“公司名儿,fd。我提交了。” 新注册的公司起名fd。 黄毛并没有看出来这个名字什么意思,“……忘问了,咱这个英文名有什么特殊含义吗?” “没含义。”周齐开了听可乐,“用个外文名,看上去牛逼呗。” 黄毛:“……” 黄毛一脸懵逼。周齐看着他笑了,“逗你玩的,我不说了吗,这公司龙王跟我合办的,火家军火就是fire,龙家军龙就是dragon,合一块,f!fd。” “……哦。”帝哥就是喜欢捉弄人——不过帝哥也没说错,英文名儿,牌面,国际化。 精神小伙,走向国际。 很关键。 黄毛想了想,问:“对了,帝哥,你是咋想到要跟龙王合作的……说实话吧,咱跟龙家军,也不是特别熟,这能靠得住吗?” 周齐瞧他,“你这句话,我听第二遍了。你觉得顾岭均靠不住,顾岭均也觉得我靠不住。” 黄毛:“……” 黄毛很有眼力见地转移了话题,“帝哥你考试成绩出了吗?” “出了。” 黄毛身体稍稍前倾,十分关切,“多少?” 周齐比了个手势。 黄毛大惊,“三百??” “……”周齐竖着中指,无名指,小指,拇指食指圈了个圈,“我的意思是ok,过了。” “……”- 今天是周二。 该上课的上课,该上学的上学。 周平松先生去国外开会了,周复去海城出差了,目前周家就剩了一位看门留守的二少爷。 家 长不在家,快乐齐天。 周齐在网吧从上午八点呆到了下午两点才回家。 一进玄关,周齐却远远地在客厅看见了一个男人。 高个儿,连肩颈线条都无可挑剔,从周齐这儿,只瞧得见他一截雪白齐整的法式衬衫领,还有利落干净的下颚线。 唇色微淡,紧抿着。垂着眼。有纸页翻动的声响。 周齐走过去了。 那人听见动静,恰好扭过头,抬眼。 周齐看了他一会儿,忍不住,低头去亲傅明贽——可傅明贽侧了侧身,躲过去了。 “你怎么来了。”周齐问。 傅明贽笑了一下,站起身来,周齐慢慢从低头,到平视,到稍微一点点儿仰视,“你家里没人,你父亲拜托我来看着你。” “看着周齐”——这是周平松先生的原话。 在周平松先生眼中,他的这位小儿子,俨然是条随时可能出笼的野狗。 “这是你父亲的措辞。”傅明贽整理了一下袖口,慢慢地说,微笑着,“但从我个人角度上来说,我很好奇,我的男朋友最近到底在从事什么惊天动地的重要活动,以致!致于连来见我的时间都没有了。” 周齐:“……” 其实没有多久,大概一个星期。 主要是事情多。 还得给被分手的憨批做心理疏导。 这就很忙。 但说实话,说他忙着写作业去了——是不是没太有牌面? 周齐犹豫了好半天,“我爸……给我报了几门辅导班……” “我要去上课……” “嗯。” “还要写作业……” “嗯。” “还要考试……” “嗯。”傅明贽又等了等,但周齐闭嘴了,“然后呢?” “我现在考完了。不用上课了,也不用写作业了。”周齐巴巴地伸出来一只手,“我以后天天来找你,可以吗?” 傅明贽把周齐的手按了下去。 “不用你来找我,”他淡淡道,“在你父亲回国前,我都会住在你家。” 要周平松回国,得一周以后了。 周齐:“你住在我家?” “嗯。” 然后周齐突然就瞧着傅明贽不说话了。 傅明贽抬手碰了碰他脸颊,“在看着我想什么?” “在想,”周齐蹭了蹭他的手心,磨磨蹭蹭地,“你可以,亲我一下吗?” 傅明贽嘴角翘了翘。“可以。” 周齐靠在沙发上,抬手挡了挡眼睛。 柔软的指腹揩过他湿漉漉的嘴角,又按了按,指尖抵在他唇边。 周齐张了张嘴,“你第一次跟我接吻,是什么时候啊。” 在学校。在教学楼。 “不记得了,太久了。”傅明贽说。 周齐哼笑,“那你记性不太好,这还没到一个月呢。” 傅明贽望着他嘴唇,又压了过来。 周齐随手搭在了傅明贽腰上。硬邦邦的,他向下搭,肌肉自然而然地绷紧了。 不太像能生孩子的样子。 “傅明贽。”周齐叫。 “怎么。” “你说,”周齐往后撑了撑,拉开了两个人的距离,“你要是怀孕了,是不是腹肌就没了啊!啊。” “……” 不知道为什么,傅明贽没 有回答。 周齐越想越忧心,碰了碰他,“你是不是还要哺乳啊?” 周齐做过功课。 男omega生孩子一般用奶粉,但要非得下奶——好像也不是下不下来。就像女孩子里的贫乳,虽然没太有,但努力一下,总还是有一点点的。 傅明贽哺乳。 这想想,就很他妈可怕。 “我记得你说你想要孩子,”周齐叹了口气,如果有的选,他选择丁克,“你想生几个啊?” 傅明贽嘴唇碰了碰周齐的,不冷不热,“你想生几个。” “三个。”周齐违心地说,“就叫周一周二周三。” “……”傅明贽笑了,“你怎么不说生六个?周一周二周三周四周五周六?” 爸爸是周七。 周齐犹豫了一下,“你要是想生六个,那我尽可能地努努力。” 傅明贽咬着他耳朵,像是随口似的,轻轻说,“我更想让你怀孕。” 让你像是怀孕了一样。 连小肚子都凸起来- 下午四点,周齐提前吃了晚饭。 也可以说是晚来的午饭。 桌上动筷子吃饭的只有周齐一个人。 傅明贽问:“你说你考试了,考得怎么样?” “还可以,过线了。” 傅明贽:“过线?” “报的sat的班,”周齐稍微说了说,“辅导班的水平测试,如果我过一千二了,就不用继续念辅导班了。” 傅明贽垂了垂眼,“你父亲想让你出国念书吗?” “嗯,但我没兴趣。” “为什么?” 周齐懒懒散散地,“没意思啊。一个人出去上学,多无聊啊,我辍学多少年了,去干这个事干什么。”他转了转筷子,不太知死活,“再说,我出去上学了,那你这不就等于守活寡了吗?” 傅明贽:“……” 周齐很郑重其事,“我不想去一个见不着你的地方呆好几年。” 傅明贽抬了抬眼睑,淡淡地问,“所以你是想考国内高考?!?” 周齐:“?” 周齐:“为什么非得高考啊,我国内也不想考。” 傅明贽:“那你不就是单纯地不想上学吗?” 傅明贽嘴角勾了勾。“你要拒绝周平松的话,找别的借口,不要拿我来当挡箭牌。” “……”- 上回为了骗大马猴去上课,黄毛把周齐从“火家军学习交流群”里踢出去了。 但帝哥还是要拉回来的。 换了的四门语文课,这周四开始,周四到周天,连着上四天。 黄毛现在已经是不指望这群里的仨俩兄弟能站出来为他两肋插刀,顶课续命了,他又从好友列表里拉进来了十来个熟识的,靠得住的火家军弟兄。 还是这帮弟兄靠得住,一呼百应,这周课立马都给安排上了。 周齐临睡前,发现微信消息已经99 。 99 ,全都是一个叫“火家军学习交流群”的消息- 虎子哥:兄弟们,今天的这份恩情,我小虎就记住了!这个星期天,帮哥去上课的弟兄们,都来,海鲜自助,人人有份!- 虎子哥:哎,弟兄们,你们把备注都改改,要不就跟我似的,虎子哥,能看出来是谁就行- 虎子哥:不然这人一多,我认不过来了 两分钟。 周齐亲眼 见着一排“这个小伙就是帅”、“你凭什么狂i”、“你是我的情殇阿”换成了“小武”、“小七”、“小马”- 小武:虎子哥,咋还有几个人没改备注的,这都谁啊,这都啥意思?- 小七:头一个就没改,那个黑头像,一串英文字母的,还有那个纯白头像的,也一串英文字母,这谁啊? 黄毛看了看。 黑头像,当然是帝哥。 那个白头像? 哎? 白头像? 这谁啊?他拉过这个人? 这什么名儿,asdfghjkl,乱码?? 黄毛还没等问——- asdfghjkl:你们可以叫我asdfghjkl,也可以叫我爱上对方过后就哭了- asdfghjkl:别问。问就是刚刚分手。 第137章 大人物(37) 黄毛还没来得及继续问,那“爱上对方过后就哭了”是谁,跳出来一个私聊窗口- ur7daddy:你拉群的那十几个人都是找来顶课的? 帝哥?- 虎子哥:是啊- 虎子哥:咋啦帝哥- ur7daddy:我给你换这个课,是为了切实提高你文化素养的,你都找人顶了,那还有用? 提高文化素养是好事—— 可一千二百节课,这谁顶得住。 黄毛扛着压力:- 虎子哥:我这不寻思有好事,也不能落下火家军的弟兄么- 虎子哥:要学语文,咱都学学,是不是这个理?- ur7daddy:那去学就要学到东西,上课不能睡觉,不能走神- 虎子哥:对对,帝哥说的对- ur7daddy:那行,这样吧,我去跟寰宇交流一下,把课都换成国学通识教育吧- ur7daddy:我记得这是十节课一个教程,你再去拉几个火家军的老弟兄,找够一百二十个,咱排班上课,一起提高文化素养 黄毛:“?”- ur7daddy:教程结束前都考一次试,没过的再学一遍 黄毛:“???”- ur7daddy:公费学习,好好珍惜机会,你去安排吧 黄毛刚刚重新进群,看见了“ur7daddy”发布的一条群公告—— 你的火帝,带你学习- 这个世界的游戏,对周齐来说,委实没有太大吸引力。 就下了一个闪耀暖暖。 但周齐玩lol,能把几千块钱生活费都氪进新开的小号,一个月三十天,吃二十天泡面,玩奇迹暖暖,充六块钱,周齐都感觉自己掉进了无情的消费陷阱。 十分理性。 六块钱。别的一毛都没有了。 所以周齐没有游戏体验。 游戏人物也丑丑的。 周齐盯着手机上的暖暖,越看越丑,越看越丑,太丑了,玩!玩不下去了—— 傅明贽的房门响了。 现在是晚上十点半。 傅明贽打开门,门口站着个白毛,罩着件睡衣,趿拉着拖鞋,拎着枕头,下巴向上抬,吊儿郎当,大爷似的,说了句废话:“傅老师,你还没睡啊。” 两个人的房间一个在三楼,一个在二楼。 显然是特意来找傅明贽的。 “嗯,没有。”傅明贽是刚刚洗了澡,发尖还沾着湿意。他笑了下,“你找我有事吗?” 周齐说:“没特别的事,就是闲的没事干。” “十点半了,”傅明贽笑着问,“不睡觉,你想干什么事?” “没有不睡觉。”周齐抱着枕头,“你看,我带枕头来了,我来找你睡觉。” “你要和我一起睡?” 周齐理所当然的,又像个欺男霸女的恶棍,“你住在我家,难道我不能来和你一起睡觉吗?” 傅明贽轻轻笑了声,给周齐让开路。 周齐抱着枕头往床边走。 “洗澡了吗?”傅明贽问。 “洗啦。” “洗脸了吗?” “洗啦。” “刷牙了吗?” 周齐把枕头丢到床上。“刷啦。” 然后自己也 爬到床上去了。 睡衣松松垮垮的,向下坠,坠出一段窄而利落的腰线。 腿很直,膝盖抵在床上。 视线从膝盖掠过,短暂地停在上面。 周齐要回身坐起来,傅明贽却把他按住了,按着他脊背,不轻不重地压着他。“还洗,别的地方了吗?” 另一只手却搭在周齐后脖颈。 好像是无意碰到的。那里是信息素腺体的位置。 但alpha不会被标记。 只会被征服。 可能是alpha的直觉,也可能是过去那些黄色废料记忆的习惯性影响,周齐一下子汗毛都竖起来了。 他挣开了,傅明贽也没硬压他,自然而然地收了手。 周齐环上傅明贽脖子,在他脸上亲了口,嘻嘻!嘻笑着,“傅老师,你别勾引我啊。你这么说话,我很容易想歪——我就是来睡个觉的。” “睡个觉?” 周齐信誓旦旦,“就睡觉。我是一个有自制力的alpha。” “一个有自制力的alpha。”傅明贽慢慢念着,把周齐的话重复了一遍,笑了笑,“好,我信你。” 周齐板板正正地躺好。像是在上课。 为什么来找傅明贽呢? 当然不是来睡觉的。 因为……躁。 他只是躁,烦躁。 周齐想,他要当一个负责任的人——他会和傅明贽结婚,会在这个世界留到他能留的最后一天。如果傅明贽的人生规划中一定要有一个结婚对象,那他不会让傅明贽随便找一个人结婚。 哪怕现在对于傅明贽来说,他就是那个随便找的一个人。 他会结婚,生子。做这两件,他过去二十年中哪一件都没有想过的事。 等他年长,年老。 最后脱离这个世界。回到原本的,他的世界。 这是他要对喜欢的人负的责任。 可周齐不敢保证,当几十年过去,他还记得他的队友都有谁,刘国正长什么样子,他原本是做什么的,他原本是要做什么的。 他想拿冠军。他想双冠。 可实现不了了。 也没办法帮刘国正圆梦了。 即使是做错了事,周齐也从不优柔寡断, 只是会在穷极无聊时,有那么一点点的寂寞。 周齐睁着眼,眼前黑黢黢的。 无缘无故地,他就想对傅明贽说一句,我喜欢你。 但太突兀了。又没有铺垫,一句我喜欢你,显得既毫无真情实意,又有做作撒谎的嫌疑。 于是周齐咽了回去。 好久。一片静。周齐张了张嘴——傅明贽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十年,周齐却还顿在原点似的,仍然是少年似的嗓音,他说的这句话便听上去有点儿滑稽。 他问:“你真!真的要生孩子吗?” 显而易见,周齐十分介意这件事。一天时间已经提了两遍。 傅明贽轻轻笑了声。 周齐当成了默认。 “男omega生孩子,一般都怎么生啊?”周齐皱眉毛,“从……从哪儿出来?” “可以剖腹产,”傅明贽淡淡道,“也可以从生殖腔里出来。和女人区别不大。” “可是,”周齐难以言喻地顿了顿,“女的生孩子开宫口,男的,这个步骤难道是叫……” 沉默半晌,傅明贽说:“这些事离你还很远,不用多想。” 房间拉了窗帘,一点儿光都没有。眼前只有一片黑。周齐起身去拉开了窗帘,说,“我觉得不远。” 他站在窗前,眯着眼看傅明贽。 傅明贽眼睑低垂,安安静静的。 他轻声说:“我不太容易怀孕的。” “?” “什么?” 傅明贽半坐起身,望向他,不知道为什么,居然很乖的样子,语气和缓,“我体质不好,不容易怀孕。” 周齐愣住了,“真的?” 周齐也这么想过。 或者说,他怀疑过,傅明贽不孕不育。 “是我瞒你了。”傅明贽轻笑,“你要悔婚吗?” 周齐问:“所以这是你二十七岁还没有男朋友的原因吗?” 傅明贽说话的样子,不像是在骗人。“不全是。”他望着周齐,“如果没有孩子,你会后悔和我结婚吗?” 没有小孩,求之不得。 但说话不能这么直白。 周齐:“试一试吧。尽人事,听天命,富贵由人,生死在天。” 傅明贽笑了,“那你,要好好努力了。” 这次出差卡得很是时候。 正好在周齐考完试,刚刚出成绩的第二天。 周复想,他跟父亲都不在北城,周齐估计要上天了。 成绩出了。说实话,周复对这个成绩很惊讶——他确定周!周齐没有作弊,他看了周齐三场考试,确信周齐是自己一个个题做的—— 但一个初二辍学,好几年都没念过书的人,怎么可能sat模拟考到一千三? 不是超常发挥,而是没有可能。 从他弟弟的审美趣味和个人志向来看,也着实不像一个因故辍学,自学成才的励志少年。 但出差了,连周齐都见不到—— 要是周齐是个女孩子就好了。周复想。 妹妹肯定比弟弟贴心。 不会像弟弟一样,他出差好几天,连一条微信问候都没有。 但父亲不会在意。 周复瞥了手旁的手机半晌。 早上八点半。 手机一震。周齐从床边摸过来手机,一条微信——- 周复:在吗? 三秒钟- 弟弟:不在。 周复:“……” 不用去上课了,周齐一天比一天睡得晚。 当然绝不是因为傅明贽。 主要是工作。 公司刚刚注册,周齐除了头铁一无所有。杂七杂八的事,又要去盖章,又要去工商局交材料,还要提交申请。 得亏傅明贽是个腿子。 半晌- 周复:你在做什么? 怎么又来了。 周齐从床上爬了起来,盯着手机- 弟弟:睡觉- 周复:今天什么安排- 周复:背诵经典语录和社会摇吗?[微笑][微笑]- 弟弟:别污蔑我- 弟弟:我今天不是精神小伙 周复还没来得及把“那你今天是什么?”打进输入栏,周齐已经回复了- 弟弟:我今天是周家人了 周齐一向打字速度一流。 手机键盘双飞- 周复:什么意思? 周复感觉出,周齐说的 这句话似乎含棒带刺!刺地夹着那么点儿嘲讽- 弟弟:几个富二代,约我去飙车 隔了两三秒- 弟弟:或者说,是几个二世祖? 这群二世祖是一个小社交圈,天之骄子们又是另一个社交圈。 周复显然从小到大都不在二世祖这里面。 他一直觉得,虽然他这个半路冒出来的弟弟,审美次了点,文化低了点,但好歹没走上和那群二世祖一样的道儿,多少还有点自食其力的上进心—— 但没成想,这不到俩月,就勾搭到一起去了。 周复打的。 周复不怒反笑,“富二代?那你跟我说说都有谁?” “还能有谁啊,”周齐懒洋洋地躺在床上,“姓傅的,姓明的,姓梁的……哦,还有个姓周的堂弟,忘了他叫周什么了。” 周复:“呵,勾搭得挺快啊你们?” 周齐起身,“没,我是清白的,是他们主动来约的我。” 周复真气笑了,“你这话说的,还挺有脸是吗?” “是有脸,”周齐说,“我要什么没什么,一毛钱不花,就成功混进富二代的圈子,开他们的车,泡他们的omega,这我亏吗?” 周复:“……” 周齐好像就是存了心来气他的,“你还有事吗,没事我挂了,我还得去打扮一下。” “……”幸好周复是个有涵养的人,他冷笑着问,“约你去飙车,你考证了吗?” 周齐穿衣服的手一顿,“没考。” 周复假惺惺的缓和,讥讽,“那你准备开你的荣耀王座去飙车?”他笑了声,“他们倒不会偷你电瓶,你放心骑,是吧?” 周齐:“……” 周齐很认真地想了一会儿,最后:“一般飙车的不都标配赛车手配一个妞吗?” 周复:“然后?” 周齐:“我开不了车,但我可以去当副驾驶位的那个妞。” 第138章 大人物(38) “……” “你当妞?”周复问。 周齐单手扣了扣子,“不行?” 周复想直接问,你还要脸吗。 但他语气还很舒缓,“那你觉得,约你出去飙车的那几个富二代,谁乐意让你当他的妞?” “这就不劳你费心了,”周齐哼笑,“找着哪个算哪个。再说了,”他在这儿顿了顿,“我姓周啊,周平松的 儿子,想坐个副驾驶,谁能不同意?” 周复就知道周齐要这么说。 北城这几家有名有姓的,就属姓周的和姓傅的最金贵。 但傅家旁枝少,基本单传一枝,没有叔伯兄弟,攀亲戚的也都是远亲了。周家就不一样,开枝散叶,表叔堂叔, 表舅堂舅一连串儿。 周平松是主家。 周复讽刺,“那这么说,你约人一块儿去飙车,还是爸的错咯?” “没,我没这么说。这是你说的。别赖我。”周齐看了九点了,他还约了人,“哥,你不出去工作了 吗,都九点了,您还没开工呢?” 周齐啧了声,“那这工作也太水了。还没我忙。” 周复:“……” 他给周齐打这个电话,完全是忙中抽空。 要不是去子公司路上,出了点交通状况,前面堵了十分钟,他也没空来给周齐打电话。 周齐自己睡到早上九点,刚刚起床,现在说他工作水??周复皮笑肉不笑,“是没你忙。忙着吃喝玩乐,山道飙车。” “嗯。我是很忙。”周齐说,“我先挂了。今天出去给人当妞,我还得好好梳洗打扮一下,不然人家富二代 瞧不上我。” 周复:“……” 挂了。 周复觉得,等他回北城,有必要让他这个弟弟好好背背八荣八耻。 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给人当妞,还当出责任感了- 九点半,顾岭均接到一个电话。 火帝打的。 顾岭均跟周齐这种打起排位,工作起来都玩儿命通宵的不一样,顾岭均作息很规律。 甚至还有晨间锻炼活动。 以前在广省是早上晨跑,不过来了北城,顾岭均新近的晨间锻炼活动改成了去人民公园跟着大爷大妈打太 极。 打完太极,买套煎饼果子,蹲在公园角看老国手下象棋。 看不懂。但看就完事了。 一盘没看完,周齐电话打了进来。 虽然顾岭均入股了火帝的fd,他俩现在是合作伙伴的关系。但顾岭均看火帝这小子还是不顺眼。 夺o之仇,不共戴天。 “你找你爷有事?”语气很冲。 周齐笑笑:“兄弟,今儿有空吗?” 顾岭均已经看出来了,火帝就是个一肚子坏水的狗儿子,他很警觉,“你又想找我去干什么事?” 周齐说:“好事。” 顾岭均:“你放屁,好事你能找我?到底什么事?” 但周齐就是跟他含含混混,不打直球,“真好事,给你长长世面——咱俩先出来见个面,早饭吃了没,我请你,怎么样?” “我吃早饭了,不用你请,”顾岭均立场坚定,“我不想看见你。” 半个小时以后。 人民公园西走三百米的拉面馆。 一张木桌,周齐对面坐 着顾岭均。 顾岭均:“有事快说,有屁快放。” 周齐不急,笑眯眯地,“你还晨练啊?” 顾岭均:“我晨练关你什么事?直接说正事,明白吗?” “我这不是先铺垫一下吗,”周齐起了一小瓶汽水,慢腾腾地,“你会开车吗?” “当然会,”顾岭均没明白火帝这玩的又是哪个套路,“你问我这个干什么?” 周齐没回,又问:“考证了?” 顾岭均:“……” 顾岭均拿看傻子的眼神看周齐,问:“不考证,怎么学的开车?” “哦,”周齐喝可乐,“挺好。” “……” 火帝这小子越来越不按套路出牌了。 太诡了。 这都哪跟哪啊?顾岭均单刀直入:“你别废话了,可以?你到底找我什么事?” “事嘛,倒是很简单。”周齐扣着手,指尖一下一下地敲着桌子,敲得顾岭均眼皮跳,“你考证了就行 怎么还是废话?卖什么关子?顾岭均想催他,但还没开口,周齐已经慢悠悠地说了:“今晚有几个哥们儿约 我去飙车,你去吗?” “飙车?” 周齐点点头。 飙起车来,谁也不虚。 这么神秘兮兮地叫他过来,合着就是想约他去飙鬼火。 顾岭均皱眉头,“不行,去不了,我南海龙王在广省,没装备。” 周齐挑眉:“……你以为是鬼火飙车?” “不是吗?” “是个屁。”周齐笑了声,“飙的是跑车,不是改装电瓶车,要是飙鬼火我他妈来叫你干什么,鬼火竞速我 缺人?” 顾岭均愣了:“跑车?” “嗯呢。” 跑车有什么? 顾岭均:“就法拉利,兰博基尼那种??” “嗯呢。” 顾岭均长这么大,还没开过跑车。 倒不是买不起,也不是对车不感兴趣,主要是没必要。花上几百万几千万,就为了在车库里多塞几辆用不太 上的牌面车。等到出去买菜,法拉利还没有南海龙王好用。 但赛车永远是男人的浪漫。 之一。 顾岭均不想承认,他稍微有一点动摇。 他想去见识一下极致的速度。 顾岭均犹豫了一下,“我也没车啊。” “找人借辆就成,”周齐说,“那帮人不差车。” “能借到?” “能。” “找谁借?”顾岭均问东问西。 “找我去飙车的那几个哥们儿,好几个是超跑俱乐部的,”周齐异常地有耐心,顾岭均问什么,他回答什 么,“找他们借就成。” “那……要交钱吗?”顾岭均又问。 “不用,除非你把人车给撞没了,其他都小事。” “有。”周齐点头。 顾岭均又又想了好一会儿,又又想问:“那你为什么……” 周齐笑了,“能别婆婆妈妈的吗,你到底行不行?” 顾岭均:“……” 周齐只差指天发誓了,“普通局。要是有事——话我给你放在这儿,你要是没了,我从楼上跳下去给你殉 情。” “……” 半晌,憋出一句:“滚你妈的。”- 顾停洛没想到,把他拉进去的那个神经病学习交流群里居然有周齐。 就是那个黑色头像的。 他向“ur7daddy”发送了好友申请。被拒绝了。 拒绝了三遍。 很耻辱。 于是顾停洛顶着“您还不是对方好友”从群里点开了私聊。 每天三遍,早好,午好,晚好,按时打卡,打卡了小半周,周齐才终于回了次私聊。 把顾停洛恨得牙痒痒。不就是个有钱的alpha吗,跟个大爷似的,他都这么勤快了,周齐连手都不乐意动一 动- ur7daddy:顾停洛?- 小王子的玫瑰:你还记得我啊?- 小王子的玫瑰:我还以为你都把我忘了[大哭][大哭]- ur7daddy:有事?- 小王子的玫瑰:我又想见你了[委屈]- ur7daady:想见我?- 小王子的玫瑰:疯狂点头jg- ur7daddy:那行- ur7daddy:明晚九!点有个会,玩车的,你想来就来,随便你- ur7daddy:这儿有我不少朋友在,跟我差不多个条件。这么久了,话也应该说开了。我对你没兴趣,你 别贴我了。明晚飙车,人不少,你自己把握机会,明白吗? 这是顾停洛收到的周齐的最长一段文字消息。 他缺什么? 他缺的就是一张能接触到真正有钱人的入场券啊!要不他这么折辱自己,扒着周齐这个不懂风情的神经病干 什么? 但凡还有别的选,他就不会选周齐这个神经病。 现在,周齐给了他这一张入场券。 他会好好把握机会的- 今天的飙车几点开始? 顾岭均问了。 周齐回答了—— 九点,晚上九点。 顾岭均上了周齐的车,前面开车的是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看上去不像是火家军精神小伙。周齐叫他alex。 “晚上九点??”顾岭均怀疑自己耳朵听错了,“晚上九点开始,你早上九点来找我???” “提前准备一下。” 顾岭均:“提前十二个小时??你这是要上手术台?” “不,不是。”周齐扭过头瞧着他,一脸正色,“玩跑车的,肯定都是富二代对吧?” “肯定是有钱……”但是这和你提前十二小时来找我有什么关系呢? 周齐又说:“跟富二代玩,就要按他们的路子来,至少穿衣打扮都得像个富二代。”周齐扯了扯他三十块钱 两件的三无纯棉白t恤,“兄弟,你这去了就没牌面。” 虽然火帝精神小伙起来是真精神,但他换了别的衣服,还真像个……富二代。气焰嚣张,行为恶劣,气质拿捏 得十分到位。 司机也不像个普通司机,看上去特别有能耐。 顾岭均被唬了一下子,“那咋办?现在去买衣服?” !周齐露出了谜一样的笑容,“你跟着我就行了,听我的,出不了错。”- 周齐一米八四高,顾岭均和周齐差不多高。 但顾岭均是真瘦,几乎要瘦骨嶙峋了的瘦。手长腿长,也手细腿细,没 多少肌肉,小麦肤色,看上去似乎比 周齐还要高。 顾岭均坐着,自闭地,死一样地,沉默着。周齐翘着二郎腿,在旁边沙发上玩手机。他抬眼向顾岭均瞧了眼,“挺好的,衣服先放一边去吧,把腿毛腋 毛臂毛都脱一脱。” 顾岭均猛地抬头,如同杀父之仇,“周齐你他妈……” 周齐慢悠悠地,“不然不像个女的,容易被人认出来。” 像被扼住了脖子的鸡。戛然而止。 又自闭了。 顾岭均想他做过最错的事,就是错误地相信了周齐还是个人。 周,齐,就,他,妈,的,是,条,狗。 他以为他是去开跑车的,结果跑车是他开,女装也是他穿—— 周齐原话:“我也想上路,但我没考证啊,俩男的特地坐一台车又不合适,显得好像咱俩有一腿——但你要 是穿女装,这问题不就解决了吗?” 周齐他娘的可真是个天才。 顾岭均问:“凭什么不是你穿?” 周齐很稳:“那哥几个邀请的就是我,你说他们认不认得出来我——我为了你,女装都穿了,这不更显得咱 俩有一腿吗?” 要让他跟周齐有一腿,顾岭均宁愿从楼上跳下去,孤儿殉情。 顾岭均长这么大,还没剃过腿毛。 他木木地坐在椅子上,突然想起来一件事—— 他为什么非得要去跟周齐飙车呢?? 不能拒绝吗? 顾岭均猛地反应过来,他刚刚要对周齐口吐芬芳,给他洗脱毛膏的小姑娘和声细语地说:“小哥哥,胳膊抬 一抬。” “……” “好的。” 第139章 大人物(39) 周谷仁前两个月就听说了堂叔领回了一个私生子。 叫周齐。 按出生年月来算,他得叫周齐一声堂哥。 堂叔把这个私生子的个人信息的保密做得很好。他们这些堂亲表戚几乎只知道周平松领回了一个私生子,还不到二十岁,别的什么都不知道了。 以前的生长环境,现况,野心——甚至照片都没有。 他们也没见过周齐,周平松也没让他们见过周齐。 周齐像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蹦出来以后,就又透明了。一点儿水花都没有了。 周齐的微信,周谷仁居然还是从周家的佣人那儿要过来的。 他发了一条“你好,我叫周谷仁,是你堂弟”的验证信息,居然又通过了。 聊了两句,他约周齐出来玩——周齐居然也同意了。 可能是因为堂叔的闭口不提,显得这位堂兄十分有神秘色彩,以致于周谷仁第一次约人约得这么不可思议。 不可思议的顺畅。 周谷仁精心打扮了一番,提前半小时就去赛车场等着了。 人还挺多。 男的女的,来玩的,陪人来玩的——但早来的,十有八-九都是陪人玩的。还有半个小时,已经几十个人了,周谷仁扫了一眼,漂亮的不少。 今天他没带人。 周谷仁年纪不大,但会玩。照往常,他不可能孤家寡人地就这么一个人跑来了。 但见堂哥嘛,谁知道这堂哥是个什么样的人。 万一是个周复那样的从小的别人家的孩子的主儿,他带俩女的过来,就显得他很捞。 虽然要是周复那样的,应该也不会答应来,但第一回 见面,小心驶得万年船。 堂哥估计是没来- 周谷仁:堂哥,你到了吗? 过了会儿- 新堂哥:没,不九点吗?- 周谷仁:我就问问,不急[捂脸] 和这个堂哥聊天,基本秒回。 打字快得不行- 新堂哥:行,在路上了,十五分钟- 周谷仁:好的,等你 没人啊。太无聊了。 今晚人不少,但跟周谷仁混得熟的就那五六个。都是公子哥,没一!一个提前来的。 周谷仁等了两分钟,眼神就不自觉往几步外那几个凑堆叽叽喳喳拍照的小姑娘那儿看了。 挺漂亮的,身材也好- 顾停洛早来了。 但他有点儿后悔早来,他应该去找周齐,和周齐一起来的。 毕竟别人身上又没有身份牌,他也没法认出谁是谁来。只有跟着周齐,他才能接触到那些真正的富几代。 给周齐发微信,这个人又不回。 顾停洛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这么难搞的alpha。 顾停洛闷闷地坐在休息区。 前面有几个女人,特别吵,跟一群尖叫鸡似的,吵吵吵吵,听了让人心烦。 顾停洛白了她们一眼。 不过她们的注意力似乎都被一个人吸引了,你一言我一句的:“周谷仁,这个名字好可爱啊。” “哎?你姓周吗?” “周,周平松的周吗?哈哈哈哈……开个玩笑,当我没……” 一个年轻的男孩子,还算绅士的样子,“对,就是这个周。你们说的周先生是我堂叔。” “啊??” “真的吗??” 姑娘们惊了,又嬉笑着:“这么厉害?” 周家? 顾停洛眼睛一亮。 周谷仁喜欢女人,也喜欢逗女人笑。但他正聊着天呢,突然一男的从那几个姑娘中间挤了过来,藏也藏不住的急切,“你是周家人?” 周谷仁皱了眉——这人不会是来寻仇的吧? 周谷仁别过身,压着那几个姑娘往后退了退,“请问先生你认识我?” “不是的,”这男的整理了一下衣服,“我不认识你,我认识周齐。” 周谷仁呼叫场地保安的快捷键都要按下去了,听见周齐,突然一顿,“你认识……周齐堂哥?” “对,”这男的居然还冲他笑了,“我是周齐的好朋友。他邀请我来的。” 周谷仁脸色稍有古怪—— 要进今天的场子,要不然是拿内票进,要不是花大价钱进。 当然也能作为客人的邀请对象进场地——可这种情况,都基本是情人,就算不是情人,至少也算得上是炮友,或者潜在炮友。 现在这男的,说他是周齐的邀请对象。! 那……这男的是情人还是炮友? 周谷仁犹犹豫豫地,“你和堂哥,很熟吗?” 这男的似乎有些含羞怯怯:“我们认识很久了。” 周谷仁陪人在休息区坐了二十分钟。 不是他轻信别人,是因为他这个堂哥委实特殊,特殊到了几乎除了周家的这几支握着股份的旁亲,其他人都不知道周齐是谁的份上。 如果有人知道周齐是谁,又不是周家人,那就只能是认识周齐本人了。 坐了二十分钟,周谷仁腿麻了,脸也麻了。 但周谷仁没有想到,短短二十分钟,这男的——现在知道名儿了,叫顾停洛,和他搭了十七次话,有意无意地干坐着都和他发生了九次肢体接触。 搞得周谷仁二十分钟,一动不敢动,连眼都不敢乱转。 这哪敢啊。 堂哥男朋友。 堂哥这都找的是什么几把男朋友。 直到他手机震了震- 新堂哥:我到了,我去找你? 周谷仁如释重负- 周谷仁:我在休息区!我等你! 想了一想,又编辑了一条:- 周谷仁:穿蓝上衣的就是我,堂哥你男朋友坐在我旁边 堂哥一向秒回。 但这次停顿了将近一分钟- 新堂哥:? 还?什么?,赶紧他妈来啊。撑不住了。 顾停洛柔和地笑了笑,“在和朋友聊天吗?” 周谷仁吓得一哆嗦,下意识把手机给藏了,往后退,“没……哦,对对对!” 手机又震了震。 他偷偷地看了眼- 新堂哥:休息区是吗?- 新堂哥:蓝上衣的我倒看见一个,但你说的我男朋友在哪呢? 到了,看见他了???- 周谷仁:表哥你穿什么衣服?- 新堂哥:抬头,往后看 周谷仁抬头,往后看。 他在后面的过道上看见一个青年,高个儿,白头发,散散漫漫,穿得像是去公园遛弯,插兜打量了他一会儿,又瞥在他边上的人,最后咧嘴笑!了笑,“周齐。” “你就是周齐堂哥吗,我是周谷仁……” 第一次见面。怎么说呢。 跟他想的不太一样。 目测身高一米九。 焦糖色大波浪卷发,上面一件拉链拉到顶的黑色绸夹克,下面一条黑色百褶裙——将将齐大腿根。 这是周谷仁见过的,腿最长的女的。 烟熏妆,妆很重,但依旧看得出眉骨高挺,眉清目秀来。 酷到没朋友。 周谷仁愣愣的,“那这位是……” “我的妞……” 周齐说了。 但周谷仁明显地发觉,堂哥刚刚说完,自己踉跄了一下,好像被人顶了一腿似的。 堂哥的,妞? 左边一个妞,右边一个男朋友?? 玩双飞??? 周谷仁愣了下,但也不是没见过,他明智地避开了这个话题,向这个女孩子友善地笑了笑,“叫什么名字,做个自我介绍?” 周齐刚刚站稳,抬手,“别问。她是聋哑人。” 周谷仁:“?” 然后周谷仁看见堂哥又踉跄了一下。 那个女孩子声音压得很低,“感冒了,不方便说话。”不知道是不是周谷仁的错觉,他似乎感觉这个女孩子的视线一直时不时地往顾停洛身上看,周谷仁甚至还从她短短两句话里听出一丝悲凉,“如果说名字,你可以叫我……龙。” 周谷仁:“……” 周谷仁:“……龙?” 女孩子叫龙? 这是什么艺名吗? 总感觉,怪怪的。 周谷仁自觉起身,给堂哥让位置,“堂哥,坐吧,你……”本来周谷仁是肯定顾停洛是周齐男朋友的,但现在,双飞的话…… 他停了会儿,“你的好朋友在这儿等你好久了。” 周齐没坐他这排,反而在后面随便坐了,挑眉:“好朋友?” 刚才不还男朋友吗? 傅明贽不可能来。 那男朋友谁? 周齐似笑非笑地瞥了眼顾停洛。 周谷仁有种说错话的感!觉,“不就是顾先生吗?” “哦,顾停洛——”周齐才恍然大悟的样子,拉长了调子,“我的朋——友。”他却偏偏抹掉了一个字去,问,“今晚我要跟我的妞玩,你带我朋友玩玩怎么样?” 二世祖就是单吃喝玩乐,也能吃喝玩乐出门道来。 周谷仁看出来了点儿不对,笑了笑,先应下来了,“好,没问题。第一次见面,哥你好好尽兴,你朋友我们来照顾就行了。” 这是周齐第一次叫顾停洛洛洛。 顾停洛听了一身鸡皮疙瘩,难受得不行。 跟谁? 当然跟别人啊。 周齐只是他迈进这个圈子的一个踏板。 虽然过程想象得和他不太一样,但结果是一样的就可以了。 顾停洛短暂地看了眼周齐带来的那个女人——这种女的,周齐也看得上。站那儿比周齐都要高了,这是个女alpha? 怪不得他勾不着周齐,就周齐这品味,别是个有特殊癖好的变态。 “我麻烦你太多了,”顾停洛低了低头,很不好意思的样子,“今天既然你都带朋友来了,那我就不再麻烦你了。” “行,”周齐摆摆手,“那你跟他们吧。” 他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笑,“你们也得玩尽兴啊。” 玩尽兴? 周谷仁觉得似乎这话里藏话。 “对了,”周齐喊人弟弟一向十分熟练,“弟弟,有车吗,借我台车。我没证,就没买车。” 周谷仁还没来得及想清楚刚刚周齐的那句话,冷不丁又听见下一句:“??” 周谷仁:“没证??” 他是周齐堂弟,他都考完驾驶证了,周齐还没证? 没证是来赛车场野餐吗? “没证,”周谷仁纠结地说,“没证那你开不了车啊,还是安全第一。” 周齐:“不,我不开,我旁边这……女的开。” 周谷仁:“?” 周谷仁:“那你呢?” 周齐想了想:“装点车内环境?” 第140章 大人物(40) 周谷仁刚刚十九,他姐送给他的十九岁生日礼物就是台新出的保时捷911turbo。 今天他也是开这辆来的。 “车是肯定有空闲的,但是……”周谷仁说,“都在我家车库,我就开了一台过来,你要去现取太耽误时间了——哥,要不我帮你问问我朋友场子里有没有闲车?” 周齐抬了抬下巴,“行啊,谢了。” 周谷仁有个小群,“速度与激情”就是超跑俱乐部他们几个关系好的拉的小群- 最酷的仔:哎,来问个事,今晚来飙车的谁有多余的车,借我辆用用- 赛道王者:?- hasaki:?- 没事别找我:? ……- 姚成纪:谁能同时开两台车出门,你说有没有?- hasaki:出门赛车没带车,这事儿也就你这种铁憨憨干得出来- 最酷的仔:??- 最酷的仔:滚,少编排我,说正事,我借给我堂哥的- 赛道王者:?- hasaki:你堂哥??- 没事别找我:卧槽,周复来了???溜了溜了- 姚成纪:啧- 最酷的仔:不是周复!是另一个堂哥,叫周齐 周谷仁犹豫了半天,最后又把“是周复同父异母的弟弟”给删掉了- 最酷的仔:现在不好跟你们解释是谁,如果今晚有机会见面,那时候再说吧 群里人也明白。家事就不问了- 赛道王者:ok- hasaki:嗯 …… 半天- 最酷的仔:不对,我是来借车的!!- 最酷的仔:要是都没闲车,你们谁家离赛车场近?- 赛道王者:不用非得回家取,你哥要是开得了赛车,我认识赛车场老板,可以帮他去借辆赛车- 赛车王者:不过这样的话,今晚自由赛,跑车对赛车,你哥这属于作弊了啊 周谷仁正编辑了一条“那我去问问他”还没发,突然傅余发了一条——- 没事别找我:我听说过周齐- 没事别找我:e……他是傅明贽的未婚夫 群里突然炸了- ha!asaki:???- 姚成纪:??- 赛车王者:操?? 潜水党也出来了-吃喝玩乐专用小号:真的???- 最酷的仔:?- 没事别找我:我听我爸说的,这事还没公开,但基本已经定了 “没事别找我”叫傅余。 傅家人。但跟傅明贽隔了不知道多少代血亲了,远得不能再远——然而傅家主枝人丁寥寥,就连傅余这样的远亲都没多少,就显得“近”了。 傅余这么说,那就不可能是谣传了。 傅明贽未婚夫?? 周谷仁有种窒息的感觉。 傅明贽谁啊。 如果周复堂哥是别人家的孩子,傅明贽就是别人家的大爷。 周谷仁甚至都没把傅明贽当过他同辈人——在他印象中,傅明贽跟他爸妈是一辈的。 但恐怖的还不是堂哥跟大爷要结婚了,是他刚刚才看见周齐左手一个男朋友右手一个妞,这,这是要上天啊- hasaki:什么情况?? 最酷的仔,周齐多大年纪,傅总不得快五十了?- 最酷的仔:……- 最酷的仔:我堂哥十九,傅总二十七- hasaki:才27??!!- hasaki:就他妈比我大五岁?? 群里鸡飞狗跳的,周谷仁就去私聊周齐了- 周谷仁:哥,可以从赛车场借车,但是赛车,可能不太好开,可以吗? 秒回- 新堂哥:可以啊- 新堂哥:去哪儿找车?- 周谷仁:好,我去给你要个微信,等我[愉快]- 顾岭均目送着顾停洛的背影,与他,渐行渐远。 然后冷笑了声,恶狠狠地铐住周齐肩膀,“操-你妈,洛洛要来,你怎么不提前跟我说?” 周齐睨他,“你不说背叛你了的omega就跟你没关系了吗,你这是,”他故意顿了会儿,恶劣地,清晰地问,“余,情,未,了?” “滚,我才没有!我现在就是把他当个瞎了眼的臭傻逼!” 周齐笑了声,打开顾岭均的手,“行了,走吧。” 顾岭均警惕地看他:“去哪,干嘛?” 周齐说:“你说呢,去找车开啊。” 顾岭均!问:“找你刚刚那个堂弟借的?” “不是,”周齐抬脚,“找赛车场老板借。赛车你开得了吗?” 顾岭均既没开过跑车,也没开过赛车。 但他开过五菱宏光。开车嘛,就是那么回事,都差不多的。 “哦——”周齐瞥他,“那我就指望你拿第一了。” 一进车库。顾岭均发现自己一辆都不认识。 倒是周齐熟门熟路地跟着老板溜了几圈,笑嘻嘻地,“太专业的不行,跑不了,借您台gt-r行吗?” “可以的,”老板点头,“但要签个合同,万一出了什么事儿,这个责任是要自负的。” 责任自负? 赛车啊,有五菱宏光稳吗?- 本章节 周谷仁带顾停洛去找他那几个哥们儿的时候,那几个人早在看台上坐着了。 果然今天孤家寡人来的,就他一个。 人家都有女伴——他们这帮人,不论alpha还是beta,基本都喜欢女的。 除了姚成纪。 二世祖也分圈子。像周谷仁关系好的这几个,基本都是会玩,喜欢玩,但总的来说都还算有原则,有立场。 但还有一类,没原则,也没立场。疯子似的。 他们干的那些事,都能把他们送到监狱里去了。 姚成纪跟他们这伙人关系还行,但周谷仁觉得,姚成纪就属于应该去监狱呆着的那一类。 所以他不喜欢这人,也跟姚成纪聊不来。 傅余远远瞧见周谷仁过来了,还带着一个长得挺漂亮的男孩子,吹了声口哨:“来了?你还换口味了啊?” 刚刚一路,堂哥这个“朋友”贴他贴得不行,现在见着别人了,倒离他远了,怯怯地问:“谷仁……他们都是你的朋友吗?” 前面的哥们儿一脸戏谑,旁边这人还楚楚可怜。 周谷仁头皮发麻:“是,都我朋友。”他狠狠地白了傅余一眼,“闭嘴吧你。” 赛车场三车道,今儿比赛分上下两场,也不是专业比赛,就是富二代玩车。 他们这帮人除了姚成纪,其他几个人都在第二场。 傅 余很无辜,“我说错了?你不是喜欢……”姑娘的吗!? 还没说完,周谷仁又白了他一眼:“就你话多?闭嘴。” 其他人面面相觑。顾停洛有点儿局促,“谷仁,是不是……” 周谷仁:“不是。” 一时半会儿没人再说话了。 但聊天群“速度与激情”活跃了起来- 没事别找我:怎么回事,我说什么了你就让我闭嘴?最酷的仔- hasaki:吓得我都不敢说话了- 最酷的仔:来钓凯子的- 没事别找我:??- 本章节 hasaki:??- 赛道王者:……- hasaki:你被钓走了?- 最酷的仔:滚,我喜欢女孩子- hasaki:那你带他来干嘛? 借着周齐的名义,顾停洛自己叫他带他过来的。周谷仁抬了抬眼——顾停洛真的是个人才,几分钟时间,居然坐到梁文超,群里的“赛道王者”旁边去了。 可惜梁文超也喜欢女孩子。 周谷仁犹豫了一下,去敲了周齐。 他留了条语音:“哥,顾停洛真的是你朋友吗?” 回的挺快:“一般熟。” 一般熟,就是关系一般吗? 周谷仁想了会儿,把话委婉了又委婉:“我觉得……他的一些行为可能欠妥。” 这次堂哥的回复长了点,懒洋洋地——他发语音,周齐就回语音。 他说:“不用管,他高兴就成。我不是来给你找麻烦的。” 周谷仁领悟得十分到位——不用管。他刚刚想给周齐回个“ok”突然听见人吵吵:“开始了开始了!超儿你看,姚成纪是那辆黑兰博基尼……哎我操,怎么还有gtr上场啊?” 周谷仁下意识地往赛道口看。 他看见了一辆白色gtr。一般他们这种喜欢花里胡哨的富二代不会开gtr,周谷仁一眼看出来,这车应该就是堂哥开的那辆。 梁文超皱了皱眉,扭头回来看周谷仁,指着底下的gtr:“你堂哥吗?” “应该是,”周谷仁说,“但不是他开的。” 梁文超:“?” 周谷仁补充解释,“他带的女伴开的。” 梁文超还搂着女伴的腰:“??” 傅余也听见了,愣了下,“来飙车……还能带司机啊?” 周谷仁这堂哥到底什么人啊。 枪鸣。 发动机轰鸣的响噪一下子震起来了。 即使隔得远,也震得仿佛地面也在颤动。 那辆黑色的兰博基尼脱弓之箭似的,一马当先,嗖地穿出去了。 “但那台gtr是今年新款啊,赛车级,如果要比一比,姚成纪还未必能……”傅余抱胸往台下看,突然愣了下,“哎?gtr车呢?” 赛道一周一公里半,赛程十五公里,十圈。 本章节 几句话的时间,姚成纪一圈已经过了大半。 但前面没看见gtr,后面也没看见gtr。 周谷仁尴尬地笑了笑,往起点指,“刚刚起步。”- 周齐:“???” 他在副驾驶,“你他妈能快点吗??” 顾岭均开的车。 他一手扶方向盘,一手扯了扯原本就短,现在一坐下来 ,直接短到要把安全裤都露出来了的百褶裙,只想打死周齐这条狗。“闭嘴,傻逼,你行你来开啊!” “三轮车都比你快,”周齐看了眼速度表,“gtr开十五,你是真他妈的牛逼。” “这是我的错??”顾岭均吼他,“你妈的,你选了辆什么破车,还他妈没五菱宏光好开。” 周齐给他气笑了,“那你意思是我应该给你借辆五菱宏光上赛道??” “还不如五菱宏光!” 周齐说:“菜就别给自己找借口。” “你行你上!” 周齐说:“我上就是比你强。” 这人怎么这么气人?? 顾岭均不想开车了,他就想和周齐干一架:“你有种再说一句??” “啧,”周齐还真就说了,讥嘲道,“等你开完一圈,别人十五公里都跑完了。” 顾岭均深吸了一口气,看着后视镜冷笑,“周齐,你别他妈的不知好歹,我速度给你提上去,不用跑完十五公里,两圈就车毁人亡了,我这是给你留条命……我操!!” 话没说完!,顾岭均脸色一下子变了,正好弯道,一辆黑兰博基尼不打双闪突然变道,直冲着这辆gtr撞过来了。 顾岭均开得慢,可那辆兰博的车速快到顾岭均这辈子都还没见过。 根本来不及反应。 一刹那,直愣愣地看着。 几乎要狠狠地撞到一起——兰博一个弯道漂移,几乎擦着gtr的边儿变道过去,噌地轰鸣着加速过去了。 留了一个车尾,几秒钟就远得看不见了。 一两秒钟,顾岭均手都凉了。心脏延迟反应似的才开始狂跳起来。 他打着闪光灯靠赛道边停了下来。 “我操!”好久,顾岭均一锤方向盘,气疯了,“这都什么人啊??不要命了???” 他余悸着往周齐那儿看,倒看见周齐脸色还行,就只皱了皱眉,半晌掀了掀嘴皮,“傻逼。” 本章节 顾岭均疑神疑鬼地,“你不会认识刚刚那过去那辆车吧?” “不认识。” “那他来撞你干什么?” 周齐笑了笑,“你管傻逼怎么想啊?” “……” 车一辆辆地穿过去。神经病就一个,其他车都避开了停下来的gtr,安全开过去了。 周齐瞧顾岭均。“还有十四圈半,继续开吧。” 顾岭均:“??” 顾岭均:“还开???” “怂了?” 顾岭均最恨激将法——但是:“要找死你一个去死,别带上我,我不开了。” 他腿都被吓软了。怎么开? 周齐撑着脸看他,“那我开?” “?” “无证驾驶?” 嫌死得不够快,自己添柴加火?? 周齐舔了舔牙,笑着说:“没,我其实考证考了好几年了,就是证不在这儿。” “你骗小学生呢?” “不是骗你。”周齐讲道理,“你不开我不开,咱这才走了半圈,怎么出去啊?难不成叫辆吊车把车吊出去?” 顾岭均:“……” 沉默了好半天,他一咬牙,“那你就开半圈,到终点弃赛。” “行。”周齐利索答应了。 换了位置。 周齐开四十,到了终点,靠边!一停:“下车吧。 ” 顾岭均还慌着,立马下了车。 他下车扯了扯裙子,又戴好了口罩,刚刚抬头,突然听见一声轰鸣——那辆gtr油门一开,居然噌地又开回赛道了。 “……操,周齐??!” 别的车都跑了十多圈了,第一已经快进最后一圈了,就那辆gtr,刚刚第二圈。 顾岭均目瞪口呆地看着gtr跑没影了。 速度绝对不是四十- 看台上。 周谷仁怎么知道。“不知道,但不太可能吧?” 梁文超抬头,笑了声,“傅余你是还不了解姚成纪吗,他这个人,就是不认识,没过节,他看你不顺眼,也能给你来这么一下子。” 本章节 他开了瓶甜起泡酒,“我估计就是说好了不上赛车,突然跑上来一辆gtr,他看这辆gtr不顺眼。” 顾停洛一直坐在旁边。 没人理他。 他想搭话,但还是没人理他。 直到现在,他眼睛亮了亮,“你们说的姚成纪……看周齐不顺眼吗?” 周谷仁:“?” 这怎么推导出来的?看gtr不顺眼,等于看周齐不顺眼? 但周谷仁懒得废话:“算是吧。” 傅余不关心姚成纪,他愣愣地看着赛道:“等等,你们看,那辆gtr又上场了。” 梁文超瞥了一眼赛程记录,“第二圈,那倒一稳了啊。还用看什么?” “不是,”傅余说,“这gtr在加速……不是,你们看那个弯道,就是刚刚姚成纪撞了gtr那个弯道,gtr……卧槽,疯了吗,他要撞回来??” “?” “什么东西,”梁文超酒差点吐出来,还没来得及看,“你以为这是开碰碰车呢?”- “啊啊啊啊啊!!!停车,停车!!” 女人的尖叫刀似的刮耳。 刚刚别过去的gtr如出一辙的从后加速,突然变道,侧位拐弯——姚成纪是第一,拉开了第二大半圈,空荡荡的三车道,唯独这个刚刚跑到第三圈的gtr,骤然挡在姚成纪车道中间。 不踩刹车,就是撞上去的结局。 兰博车头撞gtr车尾。 两辆车双双报废。 甚至因为gtr撞的是车尾,兰博撞的是车头,所以无论撞成什么样,gtr车主都要比姚成纪安全。 飙车比赛,小半分钟就能更改名次。 原本姚成纪甩了第二大半圈,才跑第三圈的gtr横插一脚,第二名以几十米的微弱优势,逆转成了第一。 姚成纪的女伴都要被吓破胆了,强颜欢笑:“姚少……” 姚成纪面无表情地停在终点,“下车,自己走。” “滚。” 车就停在终点,一动不动。姚成纪没下车,点了支烟。 本章节 他等了十分钟——一辆开到二三百码的gtr跑一圈,居然要将近十分钟,才等到gtr又从终点线经过。 慢腾腾,慢悠悠,老年代步车似的速度,可能三十,可能二十,挪过了线。 车主还有闲情逸致地开了车窗,露出脸来。 然后冲他呲牙一笑,伸出一只手,给他比了个向下的大拇指- 发生了什么事,顾岭均也不知道。 他就估摸着,周齐去把十五圈都跑完了——半个小时,倒数第一。 硬生生地把下 场比赛时间给延后了半个小时。全场都在等这辆老年代步车gtr跑完这十五公里。 周齐下了车,裁判都松了口气。 他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周齐过来,开口嘲讽,“十五公里跑半个小时,你比我能耐?” 周齐笑了声,“你知道就行。” “你……” 周齐抬头往上看了看,“去看台上坐坐?” 在跟周齐互喷一顿和继续穿着这条贼几把短的裙子站在这儿之间,顾岭均果断选了后者。“行,走吧。”- 周谷仁原本是想叫周齐比完赛过来的,都跟其他几个人认识一下。 但他们几个下场比赛,这儿就留个姚成纪——这得出事啊。 姚成纪就是个疯子,看刚才,周齐也不是盏省油的灯,这俩人放一块儿,周谷仁觉得不行。 但巧合。 周齐上来找座,正好瞧见了周谷仁这帮人,抬了抬手打招呼:“你们比赛在下场?” 顾岭均第一眼看!见的永远是顾停洛。 他死死地看着顾停洛。 顾停洛坐在一个他不认识的男人旁边,小脸儿泛红,羞怯地对那个男人笑——像是曾经他见过的,对周齐的模样。 姚成纪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顾停洛的后腰。 自己凑上来的omega。 他听见一个陌生人说话,随意抬了抬眼,然后定住了。 他眯起眼,“哦?刚刚开gtr的?” 一头白毛,看一眼就能记住这个人。 白毛看着他身边的omega。 姚成纪突然生出来一种恶意,他捏了捏omega的下巴,看着白毛,“这是我的omega。” 本章节 可白毛不但没恼,还颇有兴致地说了句“哦,是吗”。 “今晚我会带走他。”姚成纪说。 周谷仁稍稍睁大了眼——姚成纪是个alpha。 如果顾停洛被姚成纪带走,今晚就会被终生标记。 顾岭均僵硬地,沉默地站着。他盯着顾停洛。可他戴了口罩,又穿着女装,顾停洛认不出他来。 周齐笑了笑,“那我能借用你的omega几分钟的时间吗?我问他个事。” 姚成纪轻嗤,“不行。” 周齐又问顾停洛:“过来,可以吗?” 顾停洛犹豫了一下,突然腰上的手重了重,耳边男人喃喃着,又漫不经心地,“宝贝儿,我不想让你跟别人走。” 顾停洛立刻:“不行。” 洛洛要跟别的alpha走了啊。周齐懒懒散散地想。 说不准这哥们儿能满足这位有志青年三人夜行的梦想。 周齐哂笑着,看着顾岭均:“你们才认识半天啊,是不是太……” 话没说完,顾岭均猛地扯着他手臂,拉他转头走了。 周齐被他扯了个趔趄。 一路拉出了看台,到谁也看不见谁了—— “周齐,你他妈的看我笑话很有意思是吗?”顾岭均眼圈红了。 周齐想了想,“还行吧,没有给你穿裙子有意思。” “???”   第141章 大人物(41) “这种时候,你能别和我开玩笑了吗??” 周齐看着他,“那你想让我说什么?” 什么也不想听。 顾岭均攥紧了拳头,“你闭嘴,我不想听见你这张嘴再逼逼逼。” “哦,好。”周齐点了点头,扔了盒烟给他,就转过身,靠在围栏上懒散地不说话了。 这里是看台最边缘。连经过的人都没有。 安安静静的,仿佛喧嚣都离得很远。六月晚风,也还是热的。 快十一点了,赛车场数不清的强光灯,亮如白昼。 顾岭均捏着烟盒,可好半天也没抽出一支烟。烟盒被他捏成皱皱巴巴的一团,“为什么,”他一直想着这句话,就很低地,喃喃出来了,“为什么啊。” 周齐从旁边的报刊栏上抽了张八开彩页宣传纸,熟练地叠了个纸飞机。 顾岭均出神地看着那顶纸飞机,打着转儿飞进风里,愈来愈远,愈来愈远——最后不知道飞到哪儿去了。 “道不同不相为谋,”周齐笑着说,“哪儿那么多为什么。” 他用一种哂笑的语气,说,“你是他人生规划中多余的部分,他不需要你。” 顾停洛转头,盯着周齐,“顾停洛是我的家人。” 周齐问:“然后?” “你闭嘴,我不想听你随意评价我的家人。” 周齐说:“可我评价的不是顾停洛,是你。” “……” “作为你的引路人,”周齐贴心地为他抻了抻百褶裙下摆,“我给你的建议是,当一个有自知之明和尊严的alpha。” “……” 顾岭均“啪”地打开周齐扯他裙子的手,“滚,谁他妈把你当引路人了,你还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 他一字一句地,“我不需要你的任何建议。” 周齐瞥他,“确定?” “听不懂人话?” “哦,但你安全裤露出来了。我建议你把裙子往下拉拉。” 顾岭均:“……” 顾岭均想掐死周齐。 但他黑着脸,先把裙子往下拉了拉,耻辱地问:“现在好了吗?” 周齐往下打量了一会儿,“好了。” 顾岭均想他应!应该会愤怒,难过,想去问个明白,问顾停洛到底在想什么——哪怕他已经猜出来了。都是成年人了。 但跟周齐呆一块儿,他又觉得这不算个事儿了。 连稍稍惊讶一下都不值得。 周齐碰了碰他肩膀,好像看出来他在想什么了似的,笑嘻嘻地,“多大点儿事啊。” “嗯。”顾岭均声音发闷。 “那……”周齐顿了顿,“再回去坐坐?” “?” “这儿视野不行,”周齐理所当然地说,“在这屁也看不着,要看赛车还是要回去,周谷仁他们那帮人找的位置好。”- 周谷仁一行人,除了陪玩的女伴,单“激情与速度”群里的,一共五个。 四个比赛在下场,就单一个姚成纪在上场。 所以周齐回看台的时候,座位上就姚成纪和顾停洛两个人。 顾停洛脸都红透了,衬衫下摆开了三四粒纽扣。 姚成纪倒脸色寡淡,叠着腿,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扣在放着赛道状况的平板电脑上。 直到那个白毛来了。 他抬眼。 白毛坐到了他对面。还有个女伴——姚成纪短暂地瞥了一眼她,姚成纪一向有种异于常人的敏锐直觉。 这是两个alpha。 白毛是,白毛的女伴也是。 有点意思。 姚成纪是一副好皮囊,他也很会用这副皮囊。他笑了笑: “怎么称呼?” “周齐。”白毛简短地说。 姚成纪早知道白毛姓周,是周谷仁堂哥了。他也知道那辆开gtr的是周齐——上赛道的时候就知道。这是赛车场的车牌,他认识。只有周齐向赛车场借车了。 但他像刚刚认识周齐似的,和煦地问:“你也喜欢赛车?” 看他这副和煦的样子,很难想象得出,这是过来撞车挑衅的那个疯子。 周齐挑眉:“没,不喜欢,没兴趣,还没考证,瞎几把开的。”他很谦逊地点了点头,“第一次上路,谢谢你刚刚给我减速让道,不然我就撞护栏上了。” 姚成纪:“……?” 周齐怎么又来了。 现在认识姚成纪了,顾停洛是一面都不想见到周齐——一见就气。 他运气得!多背,能让他先遇见周齐。 要是他先遇见的是姚成纪就好了,就免了受这么多屈辱了。 姚成纪这样的才能算一个alpha——有钱,体贴,会说情话,有绅士风度,哪儿跟周齐那神经病似的,比木头还木,比死人还冷。 顾停洛现在看周齐怎么看怎么不顺眼,打量了半天周齐的女伴,忽然开口问:“第一次见你带女伴,她叫龙是吗,你新交的女朋友吗?” 但这个问题—— 他饶有兴致地喝了口酒,等周齐说话。 这位傅先生的未婚夫,还有女朋友吗? 喜欢女alpha? 周齐故意地,“对,我女朋友。” “没想到最后你会找一个女朋友,”顾停洛还是有点嫉妒,他没得到的,居然别人得到了,“什么时候的事?” “今早。”周齐说。 顾停洛:“??” 看戏的姚成纪愣了下。 周齐说:“五百块钱从劳务市场聘的。” 然后顾停洛,姚成纪看见,周齐被他今早五百块钱去劳务市场聘的女朋友,踹翻了椅子。 周齐坐在地上,安静了一会儿,又解释道:“打折的,所以脾气不太好。” “……”- 周齐去飙车了,周齐没考证—— 但周复估计就周齐这脾性,没考证他也敢上路。 所以傅明贽收到了周复的一通电话。 周复鲜少联系他这位表叔。 “明野,”周复说,“我想找你帮个忙。” “什么事。” “让周齐回家呆着。” 周齐今天出去前和他说过了,去找朋友玩,今晚回来晚一点。 傅明贽淡淡地问:“他去做什么事了?” “出去飙车。”顿了顿,“我不放心他。你有时间去找他吗?” “分内之事。”- 周谷仁几个十一点半比完的赛。 但比完下场了不是今天就结束了——今天明天交接的深夜,这才是最好的时候。刚刚的煞有介事的上下场比赛只是热热场子,活络气氛。 自由飙车在后头。 ! 像他们俱乐部起的名字,dawn,破晓,天亮方休 。 不像上场,下场比赛没发生什么意外,第一名就没什么意外地落在了梁文超头上了。 上场比赛把跑车当成碰碰车开的那两个人都是神仙。周谷仁隔了老远看,现在想想都心有余悸——这要谁方向盘滑了,这不得双双入土? 太吓人了。 顶不住顶不住。 可周谷仁刚刚回看台,就看见了这两位神仙居然凑一块去了。 他心里当下咯噔一下。 远远地,他瞧见这两位神仙对坐,姚成纪叠着腿,搂着那个叫顾停洛的青年,另一边——周谷仁怀疑他堂哥今晚这不是带了个女伴,是带了个打手。 可周谷仁又观察了一会儿,好像这两个人气氛没他想得那么剑拔弩张。 姚成纪喝着酒,搂着顾停洛,不知道在想什么。 堂哥的话……好像在玩手机? 没有lol的日子,就只能勉强用闪耀暖暖来维持生活这样子。 周齐随手给游戏人物换了个紫色丝袜,瞥了杵在他旁边一言不发的顾岭均一眼,“啧”了声,“你站远点,别离我这么近。” “我站哪儿,关你屁事。”顾岭均显然心情一般。 “裙子太短,坐下来露安全裤的确是我当初选衣服的战略失误,”但周齐是个通情达理的人,挪了挪椅子,拉远了,“但是你站在我旁边,我也能看见你裙底。” 顾岭均:“?” 周齐想了想,“我是个老实人,不能让你占我便宜。” 顾岭均:“???”- “速度与激情”小群里消息报得很快- 最酷的仔:周齐去看台了,待会儿你们过来能见到他,可以认识一下- 赛道王者:说实话,我很好奇周齐到底是个什么人- 没事别找我:我更好奇- 没事别找我:傅明贽的结婚对象,这是真的牛批- hasaki:我先到了- hasaki:是坐周谷仁旁边的那个白头发吗?- 赛道王者:对,就是他 “你好,梁文超。” ! 周齐抬头,剃短寸,很爷们儿的一男的向他伸出一只手。刚刚见过的,有印象,但不知道名字。 周齐笑了笑,“我周齐。” “我知道。”梁文超点点头,指刚刚上场比赛周齐别姚成纪的车的事,“你上场比赛挺猛啊,可以的,待会儿一起上赛道比比?” “不用了,”周齐耸肩,“没考证,你们玩儿吧。” 没,考证?机动车驾驶证? 听错了? 梁文超愣了好一会儿:“机动车驾驶证吗?” “嗯。” 梁文超换了个话题。他视线停在杵在周齐身后,杀手一样,一副老子不好惹的女伴身上,“这是……你女朋友吗?” 怎么又是这个问题。 “嗯,今早新找的。” 今早新找的? 露水情缘? 梁文超看着这位女伴:“她不坐下吗?” 新问题了。周齐稍稍一想:“她身体不好,站着促进血液循环。” “?”- 傅余去门口取了个东西,就回去得最晚。 他在门口多呆了会儿,抽了支烟。 入口南侧是地下停车场,刚刚点上烟,傅余看见停车场走出来一个眼熟到不能再眼熟的男人,哪怕大多数时候 都是从杂志新闻上看见的。 高而挺拔,长腿宽肩,微垂着眼,灯光并不明亮,在他脸上落了层浓重的阴翳。 男人顿脚在那儿,拿了手机出来。 给不给周齐打个电话呢? 先,去看看他在做什么吧。 傅余在原地呆了三秒,盯着这位上回见面还是前年的家族企业的顶头上司——然后一个猛子,烟都扔了,掉头跑了。 速度与激情群- 没事别找我:炸了炸了!!!- 没事别找我:卧槽,你们猜,我他妈在赛车场门口碰见谁了???- hasaki:正好零点,你午夜撞鬼了?- 最酷的仔:……- 最酷的仔:别是你爹来抓你了吧?- 没事别找我:这个人比我爹在赛车场的刷新几率还要低- 没事别找我:这回牛逼了- hasaki:?- hasaki:在?能别卖关子了吗?- 没事别找我:自己猜吧,猜不出来我也不说了- 没事别找我;不能光我一个人被吓一跳,给你们留个惊喜,我先溜了[爱心][爱心]- 最酷的仔:我操-你妈?? …… 周齐还在跟梁文超聊天。 跟周齐这种睁着眼扯淡,对“女孩子”毫无怜香惜玉之心的混蛋不一样,梁文超猜出来了龙——刚刚问的名儿,不坐下来光站着的原因,十分有绅士风度地给龙要了条毯子,铺在腿上防走光。 梁文超问:“龙是身体不舒服吗,为什么一直不说话?” 周齐叹了口气,“先天不足。”他比了比手势,“她是个不幸的女孩子,先天聋哑。” 梁文超:“……?” 生活不易,周齐叹气,“她血液循环也十分困难,身体很不舒服——所以今天我就不跟你们玩太晚了,待会儿我先把龙送回去,回家照顾她,监督她吃药。” 梁文超:“……”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梁文超似乎听见了牙齿咬得咯吱咯吱响的声音。 梁文超作为一典型公子哥儿,还第一回 碰见这种情况。 “那太不幸了,”梁文超本来想套这位傅总未婚夫——看上去像是个四处拈花惹草的渣男的话,但没成想莫名其妙就被带跑偏了,“你好好对她。” 周齐拍了拍顾岭均的肩膀。 他毫不怀疑,等出了看台,顾岭均会把他打一顿。 但这不影响周齐即兴发挥,做了个离场总结:“龙是我女朋友,我不对她好还能对谁好呢?行,那我就先走了,以后再约,拜拜。” 梁文超一边想,他到底从周齐嘴里套出来了什么有效信息了呢,一边应:“好,以后我们再……” 但话没说完,梁文超突然后知后觉地抬头,猛地闭嘴了。 其实周谷仁几个早都安静如鸡了,连聊天的姑娘都有眼力见地不说话了——只是梁文超现在才看见。 而周齐,还没看见。 他光听见了身后出了一声特别耳熟的,不紧不慢的,“今晚玩得开心吗?嗯?” 第142章 大人物(42) “……” 全场鸦雀无声。 直到梁文超头一个站起来,“呃,我先下去了。” 反应过来得最晚,溜得比谁都快。 明准,就是群里的hasaki,火烧屁股似的撵上去了,“超儿,等等我!” 傅余在车场门口就溜了。 怪不得卖关子,这他妈可真是个惊喜。周谷仁倒吸了口气,也站起来,“傅总……堂哥,我肚子疼,我去上个厕所。” 一眨眼时间,就剩个姚成纪了。 他看着周齐,意味不明地笑了声,“挺有意思的。”拍宠物似的,姚成纪拍了拍顾停洛的屁股,不多话,“走了。” 然后姚成纪也没得剩了。 周齐:“……”- 赛车道上引擎轰鸣声震天响。 看台这边却一点儿动静也没有。 直到周齐自己问:“傅明贽,你,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傅明贽随意找了把椅子坐了,“周复说的。” “?” 就是周复这个卖弟贼给太君带的路? 周齐挪了挪椅子,又问:“那……你什么时候来的啊?” 傅明贽笑了一笑,转眼望着他,“不向我介绍一下你这位,先天聋哑,血液循环不畅,需要你好好照顾,监督吃药的女朋友吗?” 周齐:“……” 好的,知道了。 “我……”还是有辩解的余地的,周齐想了想,“其实她是我雇来的,不是我女朋友,你知道的,我已经有男朋友了。” 傅明贽微笑着,“哦?雇来的?” 周齐:“对。” “来赛车,需要你雇一个女朋友吗?” “不是女朋友,就是伴儿,陪玩的,”周齐说,“我一个人孤零零来开车,没伴儿没车,就没面子……但你看,如果我雇一个女的跟我一块儿,那不就问题解决了吗?” “哦,”傅明贽瞥了眼顾岭均,“所以你喜欢这样的女性?” 高个儿,平胸,长腿,小麦肤色。 周齐愣了下,“你怎么得出来的结论?” !“你不喜欢她,那你为什么选她?” 周齐又想了想:“长得高,会开车,六年机动车驾驶经验,无车祸。而且先天聋哑,身体不好,劳务市场给打折……” 顾岭均心思早不在同一个战壕的战友这里了。 他死死地盯着那个跟着姚成纪走远了的背影。被一个才第一次见面的男人带走,无论这人是alpha还是beta,今晚要发生的事都可想而知。 顾岭均气得胸疼。 他不能眼睁睁看着顾停洛就这么自己害了自己。 “咣当”一声,椅子倒了。周齐应声看过去,看见龙起身摘了口罩狠狠地掷在地上,又一把抓了假发,也扔一边去了。 露出一个长着短青茬的光头。 顾岭均转头就跑了。 留下周齐一个人。他顿了顿,无缝衔接,“更主要的,她还是个男的。” 傅明贽:“……?”- 不出意外地,周齐被拎回了家。 顾停洛背叛了顾岭均,顾岭均背叛了他。 女的变成男的了,这问题更大了。 周齐解释了一路,“其实刚刚那人是我朋友,叫顾岭均,我跟你提过的……fd就是我跟他合伙注册的。” 傅明贽不咸不淡地 ,“他喜欢穿裙子?” 如果说“不”就要牵扯出来一系列“你的一个普通朋友为什么会为了你,穿上裙子跟你出门”的问题,继而暴露周齐的恶行。 于是周齐果断道:“对!” 已经到家了,在庭院里。 下半夜一点,周家还留着光,映在庭院中一簇簇浓青的枝叶上。 眼睫颤了颤,“你喜欢?” 周齐顿了会儿,小声问:“如果我说喜欢……那你会穿吗?” “不会。” 周齐:“……” 那这个问题,有问出口的意义吗? 傅明贽很轻,感叹似的,“夏天了。” 他伸出手,向着周齐。 周齐被他牵起来。 “我喜欢夏天。”他说。 因为每次都是在夏天的开头或者夏天的尾巴上见到你- 又是新一天。 周齐刚刚起床,看了眼手机:六月二十五,上午八点四十三。 要月底了。他想。 真好。 周齐心情挺好,语气也格外亲切,“早啊,找我什么事?” 黄毛就不行了,快哭了,“我操,帝哥,救我!” 周齐:“?” 周齐:“你被人绑架了?报警还是交钱?” “?” “什么情况?” 黄毛:“我哪知道什么情况,我估摸是龙王前男友又刺激他了?这一晚上闹的,我跟天狼两个人才把他按住……还把我家拖把杆认成他前男友了。” 周齐:“……” “唉,刚刚才抱着拖把睡着了,兄弟太难了啊。” “……”沉默了半天,周齐挤出来一句,“辛苦了,家具工伤,组织报销。” 说报销,黄毛又有精神了:“可以报销?” “嗯。” “都报销?” “嗯。” 黄毛犹豫了一下,“龙王把我邻居家的哈士奇给打了,那报不报销?” 还有这事? 周齐问:“龙王打狗干什么?” 黄毛想了想,谨慎地说:“仇恨转移。” 周齐:“仇恨转移?什么意思?” 黄毛沉默了一会儿,又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帝哥,我先挂了。” 然后就挂了。 周齐:“?” 话还没说完就挂了?- 顾岭均醒了,头疼欲裂。 昨晚……发生了什么事? 他脸色黯淡了些。他出去找顾停洛了,然后看见顾停洛和姚成纪在那辆撞了他的黑兰博基尼里接吻。 “洛洛,你们才第一次见面,你别……”他敲车门,火急火燎。 顾停洛看见他了,惊讶,厌恶,不可思议—!—像在一件昂贵的皮草上发现了一只虱子。顾岭均忘不了这个眼神。 他听见:“这个人好变态啊,怎么穿成这个样子?” “洛洛,我……” 顾停洛紧紧抓着姚成纪的手臂,“我不认识你,你滚开……我要叫保安了!” 如果不是他是跟着周齐过来的,顾岭均连体面地,自己走出这个赛车场都做不到。 他以为他们至少还是家人。 再然后……顾岭均记得他去找火帝的左膀右臂借酒浇愁了—— 一想就头疼,喝醉了的 事儿都模模糊糊的。 他好像喝了十几瓶啤酒,然后…… 顾岭均揉了揉太阳穴,但他一动,怀里掉出来了一根拖把。 然后他好像就把一条贼几把嚣张的哈士奇给当成周齐揍了- 火家军学习交流群日益壮大,黄毛很有执行力,拉了一百多个弟兄进来,轮流安排上课。 有一个几百万粉丝的博主,专门做嘲讽社会百态的视频,最近风头正盛的精神小伙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前两天的动态:“应你们的强烈呼吁,我准备做一期打入精神小伙内部的潜伏视频,到时候给大家直播一下这个社会土味群体的日常生活。” 两天后,视频出来了。 博主解说:“……我已经成功地打进精神小伙内部了,加了一个他们的内部交流群,并且参加了一次他们的精神小伙集会——不要问我是哪家精神小伙,问就是最近风头正劲的某平台的某正规军……” 视频几个小时播放过百万。 弹幕刷得很快—— “来了来了!” “精神小伙内部交流群?分享花手技巧的吗?” “文明观猴,先笑为敬” “盲狙一个铁家军” “博主北城人,肯定火家军啊” “一群对社会毫无贡献的跳梁小丑,有什么好关注的?” 弹幕纷纷杂杂,直到一位青年教师西装革履地走上讲台—— “同学们,拿出书来,今天我们来学习!习《烛之武退秦师》。” 几位精神小伙,包括换上了紧身衣紧身裤豆豆鞋,耳后别烟的视频博主,蔫蔫巴巴地坐在讲台底下,从自己的二手小书包里,掏出了本《古文观止》。 视频弹幕一下子炸了。 “?????” “战术学习” “谁在偷拍我们班上课??” “烛之武突然被cue” “卧槽精神小伙还有团建文化活动了吗?” “u主你要是被绑架了就眨眨眼” 博主坐最后一排,在后偷拍,蔫了吧唧地,“你们知道我上的是什么课嘛?国学普及教育……你们再猜猜我这是在哪儿上课?” 隔了一会儿。 “我要说名的话,”博主说,“可能大多数观众都不知道,直接用钱说吧,一节课一千二,这是批发价——也就是一次性报几百节课才有这个价钱。”博主啧啧称奇,“精神小伙,公费学习,你的火帝,年入过亿?” 当天喜提热搜: 你的火帝,年入过亿 火家军还缺人吗?- 周齐不玩微博,黄毛忙着给邻居赔礼道歉,哄狗开心——身体上没多大事儿,主要是对狗的精神伤害,也没空上微博,热搜就这么无人注意地过去了。 但周齐一直在上网,搜东搜西。 搜索记录从“omega发情期的表现”、“omega发情期的注意事项”渐渐到“omega发情期不注射抑制剂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再到“omega发情期不注射抑制剂,alpha有什么样的体验”最后到“终生标记是干嘛的”“终生标记有特殊含义吗”。 偶尔间杂“omega发情期上了alpha的几率大小”“如何当一名强势而体贴的合格alpha”。 周齐窝在沙发上,傅明贽从他身后经过。 他扫了一眼周齐的手机屏幕。 正好看见一篇新媒体软文。 “如何征服你的omega,让他对你爱欲似火?教你三招,过来人的经验全在这里了!” 第143章 大人物(43) 傅明贽敏感地发觉,周齐这两天在躲他。 他的日程安排大多数时候都很规律,但周齐似乎是故意地把他在家的时间和傅明贽在家的时间都错开了。好像很不想见到傅明贽。 和周齐同住一个屋檐下,每天见面的时间却不超过半个小时。 早上六点多,傅明贽才从公司到家。 因为月底的假期,所以最近工作很重,他昨晚没回来。 这个点周齐十有八-九还在睡觉。 傅明贽想先上楼去周齐的房间看一眼,但刚刚进门,却在客厅看见了那个人。 屈腿坐在地毯上,背对着他,地毯上有一台电脑。青年太瘦削了,细细的脊索向外突着,薄t恤盖也盖不住。一动没动,像睡着了。 傅明贽换了鞋,轻手轻脚地走过去。 电脑太久没动,都黑屏了。 傅明贽合上电脑,放到一边,手穿过周齐膝弯腰后,要把人抱起来。 但他刚刚一碰,周齐就醒了,“你回来了?” 傅明贽手垂下去,“嗯。你昨晚没睡吗?” 周齐打了个哈欠,摇摇晃晃站了起来,“不要加班加这么晚……我回房间了,你也去睡觉吧……”他走了两步,突然想起来什么,又折回来把电脑抱走了。 “等一下。” 周齐一顿,“嗯?” 傅明贽垂着眼睫,难得有一种乖巧,“我想和你一起睡觉。” 周齐梦还没醒,摆了摆手,转身上楼了,“随便啊。” - 周齐沾枕头秒睡。 在床上团成一团,睡得七零八落的。 傅明贽安静地坐在他边上,低眼打量着周齐。 好几天没一起睡觉了。 一直躲着他。 为什么要躲他呢?有什么事吗? 明天他就到发情期了。 明天也要继续躲着他吗? 好一会儿,傅明贽俯下身,按着周齐的肩膀,在他信息素腺体的位置上,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 然后把周齐掉个个儿,对着自己,才躺下去,拉上被子。 睡觉吧。 但十分钟后,傅明贽又坐了起来。 又看了周齐一会儿,然后下了床,去桌子上把周齐的电脑取了过来。 周齐最近常常玩电脑,几乎把他所有的空闲时间都奉献给了电脑。 周齐电子设备的密码属实乏善可陈。 777777。 出乎意料地,傅明贽没有在周齐桌面上发现任何竞技类游戏,甚至连游戏平台和游戏加速器都没下过。 没下过游戏的周齐的电脑,桌面干净得像是刚被程序化。 只有一个浏览器图标。 点进去,就是普通浏览器。 自动显示用户最近经常浏览网站的,普通浏览器。 “怀不上?北城送子医院,专治不孕不育,让您子孙满堂!” - 到下午三四点钟,周齐才醒。 傅明贽坐在他桌前,看着周齐动了动,向他看过来,又愣了下,慢腾腾爬起来,“你还在我卧室啊。” 傅明贽问:“不想我在这儿?” “不是这个意思。”周齐没多说,起床了,“我先去刷牙了。” 洗漱完出来,傅明贽就已经走了。 周齐下了楼转了一圈, 也没看见傅明贽,十有八-九是回公司了。 这几天傅总特别忙。 在楼下没找到人,周齐就出了门,到庭院里遛弯去了。 他把这几天的事儿都给推了。 要七月了,天越来越热,周家庭院花花叶叶都修建得很漂亮,烂漫的花香,花瓣儿在树底下积了软绵绵的一地。 周齐在树底下坐着出了会儿神。 他长这么大,第一次有“要对谁负责”的这个念头。 以前没有。他不负责,也没人要他负责。 他就一打游戏的,朋友多了,家人没有,一人吃饱,全家不愁。 周齐想,如果他要把傅明贽标记了——那他就得对人负一辈子责任了。或许早应该负责任了,但他这种人,很少有良知去想这种事情。 直到现在,到这个世界,他才开始想这件事。 让傅明贽完全地属于他,而他完全地属于傅明贽。 这是一种陌生的说法。对周齐来说。 他从没想过。 他朋友太多了,流水一样来来往往。周齐从来不缺朋友,对他来说,朋友就是人生某个时间段的过客——所以他想,他也应该仅仅是傅明贽某个阶段的过客。 走了就走了,没什么可惜的。 可原来不是啊。 周齐才发现。 他向后靠了靠,靠在树干上,拿了手机出来。 日头西斜,光影渐渐暗淡下来。 “傅明贽。”电话通了,周齐叫他。 “嗯?” 周齐问:“什么时候回来?” 听筒安静了。周齐只听得见自己的呼吸声。 他想了好一会儿,才张嘴,“你发情期要到了,回家来找我,别打抑制剂可以吗?” “你不想我打抑制剂吗?”傅明贽问。 “不想,有男朋友的人不需要打抑制剂。” 傅明贽低笑了声,“你确定?” “确定。” 周齐想,他好歹一身强体壮的alpha,应该不至于能被一个omega翻了车。 于是他又补充了一句,“我撑得住的。” “哦,你撑得住。”傅明贽轻声说,“那你……晚上等我回去。” - 对周齐这种外来人口来说,信息素委实是个讨人嫌的bug。 明天周复从海城出差回来,所以今晚不能在周家过夜了,周齐去了傅明贽在市区的一处复式公寓。 “我还以为你反悔了。”傅明贽笑说。 周齐推门进去,“反悔什么?” 他身后抱过来一双手臂,扶着他的腰,轻到近乎于无的亲吻印在他肩颈,气息相近,“后悔帮我过发情期。” “为,为什么这么说?” “我以为你不想见我,”傅明贽咬了周齐靠近后颈的位置一口,似乎无意,“不喜欢我,也不想碰我。” “没有,”周齐仰了仰下巴,“我……”顿了好半天,“只是太紧张了。” 这个回答出乎意料。傅明贽挑眉,“紧张?” 周齐鲜少紧张。 傅明贽抱了他一会儿,下巴磕着他肩膀,却忽然被周齐推开了,周齐转过身,面对着他,脸色正儿八经,十分隆重,简直像是毕业典礼—— 冲他一鞠躬:“我会对你负责的。” 听上去,像是工程垮塌,开发商对受害人家属说的话。 傅明贽:“……?” 然后周齐小心翼翼地,小鸡啄米式地,过来亲了一下他。 “真的。” 好半晌。 傅明贽捏了捏他的手指,轻声说,“好啊,那就请你对我,”顿了顿,含在唇舌间似的,“负责吧。” - 周复七月一号返北城的飞机。 但父亲还要久些,还要一周才能回国。 只要他不去主动联系周齐,他和这个十分不贴心,且不令人省心的弟弟就处于双向失联状态。 但刚刚回周家,周复突然发现——即使他主动联系周齐,他和周齐好像也双向失联了。 周齐没在家。佣人说二少前天下午出去了,到现在还没回来过。 但周齐总共就只能去那么几个地方,没回来就没回来吧。 这么大个人了,总不至于真的被人贩子拐了卖到山里去——退一步说,就是人贩子拐卖,也不拐这样的。 因为卖不出去。 周复不着急,就上午给周齐打了个电话,没通就晚上又打了个。 晚上这个居然通了。 周复先笑了笑,“弟弟,去哪儿玩了?” 那边半晌没吭声。 “周齐?” 周齐的嗓音,但哑了,“在朋友家,今晚不回去,什么时候回去看天意。你还有事吗?没事挂了。” 周复:“……” 有一瞬间,周复想,他这个弟弟怎么没被卖到山里去。 “别挂,”他语气还算温和,“你嗓子怎么回事?” “感冒了,疼。” 周复问:“在朋友家?” “嗯。” 周复又问:“哪个朋友?” 又不说话了。 周复耐着性子等了半晌,等来弟弟一声长叹,“哥,你弟没了。” 周复:“?” “你弟信仰没了。”周复第一回 听见周齐这么恹,半死不活地,哑着嗓子,“对这个世界失去了所有信任。” 周复:“??” “人生难免起起落落,但是还得自己把握,”周齐又回光返照似的,想起精神语录,“纵使生活万般苦涩,兄弟也要笑着……” 但语录还没说完,周复似乎隐约听见了明野的嗓音,淡淡地,“起床吃药了。” 然后电话就被人摁断了。 还间杂着周齐半句脏话:“你他妈别……” “吃药了。” 傅明贽递过一个玻璃杯。 周齐盯着他,很慢,很慢地从床上爬起来,轻轻嘶了声,半跪着,“不吃。” “你感冒了,”傅明贽冷静地说,“不吃药就要去打针。” 周齐问:“没你我能感冒?” “换季气温变化大,感冒很正常。” 周齐笑了,“但我觉得一个人如果好好穿衣服,还是不会感冒的。” 偌大的房间,沉郁的雪松气味夹杂着细微的,辛辣的烟叶味道,和浸了糖渍似的青柠的气味混杂到一起。 却针尖对麦芒,互不妥协的锋利。 强烈地刺激着神经。 傅明贽视线落在周齐后颈。明明无法标记的alpha,后颈上却细密地泛红,刻着红痕。显出几分可怜的意味来。 傅明贽还记得周齐那副完全呆掉了,随便他摆弄的样子。 很有趣。 “吃药了。”傅明贽又说回这句话。 周齐盯了他半天,好像要吃了他似的,终于稍稍低了低头,“那你把杯子给我。” 傅明贽转了转玻璃杯,居高临下地,微笑着,“站起来自己拿。” 第144章 大人物(44) 周齐连他和傅明贽的第一个孩子的名字都想好了,就叫周一。 后来的挨个儿向后排,周二周三周四周五。 但周一没了。 周二周三周四周五也没了。 火帝歹殳了。 身份证享年十九岁半,本人二十几。 傅明贽推门进来时,看见周齐屈腿坐在窗边,偏着头向窗外看,什么表情也没有,看不出在想什么。 夕阳西下,浓厚的余晖从玻璃窗折进来,高楼顶层,这里视野很好。周齐百无聊赖地转头过来,看了眼进门的人。 傅明贽手臂间折着一条厚毯子,走过来,“别坐在地上,不舒服。” 周齐盯着他没动。 傅明贽似乎猜出来了周齐会不听话,轻声说,“那你挪一下,我帮你铺条毯子。” 周齐又盯了他一会儿。 最后妥协似的,稍稍挪了挪屁股。傅明贽就像幼儿园老师,耐心地给小朋友把毯子铺整齐,铺成松松软软的厚厚一层,“晚上想吃什么?” 太没有尊严了。 毫无alpha的尊严——周齐没有尊严。 周齐从傅明贽的脸,盯到傅明贽的手,最后落在绒绒的毯子上,“傅明贽。” “嗯?” 周齐终于说了,“我看过你的身份证。” “嗯。” 周齐:“上面写,你是omega。” “嗯。” 周齐绷不住了,从二十九号到今天——今天七月二号了,他终于没忍住:“所以你他妈的是给我看了张假证吗?” 毯子铺好了,周齐还坐在地上,于是傅明贽的手穿过周齐胁下,又耐心地,抱小朋友似的把人抱到了毯子上。 “不是假证,身份证是真的。” 周齐:“?” 周齐:“身份证是真的,那难道办-证派出所是假的??” “也不是。”傅明贽低着眼睫,乖乖地,“我是omega的这件事和傅家、明家当初的继承选择有关系,解释起来会很复杂。” 发情期过去了,他伪装得像个无害的omega。 傅明贽亲了亲周齐的脸颊,问,“我是omega还是alpha,对你来说,重要吗?” 周齐舔了舔牙,嗯了声。 “很重要吗?”傅明贽静静地看着周齐。 “稍微,有点儿重要。” 突然地,傅明贽不说话了,指节顶着周齐的下颌,从他嘴角亲吻到鼻尖儿,到额头,周齐习惯性地向后仰了仰,正好劲儿压在尾椎骨那片,狠狠嘶了一口气。“操,你起开。” alpha和omega才是天生一对。 可傅明贽是alpha,周齐却不是omega。 傅明贽想,alpha是天生排斥的,所以他的信息素对周齐来说,没有天然的,强烈的,像omega一样的催情-药似的吸引力。 也永远不会有小孩儿。 这些他都不介意。但如果周齐介意,他就——非常,非常,非常介意。 因为他非常,非常,非常介意,周齐哪怕只有丁点儿地认为,会有别人,比他更适合周齐。 傅明贽嘴唇拂过周齐眉骨,“如果你想要孩子,可以领养。” “不,我不想,我很烦小孩儿。”周齐第一回 说出来了自己的真实想法。他盯着傅明贽,慢慢地咬在傅明贽嘴角上。 他犬牙很尖,傅明贽微微蹙了蹙眉。 周齐撑着傅明贽肩膀,跪坐起来,俯在他耳侧,“你是alpha还是omega,重要的不是小孩儿,是我能不能操了你。”顿了顿,带着那么点儿期待地,“要不,你考虑一下?” 傅明贽问,“你很想这么做吗?” 周齐点点头,“特别想,还想了好久了。” “嗯,可以。”傅明贽淡淡道。 周齐先一愣,而后不可思议地正要张嘴问“真的吗”但傅明贽没留给他时间,只俯身帮他整理了一下衣领,斯文地说:“我并不介意你这么想。我尊重你的想法。” 周齐:“?” 然后? 傅明贽起身,他举止言谈的气度让他说的任何一句话都听上去十分有信服力,“但人生不如意者,十之八-九,你要学会接受。” 周齐:“……??” - 亏周齐事前花了好几天上网学习omega发情期和终生标记的科普教育,到头来,屁也没用上——以后也用不上了。 作为一个alpha,却没有标记omega的机会了。 人生体验极差。 体验更差的,是别人还不这么认为。 周齐自己一个人背着书包回家了。 周复还在公司,周家只有佣人。 才刚刚晚上七点,但这几天都基本没好好休息过,周齐洗了个澡就准备睡觉了。 睡前,手机一震。 -傅明贽:你回家了? 傅明贽改了日程安排,把六月底七月初的工作都推前了,才空余出发情期前后这小半个月的假期。但他只去公司取了个文件回来,到家周齐就人不见了。 连背来的小书包和两本课外书都不见了。 傅明贽心情不太好。 -男朋友:嗯 -傅明贽:怎么了? -男朋友:住不习惯 怎么可能不习惯。 明明以前从上学的时候,就和他住在一起了。 但傅明贽回:嗯,那你回家好好休息 过了一会儿,傅明贽以为周齐不会再回了的时候,突然周齐发了一条语音。 摁开——闷闷地,像闷在被子里说的,说:“小明,你喜欢我吗?” 现在周齐很少叫他小明了。 好像离年少时候过去了太久,所以放到现在来,就不应该,也不合适了。 “为什么这么问?” 躺着打字太麻烦,周齐就直接开了语音。他说:“傅明贽,你是alpha,所以你不需要找一个alpha结婚。” 也不需要找我。 傅明贽轻笑,“要找的。” “?” “为什么?” 因为要找你啊。 傅明贽淡淡地回:“我需不需要找一个alpha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别人认为我是一个需要找一个alpha结婚的omega。” 周齐有点儿愣神,“你这是……不准备公开你是alpha吗?” “嗯。” “为什么啊?” 在指傅家和明家的股权,却似乎在一语双关,“因为没必要。我想得到的已经得到了,就无所谓我究竟是alpha还是omega了。” 周齐被他绕进去了。 傅明贽这话,说得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 周齐呆头呆脑地想了好一会儿,似乎有哪儿不太对劲,但他想不起来了。所以最后他回:“行吧。那我去睡觉了,晚安。” 傅明贽低低地,又温和地,在安抚人似的说,“嗯,晚安。” 挂了语音,周齐在床上躺了十来分钟,挂在将睡未睡的边儿上——他突然想起来了哪儿不对劲了。 如果傅明贽是alpha,那先前傅明贽告诉他的那些找他结婚的理由岂都不是瞎编的吗? 比如赶在omega的黄金生育年龄结束前生个小孩儿—— 两个alpha,这还生屁啊? 可没小孩儿,傅明贽又为什么要来找他结婚呢? 门敲了几声。 周齐睡不着了,索性跳床下来去给外面开了门。 门口站着一个金细框眼镜的青年,温温和和,端详着他,“终于舍得回来了?” “没,”周齐靠在门框上,真心实意地说,“我早就想回家了。” 六月二十九号当天就想回来了。 但没回成。 周复进了门,随意地看了几眼周齐的房间——没什么变化,东西寥寥,除了两台电脑,没有别的周齐自己放在屋里的东西。 “你去表叔那里了?” “嗯。” “如果你想,”周复温柔地笑着,但有点儿讥诮的意思,“你可以直接去和明野一起住,不必两边来回跑。”他转身过来看了周齐一眼,但无意扫到了周齐的后脖颈。 周齐衣服穿得不严实,后脖颈,肩颈,更深的,向下的,星星点点的吻痕和齿痕。像是刻意而为之的对omega的标记。 omega被标记后身上会留下那个alpha信息素的气味。 可周齐是个alpha,所以不会有信息素的气味。 但很少会有人——无论是omega还是别的人,会对一个alpha这么做。 这是公而告之地宣示占有权。 对一个alpha,像对待omega一样的完全占有。 脖子后面有点儿痒,以前也没发现过傅明贽有咬人脖子的癖好——可能是alpha的天性加成buff。但周齐就没有过咬人后颈的冲动。 周齐摸了摸后脖,“不,我不想。还是住在家里好。” 周复不动声色地转过视线,“你这两天去做什么了?” 周齐抬眼,“不是说了,我跟傅明贽呆一块儿吗。” “是表叔叫你去的?” 一人做,一人当,翻了车,也得扛。 周齐叹了口气,“没,我主动去找的他。” 你和明野做了什么——周复该问的是这句话,但这句话的答案又已经不需要回答了,答案昭然若揭,就在这里摆着。 周复摘了眼镜,顿了好半晌,最后淡淡地说:“作为一个alpha,要管理好自己的下半-身,还要记得带脑子和颜面出门。” 周齐受害人:“??” 周复手搭在弟弟的白毛上,面无表情地把弟弟的脑袋瓜揉开了花,“弟弟,你让我十分失望。” “???” 第145章 大人物(45) 这几天周谷仁找了周齐。 没大事。周齐先被周谷仁拉进了一个叫“速度与激情”的小群,然后拉私聊,周谷仁问周齐,七月十三号,梁文超生日,哥你来不来? 梁文超,周齐有印象。 就是赛车场那天剃板寸,单耳戴着个耳钉儿,看上去特爷们儿,还对龙的聋哑身世十分同情的那个。 周齐白天挺忙,但周谷仁说在晚上,周齐就答应了。 周平松先生最近回国了,回国没两天,周齐被周先生叫了过去。 在书房,周齐坐得很板正。 周先生打量了周齐一会儿,“你这半个月,过得挺充实?” “充实”?哪方面的“充实”? 周平松不可能没事找他,周齐觉着周平松肯定知道什么了。他坐着装糊涂,“没,你不在家当我人生的引路星,我每天都过得十分空虚。” 周平松:“……” “不要油嘴滑舌的,”他皱了皱眉:“我听说你注册了一间公司?” 又是周复这哥们儿说的? 周齐:“嗯。” 周平松向后倚,淡淡道:“有野心是好事,我不阻拦你去干你想做的事,但前提是你先把你应该干好的事情干好,分清楚优先级。” 周齐抬眼,“那你觉得我应该先干好什么事?” 周平松说:“念书,订婚。做好你这个年龄段该做的事。”他看了眼表,似乎在估量这次聊天占用的时间,“另外尽好一个alpha未婚夫的责任,你是个成年人了,不要做让明野对你不满意的事情。” “哦,谢谢提醒,”周齐笑了,懒洋洋地窝在椅子里,仰了仰下巴,“你不说我是个alpha,我还以为我是个要拿上镀金学历赶着去嫁人的omega呢。” 周平松没想到周齐会讥讽他,当即脸色一冷,“周齐!” 周齐耸耸肩,站了起来,转身走了。“拜拜。” “站住!我说让你走了?” 顿了顿脚,插兜回望,“有事明儿再说吧。今天明野约我见面,我得先走了,不然迟到了明野不就不高兴了吗?” 周平松一凝。 - 车在周家大门口。 周齐拉了车门进去,笑了笑,“去哪儿啊?” “去我家。”傅明贽说。 周齐要系安全带的手不系了,还想下车回去,“去你家干嘛?” 傅明贽在北城的房产挺多,床也挺多。 去了不好。 有害身体健康。 傅明贽侧过头,轻声说,“我家里人想见你。” 周齐冷不丁:“?” 他愣了愣,“见,见家长?” “算是。” 周齐愣神问:“你爸妈吗?” “不是,是老一辈的人。” 爸妈不是老一辈? “……难道见你爷爷?” “嗯。” 周齐:“……” 傅明贽像猜透了周齐在想什么似的,淡淡道:“我和我父母的感情不深。傅家唯独这位老先生帮了我很多,所以我想带你去见他。” 傅明贽不是一个亲情泛滥的人。从原生世界就这样。 三个世界,换了三个家庭,“家人”对于他来说是个很生疏的概念了。 但和周齐在一起,无论是做什么,他都希望周齐被他认可的人认可。 所以他会带周齐去见他认可的人。 就像上个世界教过他的文学教授。 带周齐去见教授那时,傅明贽就想把周齐留下来,和他结婚了。 只是最后周齐走了。 周齐没有注意到傅明贽对这位老人的称呼是“老先生”听上去没多少亲人的意味。他光想到一件事——“可你爷爷我应该叫什么?”他捋了捋关系,“老舅爷?” “……” 沉默半晌,傅明贽:“可以,但最好不要。” 不叫老舅爷那叫什么? 周齐敷衍地“哦”了声,停顿了许久,他又问:“傅老师,这算是正式见家长吗?” 傅明贽“嗯”。 见家长。 见家长啊。 这事儿应该是理所应当的,周齐先前也没考虑过这件事——如果傅明贽是个omega的话。 可傅明贽不是。 周齐撑着脸,扭头,咬字很清晰地问:“你这是确定要和我结婚了?” “嗯。” “那为什么呢?”周齐问,不等傅明贽回答,他又自问自答似的说,“没道理的。你是alpha,你为什么要找我结婚呢?你喜欢alpha?” 红灯,车停了。 一片安静。 周齐说:“傅老师,你欠我一个理由。” 许久。 傅明贽没有转头,说,“一见钟情。” 周齐:“一见钟情?” “嗯。” 周齐这回沉默了,好久,绿灯了,他难以言喻地问:“所以你是在多看上对我一见钟情的吗?” “……” “如果你是对多看上那个啤酒浇头,语录消愁,千千万万精神小伙的鬼火领袖火帝一见钟情的话,”周齐劝诫,“那你就别和我结婚了,因为以后你会发现,内容和实物不符。” 傅明贽:“……” 周齐很严肃的样子,“货一出仓,概不退换。” 傅明贽没忍住笑了,“你实物是什么样子的?” 实物什么样? 他什么样? 周齐想了想,又想了想,最后倚回了靠背上,挡了挡眼睛,声音越来越小,“实物啊……你不都验过货了吗。” 傅明贽稍怔,手指不自觉收紧了方向盘。 “嗯。”下个红灯,他偏头亲了亲周齐的嘴角,“质量很好。” 虽然想法很多,但最后都会乖乖听他的。 哪怕快要说不出话了,眼圈红了,也会乖乖地说他想听的话。 完完整整地属于他。 - 车停在一处老宅院,傍山依水。 不像周家欧洲庄园式的富丽堂皇,这所宅子明显地看上去有些年头了,连院头的山楂树都盘根错节,不知道多少年了。 周齐下车站了会儿,突然问:“我空手来是不是不太合适?” 傅明贽瞥他,“你带你自己来就可以了。” “不行,见长辈啊。” 傅明贽:“那你想送什么?” 周齐想想,不太确定,“……脑白金?” “……” “直接跟我进去吧。” 在周齐预期中——老舅爷,一听,得是上个世纪初的人了,所以应该是位白发苍苍,年纪特别大,甚至腿脚不方便坐着轮椅的老先生。 但没想到,一见面,是位 身高一米九,气宇轩昂,十分有威势的老爷子。 站一块儿,周齐还比他矮小半头。 老先生在沏茶。 周齐呆头呆脑地黏在门口,“爷爷好。” 老先生连头也没抬,“终于肯找男朋友了?” 傅明贽“嗯”了声,把周齐从门口拉过来,“他就是周齐。我准备今年年底和他结婚。” 老先生抬头,扫了眼周齐,“周齐?” 周齐出列,“到!” 傅明贽冷静地把出列喊到的男朋友拉了回去。 老先生审视着周齐,“还没成年?毛长齐了吗?” 周齐:“……?” 突然手被碰了碰,周齐低头,看见傅明贽勾着他的手指头,把他的手攥到了手心里。然后他听见:“周齐已经标记过我了。” 周齐:“……??” 傅老先生脸色稍变,“终生标记?” “嗯,终生标记。”手被牵起来,抵在唇角亲了亲,“所以,他是我的小alpha了。” 周齐从宅子里出来,脑子还懵。 他站在小院里,“我什么时候标记过你了?” 他倒想。 标得上吗? 傅明贽捏紧他的手,淡淡问:“告诉别人我属于你,你讨厌这样吗?” 周齐低头看看手,又抬头看看人,耳朵动了动,“我讨厌别人说我小。” “嗯?” 周齐:“以后说我是你的alpha,要说我是你的大大大大大alpha。” 傅明贽嘴角翘了翘,亲了亲周齐的耳朵,“好,我的大大大大大alpha。” - 梁文超生日到了。 要说交情,周齐委实跟梁文超没什么交情。只是一般别人来约他,除非忙,走不开,周齐都答应。 周谷仁把事儿都安排得很好,生日礼物给钱他代买,周齐空手去就行。 或者带个女伴。 但周齐没有女伴,龙王已经被他伤透心了,这辈子都不可能再碰女装一次,还信誓旦旦说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再上一次周齐这大尾巴狗的当。 周谷仁去找的周齐。 车里空的。周齐瞧周谷仁:“今儿不用带女伴吗?” “没要求,又不是舞会,arty也不是没请女孩子,但是……”周谷仁犹豫了下,试探性地,“哥,傅总知道你今晚来玩吗?” 周齐还没说,周谷仁自己就绷不住了,“他今天不能再来逮你了吧?” “……” “你这个逮字,我觉得需要改改。” 周谷仁苦着脸,“你明白我意思就成。” 他习惯性地往后视镜看了眼,忽然想起来:“哎,哥,这次你没带龙过来吗?” 他这堂哥,有点儿东西。 有一个叼炸天的未婚夫,还养着一个先天聋哑,身世不幸的女朋友——上回赛车,超儿在“速度与激情”里都讲了,说龙先天聋哑,还浑身都是血栓,每天都要靠周齐照顾吃药,生活十分艰难。 “龙?”周齐一顿,叹了口气,“龙顽疾不治,前两天……刚走了。” 周谷仁:“?!” “人世无常,活在当下,好好开车。” - 周谷仁这几个哥们儿为什么老约他出来,周齐也理解。 周平松小儿子——这个身份就像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周先生又嫌弃他 拿不上台面,所以消息基本闭死,外面对“周齐”这个人的了解基本等于零。 周家二少,听着好听,但还就是个私生子。 私生子,再有钱也没牌面,就算是这几个二世祖也没必要搭理周齐。 但如果这私生子突然成了资本圈大佬的结婚对象呢? “是吗??”梁文超一惊,“龙……走了?” 周齐喝了口香槟,叹息,“从赛车场回来以后情况就不好了,这谁能料想到呢?七月初就这么突然走了……”他冲梁文超举了举杯子,“唉,算了,不说这个了,今儿你生日,生日快乐。” 人女朋友死了,还快乐个屁。 梁文超原本揣好了,都打好草稿了的来探底儿的话,全胎死腹中了。他憋了好一会儿,最后拍了拍周齐肩膀:“兄弟,节哀顺变。” 周齐把眼睛揉红了,“珍惜眼前人。” “……对。”梁文超更憋了。 跟梁文超聊天,一直有道视线落在周齐身上。 梁文超走了,周齐偏头去看。 姚成纪似笑非笑地望着他,朝他举了举酒杯。 姚成纪个儿高,清癯,五官极俊,却近乎病怏怏的苍白,显得嘴唇滴了血似的红。长得是好,但通俗地说,不像个好东西。 周齐颇有兴致地瞧了他一眼——挽着姚成纪手臂的是个没见过的年轻男孩儿。 不是顾停洛。 “巧啊,又碰见你了。”周齐走过去。 姚成纪嘴角勾了下。 周齐瞥他旁边的青年,“新男朋友?” 姚成纪挑眉,“算是吧。” “哦,”周齐点点头,意指明显,“那旧的呢?” 姚成纪笑了,垂了垂眼睫,带着点儿轻佻,“小朋友,旧衣服没扔,就不能买新的了吗?” 周齐愣了会儿,“……六。” 姚成纪没听懂,“嗯?” 周齐:“夸你的。” “……哦。” 晚上十一点,成年人的夜晚才刚刚开始。 但周齐的夜晚却结束了。 周齐现在是不和傅明贽一起住了,但他昏了头,傅明贽说了几句作为omega在床上该说的话,他就答应了一系列的男朋友行为守则。 譬如每天晚上十一点半前必须回家。 周谷仁有点儿愣,“才十一点,哥你要走了吗?” “嗯。” “傅总的要求?” “不是,”周齐斩钉截铁,“是我对于自身早睡早起身体健康的要求。” “好的,”周谷仁说,“我信了,哥。” 周齐:“……” 今天的生日会清场了一个高级餐厅,大多数人都在梁文超那边儿聚着,吵吵闹闹的,周齐要走,就去给梁文超打了个招呼。 闪光灯照得人睁不开眼,似乎聚着帮人在拍照。 “兄弟,我先走了。”周齐去打招呼。 梁文超被一群人簇着,睁大眼,“这才几点啊你就要走?有事吗?” 周齐含含糊糊:“嗯,有事儿。” “那真是太可惜了,”梁文超招手,“那你走前能过来拍张照吗,留个纪念。” “行啊。” 周齐走过去,梁文超亲自给他腾出来一个中间的地方。 周齐站着,插兜,白毛还翘着两三缕,很没诚心地冲镜头一咧嘴。 下半夜三点半,周齐睡着 ,叮铃铃铃地打过来一通电话。 黄毛鬼哭狼嚎:“帝哥,帝哥!” 周齐一句“操-你妈”已经到嘴边了,但黄毛没有给他口吐芬芳的机会:“帝哥你上热搜了!!你富二代的身份终于被曝光了!!” “?” 第146章 大人物(46) 梁文超生日会来了不少人,都快凑齐了北城这帮精通吃喝玩乐的二世祖圈子了。 还有个富二代,家底殷实,微博千万粉丝,野称的北城四少里的头头儿——但在周齐这儿还没有姓名。 黄毛满脑子“上热搜上热搜上热搜”兴奋得不行,给周齐在微信发截图:“帝哥!你看,还有你照片呢!”他甚至还吹毛求疵,“就是照得不太好……眼没睁开。” 黄毛不停哔哔哔哔:“幸亏帝哥你人帅!你看看咱这身板儿,倍儿有精神……” 周齐按了静音,屏蔽黄毛,点击截图,放大截图。 一张大合照,十来个人,拍合照的时候,周齐光看出来梁文超给他倒腾了个靠中间的位置,但照出来,他居然站c位,比梁文超还c—— 白闪光灯一打,整张照片,就看见周齐顶着一头雪白雪白的短发,蔫蔫巴巴地半垂眼皮,插兜站那儿了。 十分嚣张。 那个富二代的动态里还有一行字: “今晚给梁少过生日,吃了一个惊天大瓜!你们猜猜这是谁??” 周齐看了看那行字,又看了看那张照片,看了看那行字,又看了看那张照片。 两分钟后,周齐下载了微博。 - 凌晨三点,微博炸了。 张源就是那个微博两千万粉丝,野称北城四少,微博认证网络红人的富二代。 他今晚吃了个大瓜——梁文超生日会请来的那个从来没见过,从来没听说过,凭空冒出来似的那个周家二少,居然是傅家家主的结婚对象? 这瓜,够炸圈了。 但圈外人就看不明白也听不明白了。 虽然张源把周齐c位的合照发上去了,甚至还加了句“猜猜这是谁”但他敢打包票,就这群普普通通吃瓜网友,就是猜破头了也认不出周齐来,更别提捎带猜出傅明贽的事儿来了。 但洗完澡回来看评论,张源发现一点儿不对劲。 今天评论量和转发量好像比平常多了好几倍。 张源点开了评论区。 头一条—— “这不是我火帝??” 张源:“?” 评论区走向成谜,张源给看懵了。 “我点错微博了?北城四少这儿怎么都是火帝的照片??” “有的人看上去光鲜亮丽,背地里却偷偷和精神小伙约饭” “你的火帝,虽迟但到” “惊天大瓜,宁是要官宣加入火家军,成为一名光荣的精神小伙了吗?” “领,袖,峰,会” “取关了,垃圾土味富二代,呸” 张源:“??” 什么玩意? 火帝? - “帝哥,微博现在可热闹了!”黄毛哔哔哔哔,“本来一张照片也没啥,但曝光你的那个富二代跟网友喷起来了,热搜都飘红了……帝哥,你啥时候交了个这么铁的个兄弟啊,够义气!不过……” 黄毛自个儿对话筒输出了半天,突然发觉帝哥十来分钟没吱声了,“……帝哥?”他摁亮屏幕,才看见语音早挂了。 周齐进了“张源z”微博。 眼皮一跳。 头一条,还气得给置顶了:“火帝是哪来的土狗??你们喷你马呢?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不认识是吗?那我就告诉你们,中间这人叫周齐,周平松次子,现在认识了吗?” 周齐:“……” 又一条:“不信?你不信你去问周平松周齐是不是他儿子。还有个瓜我就不爆了,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话放在这里,造谣biss。” 凌晨,天都没亮。 周齐彻底醒了。 - 微博飘上来一条热门动态。 “关于火家军火帝,周齐的几点研究及结论” “一,火帝真名周齐,附酷酷的龙直播喊火帝真名的视频证据” “二,周平松次子姓名周齐,系今早某热心富二代曝光” “三,火帝的无美颜滤镜照片,与今早某热心富二代的照片,人像扫描相似度99” “结论,火家军还招人吗?我花手贼六” “火家军”超话一天内多了几十万的关注。 “怪不得火家军花几百万公费学习国学教育,原来真的家里有矿[流泪][流泪]” “不好好当精神小伙就要回家继承亿万家财,玄幻小说都不敢这么瞎几把编” “火帝,当代行为带艺术家” 当代行为带艺术家,被家长约谈了。 上热搜的事儿对周平松先生这种是件小事——顶多就是突然被别人知道了,他喜提了一个精神小伙当儿子。 所以周先生目前不太想看见他这位带艺术家儿子。 甚至不太想认领这是他儿子。 书房里只有纸张摩擦的沙沙的声响。 周平松看文件,周齐坐得离他远远的。 周平松不说话,周齐也不说话。 直到门敲了敲,推开,周复进来,瞥了周齐一眼,冲周平松点头:“爸。” 周平松拧结的眉头这才松了松,放下文件,“坐吧。” 周齐坐角落里,跟一盆花当邻居。 没有人搭理他。 周平松跟周复聊了好半天公司的事儿,直到两个人好像都没话说了,周平松才刚刚注意到小儿子似的,冷冷地看向周齐,“你呢?” 周齐魂游天外,突然被cue:“?” 周复咳了声,“爸在问你最近忙什么。” 周齐老实回答,“公司刚办好,准备签人了。” “呵,你还知道你有正事?”周平松冷哼了声,“我看你不都天天跟你那帮狐朋狗友混在一起,在微博上哗众取宠吗?” 微博那事,纯属意外。 特别是那票二世祖,比周齐还意外,懵了都,仿佛进了新世界。 周齐不说话。 周先生冷笑着说:“你倒也有能耐,能撺掇着你哥跟你穿一条裤子,帮你瞒着我你不去上课了的事。” 拉旧账周齐更没理了。 “微博那事儿吧,”周齐想了想,说,“真意外,也不是我本意。如果有的选,”他顿了顿,一呲牙,“我肯定不让别人知道我跟你有关系。” 这话说得像是埋汰周平松,周平松笔扣在桌上,“砰”一声:“你怎么说话?” “没别的意思,就是实话。”周齐往后靠了靠,“周总,咱开门见山吧,你到底想让我干嘛。” 周齐敲着椅子扶手,听周平松说话。 一下,两下,三下。 套话,套话,套话—— “……我对你的要求很简单,”好几分钟,周平松严厉地盯着周齐,“不要再给周家丢脸。” 周齐稍有了点儿兴致,往前倾,“那丢脸都是怎么个丢法?你 说说,我好规避。” “把你的那些网络账号全部作废,”周平松说,“不再抛头露面。” “哦。”周齐点点头。 但他顿了下,“但周总,抛头露面是形容女的的。” “……” 周总瞪了周齐一眼,不得不更正,“和你的那些所谓的火家军的,以前的朋友断绝来往,别再干那些低俗无聊的事。” 周齐笑了声,“那我这么干了,你会承认我吗?” “承认什么?” 周齐想了想,“承认……我是你儿子。” 周平松微怔。 周复忽然抬眼看周齐。 可能周齐也觉得这说法有点儿好笑,他笑着问:“会吗?” 周平松却没动容:“血缘关系不是说不承认就不存在的。” “但它存在了,也可以不承认。”周齐问,“对吗?” 周平松没兴致聊下去,“你没必要想这么多,做好你该做的事,好好听话就可以了。” “不,”周齐站起来,周复在他脸上看到一种陌生的,赤-裸裸的恶意,又过分冷静,“你承认我,这是件很重要的事。” 书房死寂了一秒,十秒,半分钟。 “你出去吧。”周平松说。 但周齐没动,他看着周平松,“给我一个具体的目标,譬如开公司,我要做到什么规模,你才会承认我是你儿子?” 没有人说话。 只有周齐的嗓音,“我不是在向你要求父子亲情,我只是要一个承认,无论你以什么眼光,什么角度,承认就够了。” 周复始终望着周齐。 转椅向后退了退,周平松起身,“你要我承认你?” “嗯。” 周平松说:“和明野结婚,不要弄出任何幺蛾子。”他只是随意地看了周齐一眼,“你不是要一个具体目标吗,这就是你的目标。” - 周平松走了。 书房剩两个人。 周齐也抬脚要走,忽然听见周复问:“你恨爸吗?” 周齐转头:“?” “父亲就是这样一个人,”周复垂着眼睫,平静地说,“即使是亲人,他评判别人的标准也是价值利弊,不是血缘亲疏。他可能给不了你亲情。” 周齐也没想要过。 周平松只和他的任务考核有关联——但或许在原主那里,亲情是期望过的。 周齐笑笑,“给不了就给不了呗,他承认我就行了。” 但不知道周复在想什么,周齐忽然觉出周复的眼神有点儿怜惜的意味,也难得温情,没有挤兑他,反而抬手碰了碰他的脸,“你有我,我可以。” 周齐:“?” 说话说半截? 周齐:“你可以什么?” 周复:“……” 安静了一会儿,他也站了起来,狠狠地,毫无怜惜地把周齐脑袋揉开了花,语调温柔,“可以给你颁发一张确认遗传你爸y染色体的承认证书。” “……?” 第147章 大人物(47) 黄毛的生活越来越充实了。 一个星期一二三四五六七,帝哥给他安排得明明白白,一天不落。 以前黄毛白天呼呼睡大觉,晚上吆三喝四出去吃夜宵,到了周末了,就琢磨琢磨直播,研究几个社会摇的新花招,喊喊麦,甩甩头,闲得长毛。 现在黄毛周一二三要出去跑公司合同,四五六七要去寰宇上课。 没了天天夜宵的滋润,黄毛黑眼圈都给饿小了。 帝哥跟寰宇另商量,斥巨资买了个新学习套餐。 国学课,小班制,一堂课四个学生,只要老师出的结业考试卷及格了,就不用再来了。 所以黄毛已经上了一个月,还呆着这个国学班里。 下午一点五十,差十分钟上课,黄毛背着个小包儿,准时抵达教室。 但刚进门,他一愣,“帝,帝哥?” 一堂课四个学生,其他三个学生都比他先到了。 在这仨学生里,黄毛看见周齐了。 周齐坐边上,一支中性笔转得飞快,抬眼朝他一笑,“来了?” 黄毛懵:“帝哥你来上课了?” “不,我不用学了。”周齐说,“你昨天不在群里招人来吗,我来顶个人数帮你个忙。” 其实不缺人来。 但黄毛想的却是——帝哥还干这么好的事? 他怎么不太信啊。 黄毛挠挠头,坐到周齐旁边,他还没张口,帝哥谦逊地摆摆手:“不用谢了。” 黄毛:“……” 快上课了,黄毛习惯性瞄了几眼教室里的人。 除了帝哥还有俩日抛同学。 一个他眼熟,见过的火家军弟兄。 另一个—— 这是谁? 白t恤黑长裤,普普通通,唯独裤腿脚露出来的那截大红色高筒袜——冬天穿的袜子,暴露了一丝不同寻常的端倪。 低着头,戴着一顶前檐儿贼长的黑帽子,把整张前脸都给盖住了。 一直到语文老师进门,这位同学都没有摘下他的帽子。 于是语文老师亲自去摘下了他的帽子,让黄毛得见真容。 ……龙王?? - 当初来北城,顾岭均订的半个月后六月中旬的返程票。 但没想到,这都直逼七月中了,他还呆在北城。 甚至还被火帝带坑里去了——明知道火帝这小子贼他妈不靠谱,他还是掏钱入股了火帝公司。都成股东了,他现在还怎么回广省? 喝酒误事。 上上回答应周齐入股的事,肯定是他喝多了。 跟周齐说话更误事。 上回都没喝酒,他就被忽悠着把裙子穿了,被造谣成聋哑人,最后又丢好大脸。 就是当初他心软,周齐约他他就答应了——要是没答应,不搭理周齐,这不就没事了吗? 顾岭均发誓,他以后再也不和周齐喝酒了,也再也不和周齐单独聊天了。 见面,可以,商业合作关系。 必须有非火家军人员在场监督。 顾岭均说得铿锵有力,明明白白。 周齐答应了。 然后带他来上语文课了。 “这位同学,”语文老师温柔地说,“今天上完课,交一篇《祭十二郎文》和《岳阳楼记》的默写给我。不交不许走。” 顾 岭均:“……” - 课间十分钟休息。 讲良心话,周齐今儿约顾岭均,真是来聊正经事的。 上完一节语文课,顾岭均眼睛没有光彩了,“你他妈今天到底来找我干嘛?” 周齐转笔,“正事啊。” “你说的正事就是上语文课??”顾岭均垂死病中惊坐起,想打周齐。 “不,”周齐很冷静,“你看,我约你出来吃饭聊聊,你说你不喝酒,我说不点酒,你又说不想和我单独共处一室,我说带别人,你又说信不过我的人,非得要一个非火家军人员监督见证我的一言一行。” 顾岭均:“所以你就找我来上语文课??” 操。 默写《祭十二郎文》和《岳阳楼记》。 他看了篇幅,这不得留堂半个月?? “没有酒,”周齐说,“没有单独共处一室,还有非火家军人员监督我的一言一行,百分百符合你的要求。” “……” 一跟火帝这小子说话就容易上头。 只想揍人。 顾岭均咬着牙,“哪有非火家军人员?这不都是你的人?” 周齐竖指头,“我发誓,语文老师和我是清白的。” 顾岭均:“……” 周齐拉了可乐拉环,慢腾腾地,“下了课去跟我吃个饭,我和你商量一下公司规划的事儿。” “……” “行不行?” “……” 又是沉默,长久的沉默,好半天——顾岭均说:“跟你吃一顿饭,换一篇《祭十二郎文》默写。” “不行,”周齐说,“《祭十二郎文》太长了,换《岳阳楼记》。你答应我就帮你默写《岳阳楼记》,不答应你自己默写两篇。” 顾岭均咬紧牙根:“《岳阳楼记》我以前背过了。” 周齐:“那你自己默写两篇?” “……” “成交!” 课间就十分钟,又上课了。 顾岭均在底下偷偷背《祭十二郎文》,但背着背着,他突然想起来——到最后他明明还是跟周齐一块儿吃饭聊事去了,凭什么又多出来了一节语文课,还多出来一篇文言文默写啊?? - 黄毛从来没发现,原来帝哥还有工作狂的潜质。 太不要命了。 从前都是他凌晨给帝哥发消息,现在他白天忙起来了,晚上没空熬夜撸串了,作息规律,清早一起床,点开微信,能看见帝哥一串凌晨发的消息。 零点一点三点五点。 能熬到他早上起床。 倒也不是天天这样,帝哥也没有天天都有那么多事找他,但就是一个星期两三天,黄毛也觉得多了。 帝哥要钱有钱,要家世有家世,没必要这样。 黄毛委婉地表达了一下自己的担忧——他把对于修仙行为的大力批判都写进了一首新发表的喊麦歌曲《我欲成仙》。 但出乎意料地,帝哥没理他,黄毛倒突然接了通电话。 未知来电。北城的。 接了,是个男人,声音很好听,慢条斯理地问:“你是叫,郑冲,周齐的朋友对吗?” 黄毛凭直觉这是个人物。 帝、帝哥摊上事了? 黄毛气儿都弱了,“哎,我是郑冲,您是……” “周齐最近和你联系得很频繁?” 一直很频繁。 但黄毛没敢说,“算、算是吧,您有什么事吗?” “哦,那他在忙什么?” 黄毛没说话——说不说?也没啥见不得人的事,也没有不能说的,但连这人是谁都没弄明白,就把帝哥抖出去了,是不是不好? “烦请如实回答,”男人淡淡道,“你的回答或许关乎周齐的健康状况。” 黄毛:“!” 黄毛毫不犹豫,三言两语,习惯性地添油加醋,把帝哥抖出去了:“帝……周齐在忙工作,忙得不行,天天通宵,晚上不睡觉,凌晨给我发语音,非常不健康!”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在添油加醋的时候,好像听见了帝哥的声音。 但男人只说了句“嗯,谢谢”就把电话挂了。 - 傅明贽坐在床边。 今天中午周齐信誓旦旦说要和他约会,当一个合格的alpha男朋友——结果在他去接他的路上,就在车里睡着了。 一觉睡到傍晚。 一点儿也没有当初打排位的热情。 傅明贽捏了捏周齐的脸。 周齐“嗯”了声。 周齐睡着的样子也不是很乖,头发七零八落,黑眼圈很重,又皱着眉头,显得凶巴巴的。 “起床了。”傅明贽又捏了捏周齐的脸。 周齐一动不动。 “五点半了,该起床了。”傅明贽也皱眉。 周齐在咕咕哝哝地说什么,但他没听清。 他低眼看着周齐,靠近了一点,又靠近了一点——他听清了。 “中单亚索,不给就送?” 傅明贽:“……” 周齐梦见个玩亚索的,三百把亚索胜率百分之二十一。 可能是因为这把有百分之七十九的几率凉了,所以周齐有了一种窒息的感觉——喘不上气来了,又湿漉漉的,越来越憋,越来越憋—— 周齐睁眼了。 正好看见傅明贽的眼。 柔软而湿润,嘴唇辗转过来。傅明贽咬了咬他的上唇,“大大大大大aha,睡醒了吗。” 周齐盯着傅明贽,勾住他脖子,亲了回去。 “还好你把我叫醒了……”含含糊糊的。 “嗯?” “你不叫醒我,”周齐短促地顿了顿,“我他妈就要和一个孤儿亚索当队友了……” “闭嘴。” 最后周齐分着腿,跪坐在傅明贽腿上。 周齐要翻身下去,但傅明贽反手扣了他手腕,不让他动了。 “别……你别拉我,”周齐要挣,“我……” 傅明贽低头过来,不轻不重地在他肩颈上咬了一口,“今天中午有人说要和我约会,立誓当一个好alpha。” “……” 安静了一会儿,周齐佯装不知道,“是吗?” “但他食言了。” “你说,”唇齿向下,向下地摩挲,碰触到喉结,“该怎么办?” 能怎么办? “……惩罚他。”安静了几秒,周齐说。 用力了点,被咬得有点儿疼。“怎么惩罚?” 周齐深深地吸了口气,“想怎么惩罚……就怎么惩罚。” …… “傅明贽,你……” 傅明贽很低地笑了笑,“答应我一件事。” 周齐整个人绷紧 了,唯独神经涣散了。一滴水珠沿肩胛顺下来。“什么……你说。” “搬过来和我住。” - 周齐又被安排了。 黄毛想他帝哥天天殚精竭虑,为公司通宵达旦,作为兄弟,他不能再坐视不管下去了,已经到了他必须带帝哥出去放松放松的时候了。 为了万无一失,黄毛准备了三十多个约周齐出去的借口。 他挑了个阳光明媚的白天,小心翼翼,“帝哥?” 周齐:“什么事?” 黄毛先探探口风:“昨晚睡得好吗?” 沉默了一会儿,周齐:“睡挺好。” 八点上床,十一点睡觉。 是,睡,挺,好。 “那就行,那就行,”黄毛松了口气,“帝哥你今天忙吗……要不是特别特别特别忙,”黄毛犹豫了一下,一狠心选了个狠借口,“我想让你陪我去趟医院。” 周齐:“?” 周齐:“你病了?” 当然没病。 黄毛支支吾吾,“这个……到时候再跟你说,但你今天要没有特别特别多事,我还是希望你陪我一趟的。” “行,”周齐倒果断,“你要去医院那我肯定陪你。” 黄毛更良心不安了,“帝哥,你今天没安排吗?” “没别的事,就收拾收拾东西搬个家。” “搬家??” 周齐“嗯”。 黄毛:“为什么?” 周齐又沉默了会儿,“别问,问就是我被安排了。” 周齐没别的意思,但“安排”两个字忽然戳中了黄毛的小秘密。 他迟疑了好半天,最后:“帝哥,我要向你坦白一件事。” “什么事?” 黄毛说了,“前几天有个男的找我,我也不知道是谁,问我你最近在干嘛,让我老实回答,说我回答什么就决定了你的健康状况——我就全老实交代了。” “……?” 帝哥忽然不说话了,黄毛心慌得一批,“帝哥,你生气也别不说话啊!你这几天健康吗?” “……” “特,别,健,康,呢。” 第148章 大人物(48) 搬家这事儿很简单。 周齐把自己搬走就可以了。 他挑了个晚上,但刚刚走到门口,门开了。 周复回来了。 他随意瞥了周齐一眼,“你要出去?” “嗯,”周齐摸了摸鼻子,“出去吃个夜宵。” 周复扶了扶镜框,笑道:“出去吃夜宵还背书包去?” “……” 周复能不能给他点面子? 周齐:“……顺便去别人家住几天。” “哦,”周复恍然地点点头,好像刚刚没猜出来,也没问别人家是谁家,他说,“你去吧。” 周齐抬脚:“那我走了?” “走吧。” 今天周复说话格外好听,周齐又放下脚,疑神疑鬼,“你没别的要说了?” “你想让我说什么?”周复皮笑肉不笑,“enjoy yourself?” “……” - 婚前同居,理所当然。 同居的房子周齐选的,他喜欢住顶楼公寓。 周齐钻进车里,傅明贽帮他摘了书包,掂了掂,笑了,“你东西呢?” 周齐:“放包里了。” 这个重量——傅明贽问:“你的行李就两件衣服?” 周齐佯装着为难,叹了口气,“这是我在周家的全部家当了。” 但傅明贽没听他扯淡,寡淡地问,“你是准备来找我住几天就回去吗?” 周齐嘻嘻笑,系上安全带,好像没听见,“八月份了,今儿天挺热。” “你不想和我住,我不为难你。”傅明贽说,“但你要给我一个原因。”他侧眼望向周齐,“作为你的男朋友,我有义务监督你作息健康,不会因为一些乱七八糟的事天天通宵。” 周齐:“创业的事能叫乱七八糟的事吗?” “能。” “……” 周齐很想拿一些下流的事来反驳傅明贽——你不也拉着我通宵吗。 但回想了一下,周齐忽然发现,除了发情期,其他时候好像每次傅明贽都拉着他准时睡觉。通宵那会儿都是上个世界的事了。 现在白天上床,晚上睡觉,十分健康。 周齐:“……” 傅明贽按了按眉心,轻叹,“你总会把太多精力一次性投在一件事上。” 十分讨厌。 周齐一顿,“总会?” 他看向傅明贽,“我还干什么了?” 这个世界,他唯独正儿八经干的一件事,只有注册公司。 别的什么都没有。 因为别的,都在别的世界了——打训练,打排位,练跳舞,练唱歌,还有连着写十几篇语文作文。 这些傅明贽应该都不记得了。 傅明贽瞥过他,嘴角上翘,“熬夜搜索治不孕不育哪里好。” “……” “但这件事你可以继续,”傅明贽手指碰了碰周齐的脸颊,声音很低,“我也想知道怎么让你怀上我的小孩儿。” “……” 周齐忽然心力交瘁,蔫蔫巴巴地躺回座椅了,“我困了,睡一觉,别叫我。” 人间不值得。 但傅明贽没让他睡,“那你准备一直和我一起住了?” 周齐刚刚闭眼,又睁开。 却没说话。 车里安静了很久,周齐低头道:“我没准备好。” 傅明贽并不生气,只问:“只是换一个地方住,你想准备什么?” 周齐皱了皱眉,盯着车窗外,“不知道。” “还有半个月订婚。”傅明贽轻笑,“你订婚也没准备好吗?” 周齐自言自语似的说,“订婚这种事有什么用吗?” “有一点。” 周齐抬眼,“有什么?” “约定结婚。” 这话说的像在糊弄小孩儿,周齐笑了,“我还不知道订婚是用来约定结婚的吗?” “如果你知道,为什么还要问?”傅明贽淡淡道,“订婚的意义就在于结婚。” “那结婚有什么意义吗?”周齐笑着问,“多个本儿?” 傅明贽把车停了,他望向周齐。 天已黑了,周齐看不清傅明贽的面容,只听得见他平淡地说:“我愿意你成为我的丈夫,从今天开始相互拥有、相互扶持,无论是好是坏、富裕或贫穷、疾病还是健康都彼此相爱、珍惜,直到死亡才能将我们分开。” 这是婚礼誓词。 “这是结婚的意义。”傅明贽说。 我拥有你。 而你不离开我。 直到死亡将我们分开。 周齐愣住了。 傅明贽俯身过来亲了亲他,“如果你还没想好要不要和我结婚,我可以等你。” 周齐盯着他,被烧着了似的向后缩,却下意识地抓着傅明贽的手,“我不是没想好,我说好的事不会反悔。”他说,“只是有些小事我没想明白,你又不肯给我答案。” 周齐明明没有说是什么事,傅明贽却低眼说:“我不是没有给你答案。” 周齐:“?” 周齐:“什么答案,我和你说的是一件事?” 周齐没有听明白。 “我想是。” 周齐更听不明白了,“……那是哪件事?” 傅明贽却没急着回答,他慢悠悠地问:“你先回答我,你准备好和我结婚了吗?” 周齐愣神。 傅明贽捏了捏他手指,“答应了不反悔,就算准备好了。” “反悔是不可能反悔的,”周齐皱眉毛,“我说话算话。” “嗯。”傅明贽点了下头,面色如常,“是我对你一见钟情这件事。” 话转得太快,周齐没有反应过来:“什么一见钟情?” 傅明贽耐心地,难得露出点愉快地为听不明白的小朋友解释:“你想不明白的事,我给过你答案了,也没有骗你——我对你一见钟情。” 周齐想不明白的事,就是傅明贽都不记得他了,也不喜欢他了,为什么明明是个alpha,还要找他结婚呢? 傅明贽亲了亲他的耳朵,低低地说:“我刚刚认识你的时候,就想亲你了。” 周齐:“?” “特别是,”他笑了下,在周齐耳边,含着点儿不明不白的意思,“你扔了我演讲稿……” 周齐骤然一僵。 “把誓词音乐换成天气预报的那天,”不紧不慢地,“我想——干,哭,你。” 周齐僵直在座椅上,脑子炸开一个大空白。 傅明贽眉目平常,像只说了句寻寻常常问候的话,他望向周齐,微地一笑,“但我不喜欢打架,所以就只能用别的办法了。” 死寂。 周齐的死寂。 直到他开口,嗓子都带了点儿哑,“……什么时候的事?” 周齐又没有说他指的是什么事。 但傅明贽就是能明白他的意思。 “上个世界,”傅明贽微笑着,“上个世界你来勾引我的时候,我就记起你来了。” “然后,一直没忘。” “……” - 大大大大大alpha歹殳了。 人生大起大落,男朋友有了,他没了。 黄毛发现,有三天时间帝哥失联了。 电话打不通,微信没人回,qq不上线,就连微博动态也不知道多长时间没更新了——黄毛离去派出所报案只差一步之遥。 直到第四天凌晨一点半,帝哥给他发了条消息。 -ur7daddy:世界太大,装我装不下 黄毛看了,当时心里就咯噔一下——帝哥这是啥意思?世界装不下,这是要寻短见?? 他还没来得及给帝哥拨电话,帝哥又来了条。 -ur7daddy:郑冲,我问你,你说真心话 -ur7daddy:你觉得我是个什么样的人?我重要吗? 黄毛:“??” 这话咋说的跟失恋了似的? 难不成是被那个有钱的老男人给甩了? 黄毛正准备录上半小时的语音发过去,帝哥消息来了:“别废话,用一句话概括”。 黄毛:“……” 帝哥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这事黄毛倒没仔细想过。反正是兄弟就对了。 帝哥这几个月跟以前不太一样了,但兄弟这件事,永远不会变。 周齐在被窝里团成一团。 被子里有点憋气,还热,四处黑黢黢,只有手机亮闪闪。 下半夜了,估计黄毛早睡了。 可很快—— -郑冲:兄弟,一辈子的兄弟! 黄毛难得的言简意赅。 周齐愣了下,出神地瞧着手机。 脖子疼,破皮了,被傅明贽咬破了。 今天晚上他跟傅明贽喝了点酒——好多年没一起喝酒,傅明贽酒量还是一如既往的差劲。不喜欢烟,不喜欢酒,傅明贽同学严于律己地过着老年养生生活。 整个人藏在被窝里,打字就不太方便,周齐一个个字地敲——“那如果有一天,我突然……” 突然,被子另一边掀开了。 傅明贽坐起来了。 周齐吓得手一抖,秒摁了关机键,闭紧眼,装作睡着了的样子。 但似乎傅明贽没有发现他下半夜还在玩手机,也没有发现他在哪——周齐整个人憋着气蜷在被子堆里。 “周齐?” 周齐憋得慌,在被子堆里偷偷给自己掀开了一角。 其实才躺下没一个小时。傅明贽酒量极其差劲,但陪周齐喝到了十二点多。 “周齐?”傅明贽又叫。 周齐没吭声。 但听动静,傅明贽好像是下床去了。 房间黑魆魆的,什么也看不见,连月光都被窗帘挡在窗外了。 “周齐?”固执的,重复的,听上去有点儿滑稽,又有点儿可怜。 声音却很小,“你去哪了?” 开门的声音。 周齐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了,开了床前灯。 灯倏 地亮起来,刺得眼疼。 周齐看见傅明贽凌乱地系着睡衣,茫然地站在门口,挡自己的眼睛。 傅明贽喝醉了。 周齐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像自我介绍似的,“我……我就是周……” “周齐,”傅明贽乖乖地站在床边,冲周齐伸手,眼睛一眨不眨,“抱抱。” 或许是灯光刺激,他眼睛红了。 周齐想他今晚不应该找傅明贽喝酒。 傅明贽抱了过来,带着点儿酒精的气味。 他蹭了蹭周齐的肩颈,小声说:“我抱住你了。” “嗯,”傅明贽一喝多,周齐总有一种他在欺负人的感觉,很不自在,“快两点了,睡吧。” 安静了好一会儿。 久到周齐以为傅明贽又睡了,傅明贽忽然小声问:“我睡着了,你还会走吗?” “我……我往哪走?” “我找不到的地方。” 周齐沉默了。 又过了许久,后颈忽然掉了几滴水。 淌过他被傅明贽咬破皮儿的地方,渍了盐似的疼。他后脊椎的那块地方被亲了亲,“我抱住你了,你就不能丢掉我了。” 第149章 大人物(49) 傅明贽不是太喜欢喝酒。 宿醉起来很不舒服。 头疼。 这是第一次傅明贽起床的时候,周齐早已经醒了。但傅明贽习惯性地看了眼表——才早上六点半。他没有起晚。 是周齐起早了。 傅明贽看见周齐坐在窗边,后背抵着透明玻璃,叼着支烟,远远地望着他。 窗户开了道缝,昨夜下了场大雨,冷湿气鼓胀进来,卷着刺鼻的烟雾。 傅明贽按了按太阳穴,“你不是戒烟了吗?” 周齐把烟碾灭在烟盒上,“是戒了,但事后烟还得抽。” “事后烟,”傅明贽淡淡地扫过周齐半散开的衣领,肩颈星星点点,分不清是咬痕还是吻痕,“你想抽事后烟?” 不想。 才不想抽。 周齐跳下窗台,勾着他下巴亲了亲,“你昨晚喝多了。” “嗯。” “然后拉着我说了半晚上话,”周齐盯着傅明贽的眼,傅明贽在周齐眼下看见淡淡的阴翳,周齐笑着问,“你还有印象吗?” 傅明贽捏紧了周齐的手指。 周齐嘴唇碰了碰他耳朵,“你抱着我撒娇,你记不记得……” 气息一停。 周齐眼前一下子翻了个个儿,肩胛骨压进床垫,连手腕都被辖制住,他跌在床里。傅明贽把他剩下半截故意逗弄、挑衅人的话狠狠地堵回去了。 脸颊离得太近,鼻尖都相抵,仿佛一眨眼睫毛都会扫到对方。 周齐低着眼,舔了舔他。 昨晚一夜他都没睡着,半梦半醒。一闭眼,就是许许多多梦,乱七八糟,真真假假。他梦见十几岁的傅明贽,梦见当了演员的傅明贽,又梦见如今的傅明贽。 一个人从年少到而立。 他梦见傅明贽说喜欢他,想让他留下来——用一种完全是他做梦才有的可怜的,绝望的语调。然后他又梦见他的现实。 他第一次进网吧,他第一次见刘国正,他第一次跟职业选手当队友,他第一次拿世界冠军,他第一次——或许是刚过二十就要退役了。 半梦半醒里,周齐觉得,他和傅明贽怎么会有交集呢? 他们明明是不相干的。 半梦半醒里,周齐感觉出来傅明贽还在抱着他。 明明睡着了,却还像怕他走了似的。 傅明贽咬了一下周齐嘴角,好像是在惩罚他连接吻都走神。 他松开了周齐,“你抽烟了,去漱口。” “不去,漱口水离我太远了。”周齐慢腾腾地挪到床边,从桌子上拿了盒泡泡糖,往嘴里丢了两块。 但傅明贽把他捞起来了,不容置喙,“我跟你一起去。” “我早上洗漱过了。” “再去一遍。” 周齐:“……” 盥洗室,两个人并排站站好。 周齐低头吐了口泡泡,听见傅明贽问:“今天几点起的床?” 周齐:“没注意,可能六点,可能五点,可能四点。” “……昨晚你没睡吗?” 周齐又吐了口泡泡,没抬头,他突兀地问:“傅明贽,我对你重要吗?” “不是煽情,也不是在,”周齐漱了口,擦了擦嘴,“我认真问的,你怎么想的就怎么回答我就可以了。” 傅明贽偏头,“那你认为我会怎么回答你?” “ 如果你是准备在重要和不重要里选一个,那以咱俩的交情,你肯定选……”但没说完,周齐忽然笑了,“我好像就是想听你夸夸我,不选了,你还是夸夸我吧。” “夸你有好处吗?” 周齐很认真地:“你夸我,我就什么事都乐意为你干。”顿了顿,周齐笑道,“真的,什么事都可以。” 傅明贽却没多少波动,“包括你答应以后不会再问我,你重不重要这种问题吗?” 周齐愣了下。 傅明贽抬手,给他擦掉了下颏滴下来的一滴水,“我不想听见你问我这个。” 也不想回答。 回答什么? 重要极了? 重要到他无数次的想过把这个人拷起来,锁在他身边,让周齐只见得到他,满心满意只想得到他,世界里只剩下他。 似乎这样,才算公平。 周齐安静了好一会儿,他拿毛巾擦干净了脸,才忽然开口:“我有挺多朋友。”顿了会儿,他说,“真挺多,我没缺过朋友。” “但没几年,没一年,没几个月,就换人了。”他说,“人各有志,际遇不同。” 傅明贽望着周齐,“嗯。” “也有认识很久的,也有一起干架打得头破血流的,也有喝多了说苟富贵勿相忘的,”周齐继续说,带着点儿混蛋的笑,“但事实呢,也就那样。你说重要吗?我对他们重要吗,他们对我重要吗?” 傅明贽喉结微动,他用力攥住了周齐的手腕,“所以,你认为我也是你所谓的‘朋友’?” “你是男朋友。”周齐嘴唇掀了掀。 是男朋友。 也是朋友。 走了就走了,没了就没了,以后还会有别人。 无所谓的。 周齐过去这么想过。 周齐仰了仰脸,他想,他要是把这些话说了,傅明贽能废了他。 “可我到后来,”很后的后来,就最近,“才发现,你想的和我不大一样。” 周齐被傅明贽攥得手疼。 傅明贽盯着他,一字一句地说,“我和你,是不一样。” 周齐低头看着傅明贽攥他的手。 傅明贽却托起他下巴,又让他抬头起来看自己,“所以,周齐,这是你走了两次的原因吗?” “差不多。”周齐说。 “你认为所有人都不重要?” 说多了。 要翻。 周齐嘶了声,用另一只手拉了拉傅明贽衣角,“没,现在你最重要了,比谁都重要。” 傅明贽盯着他,没说话。 周齐如芒在背——alpha天生针锋相对,除非彻头彻尾的征服。 “可能……”周齐嗓子有点哑,“就两个人对我重要。” “刘国正和你。”周齐说。 傅明贽记得“刘国正”这个名字。周齐和他提过。 是周齐的教练。 很多在上高中想不通的地方到了后来他都找到了答案——为什么周齐总不像个学生,为什么周齐对键盘比对笔还熟悉,为什么周齐十几岁就有烟瘾。 他抬手碰了碰周齐的脸颊,“你是打职业赛的?” “嗯。”周齐笑了声,“我特别强。” 傅明贽眉眼很淡,“那你还记得江正鸣吗?” 周齐一愣:“……江正鸣?” 沉默了一会儿,他哼笑:“怎么不记得啊,怎么,江大队 长不会蝉联s赛冠军了吧?” 时间过挺快。 但周齐还记得上个世界江正鸣那小胖子天天坐在kfc里啃汉堡的样。 “我不关注比赛,”傅明贽抬了抬眼睑,“我只是想告诉你,他找了你好几个月。” 周齐:“……什么?” 傅明贽叙述似的,平静地说:“你走前骗了他说,你出国旅游了,可他联系不到你。于是他来找我,找别人,发微博问,去派出所报案,找人能做的他都做了。” 周齐愣神地看着他。 “他很难过。”傅明贽说。 周齐愣了很长一会儿,“……为什么?” 为什么? 说关系——江正鸣和他关系好吗? 江正鸣天天做梦都想着周齐赶紧从他俱乐部消失,要周齐老实了,他做梦能笑醒——他更不可能承认跟周齐关系好,连朋友都不可能承认。 “如果你问的是他为什么会难过,他说你是他最烦的人,”傅明贽停了下,“也是他最重要的对手。” 周齐安静了。 傅明贽却重复了周齐说的混蛋话,望着他,一字一句地问:“你说重要吗,你对他们重要吗,他们对你重要吗?” - 昨天晚上给黄毛吓够呛。 聊着聊着,帝哥突然没了。 给他最后发了半句话——“那如果有一天,我突然”。 突然没了。 黄毛打电话,打一个摁一个,最后直接关机了。 那肯定帝哥摁的。 吓得黄毛一宿失眠,想了一晚上帝哥这是想一句话突然到哪去。 先是说,世界容不下他。 又问他,自己重不重要——帝哥这别是开公司疲劳过度,抑郁了吧? 到了第二天早上,黄毛才又重新联系上帝哥。 帝哥主动给他发的消息。 黄毛连忙打开微信,一看,突然的后半句话找着了,但他心里咯噔一下。 -ur7daddy:如果我哪天突然失踪了,是不是会给你造成很大困扰啊? -ur7daddy:随便问问 如果帝哥失踪了——黄毛还从来没想过。但如果帝哥失踪了,那对他何止是很大困扰,他天都塌了啊! -郑冲:帝哥,咱这随便不起啊[流泪][流泪] -ur7daddy:没事,真随便问问,昨晚做了个梦 黄毛打字也挺快,但这回周齐等了十来分钟才等到黄毛回话。 -郑冲:帝哥,咱要遇上事了咱就好好解决事,咱要是遇见鬼了咱就去找大师驱邪,咱要是感情不顺咱就去顺便求个姻缘符,咱要是也被绿了火家军还有千千万万精神小妹等你去娶…… 一篇小作文,墙似的,密密麻麻全是字,占了整个手机屏,还不带分段。 周齐:“……” 周齐选择拉到最底下,看最后两行主旨总结。 -郑冲:……帝哥,咱就开个玩笑来想想,要是你真哪天失踪了,兄弟在这里拿命跟你保证,我找你一辈子,找不着你,兄弟这辈子死不瞑目。 黄毛豪气冲云天,用词夸张,恨不得提头担保。 可周齐没笑出来。 因为他在想—— 那傅明贽呢? 他失踪了。 傅明贽呢? 第150章 大人物(50) 八月二十七订婚。 今天八月十七了。 早就去定制了的对戒被品牌方送到了周家。 工作人员上门。 一般订婚,订婚戒指都是给女方准备的——换到这儿,就是给女方及omega的。但这场订婚虽然是一个alpha一个omega,但也是两个男人,所以定了对戒。 但a款和o款不一样。 上门的品牌方工作人员戴上手套,轻轻打开一对戒指盒,指着左边,“这是周先生您的,”又指右边,“这是您omega未婚夫的。” 周齐看了眼o款,“……挺秀气啊?” 他拿了戒指盒,“粉钻?” “周先生,不叫粉钻。”工作人员连忙介绍,“它属于彩色蓝宝石的一种,产自斯里兰卡,无烧,宝石有五点七七克拉……” “嗯,”周齐点头,“但我估计我男朋友看不上。” 定戒指是周家的事。 周齐想插手——但全家人都对这位精神小伙的审美水平抱以极大不信任。 “周先生,它非常珍贵!” “嗯,但我男朋友不喜欢粉色。” “……” 两个人都沉默了。 直到工作人员硬着头皮开口,“周先生,如果您是对宝石的颜色不满意……我们是没有手段能够改变天然宝石的颜色的,我们不能染色。”他顿了顿,“我们能紧急处理的,只有一些小细节,譬如您想在内环刻什么字,我们会为您赶时完成。” “刻字?” “是的。” 周齐盯着对戒。 工作人员说:“一般选择是刻彼此的姓名首字母,或者有特殊含义的短句。” “首字母啊,”周齐直了直身,“zf?” “您想刻zf吗?” “不想,”周齐摇摇头,“我哥全名简写就zf,刻了好像这戒指给他的似的。” “……” 这位客户,还想挺周全。 工作人员尴尬地笑了笑,“那您可以倒过来,或者找别的选择。” “那就不刻首字母了,刻别的吧。” 但刻别的什么啊? 周齐想——要不刻张自画像? 不过要能刻了,这公司也没必要卖戒指了,改行去当传统雕刻手艺人就挺好。 他想了半天,工作人员等了他半天——最后: “ur7daddy。” 工作人员愣了下,“您再重复一遍?我记下来。” “u-r-7-d-a-d-d-y。”周齐重复。 工作人员记了下来——这是英文吗? 但英文的话……你爸爸?你7爸爸?? “请问,”工作人员小心翼翼地开口,“您方便说一下您刻的这行字的特殊含义吗?” “没什么特殊含义,”周齐摸了摸鼻子,“就我游戏账号名。” 工作人员:“……” 几百万的戒指,刻个游戏账号? 有钱人的世界? 工作人员委婉地说,“那您未婚夫一定会很惊喜。” “我也这么想,”周齐就没太有逼数,翘了脚起来,“他肯定特高兴。” “……” “那……另一枚戒指呢?” “另一个啊,”周齐想了下,“就刻个7吧。” - 要一个星期的时间。 品牌八月二十四号把刻好的戒指再送到周家来。 戒指本来就不是周齐挑的,他又对项链戒指这种bulb bng的珠宝丁点儿兴趣也没有,转头就把这事忘到脑后了。 公司注册到现在也有俩月了,还算顺遂。 周齐的事儿都在公司那里,黄毛那边的直播视频也一直在推新人,所以他现在基本就不露脸了,不直播也不拍视频—— 但火帝不露面了,江湖上却到处都是火帝的传说。 微博上还专门盖了个超话话题,专门讨论“火帝去哪儿了”。 最后统一认为,火帝已经回周家继承亿万家产去了。 显然是胡说八道。 周齐没有亿万家产要继承,他只有一场订婚仪式要彩排—— 订婚彩排,周齐是第一次听见这个说法。 订婚还要彩排。 这是小学元旦节汇报演出? “二少,”alex翻着流程表,边翻边对周齐说,“二十七号晚上七点半,你先从这个门进。戒指到时候会放在你西装左襟,摄像机镜头的角度都是调好的,所以你不要乱动。到八点,媒体会……” 周齐突然瞧他,插了句话:“alex,你能闭上眼数三十个数吗?” alex:“?” alex:“为什么?” 周齐说:“捉迷藏。” “……?” 周齐颇理所当然,说:“彩排太累了,我要玩游戏。” “??” 周齐抬手挡住他的闭上眼,数三十个数。” alex下意识往后退了退。 周齐说:“数完找我。” alex:“……” 周齐又说:“你不闭眼,不数数,不找我,我就不彩排了。” alex:“……” alex常常怀疑,这位周家二公子大脑中的水分含量。 可能超过999,约等于纯水。 “……” 长久沉默,alex向老板势力低头了。 “一,二,三,四……” “……二十七,二十八,二十九,三十。” alex睁眼。 但他没有去找周齐,只是拉了个布置场景的雇工,问:“你看见周齐先生躲哪儿了吗?” 雇工被他逮住,犹犹豫豫地,概括出了两个字—— “跑了。” alex:“?” alex:“什么??” 雇工无辜地指了指门口,“周先生出门拦了辆出租车就跑了。” alex:“……” - 周齐上了出租车。 这边地段繁华,一楼出门的街段出租车来来往往,随手招就能招到。 出租车师傅调了调计价表,“小伙子,去哪啊?” “还没想好,你从这儿开吧,等我想好了再跟你说。”周齐说。 “?” 出租车司机师傅惊奇地扭头瞧了他一眼,“你确定?我拉你可是按路 程数收费的。” “没事,开吧,”周齐耸耸肩,“就是出来逛逛。” 师傅啧啧,转了头回去开车了,“你是北城人?” 周齐想了想,“算是吧。” “我听你口音不像啊,普通话说挺标准,”师傅特健谈,边开车边闲聊,“像北城人啊,特别是土生土长那些,他们自个儿以为自己说的是普通话,可找别人听听,一听就能听出来……” 师傅在前面叨叨叨叨,周齐就“嗯”“是”“哦”来回倒。 十来分钟,师傅就绕着附近几条街转。 转到他心里都过不太去了。 师傅从后视镜里瞄了眼周齐,“小伙子,你有对象了没?” “有了。” 师傅问:“大学同学?” “不是,”周齐突然笑了声,“高中同学。” “高中就认识了?”师傅有点惊讶,“那你们感情得特别好吧?” 周齐笑问:“高中同学跟感情好还有关系?” “当然有啊!”师傅提了提声音,“高中毕业上大学,大学毕业去工作——大学和工作里你对象得认识多少人了,都没有遇见过比你这个高中同学更让他喜欢的,这还不能算是感情好?” 周齐挑眉,“还能这么算?” 师傅:“怎么不能这么算?” “能能能,”周齐笑了,“那就这么算。” 他向窗外看了眼,“我知道去哪了,我先回个家。” - 今天是周天。 傅明贽很难得的今天没有工作安排——或者说,他非常准时地给自己放了一天假。 但周齐不知道去哪了。 所以傅明贽心情就不是太好。 如果让别人来评价,傅明贽的生活枯燥到有点儿无聊。反反复复不过是工作,读书,锻炼这几件事。 周齐是傅明贽生活里唯一一个恶习。 抽烟喝酒通宵打游戏的恶习。 中午回到家,傅明贽去洗了个澡,但他洗完澡出来的时候,在玄关瞧见了一双陌生的皮鞋。 也不是说随脚一蹬,踢得东一只西一只。但就成对儿放在那儿,总有一只鞋是歪的,不放整齐——周齐每次都这么放。 傅明贽抬眼,隔着远远的玻璃门,他在露台上看见了鞋主人。 靠在露台的玻璃围栏上,眯着眼也同样瞧着他。 今早溜出去的时候穿的还是t恤运动裤,现在却换成了foral shirt和西装裤,不知道出去干了件什么事。 傅明贽先去把鞋摆成了两条平行线,才抬脚向露台走过去了。 八月中,连风都是炙热的。 周齐靠在边上,被阳光照得睁不开眼。 “回来了?” “傅明贽,你说你上个世界为什么要瞒着我不告诉我你想起我来了的事啊?” 两个人同时开口。 周齐顿了会儿,不太情愿地先吱声,“嗯,外面太无聊了,没你有意思。” 傅明贽捏了捏他的手,“那你还出去?” 周齐皱眉毛,“该你了。” “该我什么?” 周齐:“该你回答我了,你记起我来的这件事为什么一直没跟我说?” 居然一直没说。 那周齐已经不大敢想了——如果傅明贽上个世界就记起来了,那上个世界他又走了,还信誓旦旦提了分手,傅明贽会想什么 ? 想他是不是个畜生? 傅明贽垂了垂眼睑,有点乖,“不想告诉你。” 周齐:“?” 周齐开口就想问凭什么,但到嘴边又虚成了:“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 “……” 周齐不大想半途而废,“不是,小明,以咱们两个的交情,是不是就没有必要你瞒我瞒……” 傅明贽亲了下他额头,“乖。” “……” 然后:“闭嘴。” 周齐:“??” 周齐闭了一会儿,退了一步,“那你,不能告诉我的事多吗?” 傅明贽垂眼望着他,“挺多的。” “……?” “不是什么大事,”傅明贽偏头,亲了亲他嘴角,“只是没必要和你说,你知道了也不会喜欢的事。” “……” 周齐暂时还想象不出来这种事是什么事。 所以连举个例子问问都举不出来。 ——而就算他举出例子了,傅明贽也不会承认。 因为的确没必要说。 没必要说那些最肮脏,野蛮,下流,野兽一样把猎物藏起来再占有的念头。也没必要说那些引诱着猎物自己靠近,却无人察觉的圈套。 傅明贽隐秘地转移了重点,云淡风轻地说:“你不也有很多事是我不知道的吗?” 周齐显然被他带着走,“是吗?” “我认识你前,你所有的事我都不知道。”傅明贽说。 在认识傅明贽前,周齐有什么事呢? 周齐想了好长时间,最后精炼了一句话:“我是个职业选手。” 傅明贽“嗯”了声,然后等周齐下文。 但半分钟,没下文了。 傅明贽:“然后呢?” “没然后了,”周齐说,“这就是我认识你前的所有事了。” 傅明贽:“……” 周齐掰着指头数,“男朋友没有,女朋友没有,前男友没有,前女友也没有。”他稍稍想了想,“但我有一个艾欧尼亚大号和一个祖安小号,大号800个皮肤,小号777个皮肤,”他补充,“都是王者。” “……” 傅明贽皮笑肉不笑,“这两个王者号应该就是你没有男朋友的原因。” 周齐:“?” 周齐摸了摸西裤裤兜,想也不想就反嘴,“谁说的?我以前又不喜欢男的,没这俩号我也不可能有男朋友。”他仰头,眯着眼睨傅明贽,“一开始认识你,我没看出来你是gay。” 如果看出来了,他就不可能跟傅明贽走那么近了。 傅明贽轻笑,“你是女孩子,我也会喜欢上你。” 周齐定定地盯了会儿傅明贽,突然想到什么,自己笑了:“不是,兄弟,你觉得有我这样的女的吗?” “……” 周齐又摸了摸西裤裤兜。 在聊天的时候,周齐一直有一会儿没一会儿的碰裤兜那儿。 鼓起来一小块儿,似乎兜着什么进去。 傅明贽低眼,“口香糖?” “不是。”周齐喉结滚了几下,他盯着傅明贽,“戒指。” “嗯?”傅明贽抬眼。 周齐说:“订婚戒指。” 他嘶了口气,笑了笑,“今早我去彩排订婚仪式了,特别没意思。都是给别人看的。” 傅明贽看着他,“嗯。” 周齐心脏忽然跳得特别快。 他紧张了。 “所、所以,”他甚至还结巴了,“我来找你了,我……不是,订婚给你一个人看就行了,我不想有别人在场。” 他手指触到戒指盒,带着体温的温度。 他拿出来,“或者,不应该说订婚,应该说求婚?” 第151章 大人物(51) 周齐忽然泄气了,瞧了瞧露台,又瞧了瞧露台围栏,手已经抵在戒指盒上了,却又伸出来了:“但在家求婚,是不是没太有牌面啊?” 傅明贽低眼看他,带着点笑意,“你要求婚?” “不,”周齐手心渍出一层汗,“改天吧。” 傅明贽问:“改天是哪天?” 鬼知道哪天。但就是手碰到戒指盒的那一瞬间,周齐突然拿不出来了。心脏蹦到嗓子眼,他长这么大,还没干过几件正经事,现在到了要干正经事的时候,他干不下去了。 没有准备。 激情犯案。 周齐没有说话。 傅明贽像看出来了周齐卡在这儿了似的,笑说,“没事,你可以慢慢做心理准备,正式订婚在二十七号。” 二十七号,明天的明天的明天。 大后天。 周齐“彩排”半道溜了回来找傅明贽,就是因为他不喜欢二十七号的订婚。 认识的,不认识的,有关系的,没关系的,端着摄像机,记录仪来拍照采访的媒体。什么订婚,就是给别人看的作秀。 明明这事就是他们两个人的事。跟别的谁也没关系。 不需要拍照,不需要报道。 戒指盒被周齐重又攥起来了。 他拿出来了,“去他妈的二十七号。” 傅明贽微笑着——这十分不符合一个贴心男朋友的做派,一个贴心的男朋友,现在应该满怀憧憬,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周齐。 但傅明贽这样冷静,让周齐觉得自己像是在给家长表演元旦节目。 很伤自尊。 周齐手插在裤兜里,戒指盒被他攥着。 他随时都可以拿出来。 但他不太爽地抬了抬下巴,“为什么是我向你求婚啊?” 傅明贽轻笑,“你想换我来?” “不用,”周齐耸耸肩,很大度的样子,“求婚是alpha的事,只要你履行好你——”他加重了后面每个字的读音,“作——为——o————ga——的——职——责,就可以了。” 傅明贽笑了。 周齐啧了声,说:“但我这人也没什么要求,这样吧,”他盯着傅明贽,“今晚,我上你下,怎么样?” 傅明贽始终看着他笑,看上去很好说话的样子。 但他开口:“做白日梦不犯法,随便你。” 周齐:“……” 有句话说,如果你拆窗户别人不同意,那你就提议说把房顶掀了,那不容易你拆窗户的人就会觉得拆窗户还是个有道理的要求。 周齐咳了声,“那你总也得做点什么吧。” 傅明贽问:“你想让我做什么?” 周齐假模假样地想了想,“以后叫我哥。” “如果我没记错,”傅明贽微笑,“你目前身份证上的年龄比我小八年零三个月。” 周齐说:“但我认识你的时候比你大。我认识你的时候你才十七,我都二十一了。” “哦,”傅明贽点了下头,“越活越倒退?” 周齐:“……” 他忍不住了,“傅明贽,你变了。” “嗯。” 周齐:“你以前不会挤兑人的。” “嗯,”傅明贽不咸不淡,“你教的。需要我谢谢你吗?” 周齐:“……” 周齐狠狠地吸了口气,其实他手心 早汗湿了。 初秋的风一吹,凉飕飕的。 扯皮扯半天,也转移不了注意力,好像他拿的不是戒指,是根绷紧了的弦,绷得神经他紧张——他也不知道他紧张什么,可能是脑袋一热就来了没有准备,也可能是有些话,一旦说出口,就一辈子收不回来了。 他明明知道傅明贽肯定不可能拒绝他,可还是从牙根儿到脚底都是僵直的。 周齐跺了跺脚,眼睛盯在傅明贽身上,“我要求婚了。” 周齐长了张少年气的脸,这些年都没有变过。 轮廓线干净到锋锐,又单薄得好像承不起太多重量。 他天生适合说玩笑话,不适合说太严肃,太正经的话——好像少年人太轻诺,也不可信,担不起一辈子的承诺的重量。 可周齐的眼神很认真很认真。 认真到傅明贽有些出神——过了这么多年,他一直等待着,养在身边的这位周齐同学似乎也终于长大了。 不是那个拍拍屁股就能走人的随心所欲的小孩儿了。 傅明贽等周齐开口。 他等了挺长时间。 可他等了那么长时间,才从周齐嘴里,难产似的等出来了一句:“你嫁吗?” 就这么一句话。 没有前情回顾,没有煽情铺垫,也没有对以后的展望和一生一世的承诺,这句话甚至听上去跟周齐说“我打野”没什么区别。 如果非要说区别,至少没有后半句灵魂发言。 不给就送。 傅明贽:“……” 周齐戳了戳他:“嫁吗嫁吗嫁吗?” 有一瞬间,傅明贽想,幸亏周齐没有找过女朋友,不然他这样的可能这辈子都结不了婚了。 周齐眼睛却很亮,像一个吹满了气的气球,“你要答应,就是我的人了。” 傅明贽没有说话。 于是周齐像被扎了个孔,稍稍瘪下去了一点,“……有那么烂吗?” “嗯,”傅明贽说,“特别烂。” 于是周齐被扎穿了,全瘪下去了。 傅明贽看着他,没忍住笑了声,亲了亲周齐的脸,“找几句好听的话说,对你来说,有那么难吗?” “没,”周齐低头,“虽然今儿回来找你是临时起意,但我其实打了几行草稿的。” 傅明贽笑:“嗯?那你背给我听听?” 周齐快速地瞥了他一眼,“像篇检讨书,不背。” “检讨书?” 周齐“嗯”。 傅明贽倒很沉得住气,“那你都检讨了什么?” 周齐磨磨蹭蹭的,顾左右而言他,“求婚背检讨书干嘛啊,多没意思,还煞风景。” “但这检讨书不是你主动写的吗?” “我没写,”周齐抬头,重音强调,“就是想了几行草稿,没写在纸上。” “嗯,没写,”傅明贽顺毛,“你背背你那几行腹稿就行。”他不紧不慢地说,“不然你求婚也太简单了,我怎么答应你?” 周齐突然想起以前他楼下邻居养的一条狗。 那狗上蹿下跳,皮得不行——没犯事,楼上楼下横行霸道,一代霸主,但犯了事了,立马蔫巴了,夹着尾巴连叫唤都不敢叫唤,恨不得拱进地缝里。 当然周齐并不觉得他和这条狗有任何相似之处,他只是随便想一想。 “如果都重来一次,”周齐叹了口气,“我肯定不在上学的时候去找你麻烦了。我不后悔认识你,也不 后悔喜欢你,但很后悔惹出来后面那一连串的事儿。” 他记起第一个世界的原书。 过了这么久了,周齐对那本校园文的内容也记不太清了,他只记得傅明贽原本是校园文的主角攻。“如果没我,”周齐说,“你应该有一个完全不一样的人生。” 傅明贽垂着眼睑,“的确。” 周齐喉结动了动,看着他,“那你后悔认识我吗?” 如果没遇见周齐,他的未来应该是什么样子的呢? 这个问题的答案傅明贽早知道了。 在离开第一个世界前,他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旁观了这个叫傅明贽的人的“未来”。 家庭无休止的吵闹,歇斯底里的威胁。 他既和母亲没有多深厚的情谊,又和父亲形同陌路。 一个人上课,一个人打工,一个人读书。 母亲死了,他就回了傅家—— 到此为止,这个叫傅明贽的人的未来可以一眼看到底了。 接受家庭的安排,出国念书,读研,毕业,回国接手家族企业的业务,或许还会有毫无感情基础,形同虚设的婚姻,也或许没有。 像蒙了一层灰尘,连多看一眼,都喘不上气来。 他谁也抓不住。 也没有人向他伸手。 周齐忽然被抓住了左手。 他吓了一跳,他左手攥着戒指盒:傅明贽这是对他求婚不满意到了懒得再和他多哔哔,直接戴戒指的地步了吗? 但傅明贽仅仅是抓住了他的手,手掌裹着他的手背,“不后悔。” 周齐愣了下。 说实话,他有点感动。 毕竟能说出不后悔认识他的人,实在寥寥可数——就是他队友,甚至刘国正,也常常扪心自问,自己怎么碰上了这么个几把玩意。 更何况傅明贽还是被他搞得最惨那个。 但傅明贽没有在这个话题上逗留,轻飘飘地掀页了,“我一直好奇一件事。” 周齐:“什么事?” 傅明贽低了低眼,声音不大,“你是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 周齐说:“高中。” 傅明贽又问:“高中什么时候?” 周齐不说话了。 这他没得说。好像上高中的时候,是傅明贽莫名其妙把他当成男朋友了,他才开始认真考虑这个问题。 后来就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了。 周齐笑笑,不敢回答:“你觉得是什么时候?” 傅明贽垂着眼,安静了一会儿:“见我第一面的时候。” 周齐:“……?” “在办公室,你一直盯着我看。” 周齐:“??” 周齐不说话,傅明贽皱了皱眉,“难道不是吗?” “是,是,是。”周齐的良心从来不会痛,“我见你第一面,满脑子都想的是怎么把这个好学生搞到手。” 傅明贽:“……” “然后,”周齐叹了口气,“尽我所能地陪他陪到我拥有的时间的最后。” “我不知道每个世界我有多少时间,”周齐看着傅明贽,“但我会把我有的时间都给你。” 傅明贽也看着周齐。 周齐低头碾了碾鞋底:“这就是我的检讨书了。没别的了。” “嗯。” 周齐有点躁,低头又抬头:“你不表个态吗?” 表态是没表 态。傅明贽问:“你还有多少任务没做完?” 一个急转,周齐愣了愣。 穿梭世界的这件事周齐还没和傅明贽探讨过,但他想,估计傅明贽和他也差不多,总归和系统有关系。 周齐问:“你也有任务吗?” “有,”傅明贽顿了下,“但和你的不太一样。” “什么意思?” “我的任务就是我现在的职位和工作。”傅明贽回答。但他没有具体提交易所的事情和交易所对他的要求。 “那你比我强,”说起任务来,周齐明显蔫了,“我都是些傻逼才想得出来的傻逼任务。” 提了周齐最后一条任务的傅明贽:“……” 但他不动声色:“有什么……奇怪的任务吗?” “比如给你生个孩子。”周齐扯了扯嘴角。 “给我?”始作俑者没有惊讶的神色,反而微笑起来,仿佛此事和他没一点关系,还点点头,“那我努力。” “……你努力个屁。” 傅明贽轻笑,倾身俯在周齐耳朵,嘴唇几乎摩挲在周齐耳廓上。他低低地说,“再多一点试试。” 熟悉的记忆电流似的窜上来了,还从尾椎骨窜上来一个发麻的激灵。 再多一点。 可以吗。想要,再多一点。 周齐脸色变了,“滚。” 傅明贽却无辜人似的,望着他,带着点愉悦:“你不是要向我求婚吗?求完了?” 周齐忽然被拉回求婚这事,手掌心攥着的戒指盒又有了存在感,“……没,还没给你戴戒指。” 傅明贽点头:“可以。” 周齐问:“你答应了?” “如果不答应,”傅明贽轻笑,“你会闹脾气吗?” “当然不会,”周齐撇嘴,“我可是你哥——叫声哥哥,给你戴戒指。” 周齐初心不改,始终挂念着傅明贽叫他哥的事儿。 虽然目前傅明贽暂时比他年纪大,甚至在黄毛那儿的代称始终是“有钱有势的老男人”但在周齐眼里,普天之下皆他弟。 周齐以为这声“哥哥”会叫得很艰难,但他还没反应过来,傅明贽已经叫了:“哥。” 周齐:“?” 傅明贽很平静:“叫完了。” “要不……”周齐嘶了口气,“你再叫一遍?没准备好,我没听清。” 傅明贽看着他笑:“你想准备什么?” 周齐从兜里拿了手机,打开了录音,“好了,我准备好了。” 傅明贽:“……” 傅明贽似乎有点无可奈何,叹了口气,俯到周齐耳边,声音轻得几乎要散到顶楼的风里,很短,“哥。” 录是没录着,但听着了。 爽了。 周齐问:“能不能以后都这么叫我?” 傅明贽回答:“不能。” 人生嘛,知足常乐。 来日方长。 机会还是有的。 周齐想。也只能这么想。 周齐摊开了手掌心,整整齐齐地立着一个精致的方形小戒指盒。他把两枚戒指都放在这个小盒子里了。 戒指盒打开的那一会儿,露台上只有风声和远远的车鸣声。 周齐摸了摸鼻子,“这个镶了粉钻的是你的。” 说实话,一男的,戴这么个粉橙色宝石戒指,委实娘里娘气的。 但傅明贽居然 没有露出特别嫌弃的表情,他只淡淡地瞥了一眼,视线就又转回到周齐脸上了,“嗯。” 周齐试图转移注意力,“我给你戴。” “好。” 周齐托着傅明贽的手。 他知道傅明贽的手好看。手指长,骨节明晰,指甲永远修得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周齐要戴戒指,突然就想起来这只手做过的事,手上一抖。 傅明贽瞥他,“你冷吗?” “不冷,不冷,没拿住。”周齐摇摇头。往无名指上套戒指,他却总控制不住向傅明贽的中指和食指上看。 可他刚刚碰到无名指指尖,傅明贽无名指缩了缩,“错了。” 周齐:“?” 傅明贽叹了口气,“结婚才戴无名指,订婚要戴中指上。” 周齐:“……哦。” 周齐捏了捏他中指,又鬼使神差地问:“那食指呢?” “食指是单身。” “哦,”周齐摸了摸鼻子,“那小指呢?” “不婚。” 反正食指中指无名指小指四根手指都问全了,也不差最后一个了。周齐也一起问了:“那拇指呢?” 这次傅明贽顿了顿。 周齐抬眼看他:“戴拇指上有特殊含义吗?” “戴拇指上的戒指,”傅明贽冷静地说,“应该叫扳指。” 周齐:“……” 是对戒,所以周齐也有一枚戒指。 虽然是一个系列的,但周齐的是a款,就简洁许多,没有多少花里胡哨的镶嵌。 傅明贽取了周齐那枚戒指出来,第一眼在内环上看见了个“7”。 他手顿了顿,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周齐都忘了这事了,问:“怎么了?” “没什么。”傅明贽面色未改。 戴完戒指,周齐靠在围栏上,一本正经地说,“这是我给你戴的戒指,二十七号的到时候我再去买一对,那对不算,这对才算。” “嗯。”傅明贽垂下手,把戒指脱了下来。 周齐还没注意,眯着眼看天,“我以后就是你的合法丈夫了,懂我意思吗?” 傅明贽又“嗯”。 他转了转戒指,把内环对向自己。 果然有字。 什么字呢? “哦,”傅明贽凉凉地笑了声,“你不说我是你丈夫,我还以为你想让我当你父亲。” 周齐一惊,扭头:“??” 傅明贽夹着戒指,挑眉:“7039s daddy?” 第152章 大人物(52) “?” 周齐拿了戒指过来。 铂金内环有一行英文字母,如果忽略内容,看上去还挺赏心悦目。 “7039s daddy”。 他愣了愣,“我刻的不是这个。” 傅明贽微笑着看他,“那你刻的是什么?” 游、游戏账号。 不能说,不能说不能说不能说。说了就翻车了。像那种作秀订婚,刻什么都无所谓,但现在这种情景,刻一游戏账号上来,傅明贽能活剐了他。 周齐想了想:“7039s sweetheart。” 傅明贽嘴角的笑加深了,“7039s sweetheart?” 周齐点点头:“嗯!” “哦,”傅明贽也学着他的样子点了两下头,转着戒指,好整以暇地看着他,“然后出了纰漏,刻成了7039s daddy?” 周齐:“肯定是这样!” “哦,”傅明贽又点点头,点得周齐心慌,“像这种严重失误,你是可以告品牌方的。” “告?”周齐吓一跳。 “嗯。” 周齐嘶了口气,“不太,不太好吧?” 傅明贽瞧他,“怎么不好?” “我觉得吧,”周齐说话一卡一卡的,“做人要宽容……特别是男人,alpha……更要学会宽容,学会原谅,我去问问怎么回事就可以了……”卡着卡着,他说不下去了,最后叹了口气,“算了,你要是不喜欢,我再订一对吧。” 他皱了皱眉毛,抬头看傅明贽:“戒指是周家去订的,他们不让我插手……其实我也不太喜欢。”周齐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戒指,”太娘了。“ “平常戴的可以再订,”傅明贽转着戒指,落眼到那行“7039s daddy”嘴角上勾,“但我还挺喜欢这个的。” 虽然这戒指傅明贽戴了看上去没那么娘,但是……周齐皱着眉头:“你不觉得太……秀气了吗?” “秀气是很秀气,”傅明贽云淡风轻道,“但刻的字还算合适。我就先戴着吧。” 周齐:“?” “比起7039s sweetheart,”傅明贽抬眼,“7039s daddy更符合事实。” 他牵起周齐戴了戒指的手轻轻亲了下,慢条斯理地说:“以后按时戴戒指……y son。” “……” - 周齐拉黑了周家定戒指的品牌。 他打了个电话问怎么回事。 多方辗转,最后接通了直接负责人员。 负责人员给了十分详细的回复——ur7daddy不符合书面用语的格式,不正规。 像这行字能有两个断法:一个是ur 7 daddy,ur是your简写,也就是短语your 7 daddy;另一个可以断成u r 7 daddy,r是are简写,也就是句子you are 7 daddy,它甚至还有语病。 当初起游戏账号的时候,周齐都没有想这么多。 周齐很生气:“有歧义,有语病,你要改就不能先联系联系我吗?你就自已给我改了?” 负责人员比他还急:“周先生,我们怎么没有联系你?我们打了好几通电话,您那边的人都只说让我们按您要求来。是我们多次讨论,才讨论出您的ur7daddy应该是后一种断句法,you a re 7 daddy,因为这个句子没有所有格,不符合文法要求,所以我们又更正为了you are 7039s daddy,最后为您简写成了7039s daddy。” 周齐:“……?” “但您本人并没有在我们这里留过联系方式,所以这件事的沟通都是由您的秘书或者职工来和我们沟通处理的。” “……” - 手机叮叮叮响。 周齐回了周家。 他现在已经和傅明贽一起住了,今天回周家没别的事,只是因为今天是二十七号,订婚刚刚结束。 给别人看的一场订婚。 可能换个别人来不会这么想——但周齐就是觉得没劲,没意思,麻烦。 长-枪短炮,闪光灯怼到脸上,给他加了一个闪闪发亮,不可思议的头衔,傅总的未婚夫。 傅明贽订婚,还是跟一个从来没听说过的周平松的私生子,这事像颗深水鱼-雷,“嘭”地把上流圈子炸穿了。 甚至都没有人想过傅明贽还会结婚。 如果傅明贽是个alpha,乐意倒贴他的omega能从北城东挤到北城西。 但他是个omega。 当然,乐意倒贴他的还是能从城东挤到城西。但更多人都没预计过傅明贽会找一个alpha,哪怕是玩玩,更别提结婚了。 请来的媒体都是正儿八经的纪实媒体。 可临走前,还是有个记者问,冲周齐问:“周先生,请问您和傅总的关系怎么样?” 这个问题听上去稀松平常,被订婚消息震惊到的人却都能听出别的意思—— 你们有感情基础吗。 你们门当户对吗。 你配得上对方吗。 你……是不是就是人家结婚找的幌子啊? 周齐扭头:“你觉得呢?” 周齐今天穿得很正式。他被拉去关了一下午,头发也被摁着染回了黑色。 深蓝色西服,系着半温莎结,肩背笔直而流畅,连每一缕头发丝都乖乖地呆在它应该呆的地方。 像个小王子。 披着大大的斗篷,戴着高高的帽子,站在山丘上挺胸抬头的小王子。 而他是唯一的臣民。 傅明贽亲了亲周齐的脸,垂在身侧的手牵紧了周齐的手。“他是我的alpha。” 他手心被拇指划了一下。 周齐用一种几乎除了他谁也听不见的声音咕哝,“你也是我的。” “嗯。” 刚到周家,手机叮叮叮地响。 自从订婚结束,周齐手机的消息没停过。 周齐随意翻了翻,十几个联系人,黄毛,李文成,周谷仁,梁文超,熟的,不熟的,见了一面的,见了几面的,都给他发消息了。 周齐先看了看黄毛的。 黄毛平时批话那么多,今儿哑巴了,没有恨不得天天给周齐写小作文的激情了。 -郑冲:唉,帝哥,祝你幸福吧。 唉声叹气。 这消息让别人看,还以为黄毛跟周齐有过一段。 -ur7daddy:把唉字和吧字抹了,谢谢 周齐向下翻了翻,大抵都是订婚祝福。 他好友列表里有富二代也有土里生土里长的精神小伙,可知道他订婚的,除了黄毛这样关系近的,都是富二代。 所以消息 也大多都是富二代们的。 走向跟世界原书不一样了。 哪都不一样,也早都不一样。 恋人不一样,干的事不一样。原主找了顾停洛当男朋友,却到周复也和顾停洛在一起了,周平松又把他赶出周家,再最后和顾停洛分手,都没有订过婚。 也始终没有融进这个不单单是有钱的圈子里。 但重要吗? 想要就重要,不想要就不重要。 周齐显然是后者。 他是过客,留在这个世界的唯一动机是傅明贽。 但原主想要。 想被承认。 这是任务。 “周总,”周齐站在周平松面前,“我能跟你聊聊吗?” 今天的订婚一切顺利,所以周平松心情不错。 他淡淡扫了眼周齐,“你有什么话要讲?” 周齐要开头,可他想到他要说的话,实在有点搞笑,没忍住偏头装咳嗽似的笑了声,“你之前和我说过……我正儿八经和傅明贽结婚,不出幺蛾子,你就承认我……”下半句“我这个儿子”周齐顿了顿,没能说出口,“你说话还算数吗?” 周平松今天心情的确难得的好,他坐到单人沙发上,“当然算数。”他把玩着玉佩,“你想要什么奖励?” “奖励?”周齐说,“我不想要奖励。” 周平松一直认为他这个小儿子所谓的“认可”不过是暗指公司股份。 继承人只会是周复,不过如今婚前财产公证的协定都已经做好了,周平松现在也不担心傅明贽会有什么动作。 既然周齐想要股份,他给点小头小利让周齐自己去经营也无妨。 反正最后结果好坏都是周齐的。 周平松问:“那你要什么?” 周齐坐到桌对面。“承认。”他说。 周平松皱眉问:“你说的承认想具体指什么?” 原主想要什么? 原主想要周平松承认他,可周复又说,周平松不可能是个合格的父亲。他没办法从周平松这里发展出亲情,他没有,周平松也没有。 所谓的承认,不过是不低看。 如果要一个没有感情基础的人不低看他——他要做什么? 答案已经显而易见了。 满足他们对别人的评价标准。 去上学,镀金,创业。 给自己裱一层冠冕堂皇的花儿。好看上去足够体面。 路很明晰了。 但周齐从来不为难自己。 承认具体指什么?指别看不起我。但话到了嘴边,周齐却换了,笑道:“我创业,给点支持。” 周平松皱起的眉心反而松开了,“如果遇到困难,你大哥会力所能及地帮你。但你要量力而为,”他淡淡地瞥了周齐一眼,“如果没这个本事,就本分点。” “我知道。”周齐起身,扯了扯领结。他不太穿这种正装,偏见也好,中二也好,他烦透了这种冠冕堂皇,给别人看的东西。 “那我先走了。” 周平松无所谓周齐走不走,“嗯。” 周齐出门的时候,正好周复进门。 两个人谁也没看谁。只有周复在擦肩而过的瞬间,抬手短暂地揉了一下周齐的头。 - 周齐回了他和傅明贽同居的复式楼,但傅明贽订婚完却没回这里。 楼上楼下空空荡荡的。 周齐懒得换衣服就往床上一躺,发消息:去哪了? 傅明贽:公司。 周齐翻身从床上下来:这么努力?刚订婚完就回去工作? 傅明贽:我以为今晚会是我一个人睡。[微笑][微笑] 明明是订完婚,周齐自己去周家了,但他装作什么事也没发生:你今晚要睡在公司的话,那我肯定没办法陪你了。 过了几分钟,手机一亮。 傅明贽:晚上六点到家。 “傅总,”秘书站在桌前,“新娱刚刚打电话来问,订婚上拍摄的您亲吻周先生的照片和采访片段能放出去吗?” 傅明贽放了手机,“可以。” 一个人在家就很无聊。 无所事事。 总会想起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 周齐仰面躺在床上,左手无觉察地在被子上划动。 e,w,q,r…… 周齐猛地坐起身,趿拉着拖鞋出了卧室。 他得找点事做。 傅明贽这套房子里有健身房,但让周齐出门上蹿下跳大半天没问题,呆在屋里跑步举铁,半个小时他都呆不住。 周齐去了书房。 要不是周齐想住公寓,傅明贽也不会来这儿住,他也没来这儿住过几天。 可柜却都摆全了,可能摆满了好看。 都是厚本书,跟新华词典似的,还比新华词典尺寸大,恨不得让不认识字的人也看得出来这不是普罗大众关心,也不是普罗大众会读的书。 金融,数学,计算机,心理学。 年级第一把学习两个字贯彻了他的人生。 周齐就不太行了。 他对学习没兴趣,也不想把大好时光都浪费在学习上。他对完成周平松的那个任务失去了最后一点兴致的由头就在他不想出国念书。 创业多好,念什么书啊。 见不着男朋友,还让人头秃。 一本本书,原版的,都挺贵,崭新,摆在这儿都挺好看,周齐估计傅明贽也还没来得及看过几本。 书都分门别类放好了。 周齐挨行儿瞧了一遍,金融看不懂,数学看不懂,计算机看不懂……心理学他可以看看,好歹认识字,应该能看个大概。 周齐踮脚从最顶上第一排最左边抽了第一本出来。 他在封皮上看见了很浅一条折痕。 傅明贽好像也看过这本侧过来从侧边看,还夹着签,把签那页,可他还没仔细看傅明贽看到哪儿了,一张对折的a4纸掉了下来。 正好掉在桌子上。 周齐心想什么啊,还在书里夹东西,把纸给展开了。 纸上印着的有…… 双相情感障碍。 躁郁,焦虑,抑郁。好多字。 还有日期,八月二十四号。 周齐拿着这张纸,不动了。 就一张纸。别的什么也没有了。 上面有“傅明贽”三个字的一张纸。 周齐也不知道他看这张纸看了多长时间,最后他把纸又对叠了,夹回有书签的那页,把书合好,压了压细细的折痕,踮脚把书放回了原来的地方。 周齐在傅明贽的转椅上坐了一会儿,起身,开抽屉,翻抽屉,把东西拿出来,翻一遍,又按原样放回去,翻柜子,角角落落,明显的,不明显的。 最后周齐空手去了卧室。 又去了客厅。 去了客卧。 这套公寓很大,房间很多,可大多数房间傅明贽连进都不会进。 周齐什么也没找着。 他靠在厨房中岛台上点了根烟,火星点在烟雾里烧。 他长长呼出一口气。 烟燎到过半,周齐叼着烟去玄关穿了鞋。手机响了,他看了眼,黄毛打的,他摁断了,开门出去了。 要登报道的照片都发给了傅明贽这边一份。 拍得还可以。 他侧头亲周齐的脸,这个角度,看得出周齐在攥他的手,低着眼搞小动作。 傅明贽看了会儿照片,忽然觉得,今天他可以早点回去。 傅明贽五点到的家,出乎他意料,周齐居然出去了。 厨房窗户开着,但还残留着点烟味。 真是闲不住。傅明贽叹了口气,去关了窗,开了换气系统,换下衣服进了书房。 他从书架顶取了那本上次他刚刚看到一半的书下来,翻开扉页,到扉页……扉页是空白的,什么也没有。傅明贽手指顿了顿,把书从扉页开始向后翻。 翻到书签页,他找到了一张对折的a4纸。 原本被他夹在扉页的病历记录。 周齐五点半回来的。 一打眼,他看见傅明贽坐在一楼客厅,早回来了。 周齐含着根牛奶味棒棒糖,踢了鞋过去,含混不清地问:“你怎么早回来了啊?” 傅明贽看着周齐。 周齐还没换衣服,衬衫西裤,打着领带,就是被扯松了点,没穿外套。他除了手里拎着兜油绿绿的菜,跟往常没什么区别。 傅明贽看着他走过来,轻笑,“你去买菜了?” 周齐到他跟前,低头亲了亲他,带着奶糖味儿,笑嘻嘻地,“今儿订婚,给你做顿饭。” 周齐身上,嘴里都闻不出一点儿烟味了。 第153章 大人物(53) 周齐还穿着衬衫。 傅明贽说:“去把衣服换下来。” 周齐挽着袖子,在水槽里洗青菜,“懒得换。” 傅明贽知道周齐不会做饭,他和周齐住这么久,除了一次白开水煮面条,他从来没有看见过周齐做饭。 但周齐择菜,洗菜,切菜还没有像他想的那样生疏。 “你会做饭?”傅明贽问。 “会,但水平一般,”周齐说,“就会炒个青菜,跟你没法比。” “哦。”傅明贽点了下头。 周齐看着锅灶说,“我以前也一个人住。” 傅明贽抬眼。 “我从……初中,上了初中吧,就搬出来了。”周齐说,“一开始一个人住,后来进了青训队,住集体宿舍。” 傅明贽从来没听周齐提起过他以前的事。 他没问过,周齐也没有倾诉的**。好像对周齐来说,过去的事都过去了,也已经无关紧要了。周齐随口说:“我跟家里关系也不好。” 傅明贽“嗯”。 周齐自己做了个结论,“所以我会炒青菜。”他看了眼傅明贽,“但就会个炒青菜。还是年级第一牛逼,一个人住,什么都能会做。” 傅明贽说:“都是慢慢学的。” 周齐炒菜,跟他说的一样,就是“会”。 油热了,他扔了把还**滴水的青菜下去,傅明贽下意识拉着周齐往后倒了一步——水入油锅第一秒,哗啦——锅里像扔了把跳跳糖,滚烫的油滴几乎要溅到人眼睛里。 傅明贽叹了口气,“你以前也这样?” 周齐也被吓了一跳,“……差不多。” 傅明贽:“……” 等声响消停了,周齐才又过去,小心地拿锅铲戳了戳青菜叶。 傅明贽不认识真正十五六岁的周齐。 但他想了想,十五六岁的周齐像现在这样子,每天离锅离得老远,苦大仇深地给自己做饭的样子,突然觉得有点好笑。 “做饭不是多难的事,慢慢学,总能学会的。”傅明贽说。 但周齐看着青菜叶说:“我不用学了。” “为什么?”傅明贽问。 “因为现在不是一个人住了,你不是我也不是。”周齐说,“所以你会的我就不学了,我会的你也不用再学了。这样挺好的。” 傅明贽没有说话。 周齐扭头:“以后你一直和我住在一起,行吗?” 傅明贽喉结动了动,却没有说话。他捏了捏周齐的小指尖。 周齐左手中指上还套着订婚戒指。 他摘了戒指,侧着头看傅明贽:“其实订没订婚,结不结婚,你对我来说,都是一样的。”他转了转戒指,内环上刻着一个7。一点也不像订婚戒指。 “不是丈夫,不是未婚夫,也不单单是普通的恋人朋友……我认识你,”周齐看着傅明贽,“和你想要一样的东西。能满足我的只有你,”他碰了碰傅明贽的脸,“后来我发现,也只有我能满足你。” 傅明贽捉住周齐的手,周齐手心拢着的戒指掉到他手里。他眉眼中看不出情绪,“你发现得太晚了。” “是很晚。” 晚到这个世界才发现,他走了,傅明贽会去找他,找到找到他了为止。 周齐说:“我发现什么事都会晚。” 傅明贽用脸颊蹭了一下周齐的掌心,眼睫低垂,“你还发现了什么别的事吗?” 周齐顿了许久,说:“很多。” “有哪些?”傅明贽问。 周齐抽了手出来,皱起眉毛:“你当初装Omega,说要在三十岁前结婚生子,是不是就是为了骗我来主动找你结婚的?” 傅明贽又捉住了周齐抽走的手,乖乖地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周齐问:“什么意思?” 傅明贽说:“不算骗你,我确实想在三十岁前结婚。” 在三十岁前和你结婚。 周齐问:“那生子呢?你人生规划里还有生孩子?” 傅明贽嘴角勾了勾,亲了口周齐,“想过让你给我生。” “你觉得这件事有可行性……”突然,周齐一顿,脸色变得古怪,“你想让我给你生孩子……和我那个傻逼任务,给你生个孩子……这两件事有关联吗?” 傅明贽安静了几秒:“没太有。” 周齐:“??” 周齐:“没太有是没有还是有?” 傅明贽回答:“没有直接的因果关系。” 周齐太阳穴突突突跳,“那是有间接的?” 傅明贽没有说话。 这任务周齐看它不顺眼好长时间了——太不对劲了,其他任务肯定都是原主的**,唯独这一条,莫名其妙,给表叔生个孩子。 原主在顾停洛身上栽了半辈子,哪他妈的有时间勾搭他表叔。 再说就是勾搭了,身体也不允许啊。 直肠受孕? 周齐懵了一会儿,他做了一个最坏最差劲的猜测:“傅明贽……这任务,不会就是你给我提的吧?” 傅明贽勾着点笑,没有说话。 周齐:“…………” 有一瞬间,“我操-你妈”已经到周齐嘴边了。 但……冷静,周齐想,你面前的这位选手是你男朋友。 你男朋友很脆弱,你不能这么操来操去的对他。 不能闹事,不能嘲讽,不能发脾气。任务这事儿不重要。真的,一点都不重要。 你看你男朋友看上去多乖,一副心情很好的样子。 “那……”周齐一个字拉了无限长,才咬着牙接上了下半句话,“太对了!英雄所见略同!” 傅明贽:“……” 他男朋友可能已经被刺激到自暴自弃了,把炒青菜出了盘,盘子往台子上“嘭”地一扔,“我觉得你这想法特别棒,要不是我是个Alpha,不然我肯定给你生个足球队出来!” “……” - 周齐有几年时间没正经炒过菜了,但口味还可以。 毕竟炒青菜,菜得不能再菜。 周齐去冰箱拿了两听可乐,丢给傅明贽一听,自己一听,坐回餐桌,瞧着傅明贽笑:“你工作累吗?” “习惯了就好。”傅明贽拉了拉环,抿了口,被可乐刺激得皱起眉,“怎么了吗?” “没,”周齐低头,“就是觉得你工作太多了,想让你多陪陪我。”说完,他抬眼咧嘴笑了笑,“这要求是不是太傻逼了啊?” “没有。”傅明贽看着他,“你想让我怎么陪你?” 周齐仰起脸想了想,“我能看见你就好。” “那你来当我秘书?”傅明贽笑问。 周齐眯眼看他,笑了,“那有潜规则吗?傅总?” “可以有,也可以没有。”傅明贽说。 在办公室做……周齐嘶了声,坐直了腰,“我是个老实人。” “老实人?” 周齐看着傅明贽,“就想多看你两眼的老实人。” 傅明贽嘴角带笑,眼神却很平静,“为什么想看我?” 周齐站起身,到桌对面,慢慢地面对面坐到了傅明贽腿上,“我是你男朋友,我想看你,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儿吗?” 他啄了一下傅明贽,“我亲你,也是天经地义。” 傅明贽望了周齐一会儿,便抬手按着周齐后脑勺,亲回来了。 菜快凉了,还没动过筷子。 周齐被顶住了,但傅明贽没干别的,松了他,“吃饭吧。” 周齐瞥他那儿,“不要吗?” “不急。”傅明贽说,“你急?” 周齐站直了回了自己椅子上,咬着筷子尖,“算了,吃饭吧,我忍忍。” 傅明贽望着他,神色很淡:“你十六七岁的时候什么样子?” 周齐抬头:“突然问这个干嘛?” 傅明贽说:“只是好奇。” 周齐想想,笑了声:“如果你是在我十六七的时候认识的我,就没有我和你的事了。” “哪些事?” 周齐说:“谈恋爱的事儿。” “为什么?” 周齐扒了口饭:“那会儿我不可能谈恋爱,也不可能有人找我谈恋爱。” 傅明贽看他:“是吗?” 周齐就笑了笑,没再多说。 他想了想另一件事:“如果我还有下个任务世界,你还会去吗?” “会。”傅明贽回答。 在周齐意料中。 傅明贽一直和他的任务世界重合,显然不可能是巧合……但肯定和他那个神出鬼没,常年不在服务区的系统有关系。 傅明贽十有八-九也是系统玩家。 但……他当初刚刚进第一个任务世界,系统是怎么跟他说的来着? ……配角翻身? 那傅明贽这种玩家,系统要怎么和他说?天选开局,请您享受您的人生? 操。 周齐有点恶劣地看着傅明贽说:“我一开始做任务,系统给的任务是让我干翻天选之子。” 傅明贽瞧他,“然后?” 周齐说:“然后你就是那个天选之子。” “哦,”傅明贽不紧不慢地把话串成了一串,“所以,你是要干翻……我?” “没,”周齐说,“内容跟实物不符,它讲得很激情,但头一个任务是让我考试考过你。” “……” 周齐叹了口气,“我这辈子都不想再上学了,太没劲了。白天上课晚上写作业,”他不要脸地说,“要不是我天纵奇才,任务差点就失败了。” 明明是因为年级第一一次考试缺考,总分考三十都能过,周齐尾巴却要翘到天上去了。傅明贽笑了声,“但我记得周平松想让你去上学。” 周齐立马说:“我不可能去。” “你这么讨厌上学?”傅明贽问。 “也不是讨厌上学,”周齐顿了顿,“主要是……我不想离你太远。” 周齐一副很严肃的样子,“我不能让你年纪轻轻就守活寡啊。” 傅明贽:“……” “这个世界我挺闲的,”周齐说,“除了跟你在一起没别的事要干了,等你任务完成,你可以走了……我再走,下个世界我去找你。” 他勾了勾傅明贽的手指,低着眼说:“这个世界几年,那个世界几年,加起来,也算一辈子了。” 一辈子就几十年长。 从你十七,二十七,到三十七,四十七,到五十七,六十七。到最后一年。 傅明贽看着他,“你不怕吗?” “怕什么?”周齐问。 傅明贽说:“怕自己回不去了。” 不是回不去,总会有回去的那天。 但在外面的世界过了二十七岁,三十七岁,甚至六十七岁,七十七岁,再回到原本的世界,哪怕还是年轻的躯体——但还回得去自己原本的人生吗? 周齐笑了声,“两条路,要走这一条,就必须得丢掉另一条。”他轻飘飘的,不知道在感叹哪条路,“……跟做了个梦似的。” 傅明贽始终只望着他,“你有你热爱的事业。” “也有我爱的人。”周齐说。 他看着傅明贽的眼睛。 傅明贽桌下的手一点点收紧。 这是周齐第一次和他提“爱”。 周齐低垂下眼睑,声音很低,低到傅明贽几乎都听不清楚,“……我是怕了,怕你有事。”他起来伸了个懒腰,“算了,今天太累了,买两根菜走了一个多小时……我先去洗澡睡了。” 傅明贽看着周齐转头走了,什么也没说。 周齐洗完澡出来,又没忍住,披着睡衣把主卧翻了一遍。 柜子,台子,抽屉,盒子。 翻出来,翻一遍,又放回去,放好。 周齐推回抽屉,一转头,却看见卧室门开了一半。 傅明贽在那儿站着。 周齐脚钉住了。傅明贽看不出在想什么,只淡淡问:“在找什么?” “你……什么时候开的门?”周齐问。 “刚才。” “哦……”周齐抬脚朝他走过去了,掀嘴角一笑,“吓我一跳,你开门怎么都没点儿声音啊……” 傅明贽看着他,“你在找药吗?” 周齐脚步又钉死钉住了,他停下来,“什么药?” “平稳BP的药,”傅明贽神态平静,“或者说,双相障碍?” 周齐盯着他。 那张纸上写了几个潦草的字。 是药的名字。 周齐也不清楚为什么看见那张纸的第一反应除了想立刻见到傅明贽,就是找到纸上写的药。 好像只有他在傅明贽的房子里,找到药了,找到开瓶的药了……甚至于亲眼见到傅明贽吃了,他才相信这件事是真的。 才相信纸上印的几年病史,服药记录都是真的。 和傅明贽有关系。 才相信,他向傅明贽在露台上求婚的前几个小时,傅明贽在医院。 周齐突然不知道他要说什么了,他像个呆子一样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看着傅明贽。 傅明贽倒没多少起伏,“不是什么大病,不会有事的。” 他亲了亲周齐的额头,“很快就会好的。” 傅明贽几句哄小孩似的话让一股强烈的他就是个傻逼的难堪感一下子从周齐脚底冲到头顶,他想问,为什么不告诉他? 可就是告诉了他又能怎么样? 周齐攥紧了手,又松开,声音还算平稳:“什么时候的事?” “很久以前了。”傅明贽说。 周齐盯着他:“多久以前?” 傅明贽眼睫动了动,“记不清了。”他安抚似的,“好很多了,不用担心。” 周齐攥紧了拳头,“跟我有关系吗?” 他不想这么问。 “不关你的事。”傅明贽轻声说。 周齐抬眼:“那难道你准备告诉我是因为你工作压力太大吗?” 傅明贽沉默了一会儿,“工作的缘故也有一点。”他抱着周齐,下巴抵在周齐肩膀上,模模糊糊地说,“年纪小就会比较脆弱,也做不了太多事……所以以前严重一点,但你回来就没关系了。” “从高中毕业以后?”周齐问。 傅明贽没有回答,只是轻声喃喃,“没事了。” “傅明贽……”周齐深深呼进一口气:“对不起。” “没事了。”傅明贽说。 好像是对周齐说的,也像对他自己说的。 周齐抬手抱住了他,“不会有事的。” 第154章 大人物(54) 傅明贽从床上坐起来,扭头看了眼周齐。 周齐早睡着了。头发软软地向下搭。昨天他被逼着把头发染黑了,染前周齐说订完婚他立马就再染回来,可到睡觉前,他都没记起来也没提起来过这件事。 周齐不是多喜欢白头发,他就是喜欢和人对着干。 傅明贽拉了拉掉到周齐腰线上的被子,轻手轻脚地下了床。 书房灯亮起来。电子表上亮着凌晨两点半。 连北城似乎也安静了,路灯,车灯,霓虹灯都隔了很远,只有寂静的夜。 傅明贽坐下,因为安静,即使他的嗓音落得很轻,却依旧清晰:“周齐的任务还差多少?” “差三十分。”有人回答,但只有傅明贽听得见。 它说:“目前周齐的五条任务都尚未完成。” 傅明贽静静地等着。 它继续说:“交易所不会对未完成任务的客人有所惩罚,但为了补偿交易所白费的时间和资源,我们会加重周齐在下个世界的任务。” “我记得,有我提出的一条任务。”傅明贽说。 “是的。”它应。 它说:“因为您在上个世界在娱乐圈领域的额外成就,所以您使用了一次特殊权限,您的任务是分值最重的。” 傅明贽问:“那这个任务还可以修改吗?” 短暂的沉默。 “傅先生,”它说话了,“交易所向人们兜售一切他们想要的东西,他们付出一切他们心甘情愿的酬劳……那么用什么交换什么,在交易开始前,就应该是已经商定好了,而且不能更改了的。” 傅明贽没有说话。他在继续等待。 如果什么都可以被兜售,那就没有修改不了的事情。哪怕是人生。 果然:“除非您情愿用别的来交换。” 傅明贽淡淡问:“你认为我可以交换什么?” “您是我们的A类客人,您有创造地位和财富的能力……所以您有许多用来交换修改这项任务的权限的资本。”它说,“譬如开始另一个人的人生……您目前的身份已经通过了交易所的社会阶级认证,也就是说您已经完成了您在这个世界的任务,您可以随时前往下一个世界。” 傅明贽坐在单人沙发上,肩背弧度自然的挺直。 他突然笑了声,没有回应交易所这一堆复杂、晦涩的说辞:“周齐和我说,你是打着系统的名号,给他的任务是配角翻身。” “是的。” 傅明贽点点头,有几分兴致地问:“那我呢?” “如果您要的是和周齐一样的说法……您的任务或许应该算作……人生赢家。” - “人生赢家?” 周齐刚刚起床,坐在床上,有点懵:“你的任务是人生赢家?” 傅明贽伸出一根手指,把周齐睡翘起的头发压了下去,“嗯。” “你的任务是当人生赢家,”周齐瞪着眼,“我的任务就是刷五三,写卷子,不是让别人给我生孩子,就是我给别人生孩子?” “我操,这公平?” 太捞了。 凭什么啊。 傅明贽笑:“你的任务不是配角翻身吗,哪有公平不公平的。” “得了吧,翻身,”周齐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家庭美满,儿女双全……你看看我这任务像是配角翻身吗?明明就是给人完成遗愿的。” 他叹了口气,“主要我还完不成。” 周齐瞧傅明贽,咧了咧嘴角:“天选之子,你这都天胡开局了,那你这不是把把躺赢吗?” 傅明贽说:“差不多。” 周齐:“……” 周齐倒回床上躺着了,拉了拉被子角,“呵呵,我睡觉了。” 傅明贽扣住了周齐的手,捏了捏他手指尖,“别睡,你出国念书吧。” 周齐睁眼,又闭上,“不可能。” “四年不久。”傅明贽说。 “不久也不去。”周齐说。 “去吧。” “不去。” “去吧。” “不去。” “你……” 周齐猛地坐起来,皱眉看着傅明贽:“你就这么不想看着我天天在你眼前晃吗?” 傅明贽拉过周齐的手,放在嘴边亲了亲,“你和我约定过一起去读大学,现在这件事完成不了了,但我还是想你去把大学上完。” 他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这对你来说总是件好事。” 周齐眉毛皱得很紧,“就一张证,重要吗?” “重要。”傅明贽说,“也不单单是一张证的事情。” 周齐突然就没话说了。 他倒头躺回床上,烦躁地躺了几秒钟,又盯着傅明贽:“那我出去上学,你会来找我吗?” “嗯,会。” 周齐又问:“那多久一次?” 傅明贽望着他:“看情况。” 周齐更烦躁了,偏过头嗤笑:“操,跟探监似的。” “你出国读书,也一样可以继续做你的公司。”傅明贽亲了亲他。 周齐本来没有多想,可他看着傅明贽,忽然疑神疑鬼地问:“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傅明贽低眼笑:“我能瞒你什么事?” “你没事瞒着我,”周齐问,“那你这么想让我赶紧出国上学干什么?”他扯了扯嘴角,“总不能是周平松给你钱了吧。” “没有。”傅明贽轻描淡写地说,“上学是件好事,别这么抵触。” 周齐有种很奇怪的感觉,可他捉不住那是什么样的感受。他盯着傅明贽:“你肯定有事情瞒着我。” 傅明贽看着他:“那你说,你觉得我瞒了你什么事。” “不知道。”周齐拧眉头,“直觉。” “……” 傅明贽勾着他下巴亲了下,低下声音:“你要这么不想去上学……那就不去了,”他贴近周齐耳边,呢喃似的,“乖乖留在家里……挨操。” “……!” - 周复放了报纸,看着周齐:“你准备出国读书?” 订婚后好几天,弟弟才回周家。 九月份了,还穿着短袖T恤,胸前印着三个大字,I,F,U,欠得不行。但弟弟看上去有点烦躁:“去啊,好好学习,多好!” “转性了?”周复问。 弟弟一张送葬脸,说:“我一直热爱学习,天天向上。” 周复:“……” “跟表叔有关系吧?”周复叹了口气。 弟弟:“不,是为了自由与学习。” 周复:“……” - 黄毛接到帝哥消息的时候,吓了一大跳。 这么大的事!这么大的事,帝哥居然就给他发了条微信!还就几个字长的那种! -UR7DADDY:我准备出国上学了,以后电话联系 黄毛当场就和帝哥电话联系了。 “帝哥……”黄毛犹豫了。 他帝哥倒很淡定:“来问我上学的事?” “是啊……这,这咋回事?” 帝哥给黄毛概括了一句话方针:“年底走,读四年,在美国,有假期,假期我回国,公司继续开,有事发邮件,没事打电话。” 出国上学,周齐要通知的人挺多的,包括合伙人龙王。 但他还没来得及给龙王打电话,龙王先给他打过来了。 “周齐,”顾岭均说,“我要回广省了。” “什么时候?”周齐问。 顾岭均说:“今天的机票。原本就准备来北城呆半个月的,这都快半年了。” 周齐挑眉:“半年怎么了,你钱还投在我这儿呢,你回去了就不担心钱没了?” “我在这儿也屁用不顶,我又不懂做生意。”顾岭均叹了口气,“再说吧……也没想到,你一大财团少爷,也没必要坑我一劳动人民的钱。” 周齐笑笑没说话。 顾岭均不太是滋味:“你小子是真命好……你爹牛逼,你哥牛逼,你他妈还有个那么牛逼的Omega未婚夫,长得还帅……你这也太顺了。” 周齐笑了:“嫉妒啊?” “人各有命,这没啥好嫉妒的。”顾岭均叹了口气,“就是没想到你还有个两情相悦的未婚夫……唉,Alpha不坏,Omega不爱,好人没好报。” 周齐:“……” 周齐想了想:“你要回广省了,那顾停洛还联系过你吗?” 话题一转,顾岭居突然不说话了。 手机那边沉默了很久,顾岭均开口:“他找过我了。” 周齐:“嗯?” 顾岭均说:“找我借钱洗Alpha的标记。” 周齐也不说话了。 “……没意思,真的没意思,”顾岭均有点茫然,“他是成年人了,和我没关系了,也和我爸妈没关系了……我从来没有对不起过他。算了。” “嗯。”周齐没有多说话,也没有评价什么。 顾岭均又沉默了很长时间,“飞机要起飞了,我先挂了。” 周齐这才提起他的事:“先别挂,我年底出国上学,三四年吧,跟你说一声。” 顾岭均愣了下:“你要出国?” “嗯。” 快二十了,也没念高中,又出国读书……这些事对于顾岭均来说,都是想不通也没法想的,但周齐和他不一样。哪怕周齐还和他一起摇过花手,周齐也终归是和他这样农民的儿子是不一样的。 顾岭均有点怅然若失:“那你好好读书……是去大学吗?” “是。”周齐说,“但公司应该是黄不了,我尽量吧,尽量不会让你钱都打水漂的。” 告别的话可以说得很伤感,但周齐就偏偏说的很让顾岭均来气。 “应该是,尽量??” 周齐:“哦,我努力。” “你努力??” 周齐说:“龙啊,不能强求。生死由人,富贵在天。” “……”这为了给来日他的钱打水漂做铺垫,还把俗语给倒过来说了,顾岭均“呸”了一声,“我去你妈的,滚,再也不见。” “好的,有缘再见。” 第155章 大人物(55) “看情况”来看他是隔多长时间来看他一次? 约等于不来。 傅总工作忙碌,比他这个半吊子大学生忙多了,他一个星期上课,写作业,跟黄毛他们联系,在国内国外的所有事叠起来,都没有傅总一天的事多……周齐不太是滋味地想。 周齐和黄毛,和李文成他们联系的频率都比他和傅明贽的频繁。 周齐想得亏他是出来上学的,还有假期,不然他这一出来,傅明贽不得把他放国外晾四年。 这像是说了等他毕业回国就结婚的吗? 这像是说了等他毕业回国就分手的。 周齐在学校附近买了套公寓,平常就住这儿。 四月份了,但天气还冷,刚刚下过一场湿冷的雨,天上黢黑得连半点星光也没有。周齐这边晚上十点多了,但他算算,国内应该是中午十一点多。 他趴在床上翻手机通讯录,从上翻到底,又从底下回来……停在了F上。 他其实也不是特别频繁给傅明贽打电话,因为经常没人接。傅明贽有事就把手机关静音。但周齐想,他都这么不频繁打电话了,是不是这个电话……就可以接啦? 电话通了。 周齐一下子从床上翻起来,“开视频。” 视频通了。 傅明贽坐在单人沙发上……似乎是周齐去过几回的,北城的一栋就傅明贽一个人住的别墅。书柜很高,四周压着,无端有种压得人喘不上气的感觉。 国内是中午,傅明贽那边光线却比周齐这儿还暗。 周齐愣了愣,“你那边怎么这么暗?” 他以为以傅总的忙碌程度,这个时候肯定在公司,要不就是在外面出差。 但在家傅明贽也还是穿着西装,像刚刚从外面回来似的。有些……细微的,很难察觉的倦怠。 “我把窗帘拉上了。”傅明贽起身去拉开了窗帘。 白昼的日光一下子照进来了,亮晃晃的。 周齐随口说:“大白天,你拉什么窗帘啊。” 傅明贽没有说话。 周齐叹了口气,看着他,“你别安排那么多工作……你以前还说我老通宵,你这也不比我强了。” “嗯。”傅明贽应。 “我五月底就放假了,”周齐原本有不少话,可突然就没得说了,又叹了口气,“算了,你好好休息吧,我先挂了。” 可周齐没挂。 傅明贽也没挂。 周齐躺回床上,懒洋洋地看着傅明贽。 傅明贽垂眼看着他,许久,他说:“我想见你了。” “不正见着吗?”周齐回。 “碰不着。”傅明贽说。 周齐这才又稍稍有了点劲头:“我五月底放假。” “嗯。”傅明贽点头,“你放假,我出差。” 周齐:“???” 傅明贽轻笑:“你会生气吗?” 周齐没回这个,他问:“你出差出多久?” “两三个月吧。” 周齐:“……” 周齐盯着他:“你是不是故意的?” “没有。”傅明贽轻声说。 暑假回去见不着……那下次假期什么时候了?年底圣诞节??周齐咬着牙:“那我下回见你,你不都三十了?” “二十九。”傅明贽更正。 “……”周齐忍不住了,“傅明贽,操-你妈。” “嗯。” 周齐:“……” “你想我了?”傅明贽倒有心情笑。 周齐嗤了声,“不想你,想操-你,”顿了下,又补充,“还有操-你妈。” 第156章 大人物(56) 视频挂了。 傅明贽起身,看了眼腕表:“该走了。” “您不需要休息几天吗?”有一个声音说,“在完成任务的时限上,我们的要求并不苛刻。您这样在两个世界之间往返,并不是一个良性状态。” “不用了。”傅明贽没说什么。 “我们始终建议您完全脱离这个世界,这个世界对于您来说,已经没有未完成的任务了。您留在这里,只会为您增添不必要的工作负担。” “不用了。”但傅明贽只是说这句话。 他轻声说:“四年也不久。” “如果您想要让周齐完成他的任务,那您当初不应该为周齐设定一项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可能吧。”傅明贽整理了一下衣装,去重又拉上了窗帘,“但我从来没有想要过他尽早完成任务……”最后一丝光被挡在窗外,室内一片黑暗,“可我不想他难过。” 他拥有的权限比周齐高,他可以设定周齐的任务,他可以让周齐永远完不成所有任务。 他可以让周齐永远呆在他身边。 而他不坦白,周齐就永远都不知道。 但他突然不想瞒下去了,也不想继续下去了。 他想看见周齐回到现实,去做他原本想做的事。 - 五月底这几天,周齐回国了。 还是黄毛接的机。 黄毛飞弹似的扑过来,结结实实一个熊抱,声音都抖了:“帝,帝哥!!” “操。你小点声,”周齐被他撞得一个踉跄,“就小半年没见,别嚎得跟我死了似的。” “帝哥你说啥不吉利的呢!”黄毛用力拍拍他,仔仔细细地看周齐,“不愧是出国念过书了的,气质都不一样了!” 周齐肩膀一挣,把黄毛推边上去了:“放屁,我衣服都没换一件,你吹能不能吹点靠谱的?” “不是说……腹有诗书气自华嘛?”黄毛挠头嘿嘿笑,“对了……帝哥,今天你回国,你哥跟你……你未婚夫咋没来接你啊?” 周齐脚顿了顿,“忘了跟他们说了。” 黄毛瞪眼:“这都能忘?” “没跟我哥说,”周齐说,“我男朋友不在北城,说了也没用。” 黄毛直觉不能再问下去了,哥俩好地揽着周齐肩膀:“没事!有兄弟呢,这都多少个月没见了,咱火家军的弟兄们排队等你上饭局呢!” 周齐瞥黄毛,半年没见,黄毛倒不应该再叫黄毛了。 以前土到爆炸的圆切黄色蘑菇头给剃了,也不染黄了,黑寸头,还挺精神……比以前的精神小伙精神多了。 周齐有点感叹:“你长大了。” 黄毛:“?” 郑冲比周齐还大两三岁,帝哥说这话他没品出啥意思,他琢磨了一下,竖起拇指:“男人,大了好……帝哥你也大!” 周齐:“……” 周复晚上八点到家。 父亲出差了,除了佣人,家里不应该有别人。 但周复一进门,看见一个熟悉的背影,高高瘦瘦的,坐没坐相地盘腿坐在地毯上,用电脑玩扫雷小游戏。 头发是染黑了,可也没见着比从前乖多少。 “周齐。”周复走过去。 周齐抬头,“哟,哥,到家啦?” 明明好几个月没见了。可周复看了周齐半晌,视线转移到扫雷上:“你很闲吗?” 周齐伸了个懒腰,站了起来:“当然闲啊……回国没事干,”他瞧瞧周复,“不是,哥,我刚刚到家,你第一句话就跟我说这个?” 周复温柔地笑笑:“不说这个说什么?” “说……”周齐想了想,掰着手指头,“说说近况?比如我有没有嫂子了啊什么的。” “没有。” “……” 周齐啧了声,悻悻地从地上捡起来电脑:“你们真没劲……我回屋睡觉了,拜拜。” “我们?”周复问。 周齐脚顿了顿,“你跟傅明贽,太没劲了。” 周复扶了扶镜框,“你跟表叔吵架了?” 周齐没回,但他突然转过身问:“傅明贽这半年很忙吗?” 男朋友忙不忙,问他干什么。 周复几乎春风一样温和:“不知道。别问我。” 周齐瞧他:“你在国内都不知道?” 你是他男朋友都不知道。周复反问:“难道你不知道?” “不知道。”周齐老实说。 周复:“……” “如果你都不知道,那我也不会知道。”周复微笑着说,“如果你想知道什么,我建议你动动脑子,自己去问表叔。你走这半年,我没有见过明野。” 周齐重点落在最后:“……你没见过傅明贽?” “是的。” 周齐皱眉:“他工作有那么忙?” 周齐这么问,也出乎周复意料似的:“工作我不清楚,只是这半年表叔很少再露面。”他看着周齐,“表叔没跟你说过什么情况吗?” 周齐看上去有点愣神:“没……他出差了。” - 周齐去了傅明贽那栋别墅。 六月了,这几天阴雨连绵,傅明贽不在这里住,但佣人还是会来定时修建庭院,潮湿的,混着泥土和青草的气息。 回国一个月了,实在是闲得没事干。 不是真的没事干,公司那儿叠着一堆事,他得出面,签字,决定,但……就是傅明贽没在这儿,所以好像哪儿空了一块儿似的,让人感觉的闲得无所事事。 他在暑假,傅明贽出差,周齐最遗憾的事儿除了见不着傅明贽,还有见不着发情期的傅明贽了。 明人不说暗话,周齐想搞他。 周齐有瞳孔认证,顺利进了门。 别墅里安静得一点声响也没有,没开灯,今天阴天,光线很暗。 不开灯,就有种进凶宅探险的刺激感。 周齐闲得没事干,开了手机手电筒,从楼下到楼上。 静得只有他一个人踏在楼梯上的声音。 但……“咔哒”。 细微的一声响,幻听似的,像是开门,又像是上锁。 周齐原本就装进凶宅玩玩,冷不丁吓一哆嗦,噔噔噔窜下了楼梯,把灯全开了—— “操……有,有人??” 当然没人。一个人也没有。 “有人吗?” 没有人。 周齐原本还想上楼看看,去傅明贽书房看看……现在一点心情都没有了。 还不如在院子里散散步。 周齐关了灯关了门,又窜回庭院里了,见着被雨云遮着的太阳……周齐又后知后觉地觉得有点丢人。他给傅明贽打了个电话。 但没人接通。 周齐叹了口气,转身走了。 他转身走,看不见身后,也看不见二楼。 看不见二楼的窗帘拉开了一角,他要找的那个人站在窗边笑了笑。 周齐打车来的,又打车走的。 刚刚打上车,一条短信,未知联系人。 -胆子真小。 周齐被这条短信吓得到了下半夜都没睡着觉。 - 暑假将近三个月,说短又好像每天都拉得很长,说长可每天都有事情要做。 年轻人创业——周平松对于此类说法嗤之以鼻,但小儿子好歹乐意去念书了,他也同意给予一点支持。 尽管小儿子硬气得很,账户里也有不少钱,但周平松依旧把他的一点支持拨下去了。 包括部分技术外援。 周齐原本以为他的假期,是一个快乐的假期,但最后它变成了一个劳务输出的假期。 假期结束,登机前,周齐想,他圣诞节还会回来的。 但计划没赶得上变化。 “我圣诞节没有时间。”傅明贽垂着眼,乖乖地说。 周齐:“???” 周齐:“请问你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哪天有时间?” 傅明贽乖乖地不说话。 “兄弟,”周齐说,“再不见面,我跟你就要发展成兄弟情了。” 傅明贽抬了抬眼睑:“不会的。” “你哪来的自信?”周齐问。 傅明贽笑了下:“兄弟会上床吗?” “……” “那我跟你连面都他妈见不上,”周齐发问,“请问我去哪跟你上床?” 傅明贽的视线扫过他脖颈,周齐突然觉得有点发烫。 傅明贽抬手,点了点屏幕,好像碰触在周齐身上似的,他低声说:“乖,把衣服脱了。” “为什么,我……” 摄像头突然向下转了转,周齐一下子戛然而止。 好半天,他脑子热到要炸:“……哦。” 现实恋爱关系忽然变成了网聊网黄关系……周齐心情有点复杂。 十二月了,昨夜下了场大雪,楼下积雪还没扫,清晨起来,走上去一个个脚印,咯吱咯吱响。 周齐的另一次发情期就在十二月月底。 所以这个圣诞节他原本是想回国解决发情期的……但现在的话,周齐已经提前买好抑制剂了。 很他妈的烦。 今天圣诞节,周齐起了个大早。 商店都关门了,也没地方去,也就是一天给自己炒三顿青菜,勉强生活下去这样子。 黄毛比男朋友还贴心,俨然已经成了周齐通讯录联系最频繁的那位。黄毛给周齐打了个电话,说东说西:“……嗨,咱国内也不过这啥圣诞节的,都是奸商打折骗人的噱头!帝哥,你今年春节能回来不,春节可不能……” 天晚了,室外冷风呼啸,室内倒暖融融的。 还可以,只是有点无聊。 这种时候,就应该点开一局排位,激情上分。 周齐屈腿坐在地毯上,一边点着扩音,听黄毛哔哔哔哔,一边给闪耀暖暖换装。 门铃响了。 周齐皱了皱眉,捡了手机光脚去开门了:“谁啊。” 他直接开了门。 在门口,他看见一位抱着一束白蔷薇的先生。 黑西装,深棕色皮鞋,肩膀上落了一层薄薄的透白的雪。他什么都没带,就带了一束洁白的蔷薇花。 面容熟悉,他轻轻地说:“晚上好。” 他把花束递给周齐:“花店都关门了,我只买到了这个。” “周齐,节日快乐。” 第157章 大人物(57) “你,你不是出差了吗?” “嗯,在这里出差。”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傅明贽从后面亲了亲他肩胛:“你不是要和我变成兄弟吗?我想看看……是什么样的兄弟。” “操,操-你妈。”- 周齐又感冒了。 但这回不能怪傅明贽,是他自己的事儿。大冬天半夜不老老实实呆在床上睡觉,穿着单衣跑去阳台上抽事后 烟。 烟抽了小半根,第二天就倒在床上了。 傅明贽拿他没办法,叹了口气,递过一杯温水:“把药吃了,好好休息。” 过了大半天,总算闻不着信息素的味儿了。 也可能是他鼻塞,什么味都闻不着。 周齐接了药片没接水,一仰头干咽了。脑子有点昏昏沉沉的,但他看着傅明贽问:“你到底在忙什么?” 傅明贽低眼看着他:“你指什么?” “你的工作。”周齐还发着低烧,但倒没碍着他动嘴,咧嘴笑了笑,“你事儿没那么多吧?” 沉默了挺长时间。 傅明贽开口说:“是有一点事。” 周齐盯着他:“什么事?”傅明贽笑了下:“你还记得你最后一项任务吗?” 当然记得。 想想就很他妈的来气。 周齐皮笑肉不笑:“问我这个干嘛?” “我在做的事,”傅明贽俯身亲了亲他额头,“就是帮你把最后一项任务抵消掉。” 周齐愣了:“……什么?” 傅明贽直起腰,神色平静:“这样只要你完成你能做的任务,脱离这个世界以后,你就可以直接回到你的现实 了。” 回到现实。 周齐已经很长时间没去想这件事了。 周齐愣愣地看着傅明贽:“这也可以?” “嗯。” “那抵掉那条任务……你要做什么事?”周齐问。 “跟我往常的任务差不多。”傅明贽说,却没有细说。 周齐脑子有点乱,他说:“其实你不用……” “这项任务是我提的,”傅明贽笑了下,“我帮你抵掉也是应该的。” 周齐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抓了抓头发,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傅明贽:“然后我就可以回到现实了?” “嗯。” “我……”周齐不知道要说什么。 傅明贽问:“你不想吗?” 周齐没说话,从床上跪坐起来,过去抱了抱傅明贽。 傅明贽抬手搂住他。 周齐闷闷地问:“那我回现实了……你去吗?” “会。”傅明贽说。;周齐问:“那会去多少年?” 不是自己原本的世界,即使去了,也永远是有任务年限的……周齐就不可能能在一个任务世界呆一辈子。 或许十年,或许二十年。总有要走的一天。 傅明贽拍了拍他的背,轻声说:“我希望是一辈子。”- 四年有多长时间? 十九岁的到二十三,二十七的到三十一岁。 四年前二十出头的黄毛,好像也快要奔三了。 周齐毕业这年,黄毛跟女朋友领了证,一个清秀的Beta姑娘,黄毛对她一见钟情,但暗恋两年才做了个自我 介绍。 但周复依旧是单身,周平松对于小儿子都快结婚了,大儿子还是单身的这件事丝毫不介意。 火家军从一个可以具体到个人,具体到村的精神小伙群体,慢慢抽象成了一个很少再出现的过去的“文艺复兴”用词。 毕竟当年蹦社会摇的初中生上大学了,职高毕业的社会人也要结婚生子了。 只有一家新出现在人眼前的娱乐经纪公司,F&D。 有说老板白手起家的,也有说F&D水深,背靠几座大山的。 奔三了,黄毛几个如今也没以前能作了。 以前连着一星期喝酒到下半夜,第二天什么事都没有,现在兄弟喝酒,到十二点就散得差不多了。 周齐十一点钟就到了家。 他回的周家。 二楼书房门没有关紧,露出一丝亮光。周齐往里面瞧了一眼,周复在书桌前,鼠标咔哒咔哒,十有八-九在处 理邮件。 周齐半推开门,没动:“哥。” 周复抬眼,揉了揉眉心,看上去很累了:“今天来家里睡吗?” “嗯。”周齐看着他,“你早点休息。” 周复笑了下,“我弟弟这么贴心吗?” 周齐耸耸肩:“去睡觉吧。年纪大了,别熬夜。” 周复:“……” 周复看了周齐好一会儿,才合上电脑,走到周齐边上,狠狠地把弟弟脑袋揉成一朵花:“你哥年纪不大。” “嗯,三十了,不大。” 弟弟依旧很气人,但出乎周复意料的,周齐抱了他一下:“周复,晚安。” “……”周复怔了下,没动,“晚安。”- “您确定要脱离世界吗?” “确定。” “正在为您准备中……” “如果我走了,周齐这个人会消失吗?” “不会,他会继承您的记忆,了解您为他完成的事。” 但周齐还是原来的周齐吗? 谁知道。 这个身份,谁买的起,谁用,谁继承。 “好。走吧。” 周齐说 第158章 UR7DADDY(1) 什么时候到这里,是傅明贽自己选的。 他并不想让太多别的琐事占用他太多时间,譬如交易所的任务,像上个世界结尾的那几年,大多数时候他都在应对这些琐事。 所以他提早来了。 现在周齐应当只有十六七岁。 周齐说自己十六七岁的时候绝对不会和他谈恋爱。 他有点好奇为什么。 周齐十六七岁是什么样? 他想,大抵很叛逆,幼稚,比现在还不成熟……或者要更天真烂漫一点? 傅明贽想,他十七岁的时候就比现在要天真烂漫很多。 晚秋了,降温降得很厉害。东边是不知道何年何时废掉了的烂尾楼,西边是早有二十多个年头了的破楼旧房,风一吹,玻璃窗都咯吱咯吱响。 楼下一家小卖铺,对街一家老网吧。 傅明贽在楼下站了一会儿。 正好是放学的时候,穿着校服的小学生手拉手,前赶后拥地跑过来跑过去,鼻子耳朵都冻得通红。 不时路过几个小屁孩,明目张胆地盯着这个看上去跟这里格格不入的大哥哥看。 路尽头走过来一个少年,高个儿,却很消瘦,将近零度的天气上面就套了件单帽衫,帽檐向下遮,看不清脸。 他插兜过来,斜拐进了旁边的小卖铺。 出来的时候手里多了罐可乐,锡瓶上还冒水,冰的。 他没往楼房里走,却往东边的烂尾楼工地那边过去了。 烂尾楼不知道烂了多少年了,垃圾场似的,堆着垃圾袋塑料瓶,碎砖块易拉罐。 水泥墩子上坐着几个青年,少年,也看不出他们到底多大年纪,可能二十几,也可能十几,咧着嘴冲人笑:“哟,来啦?” 傅明贽在那几栋烂尾楼找了个二楼阳台,站在那儿。 他看见周齐走过去了。 头一个青年叼着烟,他把烟抽出来,烟头点在周齐胸前衣服上,碾灭了:“还敢来啊?” 周齐一句话没说,一手拎着可乐罐,一手反手上去就一拳,狠狠打在青年脸上,青年脸偏到一边去,鼻血一下子下来了。 青年慢慢摸了摸鼻子,血抹开了,瘆人的慌。“哟——呵,”他说,“今天胆大的来了。” 烂尾楼这边连上挨了一拳的这青年,有四个人。 他揪起周齐帽衫的领子,“一挑四的英雄来了。” 周齐扭住他胳膊,猛地发力,一膝盖顶在青年肚子上,他空着的单手拉了可乐拉环,一锡罐朝青年头上砸过去了。 连锡罐最硬的边儿都变形了,深深凹进去。可乐浇了人一身。 寒天冻地,就要给人开瓢了似的。 可也没人能打得过四个人。 周齐小腿上挨了一脚,那力道像是要把他踹骨折了似的。 他身后,一人随手从地上拾了块碎砖,举高了就要往周齐后脑勺上砸。 这一下砸上去,百分百见血。 但那砖没能砸过去。 周齐听见后面有人过来了,但他动不了……一声噗通。 他没觉得痛,只听见了一声人体摔倒到地上的声音。 傅明贽踹在拾了砖块的青年膝盖弯后面,青年猝不及防,一下子站不住跪下去了。 少年也回头看他了。 帽衫的帽子早掉下来了,膝盖,手肘都蹭满了灰,嘴角破了。他头发是黑的,瞳孔也是黑的,脸上却毫无血色的白。 “呵——我还以为今儿是来逞能来了,合着偷偷找帮手了,那就一块算算……”被浇了一身可乐的青年阴阳怪气地出声了,可他没说完,脸上又挨了一拳。 他早有反应,可这一拳,他根本没拦住。 “滚。”傅明贽说。 天晚了,天色完全暗下来。 只有呼啸的风,自北向南,工地的土砾扬起来,沙沙刮在人脸上。 人都走干净了。只剩傅明贽和周齐两个。 傅明贽知道现在周齐并不认识他,但他还是向周齐伸了手:“站得起来吗?” 周齐没碰他的手,只是冷漠地看了他一眼。周齐没有说谢谢,也没有问他是谁,或者别的,只是撑着泥地自己站了起来,扑了扑身上的灰,重新戴上帽子,晃晃悠悠、一瘸一拐地走了。 傅明贽在他身后站着:“有地方去吗?” 某些隐秘的,根深蒂固了的占有欲让傅明贽在某一瞬间想,如果他是现在认识的周齐就好了。他可以把周齐带回去。 把周齐养大。让周齐只有他。没有别人,没有什么队友,没有什么教练,没有别人。 像周齐曾经对他做的,带他回去。 让他们都只有彼此。 周齐的背影晃了晃,他嗓子有点哑:“有。” 周齐抬脚走了。 傅明贽怔了下,却没有跟上去。 他远远站着,看着周齐又去了小卖铺,出来时手里多了个透明塑料袋。塑料袋里有两颗青菜,一包烟,和一听可乐。 周齐上楼了。 破旧的老楼房楼顶,亮起了一盏黄色的灯。 傅明贽想,现在周齐不认识他,那他在周齐眼里应当是个莫名其妙的怪人。 一个莫名其妙第二天又出现在自己家门口的怪人。 傅明贽敲了敲门。 周齐来开了,他也没看猫眼,明明中午了,却像刚刚起床,头发乱糟糟,衣服乱糟糟,趿拉着拖鞋来开了门,然后似乎被吓了一跳。 周齐对陌生人的警惕性委实有待提高,傅明贽想。 因为难以想象的容易,他就进了周齐的家门。 周齐人乱糟糟的,家里却出人意料的整洁,或者说……简单。没有乱的东西,因为绝大多数东西都被扔掉了。 外面很冷,屋里却很暖和。有老式暖气片。 或许是因为面对的是只有十六岁的周齐,傅明贽觉得自己也变得不那么聪明了。他听上去像是在骗小孩:“……我想领养你。” 周齐没什么表情,扔给他一瓶矿泉水:“你是在暗示我妈死了吗?” 傅明贽:“……” 但周齐点了点头:“谢谢。” 傅明贽:“……” 周齐应该是个话很多的人……但好像他来找的不是周齐,而是另一个人。少年极其沉默寡言,也不健谈,家里来了个陌生人,他似乎也并不惊奇,也不在意,依旧该干什么干什么。 该下楼去网吧就下楼去网吧。 “周齐。”傅明贽皱了皱眉。 周齐正在穿鞋:“一块儿吗?” “你……不去上学吗?”傅明贽记得周齐是高中毕业了的。 周齐抬头:“今天星期六。” “……哦。” “我家只有水和可乐,吃饭自己去买,”周齐转身开了门,“要走记得把我家门关好。” 傅明贽忽然有种无力感。 他起身拉住了周齐的手腕。 少年的恋人比后来消瘦多了,又是长身体的年龄,手腕几乎瘦得皮包骨,手指冰凉。周齐低头看了看他的手,又抬头看了看他,皱起眉把手抽了出来。 周齐没说话,但在等他说话。 傅明贽不是一个太讷于言的人。可他突然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打架不好……”傅明贽说,“以后别打架了好吗?” 一个陌生人来说这句话,这是很奇怪的事。 以傅明贽对周齐的了解,周齐十有八-九会回他一些不怎么好听的话,譬如“你在放哪门子的屁”。 但周齐又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傅明贽怔了下。 周齐又转开了门,“拜拜。” 然后周齐就走了。 傅明贽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突然想起来周齐说过的话。 “十六七那会儿我不可能谈恋爱,也不可能有人找我谈恋爱。” 有点道理。 几个哥们儿早在网吧等着了,扔了包烟给刚进来的周齐,笑嘻嘻的:“周哥来了?” “嗯。”周齐接了烟,直接开了机子,没多说话。 那几个人倒凑过来,一脸稀奇:“昨天那几个混子没去找你麻烦?” 周齐点了烟,“去了。” “那你没事?” 周齐没什么表情:“没事,碰见个烂好人。” 像前几天,问他月薪三千,包吃包住去不去青训队的那个中年人一样的,多管闲事的烂好人。 “啧,”周齐把烟按灭在了电脑桌上,“过几天我就走了,不跟你们一块排了。” “啊?你要搬家?”那几个哥们儿顿时嚎成一片。 “兄弟认真的?” “我操-我他妈还没上钻石啊!” “换个地方住,”周齐拧了瓶矿泉水,淡淡道,“没钱了,去打工了。” “打工?工资多少?” 周齐慢慢咧开嘴角:“包吃包住,月薪三千。” 周齐再回家,都下半夜两点了。 可他没想到,那个看上去挺有钱,就是可能脑子不太好使的烂好人还在他家。 周齐皱了皱眉,却没说什么。他走过去:“你睡沙发睡床?” “都可以。”男人说。 周齐也不见外,套头脱了帽衫,在门口换了另一件睡觉穿的。男人直勾勾地盯着他看,他好像也没什么觉悟,自己说自己的:“我下周二走,以后就不住这儿了。” 男孩子后背一块块淤青,有的浅有的重。 重的是昨天的,浅的是以前的。 没少打架的样子。 傅明贽叹了口气:“你要去哪?” “打工去。” 傅明贽看了他一会儿,“青训队吗?” 周齐瞥了他一眼,没说话。 傅明贽起身,轻缓地说:“你年纪还小,如果你缺钱,我可以帮你……你可以不用去青训队。” 周齐压着眉看他。 他走到傅明贽跟前,舔了舔牙,用肩膀撞了下傅明贽:“哦,但你谁啊?”周齐对一个陌生人表现得太友好了,让傅明贽差点忘了这其实是个刺儿头。他嗤了声,“都从路边捡的,排队算你他妈还算老二呢。” 如果是一个完全的陌生人,不会听得懂周齐这句话。 但傅明贽知道周齐指的另一个人就是刘国正。 但周齐居然也没赶人。 “要睡觉就睡觉,不睡随便你,别在我眼前晃。”周齐说。 傅明贽低眼看着他,乖下来:“哦,那我睡沙发。” “不行,”周齐说,“你睡床。” “为什么?” 周齐回答:“睡床上,进屋里今晚你就别出来了。” “……” 因为周齐要吃饭。出去一天,他就喝了两瓶水。 饿,待会儿他还得给自己煮包泡面。 要是这烂好人睡外面了,周齐想,那他怎么煮方便面啊。 周齐把从路边捡的老二赶回了自己房间,听着没太有动静了,才进了厨房。 煤气灶上放着个蒸锅,周齐随手掀了锅盖……他在锅里发现了一荤一素两盘菜一碗米饭一碗汤,他碰了碰碗沿儿,还是温的。 周齐好一会儿站着没动,心情有点复杂。 这就是小时候听说的田螺……兄弟? 天微微泛亮。 房间门开了,男人轻手轻脚地走出来。 他停在沙发边上。沙发上蜷着一个男孩子,卷在薄薄的毛巾被里。洗手台上堆着洗干净了的两个盘子两个碗。 傅明贽蹲下身来,抬手轻轻碰了碰周齐的嘴唇。 他是太贪心了。 他想把周齐带走,养在身边……可周齐说他下周就要去青训队了的时候,傅明贽从来没有这么强烈地感觉到过,周齐现在是不需要他的。 周齐和他是不一样的。 他在这个年纪需要周齐,周齐在这个年纪却不需要他。 周齐有队友,有教练,有对手……有既定的轨迹,有理想所在。 但……看着恋人就在身边,却好几年什么事都不能做,实在不是一件让人愉快的事。 傅明贽压下去那点不可告人的想法,悄无声息地咬了咬少年的唇珠,轻声说:“世界冠军,我等你长大。” 第159章 UR7DADDY(2) 房间布置很简单。 一张单人床,一套桌椅,一个便携冷藏柜。壁挂柜上只有一套收藏性质的金属打火机,还有一包拆了一半的烟。 唯独桌子上一台改装台式机,一台笔记本花里胡哨,配色花花绿绿。 周齐仰了仰脸:“我这就回来了?” 房间就他一个人,不知道他在对谁说。 却也有一道声音回答他: “恭喜您,您的所有任务已完成。” “现将您送归现实世界……系统会为您最大限度保留您既有技能的学习进度,包括肌肉记忆。本次服务到此终止。” “祝您生活愉快。” 它说完,房间重归一片寂静。 它像是完全消失了。 周齐低头,摊平左手手掌,蜷起,舒展,蜷起……掌心少了一道浅浅的疤痕。 没了。 真……他妈的好啊! 周齐习惯性地抬手从柜子上拿了包烟下来……可刚刚要点,又放了回去,皱着眉蹲在抽屉前面扒拉了半天,扒拉出来了一罐口香糖。 周齐嚼着口香糖,拿了手机来看了眼时间。 中午十二点三十四分。 但是……周齐动作顿了顿。 日期是他第一次夺冠后的第八个月,他左手出事的前两个星期。 他回来了。 却回的不是他走的那个时间节点,他提前回来了。 现在他还没受伤。 他左手到底受过什么伤? 不是什么具体的伤。 就是被一把短刀钉穿了。 伤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倘若不是他靠手吃饭,这根本算不上个事儿。 但他是打职业的。 提高手速,聚精会神的时候手会不受控制的发抖。 因为这一刀,他没去今年的S赛,养了大半年……他用了大半年时间,才确认下来,他得提前退役了。 刘国正在周齐刚刚进青训队……脑袋上缠着绷带进青训队的时候,就跟周齐发飙过了,别再打架,再打架就他妈滚蛋。 但他到头来,不在青训队了,还是没记住老刘这句话。 如果他记住了,也就没有后来这么多事了。 可如果要是系统把他直接放在他打架,去医院的那几个小时里了,周齐估计他还会再做一遍同样的事,挨同样的一刀。 在医院,老刘骂他不知道轻重,这么多年了,还一点长进没有。 可能吧。 但既然提前了两个星期……周齐慢腾腾地点进了通讯录,拉到L,拨给了“老刘”。 “吃饭呢,”老刘火气一如既往的大,“你打什么电话?俱乐部午休时间你闲得没事干?” 多久没听见老刘说话了。 周齐笑了声,仰靠在椅子上说:“没,有事,老刘,你把你……”顿了下,“你女儿电话给我。” 刘国正:“??” 刘国正离异单身,有个女儿,刚刚上高一,叛逆得一批,父女两个人见面就炸,关系差到冰点。 刘国正汗毛都警惕得竖起来了:“你小子他妈的想什么呢?” “没没没,”周齐说,“你别多想,你女儿不是很崇拜我们队的那个ADC吗,我帮她跟偶像牵个线。” 刘国正哼了声:“这事我办不了?还用得着你?” “当然办得到,刘大教练无所不能,”周齐说,“我这不是帮你分担育儿压力吗?” 刘国正也笑了:“我可去你的吧。还分担育儿压力……你别带她干坏事就行,不许带她喝酒听见没有?” 周齐满口答应:“肯定的,肯定的。” “那行,去学校她手机也不知道带没带在身上……不浪费你时间,我把她微信发给你……你带她跟Wolf吃个饭就行了,别的什么事也不许干!”刘国正说。 Wolf就是队里的ADC。 周齐:“肯定的,肯定的。” 挂了电话,周齐看了眼日历。 今天六月三十。 出事那天在两个星期以后。七月十四。 微信验证很快就通过了,头像是张女孩子的黑白滤镜自拍照,昵称“别爱我”- 别爱我:你是谁?- UR7DADDY:周齐- 别爱我:!!- 别爱我:KG的那个傻吊?? 一秒钟,“别爱我”撤回了一条消息- 别爱我:KG的那个SD周齐??? 周齐一直用“UR7DADDY”的账号,但这个号名在他进战队的时候,被教练给毙了。不得已换了SevenDaddy的简写SD。 黑粉都叫傻D- UR7DADDY:……- 别爱我:对不起对不起,刚刚打错了!你真的是周齐吗?- UR7DADDY:嗯- UR7DADDY:你爸给的我你微信,他说你喜欢Wolf,想让我带你去和Wolf吃顿饭- UR7DADDY:xxxxxxxxxxx这是我电话号码,我把Wolf微信发给你- 别爱我:!!! 周齐跟Wolf说了声,把Wolf的好友码发了过去。 小姑娘倒很激动,喜气洋洋地一个人在那儿刷了好几页表情包- 别爱我:从今天起,您就是我新爹了!- 别爱我:Wolf哪天有空?我随叫随到!!- UR7DADDY:七月十四号晚上- 别爱我:好!一言为定! 周齐笑了声,把手机扔边上去了。 七月十四号晚上,老刘女儿去和Wolf吃饭的话……周齐想,这小姑娘应该就碰不着那帮酒吧闹事的混混,也碰不着往她脸上捅的那一刀了。 周齐活动了活动手腕,下了楼去了训练室。 都去吃饭了,训练室就一个人。 是队里的辅助……周齐记得这哥们儿是前两天去打球崴了脚,估计在这等别人给他带饭回来。 多少年了。 一年,两年……周齐数,似乎有七八年没见了。 “周哥?”李景抬头,有点惊讶,“你怎么没去吃饭?” 周齐到他旁边开了台机子:“练练手。” 李景更惊讶了:“这么勤奋??” 周齐哼笑:“我一直很勤奋。” “啧啧啧,”李景揶揄,“您不勤奋都能拿世界冠军,那您勤奋起来了,今年S赛不得一路零封,碾压登顶啊?” “闭嘴,别奶我。”周齐说。 “好,好,”李景举手投降,“我闭嘴,我不奶,我等饭……野爹,您游戏开了。” “看见了。” 周齐开了把Rank。 熟悉的训练室,熟悉的队友,连游戏背景音乐都是他熟悉的那个版本。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人生还呆在它原本的轨迹上。 周齐突然有种做了个梦的恍惚感。 周齐攥紧了拳头,他看了眼李景。 李景翘着二郎腿,把手机贴在嘴边,输语音:“去你妈的毛血旺……谁外带带毛血旺,你给我带麻婆豆腐……麻婆豆腐!听见没Wolf?麻婆豆腐,没有汤的菜!你瞎带下午Rank我补你兵你信不信?” 周齐没忍住笑了,问:“你让Wolf带饭?” 李景忿忿:“我他妈找错人了,什么玩意!” “Wolf现在是单身?”周齐问。 “他?单身?”李景很夸张的样子,“他还有单身的时候?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有一百八十二天这小子在跟前女友复合,另外一百八十二天在和他前女友闹分手。” 周齐笑问:“那还剩一天呢?” “还剩一天,”李景把椅子往后拉了拉,离周齐远点,“借酒浇愁,喝完了扒你裤子找你求婚啊。” 周齐:“……” 周齐一脚踹在他椅子腿上:“滚。” Wolf喝多了把周齐认成前女友,一边扒着人裤脚哭一边说不答应他立马就从楼顶跳上去这事儿,被KG全队笑话了一年多。 李景笑嘻嘻地又把椅子挪回来了:“你呢?大队长,你有没有情窦初开过?” KG打野是出了名的注孤生。 李景就这么问着玩玩,但没想到,周齐说:“开了,然后枯了。” 李景:“???” 李景刚刚想问明白在哪开,怎么开,和谁开……这都什么时候的事,一条微信发过来了。 周齐刚刚去上路Gank,李景一声“卧槽”手一抖,越塔杀结果被反杀。 周齐:“……” 他扭头:“你操什么?” “我操,”李景说,“内部消息,说是俱乐部他妈的要换老板了!!” 周齐:“?” 李景一脸震惊:“好像有人要买KG。” 周齐没回过味来。他是提前回来了的……以前俱乐部没有换老板。“……KG老板不是挺有钱的吗?”周齐问。 “对啊!”李景回答,“就是老板有钱,所以才想不明白啊!而且咱去年冠军,难道KG还赔钱?” 周齐没说话,李景也不说话了。 直到李景叹了口气:“算了,俱乐部的事……我们管不了。” “管不了。”周齐说,“好好训练吧。”- 七月十四号晚上的这顿饭,原本只应该有刘清瑜……刘国正女儿和Wolf两个人。 但刘国正不放心女儿,逼着周齐也一起去了,Wolf女朋友不放心Wolf,自己也去了。 所以这顿饭成了四个人的聚餐。 Wolf被女朋友挽着,尴尬地挠了挠头,他连看一眼刘清瑜都不敢:“周哥……今晚去哪吃?” 刘清瑜有点尴尬地站在周齐边上,不知道该说什么。 Wolf女朋友挽紧了Wolf胳膊,好像架着个在逃嫌疑人。 唯独周齐很自在,想了想:“小姑娘不可以喝酒,所以不能去有酒……” 刘清瑜有话说了:“我可以!” “不,你不可以。”周齐说。 刘清瑜:“……” “去卖酒的地方就有可能忍不住喝酒,所以最好干脆不去有酒的地方了……”周齐说,“必胜客怎么样?” 其他三个人都沉默了。 Wolf更尴尬了:“周哥,你怎么不去KFC吃儿童套餐?” 周齐瞥他:“你想吃,那我就待会儿在必胜客给你点份儿童套餐的外卖。” Wolf:“……” 今天这顿饭六月底就约了,但Wolf也不清楚为什么周齐把时间定在了七月十四号。 可能是因为……今天黄历上写着七月十四适合吃儿童套餐? 可惜了,李景他们今天还约好了一块去那家新开的酒吧……不过就算周齐今天没约他吃饭,他也跟不了李景他们去酒吧。 女朋友不让- “Wolf没来,周齐也没来?” 李景刚刚把手机放回兜里:“他俩约着吃饭去了。” “他俩吃饭?”KG中单瞪眼,“不叫我们吗?” “哎,也不是他俩……不光他俩,还有别人。”李景笑了,“再说了,你知道他俩去哪吃饭了吗?” “去哪了?” “去吃儿童套餐了!Wolf刚刚回的消息!”李景说。 “啊??”几个青年在卡座哈哈哈笑成一团。 李景坐在沙发里,往外瞧着,打量酒吧装潢:“新装的……看上去还可以啊,挺有品味的,”他用手肘捣了捣旁边的人,“但这地方不太好啊,旧街区……听说不少社会混子,真的假的?” 青年开了瓶酒:“管他真的假的,酒吧没保安吗……再说了,没仇没怨的,谁来没事找事啊?不认识的上来砍你一刀,那不叫社会混子,那叫报复社会!” 李景笑笑:“那也是。” 几个人喝到十一点多。 李景酒量不行,喝得不多,眼前也晕晕乎乎的了。 “算了算了,今天到这儿了,我先……”李景摆摆手。 可他没说完,眼前似乎走过来了一个男人。 高个儿,灯光不好,李景看不清男人的脸,只看出男人气质很斯文,嗓音沉而缓,彬彬有礼地问:“请问周齐在这儿吗?” “周齐?”李景皱眉,“你认识他?” “嗯。”男人嘴角勾了勾,“我是他……好朋友。” 周齐的好朋友? 那他怎么没见过? 李景摆了摆手,酒醒了一点:“周齐今天没来……他没来酒吧。” “那他去哪了?”男人又问。 李景不想回答,但旁边喝高了的哥几个,听见了咯咯傻笑着抬手喊:“周狗和Wolf去吃他妈的儿童套餐去了!” “……儿童套餐?” 一切都在刹那发生。 卡座外面突然“嘭”地一声巨响,像柜子被撞倒了……一下子炸开了一片慌乱的尖叫声,脚步声,玻璃瓶碎裂抨溅在地上,椅子倒地。 李景猛地酒全被吓醒了。 其他几个青年也一下子吓醒了酒。 “什么声音?” “出事了?” “卧槽??” 李景站起身来,往卡座外面看。 “没出什么事。”男人说……这时候李景才看清了男人的脸,男人长得很好看……KG最帅的就是周齐那个狗儿子,但周齐是帅,却没有这个人的一些……李景说不清楚的气质。像个文化人。 “只是几个人打架了。”男人敛下眉目,淡淡道,“只要不多管闲事,就和不相干的人无关。”- 昨天吃了顿饭,小姑娘对偶像的崇拜已经倒塌了。 周齐把小姑娘送回了家,临上楼前,小姑娘对周齐忿忿地说:“Wolf不应该叫Wolf,应该叫Dog,我看他女朋友那眼神,都快怀疑你跟Wolf有一腿了!” 但小姑娘想了想,补充:“当然我不是在讽刺你。” 周齐:“……” 今儿训练Wolf都格外颓丧,没什么精神。 李景倒很有精神,跟周齐和Wolf讲昨天晚上他的酒吧探险记……碰见一帮小混混打架,都露刀了,但最后还是被警察抓走了。 上午复盘,复盘完教练却没走,关了设备说:“今天中午,新老板请你们吃个饭,待会儿他过来,你们表现都老实点。” KG换了老板,这事已经不是秘密了。 就是老板还没有露过面。新老板似乎不是专门干电竞的,只是买了个俱乐部,刚刚上任,几乎一点关于老板的信息都没有。 一队几个人活络起来了,Wolf蔫蔫巴巴地举手:“教练,新老板男的女的?” 教练:“……电竞俱乐部,当然男的。” 李景又跟着问:“那多大年纪?” “挺年轻的,不到三十?”教练说。 中单抬手:“好说话吗,电竞爱好者?” “这谁知道,”教练皱眉,“你们哪这么多问题,待会儿你们老板你们当面问不会?” 但上单不听话:“帅吗?” 教练:“……” 教练拿他们没办法,恶狠狠地说:“帅,特别帅。” 上单拿眼觑周齐:“比队长还帅?” “比你队长帅多了!”教练给了上单后脑勺一巴掌。 四个人都问了,还差一个打野。 教练瞪周齐:“你还有要问的吗?” 周齐拾掇了拾掇衣服,正色问:“比我帅多少?” 教练:“……” 教练没说两句话,就接了个电话走了,几位选手把复盘室闹成了养鸡场。 周齐被吵得头疼,倚在沙发上合了合眼。 他听见门似乎开了。 复盘室一下子安静下来,似乎进来了好几个人……可能有教练,负责人……也可能新老板也在里面。 周齐掀了掀眼皮。 然后他看见了一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人。 男人微笑着,低了低眼,恰与周齐四目相对。 “你好,第一次见面。” “我叫傅明贽。” 第160章 番外 “傅明贽,”周齐捏着鼠标的手指在细微发抖,说话不很连贯,“我……打你妈的野。” 傅明贽亲了亲他后肩:“你用鼠标我用键盘?帮你分担一半打野压力。” “……去你妈的。” 傅明贽问:“可以文明一点吗?” “我他妈……” 傅明贽一口咬下去:“再提我妈一次,我就把你祖安区的账号注销掉。” 周齐:“……” “实在办不到,就挂机吧。”傅明贽很体谅人。 周齐:“这是我大号!!” “嗯,没关系。”傅明贽喜欢极了……周齐这种方式的紧张。他轻声说:“没关系的……你可以说这局是你老板打的。” 这局到最后也还是没打完。 [中单]:司马打野挂机 [ADC]:打野全家爆炸 [上单]:这个号我看着像是那个职业选手777的,我要去微博上问一手 [辅助]:(您已被禁言) 傅明贽亲了亲周齐发红的眼角:“疼吗?” 周齐抓着桌沿儿,咬着牙问:“请问……我这,这算是……跟老板偷情吗?” “应该算吧。”傅明贽云淡风轻说,“但我想和你偷情想了很久了。” 周齐没忍住,小狗儿似的咬在他喉结上。 傅明贽仰了仰头:“从看你打比赛的时候就这么想了。” 看你长大,看你打比赛,看你拿冠军。 等你回来。 想了,特别久—— 今年全球总决赛前的LPL联赛也快到了。 但很出乎KG全队意料的是,队里那位万年对平常训练不上心的打野居然知道用功了……不是一般的用功,恨不得一天24个小时全部在KG队员,KG教练眼前找事干。 好像生怕给他空出来哪个小时没事干,他就出大事了似的。 弄得教练都很想给他做思想教育,要懂过犹不及的道理。 珍惜身体。 但打野说他已经十分爱惜身体了。 另一件不太寻常的事是打野经常不在基地睡觉了……这是违反规定的,ADC以为是最近基地管得不太严,也出去住了一晚…… 然后第二天被批评了一天,还罚了一千块钱。 所以ADC认为,打野可能是老板亲戚。 干这行的,圈里不缺漂亮妹子。 辅助新近找了个漂亮女解说当了女朋友……女朋友和辅助说,她有一个小姐妹,一直很看好这位打野选手,希望辅助可以介绍打野和她的小姐妹认识一下。 辅助去找打野了。 打野特别酷地给自己剥了根牛奶棒棒糖,叼着棒棒糖说:我有恋人了。 可能……今年打完总决赛就结婚。 番外一完